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就杭思潼跟阮梦梦的事情来说, 苏伊尘从前或许觉得杭思潼不识好歹,人家阮梦梦也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她反倒矫情上了。
但现在苏伊尘多少愿意站在杭思潼的角度上想, 他觉得,估计是杭思潼不高兴之前阮梦梦一直站在卢倚彤那边,选择冷待她、没有帮助她的事。
总得来说,两人其实没有什么大的冲突, 可人只要面对选择的问题, 都容易不高兴, 尤其自己是不被选择的那个,杭思潼应该对这种事情更敏感,因为她从小就是不被选择的那个。
苏伊尘迟疑了一下:“不至于, 我们可以帮你作证的, 况且, 梦梦这不是也没出什么事情吗?只是暂时联系不上。”
杭思潼原本还很生气, 此时听他的话,反而疑惑站在怒火上方:“什么?你不是很着急吗?而且, 你从前要是一天没见到阮梦梦安全, 估计已经把滨城翻过来找了?”
闻言,苏伊尘愣住,仔细想了许久,才从大脑里找到对应的记忆。
阮梦梦作为一个被封闻聿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她还具备一些应有的特质,比如好奇与活泼, 上大学后她明显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加上大学里总会有各种社会实践以及加学分的特殊活动,她就到处参加。
有一次, 她参加了一个什么鼓励高考考生的活动,不是回滨城,是跟着她舍友去另外一个城市,她谁都没说,自己就跟着舍友去了,在她看来,那是她上学内容的一部分,其他学习内容不用跟家里报备,这种事情自然也不用。
所以当封闻聿发现阮梦梦没有按时回家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对,赶紧联系了楚文矜、苏伊尘、路冷禅跟顾君珏到处找人,最后还是从学校那边找到的消息,说她跟几个同学一块去参加活动了,跑一趟,回来能加0.5活动学分。
封闻聿跟苏伊尘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但又不能说阮梦梦的不是,他们那时候身份只是朋友,阮梦梦的母亲都不在意,他们追得那么紧,然而容易把阮梦梦推开,于是咬牙忍下。
那时候苏伊尘真是又气又着急,加上楚文矜也在找,杭思潼就知道了,她觉得他们有病且控制欲太强,阮梦梦一个成年人了,居然还被他们监视成这样,像极了那种掌控欲太强恨不得自己家孩子永远不长大的父母。
曾经那么着急的苏伊尘,现在也会轻飘飘地说“只是暂时联系不上”,没有了原文中的焦急与暴怒。
苏伊尘恍惚了一下,他自己都不记得那时候起伏的情绪了,想起过去的回忆,却像个局外人在看一场电影,看见了这样的情节,却完全体会不到里面的情绪。
“啊,好像是有这么件事,那时候梦梦还小,现在她不小了,成年人,有时候很需要自己的空间,我们只是希望她报个平安,其他的,也不能逼她不是?”苏伊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或许是他们都长大了,已经不能像过去一样。
杭思潼沉默一会儿,说不上什么感觉,就好像自己讨厌的人从前一直抱团欺负自己,某天其中一个好像幡然醒悟过来一样,别扭又诡异。
面对苏伊尘温和的神色,杭思潼只好跳过话题:“所以,阮梦梦到底怎么了?她就不能乖乖地当封家夫人,然后给封闻聿生孩子吗?”
其实关于阮梦梦,杭思潼的感官一直是她只要活着就好,反正她是女主,有用不尽的运气跟偏爱,她本来就是炮灰,炮灰没必要跟女主关系好,这个世界里,女主永远坚强向上,根本不需要杭思潼操心,反正她自己总会想明白的。
可现在苏伊尘跟她说,阮梦梦跟他们断联了,一个积极向上的甜宠文女主,怎么突然变成酸涩别扭文的矫情女主了呢?
苏伊尘沉吟一会儿,说:“不太清楚,目前我们所有人整合起来的信息,是这样的……”
如果加上杭思潼刚才提到的部分,那按照时间线,就是阮梦梦先试图跟杭思潼修复关系被杭思潼拒绝,然后她大破防,太难过了,就去找心理医生,是正经的医生,从医生那得到了回答后,她又去找了顾君珏。
顾君珏已经被苏伊尘找过了,根据顾君珏的描述,大概就是阮梦梦接受不了自己一直被封闻聿养在温室里,之后她还勉强跟封闻聿联系了几次,可能还是觉得不舒服,就说自己想静一静。
听完,杭思潼想翻白眼:“她有什么好不接受的?我小时候想有人给我撑起一片天都没人愿意呢,怎么?还轮到她矫情上了?”
苏伊尘无奈:“潼潼,你别这么说,不管几岁,一旦发现自己的生活跟自己的认知不一样,都会崩溃一段时间的,她的青春期,只是来得稍微晚一点。”
一般的孩子,青春期就该对这个世界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他们会发现自己是个普通的男生、女生,父母也是一对可能并不爱他们的人,所以他们尖叫嘶吼着要干翻这个世界,最后还是要被按着脑袋去中考。
阮梦梦被保护得太好,青春期没体会到的崩溃阵痛,迟早要来一次。
杭思潼欲言又止,只觉得原著的设定真的癫癫的,让人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合适。
“……算了,我就不试图理解阮梦梦的脑回路了,总之,这听起来好像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最后一个打破阮梦梦幻想的是顾君珏不是我,那我就回去了。”杭思潼稍稍放下心,起身准备离开。
苏伊尘跟着站起来:“这就回去了?不多坐一会儿?难得出来。”
杭思潼回头看他;“不难得啊,我隔两天就要去首都景点玩,累都累死了,阮梦梦只会给我找麻烦,对了,如果找到人了,通知我一声,就说我有话跟她说。”
这个要求不过分,苏伊尘想,杭思潼到底还是嘴硬心软,于是直接应下:“好,我们要是找到她,一定跟她说。”
随后杭思潼直接离开,苏伊尘重新坐下,才发现杭思潼没喝他倒的茶,也没碰他特地提前点的糕点,他疑惑地皱起眉头:“不喜欢吗?可我记得以前,她总点这几样啊……”
从茶馆出来,杭思潼看了眼头顶挂的太阳,烦躁地走向停车的地方,出来得急,她随手从梁时清的车钥匙柜上随便抓了一根,下楼才发现是一辆宝蓝色的兰博基尼,扎眼得很,而且作为跑车,在市区里一点都不好开,杭思潼生怕自己一脚油门就飞出去了。
坐进车子里,杭思潼点开导航看路线,越看越不高兴,她现在还能确定的剧情就是番外,但番外时间跳跃很大,几乎都是重要节点。
杭思潼不敢保证,番外能不能强制阮梦梦不要出事,万一阮梦梦突发奇想不愿意走番外剧情线了呢?
心里挂着事,杭思潼不敢开车上路,犹豫一会儿,打电话给严秘书,让他找人来帮自己代价,去找梁时清。
严秘书看到这个消息,觉得自己就是在伺候祖宗,梁时清还交代了他不能把事情说出
去,只能礼貌回答好的、可以、稍等一会儿。
杭思潼等了半小时,有人轻轻敲了敲她的车窗,她降下车窗,发现是四助:“咦?严秘书让你来帮我开车吗?”
四助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女生,长了一张娃娃脸,却十分利落强势,听说一些难搞的事情都会被严秘书安排给她,将来一步步往上升,迟早也会成为严秘书那样的心腹。
“是的杭小姐,梁总已经在公司等您。”四助严肃点头,看起来像个假装大人的娃娃。
杭思潼觉得可爱,顿时笑起来,打开车门绕去副驾驶:“也行,你开慢点,这车速度快。”
四助进入驾驶座,继续严肃回答:“您放心,我有A级驾驶证,保证您安全抵达。”
听见A级驾驶证,杭思潼目瞪口呆,她知道梁时清手底下没有吃素的,但这也不太吃素了吧?一个女生都拿A级驾驶证了吗?又不是去运货!
大概是杭思潼的表情太震惊,四助等红灯的时候轻声解释:“是进入公司后才考的,因为老板有很多身体长长的车子,如果有一天是我开车陪老板出去,不好带司机,那我总不能让老板亲自开车带我。”
优秀的秘书助理,永远是万能的。
杭思潼表示理解,但依旧震惊。
梁时清公司距离茶馆这边不远,很快就到了,得亏没堵车,不然就首都这路况,他们堵三小时都可以。
第一次到梁时清的公司,没想到居然不是梁时清亲自带她来,没进地下车库的时候,杭思潼看了眼,发现梁时清公司所在居然不是很新的大楼。
转到地下停车场,四助跟杭思潼说:“杭小姐请这边走,有直达的电梯。”
上了电梯,四助用自己的卡刷去二十楼。
从电梯出来,四周十分安静,没有电视剧里那种大公司紧迫匆忙,也没有走来走去的员工,沿着走廊走上许久,才看到人,有一半杭思潼认识,就是梁时清那些去哪儿都带着的秘书团跟律师团。
二秘也在,她走出秘书办公室跟杭思潼打招呼:“杭小姐中午好,今天的茶点跟以前一样吗?”
杭思潼笑起来:“嗯,一样就行,梁时清现在忙吗?”
“忙也会给您留时间的,请进。”二秘笑呵呵地说,梁时清虽然没公布,但他脸上那种“我有老婆你们没有”的表情今天都没下去,他们想不知道都难,估计是杭思潼没乐意公开,所以他们也当不知道。
走进办公室,杭思潼看见梁时清拿着钢笔在看文件,但半天没翻页。
二秘懂事地关上门,让送文件的助理都稍微等一等。
杭思潼走过去,双手支在书桌上:“别装了,你钢笔墨都要干了。”
梁时清轻咳一声,将钢笔笔帽盖上,随后起身走到杭思潼面前,抬手整理了一下杭思潼被风吹乱的长发:“看破不说破嘛,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是不是有事想找我帮忙?”
