王三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很快就安排了刘少安和他口中的“主人”见面,主人姓霍,并不知晓他的全名,所有人都喊他一声“霍当家的”。
霍当家的方脸浓眉,眼角处有一道浅浅的刀疤,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模样,但是说起话来又十分和气,瞧着脾气很好的样子,他给刘少安引荐了不少姑娘,刘少安见了很是满意,但是依旧十分不放心这些姑娘的来历,一再地刨根问底,确保她们都是良家子,霍当家的瞧上他的身份,将自己的生意经坦诚相告,想借他搭上淮安和京城两处贵人的门路。
刘少安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想去他豢养孩童的庄子里瞧一瞧,这庄子的所有权本来就是刘家所有,霍当家的哪里有说不的道理,自是带他去转了一圈,看得刘少安啧啧称奇。
刘少安道:“霍当家的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霍当家的笑得从容:“刘少爷见多识广,我这点小场面入不得少爷的眼。”
“欸——”刘少安道,“霍当家的说这话就是谦虚了,你这等本事,我伯父瞧了也是要十分感兴趣的。”
听他主动提起京城的刘尚书,霍当家的眼睛一亮,以为这笔生意要稳了,他道:“刘大人若是感兴趣那真是让霍某受宠若惊啊,我待会儿就让所有的姑娘都出来,让少爷过过目,要是瞧着哪个手脚还算麻利,就带回家做个女使仆婢吧。”
刘少安笑得意味深长:“何须带回家,想来伯父知道这里藏着这么多多才多艺的丫头小子,那得自己来瞧一瞧才是。”
霍当家的觉得这话不对味,但是又觉不出哪里有异样,只得陪笑道:“怎敢怎敢,若是大人喜欢,我差人将她们送到京城里去就是。”
刘少安拍拍他的肩膀,“送就不必了,算算时辰,我伯父也该来了。”
霍当家脸上的神情僵了一僵:“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刘家大爷在朝中任刑部尚书,为人严肃刻板,刚直不阿,刘少安自小就是有些怕他的,但是遇见事情,他最信赖的人还是大伯父,大伯父在他心中的威望比他父亲还要高。此事一出,没用童洛锦明说,他就先一步飞鸽传书将此事告知给了刘尚书,刘尚书一瞧便怒从中来,晚饭没吃就进宫面圣去了,将自家侄儿的发现对着皇帝说了,皇帝当场就扔了折子,一气地方官员为官不仁,二气百姓受此磨难,三气恶徒当道竟做出如此恶劣行径,若是任由此事发展,百姓失子,百官无果,一定会怨恨官府无能,到时候官府失了民心,朝廷不得民意,定然会引发朝局动荡,为帝者怎能容许此事发生?他当场下旨,封刘尚书为钦差大臣,前往平城调查此案,刘尚书更是一刻都等不得,得了圣旨之后立马寻了几个亲信左右连夜上路赶往平城,快马加鞭几日便乔装赶到,与刘少安里应外合,将霍当家的以及其下属一网打尽,翻查其庄院,解救出男女被囚者者九十余人,最大的不过二十岁,最小的甚至只有十个月。
童洛锦对照人员名单,从中便发现了万城的名字。
万城因为聪明,又长了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被这群人盯上,带出了彭霞,安置在了此处,不过万幸他还活着,至少捡回了一条命,只可惜万丰那孩子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童洛锦无限唏嘘,万丰那孩子因为发现了万城的失踪与隋先生有关,去找先生对峙,反被他们灭了口,这个有情有义的男孩子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自己的一生,童洛锦久久瞧着万城的名字,内心一片波涛汹涌。
“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知道儿子找到了,万老三一定很开心。
刘少安道:“我伯父在一一比对他们的户籍,想这些懂事的、能记得自己家在什么地方的孩子还好说,应该很快就能和当地官府联系上,送他们回家了。只是有些小的,或是离家久的孩子就没这么好运了,得等一段时间,由官府核对一下失踪的人员名单。”
童洛锦点点头:“我相信刘大人很快就能帮这些可怜的孩子找到自己的父母。”
刘少安道:“我伯父最是最为爽利,你且放心就好。”
童洛锦又道:“刘少爷,不知能否再麻烦你一事。”
刘少安道:“你直说就是。”
童洛锦道:“我想见那霍当家的一面,我有些事情想要当面问他。”
“这……”刘少安犹疑道,“这霍当家犯下的可是滔天大罪罄竹难书,已然是穷凶极恶之徒,我伯父看管的严,唯恐有失,想要见他一面,那委实不是一件好办的事情。”
童洛锦瞧出他的为难,不免心怀失落:“这样啊……”
“不过,”刘少安笑了笑,“在这件事情里,你也是大功臣一个,我伯父可是将你好一顿夸赞,若是你想见囚犯,说不准有通融的余地。”
这简直就是峰回路转,童洛锦不仅欣喜万分,她甚至失态地一把抓住了刘少安的袖子,喜道:“真的吗?!你不是在骗我吧。”
刘少安一顿,眼神落在童洛锦抓着他袖子的手上,童洛锦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急忙后退一步,刘少安抿了抿嘴唇,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道:“当然是真的,我明日就去请求伯父的许可,等我得了消息就来再来通知你。”
童洛锦感激道:“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刘少安道:“你我之间,就不需要说‘谢谢’了。”
童洛锦得了刘少安的承诺,心中十分欣喜,就连回院子之后瞧见的第一个人是童温祺都没有打击到她。
童温祺坐在石椅上,如同一块石雕一般,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童洛锦本来自顾自地走向自己房间,但是到了门口的时候她还是停了一瞬,道:“刘少爷答应我,向刘大人求一次机会,让我们见一见那个霍当家,说不准他是秦家旧人,我们能问出些什么来也不一定。等到刘少爷给我回复之后,你和我一起去一趟官府大牢吧。”
听了她的话,童温祺脸上没有接近真相的激动与喜悦,反而是遍布阴霾。
“刘少安……又是刘少安,阿姐,你和这位刘少爷的关系很好呢,他当真是什么事情都肯为你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