“我来找你就一定是有事找你帮忙吗?我不能是一个人没有安全感来找你吗?”杭思潼抬头情绪不是很高地问。
“可以,”梁时清立马回答,他摸摸杭思潼的眼尾,明明笑起来了,可眼尾没有弯起来,“你永远可以因为任何一个理由来找我,别害怕,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梁时清的声音让人放松,杭思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今天苏伊尘找我,说阮梦梦不见了,我突然很害怕。”
这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事情,梁时清立马意识到,杭思潼更在意的,是这件事背后可能发生的事情:“然后呢?”
杭思潼抓住梁时清的衬衫袖子,迟疑地说:“你还记得,我的预知梦吗?”
那几乎无可更改的预知梦,让梁时清的心也提了起来,他面上维持着冷静,拍拍杭思潼的后背:“我记得,没事的,我们不是已经躲过去了吗?没事的。”
然而杭思潼摇摇头:“我的预知梦,后面还有很短的一些,但不是关于我的,因为在我的梦里,我本该……嗯,所以,后来的梦境,只围绕着其他人。”
梁时清皱起眉头:“其他人……你是看到阮梦梦怎么样了吗?”
联系前后语言,梁时清只能猜测,杭思潼是看到了别的,担心自己还有别的意外。
杭思潼点点头:“在我的梦里,阮梦梦生活幸福美满,还给封闻聿生了孩子,她应该快乐一辈子的,但是现在,苏伊尘告诉我,阮梦梦联系不上了,我在想,如果因为我苟活了下来,导致阮梦梦没按照原来的剧情线走,导致直接崩溃了怎么办?”
梁时清一下一下抚摸着杭思潼的后背,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给她安抚:“潼潼,为什么,你会觉得,阮梦梦出事,这个世界就崩溃了呢?”
从前杭思潼也是,可以跟任何人起冲突,但很少跟阮梦梦,她对阮梦梦做得最过分的事情就是嘴炮两句,还不敢骂得太难听。
总不能,阮梦梦才是这个世界的核心人物吧?
在杭思潼犹豫怎么解释才能把事情都说通的时候,梁时清已经先一步问她:“雪夜来信二周目,雪夜来信这四个字,是要加书名号的吗?”
杭思潼蓦地睁大眼睛,随后猛地从梁时清怀抱里退出去,往后退了好几步,用一种惊恐又凌厉的眼神看着梁时清,没说话。
不用杭思潼回答,梁时清已经从她的反应里,得到答案了,他轻叹一口气,向着杭思潼伸出手:“别怕,潼潼,永远不要怕,不管这个世界是什么,但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你知道怎么找到我的,对不对?”
书里没有提到的人,却从侧面告诉杭思潼,梁时清就存在于那些宾客背后,他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没有名字。
杭思潼抓着自己的裙边:“你、你怎么会想到这种事情?太荒谬了。”
“这不荒谬潼潼,没有比你一次又一次在我身边消失,更可怕了,我接受你的一切说辞,无论是哪一种,但你在个性签名上留下书名,是不是意味着,你也想有人跟你分享这件事?”梁时清试探着问,手坚持伸着,等待杭思潼过来握住。
很多事情,梁时清都记在心里,他当时确实信了杭思潼的说辞,以为她就是得到了预知能力,甚至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对杭思潼的说法坚信不疑。
直到苏伊尘跟他一场峰会上相遇。
这次遇见,别人只当做一场普通的商业会晤与合作,梁时清更是谁都没说。
在峰会上,苏伊尘平静温和地跟他打招呼,跟他温柔可亲的名声没有任何区别,梁时清甚至没办法从他眼中看到之前为了杭思潼讨还公道时的癫狂愤怒。
梁时清觉得古怪,有心让严秘书去找人给苏伊尘找点茬,他觉得,如果那才是苏伊尘真实的性格,那只要重新碰上不高兴的事,苏伊尘一定原形毕露。
可是没有,严秘书很小心找了地位比较低的公司老总合作,说是借用一下跟随的助理,对方无所谓,就让助理跟着严秘书去了,随后那个小助理端着一盘点心跟水杯,撞到了苏伊尘身上。
然而苏伊尘完全没生气,还让自己秘书给小助理去找了套干净的西装换上,他自己则是换了身衣服后,又重新入场了,也没说去调查这件事是否有主使,把它当做一场意外。
发言讨论的时候,难免有对话,苏伊尘很正常地跟梁时清探讨,语气不疾不徐,一点看不出之前与他剑拔弩张的模样。
等到后面的茶会时间,苏伊尘还去问了梁时清最近杭思潼是否安好,听说杭思潼到处跑动,像只不爱着家的狸花猫。
梁时清对苏伊尘感到陌生,应该说,他印象中的苏伊尘,才是这样的,之前去滨城看见的、歇斯底里的苏伊尘,才不太对劲,他还以为苏伊尘终于克己复礼把自己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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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呢。
说起杭思潼,苏伊尘的话有些多,主要是关心,他似乎对之前的事情很愧疚,但是也知道,对杭思潼最好的补偿,就是少去见她,杭思潼脾气不好,遇见他,怕是更生气。
那时候梁时清听着就不舒服,但是为了多观察,捏着鼻子忍了。
互相稍微找回了点小时候见面的感觉,梁时清就继续试探:“你之前,还很讨厌潼潼,甚至故意整她,现在对她这么关怀,我很难不怀疑,你是别有所图,或者,你又想报复回去了?”
苏伊尘一愣,继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其实,我已经不太明白,当时为什么那么生气了,说起来真的好奇怪,我当时一个劲觉得,我这么做是对的,杭思潼才应该感谢我,只要事后她表现出梦梦喜欢的品质,我就会大发慈悲地去救她……”
当时觉得逻辑完美的借口,现在重新回想,处处充满了不对劲,杭思潼再不好,也有法律管,他是什么人?凭什么用这种方式高高在上地审判别人?
就好像杭思潼只是正常地每天努力工作,设立了一个稍微远大的小目标,苏伊尘迫不及待地把杭思潼推到谷底,然后说:“从今天起,你要是真的能努力做到拼命工作、不走歪门邪道,我就给你想要的一切!还不感谢我!”
这种态度,就算是明着告诉别人,都跟对赌一样,除了恶心人没有任何用处,更何况苏伊尘根本没说出来,他直接就让杭思潼自己去谷底挣扎求生。
如果杭思潼没成功活下来,不管是自甘堕落还是失败死去,他只会道貌岸然又贱兮兮地说什么我果然没猜错孺子不可教之类的话,显得自己多明智聪慧,要是杭思潼真爬回来了,他就会像救世主一样要求杭思潼感激自己,毕竟是他让杭思潼跌入谷底才开发了潜力啊!
不管出于好心坏心,这种行为就是恶心到让人听见都作呕,苏伊尘自己现在说出来都觉得当时的自己有病。
怎么会做出这么恶心人的事情呢?
要帮就帮,要杀就杀,这种好像服从性测试的PUA行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仿佛在训狗。
梁时清看到苏伊尘眼中的不解与纠结,没有多说什么,第二天却让严秘书去调查了一下封闻聿、阮梦梦、卢倚彤、楚文矜、苏伊尘、路冷禅、顾君珏在阮梦梦婚礼后的表现,连远在国外的舒晓筠跟楚雯蓝都没放过。
最后传回来的消息非常特殊,婚礼后,好像每个人都变了,变化程度有大有小,变化最小的是阮梦梦跟封闻聿,其他人也说不好大不大,反正舒晓筠跟楚雯蓝都在国外疗养院里,听说她们两个都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当中。
医生怀疑她们两个人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失常,似乎是对自己人生产生了怀疑,但是又没有什么攻击性,所以还在治疗中,她们自己也很配合。
国内这几个人呢,变化比较小的是顾君珏跟路冷禅,楚文矜、卢倚彤、苏伊尘,完全就是变了个人,一点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阮梦梦跟封闻聿,是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有变化,却合理。
梁时清在看完这些人的资料后,他又去看自己记录的杭思潼相关信息,他一直没有让人刻意去查杭思潼的资料,他有私心,不管杭思潼瞒着他多少事情,他都可以装作不知道,反正,杭思潼要的又不多,给她就是了。
随后,梁时清就注意到了,那个杭思潼在旧手机上也修改了的个性签名,她的手机,已经换了两次,为什么,还坚持要用这个签名?原先的签名,又是什么来着?
第九十二章
杭思潼说, 她在知道预知梦后里面丢弃了一切可以找到自己的东西,去到荆城就更换了手机、银行卡,保证没人能找到自己。
在荆城的时候, 她的个性签名就已经是“雪夜来信二周目”,后来她被世界线重新拉回滨城,梁时清替她到出租屋收拾的行李,那时候她的东西不多了, 变卖的变卖、丢弃的丢弃。
医院里, 杭思潼没拿到苏伊尘的赔偿, 依旧用着那台在并夕夕上淘的大牌旧款便宜手机,梁时清在杭思潼发住院朋友圈的时候点进去看过。
梁时清记得,她的个性签名, 是“给老娘等着”, 拿到手机没几天, 又变回了“雪夜来信二周目”, 他当时以为,杭思潼可能只是喜欢这个签名吧。
杭思潼拿到苏伊尘的赔款, 养伤期间没怎么动, 许多东西还用旧的,有些梁时清看不过眼了就给她换掉,杭思潼也没说什么。
等到年底,梁时清看她腿伤痊愈, 去了首都赶项目,杭思潼就换了新手机, 这个时候, 签名没变。
梁时清喜欢点进杭思潼的个人主页看,因为杭思潼会频繁换背景图, 更换时间不定,有漂亮照片就会更新,每次通过那些毫不遮掩的照片,他就知道杭思潼发生了什么事。
杭思潼换新手机前后,换了好几张雪景,都是她自己拍的,不知道跑了多远的地方,管家总说她腿刚好就乱跑,也不怕冻。
个性签名,始终没变。
原本梁时清也没多在意,但在看到滨城那些人的变化后,梁时清终于忍不住去网上一点点搜这几个字的意思。
从字面上看,其实可以拆分为“雪夜来信”和“二周目”。
后者很简单,随便在百度一搜都能理解,何况梁时清也投资游戏公司,知道二周目原本的意思,就是游戏打怪通关后,重启之后继承第一次的存档,如果没有重新开始或者不启动存档就不叫二周目。
当然,梁时清怕自己误会了,就多去搜索了一些衍生意。
比如说,二周目这个东西,在小说里,有重生的意思,就是说,主人公上一辈过得不够好,后来枉死了,作者就让主人公重生,随后主人公继承一周目的记忆与未来发展,开始做出改变。
梁时清看着论坛跟贴吧里许多人探讨的某部小说,主角一遍遍地重启,某一个周目是什么样的剧情,心止不住地狂跳,他觉得,他距离真相很近了。
随后梁时清又去查了“雪夜来信”这四个字,几乎没有全部出现这四个字的词条,但“雪夜”跟“来信”拆开,就很多信息了。
一条条翻看下去,梁时清发现,小说圈子,很爱用这个格式,或者说,元素。
比较经典的自然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其次就是一些看起来很小女生的小说,什么昨夜暴雪、今夜初雪、昨日来信、晚春来信等等,元素密集得让梁时清怀疑,这些小说到底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让梁时清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雪夜来信,会不会是一本小说的名字?
杭思潼,是经历雪夜来信这本小说一周目后,尝试在二周目自救的角色,到今天为止,二周目依旧没有结束。
但剧情可能已经结束了,所以有些人,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过去做的事情,有人在剧情外试图救赎自己,有人在剧情结束后原形毕露。
梁时清最终还是封存了这些调查结果,下命令让严秘书封死了口,他从来没查过这些东西,别人,也不允许查,只要杭思潼一天没开口,他就让这些永沉谷底。
显然梁时清的演技比杭思潼好很多,他一点破绽没有漏出来,对待别人也没有什么变化,更没有知道这个世界可能是一本书崩溃。
现在,杭思潼终于找不到借口来解释阮梦梦的问题,梁时清只思考了一瞬间,就打算跟杭思潼摊牌,他们两个人或许要走很久,或许走得不够久,但他希望杭思潼记得——
如果剧情再重启一次,一定一定要来找他,梁时清既然在这个世界里,那他一定会重新爱上杭思潼,杭思潼只要走到他身边,就能得到他所有的庇护。
梁时清一点点地跟杭思潼分析自己是如何知道的,他并不确定,也担心自己只是误会,所以他最早直接把这件事当做犯癔症似的掩盖起来,今天更是试探为主,杭思潼却先一步犹豫了。
杭思潼听完梁时清的话,她缓缓垂下头,今天她过来,有向梁时清求助的意思,却没打算跟他摊牌,重生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即使是最信任的人,也需要一次次考察,确定对方毫
无恶意。
可是在梁时清先一步猜出来的时候,杭思潼表面震惊,心底确实松了口气,有种,自己终于找到人帮忙背包的感觉。
梁时清的手还伸着,他坚定地给予杭思潼后盾,只要杭思潼愿意稍微再相信一点。
良久,杭思潼缓缓伸手放到梁时清的掌心:“你猜得对。”
得到肯定的回复,梁时清笑起来,直接握紧杭思潼的手,将她拉回自己身前,微微弯腰与她对视:“那么,别担心,无论你有什么意外,我都能解决,如果我解决不了,我就摇人给你解决。”
杭思潼被他逗笑了:“不至于,我就是有点不确定……算了,我先给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吧。”
两人在办公室里的客厅坐下,杭思潼说起了自己脑海里那本小说还有评论区的话题楼以及高赞评论,中间秘书还进来送了午饭。
时间不等人,杭思潼自然没全说,而是缩减了内容,把大纲说了一下,跟梁时清从滨城朋友那里听到的八卦信息没差多少,只是多了评论内容和杭思潼重生后的部分。
吃完午饭,杭思潼就刚好说完,秘书进来换了茶水跟饮料,又很懂事地退了出去。
杭思潼喝了一口自己的橙汁,说:“……大概就是这样,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剧情重启,但我确实突然有了记忆,可能,世界线维护到期了吧,出了我这样的bug。”
事情还是跟梁时清想象的有出入,他也能理解了,今天杭思潼为什么这么焦急地过来了。
此前梁时清以为这就是一次普通的重生,但现在看,他们很难保证这还是原文的世界。
前面章节的评论区有读者说过一件事,有个读者是绝对的女主控,她非常不喜欢男主,觉得男主就是控制狂,认为女主值得更好的,所以她说,如果有同人文就好了,可以给女主更好的生活,换一个真正对她好、尊重她的男主。
下面有人附和有人骂,所以才顶成了话题楼。
梁时清皱着眉头说:“那这次的时间线,你可以重生的机会,会不会是喜欢你的读者,给你创造的一个可能呢?让你可以获得第二次人生?”
这个可能性,等于把世界核心从阮梦梦,换成了杭思潼。
杭思潼沉默一会儿,苦笑着说:“我希望不是。”
“为什么?”梁时清问。
“如果这只是一个喜欢我的读者为我创造的一个世界,那等于,我只是一个复制品,原来的我,依旧在原文的世界里一遍遍地受苦、死亡,我反而接受不了这样的苟活。”杭思潼轻声解释。
梁时清拍拍杭思潼的背,将她抱进怀里:“你说得对,这不是真实世界,就没有意义,但既然拥有一次机会,我们就尽量做到最好。”
杭思潼也同意梁时清的说法,随后梁时清就拿出了自己封存许久的资料,给杭思潼看,她是过去的亲身经历者,肯定能看出不少端倪来。
资料非常详细,连舒晓筠跟楚雯蓝的治疗视频都有,以及楚文矜跟卢倚彤的争吵视频。
趁杭思潼在看资料,梁时清就赶紧去办公,后面要忙起来了,他得用更快的速度把时间给压榨出来,好在项目即将结束,他的任务远没有原来重。
杭思潼看东西快,然而资料太多,一直看到夕阳西下才刚好看完,公司都下班了,只有几个秘书跟助理没能走,他们的工作时间不固定,基本要跟着梁时清,现在下班了也得留人。
“我看了一遍,好像没有霍海蕴的资料?”杭思潼将最后一个视频关掉,抬头问梁时清。
梁时清思索一会儿,说:“霍海蕴不在我的调查范围内,因为她实际上,不属于阮梦梦的交友圈,刚才你的描述里,也提到原著中,没有她。”
杭思潼回道:“但是,霍海蕴作为舒晓筠的好姐妹,她连探望都不去,是不是太奇怪了?”
原著时间线中是没有霍海蕴这个人,但人设应该是不怎么变化的,她作为舒晓筠的好姐妹,舒晓筠出了事,她不能帮忙就算了,剧情结束,她怎么都该去疗养院看看舒晓筠才对吧?
梁时清想了想,打电话问严秘书,开了免提让杭思潼听。
严秘书接电话很快:“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之前我让你出国查舒晓筠跟楚雯蓝的近况,你有见过霍海蕴吗?”梁时清开门见山地问。
“我只见过一次,霍海蕴平时很忙的样子,没有经常来探望,而且因为关系特殊,是不登记的形式,也没人知道她们两姐妹平时聊什么。”严秘书有些疑惑地回答,不知道梁时清又想起这件事了。
梁时清还没开口,杭思潼又追问:“严秘书,那楚雯蓝呢,霍海蕴有没有去看过楚雯蓝?”
严秘书没意外杭思潼也在那头,他直接回答:“没有,就是因为没有,我才没把这件事放资料里,因为太平常了。”
谁知说完,就听梁时清反问:“你觉得,作为最好的朋友,霍海蕴只去疗养院看望过一次舒晓筠,很平常吗?”
随后严秘书解释:“老板,还算正常,因为舒晓筠突然就状态正常了,医生允许她拿手机。”
有手机,两人的沟通就不是非得线下了。
之前查的时候梁时清没把霍海蕴加进去,是因为霍海蕴的事情都很正常,也没人说她性情大变什么的,现在倒是可以查一下,在舒晓筠出国后,她私底下还有什么动作。
这个事情需要时间,梁时清挂断了电话,让严秘书继续去干活,他看向杭思潼:“你打算把霍海蕴当突破口吗?我觉得,她应该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只是在想,舒晓筠跟楚雯蓝会不会意识到了什么,霍海蕴不是文中人物,没那么重要,但舒晓筠跟楚雯蓝就说不准了。”杭思潼担忧地说。
舒晓筠跟楚雯蓝都是文中跟女主争来争去的主角之一,也就是作者创造了太多人物自己无法控制,不然就舒晓筠跟楚雯蓝的能力,阮梦梦必死无疑。
梁时清微微点头:“你说得对,不过我们现在的重心,还是得知道,阮梦梦的作用,她好像已经逐渐脱离这个世界的核心了,你说过,她原本有作者给予的运气、能力、感情,但是自打剧情结束,她很多事情都在走下坡路。”
在文章尾声里幸福美满的阮梦梦,不过短短一年半,失去了友情、能力、运气,好像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原先的爱慕者,除了封闻聿之外,也逐渐变得正常。
两人看时间太晚了,于是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司机等候在楼下,将他们安全送回家,有助理把那辆兰博基尼开回去。
回到家后,杭思潼将自己丢进软乎乎的沙发里,像条咸鱼一样瘫着。
梁时清缓缓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走到杭思潼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你在外面跑一天也累了,今晚秘书会送饭过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杭思潼脑袋埋在抱枕里摇头:“没有……”
没有就等于随便,梁时清就让秘书随便挑,顺便记得去查阮梦梦的去向。
晚饭来得很快,杭思潼勉强爬起来吃东西,她觉得自己心很累,但饭还是要吃的。
吃过饭也洗了澡,本来到了她跟梁时清的娱乐时间,今晚却没有心情
,两人去书房,等候阮梦梦的消息,同时思索,如何验证阮梦梦的身份。
梁时清手底下的人查得更快一点,查到阮梦梦前几天自己去了附近的一个海边城市。
“海边?怎么没人知道?”梁时清很是疑惑,首都又不靠海,想过去肯定得走高速,过高速就有记录,怎么会查不到呢?
“因为她是坐公交车一路坐过去的,就之前网上很火的大学生坐公交车上学,她跟那个差不多,一直在坐公交车,根本没办法查。”电话那头的手下也相当无语。
根据慢慢发过来的记录,可以看出,阮梦梦在看过心理医生后非常难受,还混乱,然后她就开始了文艺青年必做的傻事——坐公交车。
一开始阮梦梦就是在城内坐两个终点站来回,上班以及回家,一副太累了,偶尔坐过站的样子。
但是她心情一天比一天差,在某天回家的时候,产生了一个想法:要是这趟公交车可以永远开下去就好了,去一条没有终点站的路。
阮梦梦下班后乘坐公交车去了终点站,又在终点站换乘别的公交车,一路出了城,在公交车停运前,她其实到了首都临近的一个镇,刚好在那住一晚,第二天还不想回首都,干脆就继续往前走。
因为阮梦梦此前一直就精神恍惚,封闻聿的查找方向一直是她想不开寻短见,没想到,阮梦梦如此硬核,坐公交车一站站离开。
现在阮梦梦在临海的城市歇脚,根本没事。
杭思潼听完后相当无语,跟梁时清说:“她真的好任性,也真的好有病。”
梁时清默默点头:“这事,我还是告诉封闻聿吧,还是得把人给找回来,脱离了保护,太危险了。”
通知完封闻聿,没收那边的谢礼,梁时清忽然问杭思潼:“潼潼,番外里,也没提其他角色的事情吗?只说了封闻聿跟阮梦梦的甜蜜日常?”
杭思潼点头:“对,作者在最后一章说,这篇文太长了,她写得很累,所以只想给男女主一个完满的生活,其他人的情况,就不赘述了。”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在剧情结束后,作者无法想象其他人性格会做出的事情,她只能判断出封闻聿跟阮梦梦幸福美好地过完了一辈子呢?”梁时清猜测道。
这个角度倒是杭思潼第一次听说:“还能这么解释?我还以为,是作者写得不好,所以想赶紧完结呢。”
梁时清笑起来:“为什么你会觉得,作者写得不好啊?”
杭思潼老神在在地说:“因为我也追过小说啊,像这种文,都是完结后作者突然就能赚很多钱的,但是作者只写了两三个番外就不写了,说明她在写完这篇文后,没有赚到自己心目中的钱,太崩溃就完结了。”
“那也说得通,这篇文可能一开始就没到作者的心理预期,所以她越写越乱,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只是机械地给读者一个所谓的童话般完美结局,加上最后没有挣到多少钱,作者连在番外找补一下也不愿意了。”梁时清若有所思地说。
之前查雪夜来信的时候,梁时清也狠狠补习了一下他了解到的内容,说实话,他也知道国内娱乐圈是个什么现状,但小说ip能赚不少,他是没想到的,一个ip,钱却收了一茬又一茬,只能说,粉丝效益真的太好赚了。
杭思潼非常赞同:“没错没错,她但凡在番外找补了,估计卢倚彤跟楚文矜就不会离婚,苏伊尘依旧爱着阮梦梦,疯狂一点,阮梦梦生下的女儿,还得给苏伊尘当老婆,然后开第二部!”
梁时清被杭思潼这个预想惊呆了,他艰难合上自己的下巴:“你之前追小说的时候,都是看的这种东西吗?”
这种作品居然也有受众!
杭思潼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刷到的吐槽,但我觉得,那作者都能写出这么癫的作品了,为了钱,再癫一点也很正常啊。”
“……有道理,但我们还是先别预设这么可怕的情况,”梁时清哭笑不得,“我们就预设,作者已经不知道怎么挽回这篇文了,所以她能保证永远不变的,就是封闻聿跟阮梦梦,不管富贵贫穷、生老病死,他们两个都是绑死的恩爱情侣。”
听梁时清说完,杭思潼收敛了神色:“如果只有这两样东西不变,那阮梦梦,一定不能死,她哪怕是当植物人都没关系,一定不能死,她死了,这个书中的世界,或许就会崩塌,或者轮回。”
他们赌不起,无法去赌这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梁时清握住杭思潼的手:“没事,我们可以稍微试探一下,你说的,第一个番外是什么时候来着?”
番外准确来说,是三个,但并不是三章,作者兴致不高,更得少,内容还非常跳跃,可见她在知道这篇文不会有好的未来后,极尽敷衍。
杭思潼将番外里提到的时间一一写下来给梁时清,让他心里有个数,并且第二天,杭思潼开始默写番外。
超强的记忆力,在这个时候用上了,杭思潼一字不差地打下了番外、发表时间、章节数以及所有自带的评论,打出来像一本小册子,她只打印了一份给梁时清带着看。
第一个番外,零碎得有些离谱了,与其说是番外,不如说是一些小段子合集,差不多一两百字一个小段子,时间线从结婚开始往前走。
基本上,都是一些日常,阮梦梦跟封闻聿平时的相处细节,读者看得嗷嗷叫,说好甜好甜,还催促作者多发点。
杭思潼仔细数过,第一个番外大概有三十六个小段子,分了五章,每章就一两千字,相当敷衍。
在眼下这个时间点,阮梦梦跟封闻聿会产生一个争执,也就是他们结婚差不多两年的时候,迎来了第一个分歧——阮梦梦觉得自己事业上升期,不想要孩子,但封闻聿以怀孕时间为由,希望阮梦梦趁早怀孕,将来好恢复身体。
文里这个段子描述得很轻松,仿佛就是两人日常的一点小争端,最终以阮梦梦的胜利结束,读者还夸封闻聿是绝世好男人,尊重老婆的一切决定,但最终,阮梦梦还是在二十九岁那年,怀孕生子。
尊重吗?
杭思潼不确定,她觉得,作者可能是想用怀孕来证明男女主的爱情,可是加了这一段争吵,就会显得阮梦梦最终还是在家族压迫下,妥协了,而且此后,也没再提过她的事业。
第九十三章
上大学时, 杭思潼有一个从其他省份考过来的舍友,对方是个单身主义,性格强势又颓靡, 两人关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对方很礼貌,却更沉迷自己的世界。
宿舍四个人,来自天南地北, 其实聊不到一起, 但偶尔还是会夜谈, 说说过去、谈谈现在、聊聊未来。
那个女生说:“女人的一生,就是被压迫的一生,从前是明面上的, 现在是双面的, 迟早煎成荷包蛋。”
一句话,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荷包蛋被吃的时候,有人还喜欢剥出蛋黄来。
杭思潼那时候没觉得当一个荷包蛋有什么不好, 后来去看阮梦梦的故事, 更是觉得她矫情,但重复这个几篇番外时,她很明确注意到,阮梦梦死在了她最爱的人手里, 以爱的名义。
这会是杭思潼喜欢的生活,但阮梦梦不一定喜欢。
晚上梁时清回来, 他已经看完了番外, 那短短的几万字,很容易就看完了, 他跟杭思潼说:“二十九岁的话,不是还剩一年了吗?”
今年杭思潼已经二十八岁,两人同一届,所以梁时清猜测,就是明年了。
杭思潼摇头:“不是的,阮梦梦其实比我小一点,我的生日因为不确定,所以推后了,她的年龄是准的,作者只是为了配平我们两个,将我们的年龄设定在差不多的时候,但后来作者不上心,阮梦梦的身份证日期跟我差了有一年之多。”
番外提到的所有日期与时间,应该都是按照自己备注的时间写的,跟正文描述有出入,读者们不在意,作者也不想修改。
阮梦梦现在算是二十七岁,距离她回封家生孩子,还有两年。
梁时清听完,很是突然地叹了口气:“生在这样的文里,好丢人啊,处处是bug跟毛病,写小说难道就不用讲逻辑了吗?”
不管如何,现在还是试探世界线更重要。
根据这个番外小段子的描述,阮梦梦大
概从海边被封闻聿找回来,就继续留在首都工作了,她原本来首都就是想找回自己的市场,之前败坏的名声,总得重新找补回来。
那么小段子里写阮梦梦处于事业上升期倒也不奇怪。
杭思潼晚上跟梁时清在书房的时候,她忽然提出一个可能:“说起来,阮梦梦其实并不适合当老板,她为人太软了,跟她的名字一样,所以有没有可能,她其实是事业失败了,才回家生孩子的?”
梁时清正在忙工作,他听见杭思潼突然开口,思索一会儿:“会吗?苏伊尘不是在偷偷帮她?”
“苏伊尘想帮,封闻聿也想帮,但阮梦梦没要,她想靠自己的能力站在封闻聿身边,然而最后还是靠着身份创建了自己的工作室,好像一切欣欣向荣,剧情一结束就原形毕露。”杭思潼看着自己的电脑,目不转睛地回答。
有的人就不适合做这种事,作者非要让阮梦梦去做,失败是可以预见的。
梁时清微微点头:“难怪,其实阮梦梦的想法没错,她不想被封家控制,就得有自己的底气,但很显然,她还是没玩过封家那样的大家族。”
大家族想要让一个儿媳妇听话,实在是太容易,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没本事的女生在进门后对其他人言听计从,并且,女生还得感激他们对自己像家人一样。
外人就是外人,哪里能像家人一样,有时候男主人可能只是感觉老婆性格变得温婉了,对自己好,根本发现不了宅子里那些杀人于无形的手段。
杭思潼听出梁时清的言外之意,她瞥了他一眼:“所以,梁家也有这么多规矩吗?”
梁时清愣住,随后干笑着说:“有,但好像没人愿意遵守,而且那些爱讲规矩的亲戚都被赶走得七七八八了。”
阮梦梦的事如何他们不在意,要不是担心书本崩溃,他们才不愿意聊,于是梁时清就说起梁家跟封家的区别,两人甚至不干活了,跑去阳台,打开纱窗后躺着看星星。
就早几十年,梁家跟封家其实没什么区别,传承久了的家族,总是很多遗留的规矩,人心也跟筛子似的,比别人少长一个眼儿,就可能被利用了都不知道。
梁家曾奶奶是女奴,那时候梁家很多人都自发当爱国人士了,自然没人管家主跟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一起,等抗战结束,却吹起了一股风气——女人回归家庭。
很多女人在战乱时候都要坚持怀孕,因为必须有足够多的人,才能一直坚持到胜利,她们等到了家园平安,默默离开了军队,回到家里,相夫教子。
当然,也有很多女性留了下来,去做很多对国家与社会都有利的事。
曾奶奶就是那样的情况下回到梁家的,那时候港城地位依旧尴尬,家里人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曾爷爷又远在其他城市,很是吃了一番委屈。
等曾爷爷回来,才发现自己老婆被那些规矩缠得要透不过气,快窒息而死了。
于是曾爷爷就带着曾奶奶跟其他人分了家,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梁时清这一支,只是因为有最多的财产叫主支,管其他人叫旁支,但当年是梁家曾爷爷主动分出来的。
曾奶奶从小的见识,让她的思维固定了,所以她对亲人、家人这样的身份无法反抗,她能做的,就是远离。
后来就是梁奶奶,梁奶奶那是谁啊,港城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到荆城去,那些旁支又过来想耍威风,像当年的曾奶奶一样低头听话,好给他们分更好好处,然后就被梁奶奶狠狠收拾了一顿。
连带着至今梁奶奶老了,都没人敢惹她,谁家孩子不管做什么,都得听梁奶奶教训。
“接着是我妈,我奶奶在家,他们不敢去招惹我奶奶,但私底下很喜欢说闲话,就是一种……很恶心的孤立与霸凌,面对着你的时候,对你和蔼可亲,其实背地里都是嘲笑,你看着满心不舒服,但你不能闹,你闹了,就是你不占理。”梁时清仔细描述着这种家族里恶心招数。
明明是一家人,却比外人还恶心。
杭思潼点点头:“我懂,以前卢倚彤就爱做这种事,把我架得高高的,我要么在上面忍受着屈辱,要么掉下去被一群人嘲笑。”
原文里没允许杭思潼反抗,她总是觉得憋屈,要是重来一次,她真想把酒泼在每个人脸上。
梁时清心疼地摸摸杭思潼的脸:“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我们回去的时候,大概还是会面对这样的试探,不过,我大概会比我父亲做得更过分一点。”
“啊?”杭思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敢想象,他那个放荡不羁的父亲是怎么做,而他本人又想干什么更出格的事,别他也被打断藤条罚跪祠堂,还得她去送饭。
“我父亲那人很讨厌麻烦,而且对我妈的情况很生气,加上他爱粘着我妈,所以,只要他发现一次,就把敢整我妈的人家里产业修整一番,时间久了,产业缩水、晋升无望,他们才痛哭流涕地给我妈赔礼道歉,有几个甚至跪下来了。”梁时清平静地说。
他们倒是想反抗啊,可是梁父的生意跟梁家没有一毛钱关系,他是十几岁就自己出去闯荡没要家里一份钱的人,谁也威胁不到他,梁家那些破规矩,在他看来,跟笑话一样。
后来梁家旁支终于发现,梁父就是个神经病,他从出生开始就病得不轻,大抵是反社会人格,他唯一的药,就是老婆,虽然他老婆天然呆许多事情都听不懂,但没关系,梁家都知道,哄夫人开心,就是梁先生开心,这样他就能少发点癫。
杭思潼听完,很是忧心地抓住梁时清的手臂:“你悠着点啊,我没那么脆弱的,那些人那点小伎俩不够看的,你父亲自由潇洒,你可还得在梁家干活,咱们应该低调点。”
梁时清轻笑:“放心吧,自家人打自家人才疼,有本事他们就试试,我看不得你受一点委屈,那些人,迟早,也得来你面前一一道歉认错。”
“不,滨城的人你别动,因为我买了他们的股票,”杭思潼认真拒绝,“作者精选,就是最好的,他们作为主角,往往自带气运,所以,买了不亏。”
“可是……”梁时清犹豫。
杭思潼摇头:“我一天没屁事干还不着急,是因为他们几家公司,一天给我挣十万块左右,我这还怕世界线不对投得不多,总之,有气运的东西,就先利用起来,不用白不用,只是,女主的,可能快没有了。”
看书是能看出来的,女主气运什么时候消失,男主们的光环,在这种甜宠文里,才是最强大的东西。
梁时清摸摸杭思潼头:“那就听你的,暂时不动他们了,不过事情得继续安排着,我们可以不动,但不能完全不准备,。”
尤其是针对几家男主那庞然大物,饶是梁时清这等身家,都筹谋到今天,他在答应完杭思潼后,猛然发现,男主们的气运确实强得厉害,他都准备动手了,杭思潼却能开口阻止他。
而且杭思潼早先拿到钱了,想争稳定钱才投的几个男主家公司,逻辑严丝合缝,简直可以说是穿过时间的运气。
梁时清暗暗心惊,在女主连杭思潼这个女五都争不过的时候,男主们的气运,居然照旧?
作者这么设定是疯了吗?
这么想着,梁时清也这么问了,他真的很奇怪,凭什么就男主们的光环保留了?
杭思潼歪歪头:“不太清楚,但我有刷到吐槽说,现在男频的男主都不爽了,女频的男主才爽,又可以三妻四妾又可以杀人放火,虐女主千百遍,最后女主还得伺候男主一辈子当正宫,收集一堆女人给男主当小老婆,什么都不用做,就什么东西都有了。”
“……好吧,就当这个是真的,那女主当世界核心不就很奇怪了吗?怎么看,都应该是封闻聿才对。”梁时清提出自己的质疑。
阮梦梦就像个给人当垫脚石的,哪里能看得出
是当世界支柱、全文核心的样子?
杭思潼也愣住了,欲言又止,觉得梁时清说得很对,可是很多女频小说,就是女主为第一视角,难道不该是女主吗?
两人面面相觑,理解不了,但也很有可能。
晚上天热,杭思潼把空调开到了二十度,盖着厚被子睡觉,后半夜被热醒了,她从被子里伸出手,在床上滚来滚去,又滚到了地毯上,连玩偶都被她扯掉下几个。
拉了章鱼腿盖自己肚子上,杭思潼伸手从床头柜上摸来手机。
手机已经充满电了,大半夜的不会有人给她发消息,又没开学,学姐也没怎么找她,让她最后一个暑假好好玩,后面上学了,可就没这么轻松的假期了。
思索良久,杭思潼点开了阮梦梦的秋秋空间,这么多年,她早就不去秋秋了,因为她开始脱离那个好像只有小孩儿才玩的圈子。
其实阮梦梦不爱发什么东西,朋友圈是,秋秋空间也是,她总是很吝啬于在社交软件上发表自己的言论。
杭思潼高中的时候问她为什么不发,很好玩啊。
阮梦梦回答说:“因为很欲盖弥彰,发表一些东西,是希望别人看见,遇见有同感的,就会得到认同感,但是,我觉得我没有什么是需要别人认同的。”
所以,很难从阮梦梦的空间跟朋友圈里看到她本人的状态。
不像杭思潼,她什么都发,仿佛一个招呼所有人看过来集中视线的花蝴蝶,在她列表眼里,大概她是一个很下饭的电子宠物。
纵然如此,阮梦梦的空间里,依旧有几条今年才发的说说,她好像,终于忍受不了生活的寂寞,开始寻找认同。
今年最早的一条是年初,她跟卢倚彤闹掰的时候,说了一句“再见”,她还是难过,毕竟是好了二十几年的朋友,她可以接受卢倚彤的一切,但她应该接受不了,从一开始,她跟卢倚彤的友情,就是预谋已久。
第二条,是比赛获得十四名,内容是“原来这个社会,残忍到一点喘息都不给”,她始终认为,自己没得奖,不是技术不够,是她没写到主办方心坎儿里。
后面两条,发的时间就比较近,杭思潼回忆了一下,前一条是被她拒绝之后发的,阮梦梦说“只要犯一次错,就再也没有机会吗”,后一条,是三天前。
说说内容有四张风景照,很漂亮的海边,阮梦梦审美还不错,角度跟拍摄滤镜都选得好,相当出片。
配字“世界真的很美好,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杭思潼看完,缓缓放下手机,天还没亮,房间一片漆黑,她抬着头也看不清天花板以及屋内的水晶吊灯。
阮梦梦是女主,杭思潼无法想象,当一个女主失去了所有的光环之后,她应该怎么活着呢?是终于清醒过来,依旧能坚强地苟活下去,还是从此心理崩溃,住进精神病院呢?就像楚雯蓝跟舒晓筠那样。
因为半夜醒来,杭思潼睡了个回笼觉,结果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地毯柔软,却还是难睡,杭思潼腰跟被打了一样,艰难爬回床上,歇到中午才下楼。
秘书送饭过来,今天梁时清依旧要上班,他发现杭思潼没早起,就知道她不会起来吃早饭了,所以没留东西,估摸着杭思潼醒来的时间,让秘书送饭,时间刚刚好。
吃着饭呢,杭思潼就接到了苏伊尘的电话。
“潼潼,人找到了,你不用担心。”苏伊尘在那头安抚杭思潼说。
消息从梁时清这出去的,封闻聿找到人不奇怪。
杭思潼便回道:“那就好,所以阮梦梦有解释什么吗?”
苏伊尘叹了口气:“没有呢,封闻聿过去,劝了好久,都不愿意回来,可能她这次挺难过的,在跟封闻聿闹别扭,总之,人找到就是好事,你也可以放心了。”
听着苏伊尘这话,杭思潼若有所思:“不回来,她的工作室怎么办?我记得她就是因为在滨城业务不好,才到首都来找老同学跟老师们求助吧?人家好心给她帮忙,现在一走了之,难道不是不负责任吗?”
作为一个非常看重工作的人,杭思潼感觉阮梦梦这个行为让她有点不能忍。
苏伊尘想了想,回道:“这个问题,梦梦没有说,可能她都安排好了,互联网工作室,都是线上工作,也不一定人非得天天去工作室蹲着,就让她散心几天,就算是工作室后来有问题,也可以重新组件,只要资金不缺,不都一样?”
不一样,杭思潼在心底回复,不一样的,作为封家儿媳,她只能做出成绩来,不然都是在浪费时间以及丢封家的面子,但阮梦梦显然意识不到自己身份的转变,也没理解封家那些人可能已经实施的阴谋。
迟早会有人劝她,做不好,那至少给封闻聿留个儿子吧?等生了儿子,她不是怎么折腾都可以?
自己做不出成绩来,还不愿意生孩子,是想拖累封闻聿一辈子吗?
没人能一天天接受这种被盯着不犯错的生活,她迟早有一天会累到妥协,不能像梁家奶奶一样凭借雷霆手段镇压下去,或者老公足够维护,阮梦梦立不起来,人就废了。
杭思潼胡乱应了一声:“哦,无所谓,她活着就好,我先挂了,准备去玩。”
“等等,潼潼,”苏伊尘叫住杭思潼,有些迟疑地说,“潼潼,我听说,你还住在梁时清那,你们孤男寡女的,传出去总是不好听,不如我让人帮你找个学校附近的房子吧?一个人住,也自由。”
“啊?什么不好听?一个人住自由,你怎么不说有人照顾我呢?”杭思潼不理解苏伊尘的话。
苏伊尘感觉杭思潼还是贪图梁时清那边的伺候,他忍不住说:“潼潼,你现在不缺钱了,但也不能就这样躺平,人总是要努力生活的,何况你跟梁时清非亲非故,怎么好总麻烦人家?”
好家伙,梁时清都成人家了。
这话要是让梁时清听见,估计他能一圈打苏伊尘脸上。
杭思潼轻咳一声:“你管我这么多,我爱住哪儿住哪儿。”
“潼潼,我不是管你,我是觉得,你这样的行为不好,梁时清帮你那么多了,也不能得寸进尺不是?”苏伊尘苦口婆心。
“所以现在你是要说‘你要你觉得,不要我觉得了’是吗?”杭思潼疑惑地问。
苏伊尘一愣,他也听说过这个梗,但他可不能承认,于是立马说:“没有没有,我就是想照顾一下你,你人生地不熟的,梁时清肯定也没空陪你,所以何必麻烦人家,我现在有空,作为老相识,多照顾你一下也是应该的。”
杭思潼呵呵两声:“我谢谢你,用不着,拜拜。”
然后杭思潼立马就挂了电话,她感觉苏伊尘现在跟唐僧似的,真能叨叨。
下午没什么事情干,杭思潼就在家打滚,滚完发现好无聊,就出门逛街,买了一堆东西,她走向大牌美妆区域,她平时很少化妆,但以前出席宴会啥的,总要给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自打剧情结束后,倒是没参加过了,她也没补过货。
现在既然逛到了,就想四处看看。
正看着一根口红新款,杭思潼看了眼颜色,纠结自己要不要买,忽然听见有人迟疑地叫她。
“你是……杭思潼?”
杭思潼回头去看,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楚雯蓝那群跟班里面的一个,说是跟班,其实就是那种总是跟着嘲讽女主的大小姐,因为家世不如楚雯蓝,被作者写得和跟班差不多,但跟普通人对比,都是大小姐,随便一天刷卡刷个几百万不成问题。
这群以“跟班”统称的配角,根本没有名字,所以杭思潼从自己脑海里搜罗了一圈,硬是没想起来,她都不确定,到底是自己被设定了没记住,还是根本没真正接触过这群人,以至于有印象,却都是模糊的。
穿着精致的女生见杭思潼一脸迷茫的样子,不高兴地说:“你不会吧?居然忘记我了?我以前还帮你说过话的!果然好心没好报啊,发达了,就不记得从前的恩人了不是?”
杭思潼深深看她一眼:“知道我发达了,想来攀高枝,态度还不好点,真以为我是楚雯蓝阮梦梦那种好心人,随便你们蹭啊?”
第九十四章
女生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她猛地举起了巴掌,想去打杭思潼,但是又想起来, 杭思潼武力值可不低,她带上小姐妹一块上估计都讨不到好,硬是逼着自己放下了。
“哼,给脸不要脸, 谁要跟着你了?我是看在
依譁
梦梦的份上, 才跟你打招呼的, 要不是梦梦一再维护你,想让你顶替卢倚彤那穷鬼的位置,你以为我会管你?你们俩啊, 一路货色, 谁上位, 对我们来说根本没差别。”女生冷哼一声, 仰着头等杭思潼道歉。
杭思潼眉头一挑,原来是阮梦梦已经提前做过这种努力了, 难怪她之前来联系的时候, 说是可以给她关照,但如果当事人得到的关照是这这样,只会觉得自己更被看不起了。
随后杭思潼直接抓起几个眼影盘跟散粉,一把糊到女生脸上, 等她尖叫的时候,说:“对你来说没差别, 但对我来说, 差别大了,比如我现在这么揍你, 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你要是敢动我,梁时清也不会放过你的,略略略!”
员工们看呆了,店长为难地站在旁边,她认识对面的女生,知道是谁家的小姐,惹不起,杭思潼倒是生面孔,她赶紧让人去安抚女生,同时跟杭思潼说:“小姐,您这样做,不合适,如果事态很严重,我们只能报警处理了……”
杭思潼看她一眼:“你态度倒是好,等我打个电话。”
女生骂骂咧咧,也想抓店里的东西去糊杭思潼脸上,员工们生怕东西再损坏,回头被领导骂,硬是拦住了,一个个哭丧着脸,都快哭了,拦又不敢拦,也不敢任由女生去打。
刚才杭思潼那一下是大家没反应过来,现在女生打回去的话,他们就是看热闹不管事,同样,她们也是担心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杭思潼背后有更大的势力,反正都捧高踩低了,等证实杭思潼背后势力不够,她们再踩回去就是了。
总比一口气得罪两家势力强,销售们平时可能眼高于顶,但面对这些真千金、金丝雀的,反应比谁都快。
杭思潼跟逗猫一样逗着那女生跑,店长脸色难看地劝说杭思潼,但实在没用。
该说不说,杭思潼本性就是很恶劣,她也不在乎丢不丢人,她只知道自己高兴就好了。
刚才杭思潼打电话给了二秘,让她带人过来收拾烂摊子,二秘来得很快,还有梁时清那一批总是精英模样的律师团。
严秘书不在,二秘就是梁时清的脸面,所以女生再不识相,看到名片也被惊到了,她一脸红红黄黄的,已经够丢人了,不仅一直没能把腮红同样砸杭思潼脸上,现在人家帮手来了,她更没这个机会。
店长看到名片,惊出一身冷汗,庆幸自己听见了杭思潼跟女生的对话,硬是忍住了没太管杭思潼,甚至没让女生砸到杭思潼的脸,能让梁家出动二秘跟律师团,足见杭思潼在梁家的地位。
就算她只是一个金丝雀,要是脸在她这伤到一点,估计都吃不了兜着走。
店里的东西被二秘拿着梁时清的卡直接刷了,还过问了一遍杭思潼是否有不喜欢的,如果有,可以只赔偿,不收东西。
杭思潼其实没看完,但钱都给了,没有不拿的道理,所以直接让他们装车,送到别墅去,她跟梁时清现在住的房子太小了,放不完。
二秘直接跟店长打单处理,周围的人看了场戏,尽管知道不能说出去,可是太爽了,围观的人都知道,是女生一开始先挑衅的,目中无人的样子,杭思潼反击回去,大家都觉得好看。
有人处理,杭思潼就不想管了,她直接去了其他地方逛,让二秘等会儿留个人跟着她处理事情就行。
“好的杭小姐,老板吩咐,你注意安全,下次出门,最好还是带个人。”二秘无奈地说,杭思潼不喜欢人跟着,每次都自己乱跑,出事了就打电话,在首都中心还好,要是她不小心被拐到荒山野岭去了呢?
打电话根本来不及,还是一开始带人比较安全。
杭思潼不好意思地笑笑:“行,你让人跟着吧,回去后跟梁时清说,晚上我去接他下班。”
这片区域人还挺多,杭思潼就离开了,打算换一个新店继续逛,后面跟着一个没什么表情的女生,她是律师团的,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考究的黑西装,一股子斯文败类的气息。
即将到停车场的时候,刚才店里的女生冲了过来,她用卸妆水擦干净了脸,但还没补妆的样子,跑到杭思潼面前,气喘吁吁的。
“怎么了?想被我打一顿?这里人可不多,找个监控死角,我能让你骨折三个月。”杭思潼笑眯眯地说。
女生想生气,但是看到杭思潼身后的黑西装女人,硬是忍了:“我是来道歉的,今天的事对不起,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梁总说。”
杭思潼愣住:“你是蠢货吗?他二秘跟律师团都来了,他能不知道?就算我今天是梁夫人,二秘跟律师团心中,应该也永远记得自己只有一个老板,不说就是背叛,你什么脑子啊?”
跟着杭思潼的女律师难得露出讶异的眼神,她以为,杭思潼只是技术好,为人任性,不懂这些心术上弯弯绕绕呢,居然看得这么清楚。
女生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别跟人告状,我给你道歉行了吧?”
杭思潼现在确定,这人可能脑子真不好:“你先回答我,你今天是偶然遇见我的吗?”
平时杭思潼自己并不出门,但她很久没被人挑衅过了,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是啊,我真的是偶然遇见你的,就前几天我们都聊到你了,所以突然一看见,就忍不住酸两句,真的对不起啦!”女生不情不愿地道歉。
杭思潼微微眯起眼:“前几天?怎么聊到我的?我并不觉得我离开滨城之后,你们会聊到我这种人,你还说,阮梦梦跟你们打过招呼,但就我所知,她打招呼,至少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前几天阮梦梦在emo,打招呼希望周围人多照顾她,应该是她考研结果出来之后,阮梦梦虽然人被作者设定得乱七八糟,但有的品质已经影响到她了,比如说她想给什么东西,就一定是直接给,不会先问再去筹备。
女生有些震惊,她没想到,杭思潼居然全都知道,顿时有点怂了,鹌鹑似的缩缩肩膀,轻声说:“就圈子里的小姐妹啊,你也不是没见过的,我们态度是不太好啦,你这么穷,谁知道真一下子跟卢倚彤一样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我们就嘀咕了两句,真没说你坏话!”
坏不坏话的,杭思潼不在乎,她略一思索,就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那群人里,是不是有封家的小姐在啊?”
闻言,女生点点头:“当然啦,以前,我们中心是楚雯蓝跟舒晓筠,顶多加个被封少爷护着的阮梦梦,现在不是都……走了吗?现在是封家那讨厌鬼当核心了,一天天的就会狐假虎威。”
没想到女生还会成语呢,杭思潼轻笑:“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今天我不说,但我不保证梁时清怎么做,因为,我管不了他,你知道的,我是金丝雀,又不是梁太太,他给我脸面是他的事,我不能越界,是我的事。”
“啊?”女生惊恐地睁大眼睛,被吓得说不出争辩的话了,可她惊恐的地方在于,她终于反应过来,杭思潼说
的其实是实话。
圈子里有人不在乎自己情人怎么样,但如果情人被欺负了,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一定会出头,不管有没有夫妻身份,只要跟了人,打情人,就是在打自己的脸,情人还不能劝,因为这是金主的脸面,情人必须坚定地站在金主这边,否则会连带着一块处理掉。
杭思潼拍拍女生的肩膀,准备离开,路过女生的时候,说:“以后啊,少替某些人出头当刀,这次,就当花钱买教训了。”
回到车上,杭思潼坐副驾驶,律师接了钥匙去开车,她们离开的时候,女生还怔愣地站在原地哭,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等车子上了马路,女律师不解地问:“杭小姐,刚才你为什么要骗她?”
什么金丝雀,杭思潼是正儿八经的梁太太,只是没领证,梁时清都恨不得把杭思潼绑去民政局了,别人不知道,秘书处跟律师团却清楚得很。
梁时清总是修改遗嘱跟结婚协议,生怕杭思潼吃一点亏,任何一点意外他都想提前防备,让杭思潼将来无论遇见什么意外,都可以被保护得好好的,无论他在不在。
杭思潼听见她这么问,笑起来:“因为很方便,我是梁太太,做事就得有梁家的脸面,不能让人嘲笑梁家夫人小家子气,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九流,但如果我是金丝雀,我今天打了人,别人只会夸梁时清养得好。”
女律师愣了一下,随后说:“杭小姐,你不用这么替老板想的,老板努力工作,就是希望你能活得自由自在,有人敢嚼舌根,他就会去把人舌头拔了。”
“……不要老跟着他学恐怖的话,”杭思潼不赞同地叹气,这群人跟着梁时清久了,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反正,我觉得这样自由,很自由,胡言乱语很让人快乐,所以我暂时不想改,以后我如果真跟他结婚,大概也会胡诌别的话,随便听听就行。”
其实杭思潼是有点别的想法,但她不会在外人面前说,不是说信不过,而是太信得过了,只要她开口,这人一定一字不落连带语气学给梁时清听,她还要脸呢。
律师默默点头,她听懂了,杭思潼这癖好,就跟那些被搭讪推销东西,说自己是二奶以及刚做完变性手术的狂人一样,自有一套对付人的逻辑,不管好不好听,至少是真的很能吓退人。
后面杭思潼又去附近的商场逛了逛,买了点没吃过的零食,没见过的东西,总得亲自尝试过,才知道好不好吃。
全程律师都跟着杭思潼,也不插嘴,更不会干扰杭思潼逛街,跟自己一个人逛差不多,杭思潼很满意,买够了,就让律师送她去找梁时清。
二秘已经将话带到,所以其他人下班了,梁时清还在公司了等候。
律师将人送到后立马打卡下班,是很标准的打工人。
杭思潼走进办公室,轻手轻脚关上门,梁时清迎了过去,他急忙问:“没事吧?我听说打起来了?”
“没事,就一小女生,我这身手还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给打了?”杭思潼好笑地反问。
梁时清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你还不让我去,我提心吊胆的,二秘只说了自己知道的部分,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在安静的办公室待客厅坐下,杭思潼抱着抱枕,说:“我可能就是倒霉,碰上封家想tiaojiao阮梦梦,结果不长脑子的小姐以为是想针对我呢。”
那女生明显不太聪明,很多事情都看不明白,但杭思潼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前几天,也就是阮梦梦失联被封闻聿跟苏伊尘大张旗鼓寻找的时候,封家人终于也忍不住开始动手,相信出了这个意外,封闻聿对家里人的动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希望阮梦梦永远活在他建造的城堡里,阮梦梦不听话,就让她学会听话。
让一个人学会听话的第一步,就是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是很飘的,就像霸凌最开始的手段,永远是孤立,当一个人发现自己被变相孤立的时候,纵然做了自己本就可以做的事情,依旧觉得自己犯了错。
阮梦梦一直享受着由封闻聿提供的生活,别人很尊重地把她当人看待,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变成空气了,她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倒不是说所有人都会这样想,但阮梦梦一定会,这就是针对她设计的套路,她能因为卢倚彤跟杭思潼难受到崩溃以及离家出走,自然剩下的人无法再准确理解她表达的话,甚至是误解,她就会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
封家那个小姐杭思潼听说过,封闻聿是独生子没错,但封家还有其他亲戚,有个封闻聿的堂妹,天生自诩上等人,看不起所有身家比封家低的人,她也是小说前期为难阮梦梦的反派之一。
这位封小姐,现在就打了头阵,而且估计是受人指点,她没直接在姐妹茶话会上吐槽阮梦梦如何,而是说起阮梦梦要帮杭思潼,杭思潼是何等不识好歹,挑起所有人的共鸣。
乍一看,好像封小姐在给阮梦梦打抱不平,其实是在说她识人不清,脑子都不清醒的人,怎么让人跟随?
阮梦梦信谁,谁就是坏的,那耿直的大小姐们肯定就不会再信她了,之前接纳卢倚彤已经让她们的好心打了水漂,现在又是杭思潼,万一杭思潼是第二个卢倚彤呢?
所以,这就是阮梦梦信誉度崩塌的第一步,后面的计划会在阮梦梦被封闻聿接回来后继续执行。
现在阮梦梦是为了自己的情绪逃避了,但别人可不会逃避,她不掌控自己的一切,等到她回来,就只能人财两空。
杭思潼跟梁时清说完,缓缓补充一句:“即使我成了原因,番外,却以微妙的形式,开始了。”
梁时清伸手拦住杭思潼的肩膀,将她按进怀里,说:“其实也算好事,我们一点点试探,总能把事情都弄清楚的。”
“我知道,但还是很……我现在的感觉,就有点像之前突然回到了滨城的时候,命运不可违逆,我们只是苟且偷生。”杭思潼难得文艺一把,可这是她此刻真实感受。
“偷到了,也算我们本事。”梁时清笃定地说。
——
转眼又是八月,暑假还剩一个月,梁时清盯着的项目成品正式开始运转,可以自运行后,他就不用总盯着了,项目算是圆满完成,国家批的钱大家分一分,其实不多了,后续项目运转,还会有收益,到时候是每年分成。
这些收益,对比梁家这个庞然大物来说,少得可怜,但梁家承办了,就等于在国家那过了编制,梁时清没能参军,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报效祖国。
梁时清给自己放了个年假,打算让严秘书替他盯着公司,假期他方便跟杭思潼到处玩,之前两人说好的。
严秘书于七月底从滨城回来,他带回来的东西少得可怜,一个小小的文件袋就装完了。
不知道这些东西对杭思潼来说是惊喜还是惊吓,梁时清打算自己先过一遍。
文件袋里的东西是按照时间线叠放的,最上面的就是新闻报纸,梁时清展开一看,发现角落里有一张已经发黄的彩色照片,上面站着一排孩子,每个孩子都拘谨又恐慌。
不,有一个孩子不是,梁时清辨认了好一会儿,才从那个冷淡中带点劲儿的眼神里辨认出,这个丑孩子是杭思潼。
难以想象,现在漂亮夺目的杭思潼,小时候居然丑丑黑黑的。
梁时清拿了一个放大镜,小心地去看,那时候的杭思潼五六岁的样子,年纪也不大,瘦瘦小小的,
却比其他孩子都高,也可能是因为其他孩子也小,新闻说,这些救出来的孩子里,除了那个富豪的女儿,最大五岁多,最小只有两岁。
照片上,小孩儿们都要拉着杭思潼,可以看得出来,在被拐卖期间,是杭思潼在照顾他们,所以他们很依赖杭思潼,拍照时陌生人估计不少,所以孩子们非得碰着杭思潼才安心。
而杭思潼,穿着一件破洞的粉T恤和牛仔裤,眼睛大得恐怖,两颊瘦得凹陷,比高中时期更尖嘴猴腮,像恐怖电影里的反派外星人。
而且小时候,杭思潼的头发有点稀疏,梁时清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杭思潼长得像《指环王》里那个侏儒,只是皮肤是黑的。
新闻上说,勇敢的小男生,在人贩子去还富豪女儿的时候,将他们丢在路边,于是小男生去找了交警叔叔,最后拯救了所有被人贩子拐卖的可怜孩子,希望更多人看到照片,可以把自己家丢失的宝贝带回家。
梁时清看完,就知道,什么勇敢的小男生,明明是机智的潼潼,救了大家,那几个孩子年纪太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拐卖、什么是交警,但杭思潼已经五六岁了,她肯定知道。
所以事实应该是,杭思潼终于找到了人贩子不看住他们的机会,哄骗小男生去找交警求救,这样就算将来人贩子没伏法,想报复,也找不到她身上。
杭思潼就是这样,她永远只想最坏的情况,并且把自己摘出去,但梁时清就喜欢她的谨慎,因为杭思潼的人生,不允许她不谨慎,她上辈子,只大意了一次,就死掉了。
梁时清希望,杭思潼永远谨慎,不要轻信他人。
第一张照片肯定是不能带过杭思潼的,这照片丑得跟黑历史一样,要是杭思潼看见,估计他得挨揍。
下面的照片是在孤儿院拍摄的,照片过了塑封,但年代久远,依旧避免不了泛黄。
杭思潼孤儿院时期拍了不少照片,在派出所里拍的、孤儿院拍的、义工去拍的,都有,照片时间间隔太短,看不出杭思潼的变化,不过她衣服稍微好点了,在孤儿院的时候,有裙子穿,即使是很差的裙子,好歹看起来像个女孩儿。
梁时清最喜欢杭思潼抱着抓着小鱼玩偶站在孤儿院枇杷树下的照片,那个鱼玩偶应该是给猫和狗这种宠物玩,或许谁家好心人家里猫狗去世,或者不爱玩,就将这个起球的鱼玩偶捐给了孤儿院。
那个时节枇杷刚好开花,落了一地白色的花瓣,杭思潼站在树下,露出还没换的小乳牙,被摄影师抓拍了照片,白色的花瓣,刚好飘到她的头发上,像两朵漂亮的发饰。
后来,就是杭思潼被领养,孤儿院给她跟养父母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加上孤儿院院长,一共四个人,但很明显,每个人都笑得没那么真心。
梁时清拿起照片,仔细观察,杭思潼自不必说,她一向冷静,即使很期待有人可以领养她,给她更好的生活,也不会表现得太兴奋,而院长表情勉强,一副被迫营业的样子,养父母则是一脸不耐烦,目光都是斜的,完全不想看镜头的模样。
第九十五章
梁时清乍一看还觉得不太能理解, 随后想起杭思潼很少提到的养父母。
其实关于杭思潼养父母的事情,梁时清多少还是零碎听她说过的,那是一对很恶心但常见的、重男轻女的夫妻, 他们几乎拖累了杭思潼半辈子。
杭思潼不喜欢说这两个人,除非是碰到相关的东西了,她就撒气一样跟梁时清抱怨,说从前如何被养父母虐待。
收养她这件事, 那对养父母本就目的不纯, 看出来了的院长, 就不可能在照片里有什么好脸色,但在孤儿院,说不定会不会过得更不好, 所以院长还是同意了领养, 毕竟, 养父母的手续非常齐全。
很多孤儿都是这样的被领走的, 手续齐全、养父母看起来体面,院长也不能硬留下孩子, 每个院长都没有证据证明, 人家养父母会对孩子不好啊,都是将来出事了,还得警察发现才知道孤儿会在养父母家受多少虐待,更常见的情况是小孩子很突然就没消息了。
梁时清简单拼凑过杭思潼跟养父母之间发生的事情, 细节不清楚,大概是养父母生不出孩子, 就去领养了杭思潼, 但一直对杭思潼不好,试图用打压的方式让她死心塌地当奴隶。
后来养父母又突然有亲生孩子了, 于是就在杭思潼上高一的时候,把她遣送回了孤儿院,那时候杭思潼都十六岁了,按照当时的法律,她其实已经不能回孤儿院,需要自力更生,最后就是养父母到大学闹事,希望杭思潼给他们钱,导致杭思潼没办法保研。
这些事情,只有一两件都够糟心了,杭思潼居然全碰上了,很难想象,她的过去,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梁时清越看越烦,直接叫严秘书来跟自己口述,有没有什么事情是资料里没存的。
严秘书就知道梁时清要问,一早就打好了腹稿:“只有一件事是没有登记在册的,院长说,她记得很清楚,这对养父母来领养的时候,还带了个大师。”
荆城也信那些鬼鬼神神的东西,梁时清原本没多信,顶多是风水堪舆什么的,是一种统计科学,但自打杭思潼会消失,他就信了。
不过严秘书的说法让梁时清不太舒服:“什么叫带了个大师?”
“院长说,那对夫妻一直生不出儿子,所以找了个大师来算命,大师给他们批命,他们命中就是没儿子的,但可以找一个命中有弟弟的女孩儿,接回家里,这样就能生出儿子了。”严秘书皱着眉头说。
这种情况在一些地区并不少见,有些已经放弃了的、不能生的夫妻,随便去孤儿院领养孩子,基本上是养女儿,都知道女孩儿长大了肯定会孝顺养老,但是收养没多久,可能就有儿子了,再把养女丢掉。
所以民间有句话是说:你们命中本无子,但她生来带兄弟。
大师的话不能算错,只是倒霉了杭思潼。
梁时清越听脸色越难看:“这件事有根据吗?”
严秘书微微摇头:“没有,我在滨城查过杭小姐的养父母,他们现在儿子也才十几岁,我给了钱,装作同样想生孩子的客户问他们要大师的联系方式,他们给了电话,但我拨过去,是空号。”
“空号?这些神棍到处骗人,出事就换皮也正常,但人不可能跑掉的,尤其还算‘准’,肯定不会舍下自己的老客户,没有其他消息了?”梁时清完全不想放过这几个人,他们凭什么无故伤害了杭思潼还可以过逍遥日子?
“我去其他几个常见神棍的地方,以及一些集合点都找过了,一无所获,老板,会不会对方已经死了,或者金盆洗手了?”严秘书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心里却更偏向人已经死了。
这种神棍,出来混,迟早要还,说不准就是给哪个大佬没算好,被剁了填海。
梁时清点了点桌面,压下火气:“行,这事急不来,人先不要撤,继续查,就算是死了,派出所也该有档案,对了,那对恶心人的夫妻,怎么样?”
严秘书立马回答:“过得也不是很舒坦,他们早几年好像发了一笔很大的横财,从前是住在滨城城中村的,有一套很老的房子,很多滨城本地人都守着这种老房子过一辈子,等拆迁,但这对夫妻,在前几年,突然把房子卖掉了,带着儿子去了市中心住。”
滨城市中心的价位,高的时候几十万一平米,一对连让养女多吃一块旺旺雪饼都舍不得的贫穷夫妻,怎么可能住到富人区去?
梁时清都气笑了:“谁给的钱?”
“根据调查,是楚文矜,他付钱让这对夫妻去找杭小姐要说法,非
得污蔑杭小姐忘恩负义,考上大学了就抛弃对她有养育之恩的养父母。”严秘书说着说着也生气了,深深吸了口气才缓过来。
这种赖皮,两头想拿钱,恨不得把杭思潼的血都吸干。
梁时清放下照片,说:“他们的儿子呢?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男孩儿,可不是正常人。”
作为男人,梁时清最清楚男人的劣根性,没有人从小到大一点点教、一点点压着,几乎都是烂人的模样,没有天生好的,加上父母溺爱,那个才十二岁的男孩儿,几乎可以预见,会变成什么样子。
严秘书嘲讽地说:“是的,他是个胖子,才十二岁,长得人高马大还宽,在学校成绩不好、霸凌同学、逃课打游戏,偶尔还偷点钱充值,邻居们对这个男孩儿很不满,但是大家对没礼貌的熊孩子没什么办法。”
尤其才十二岁,正是被法律保护的年纪,周围的人家倒是有无数种办法让这一家人消失,可对方年纪太小,加上那片几乎都是做生意的体面人,就想着忍一忍,等过了十四岁,一切就好办了。
这种孩子根本不需要如何处理,只要给他一点诱惑就可以了,甚至不用很大诱惑。
梁时清了然点头:“做三个局,第一,骗男的去做生意、做投资、买股票,什么都行,让他想办法掏钱,第二,让女的染上赌瘾,不管她是爱打牌斗地主还是打麻将。
“总之,让她上瘾到,老公儿子出事了,她都不愿意下桌,第三,找几个混混,带那个儿子混社会,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正是讲义气的时候,与其让他在学校霸凌别人,不如让他到社会上体验一下被社会霸凌是什么感觉。”
三个局其实都很常见,不是什么过分的局,有些更过分的,等布局结束,人已经被卖到东南亚当物件了,梁时清只是想让他们回归痛苦,毕竟,只有富贵过,再回到原来落魄的自己,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安排好这件事,梁时清继续往下看,没有纸质文件了,全是塑封照片,而且是大合照。
小学毕业照一张、初中毕业照一张、高中军训照一张、高二分班两张、高三毕业照三张、高中三年大型活动集体合照五张,压在最下面的,是杭思潼的高考准考证证件照。
按照顺序排放,像是也跟着杭思潼的时间走了一遍,看她从又黑又丑又可怜的模样,慢慢长到高考前夕,漂亮开朗的样子,仿佛一夜之间,她就长大了。
照片刚好可以在梁时清的桌子上摆放,梁时清看看这张又看看那张,感觉都很喜欢。
严秘书找到机会开口:“这些照片并不是全部,但许多照片老师们都让学生自己存着打印了,学校并没有档案,不过杭小姐小时候不够好看,小学初中应该是没有别的照片了,高中有不少,似乎都不在她手里,是别人的手机拍的。”
以杭思潼在原著中的地位,那些被同学偶然拍到的照片,就算当时没删,经过这么多年,肯定也都没了,剩下的证据,就是这些毕业照。
梁时清犹豫了好一会儿,相当纠结地说:“我本来想讨她开心,结果这些东西,只会让她伤心,那么多年,居然一张比较高兴的照片都没有。”
不对,也不是没有,杭思潼主动给他发的那张就是,杭思潼很高兴,所以拍下了自己不够好看时期唯一一张私人照,其他不好看的合照要不是强制性拍她或许连毕业照都不想上。
严秘书见梁时清纠结,犹豫了好久,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匆忙跑出去,又跑回来,手里拿着自己的包,在梁时清疑惑的眼神下,掏出一罐枇杷糖,放到梁时清面前。
“这是什么?”梁时清伸手拿起来观察,发现还是个三无产品。
“这是孤儿院里卖的,我听说是政府准许的东西,好心人捐款或者捐赠物资后,可以跟孤儿院交换一些老师跟孩子们手工做的东西,我看他们实在可怜,捐了一些钱,然后老院长让我选这个,说杭小姐小时候爱吃。”严秘书老实巴交地回答,生怕梁时清吃醋。
梁时清看着眼前颜色诡异的糖,迟疑:“你……确定?”
严秘书不敢打包票:“不确定,但如果您想拿这些丑照回去不被打的话,带个杭小姐喜欢的东西,肯定没错,但如果她连这个糖都不喜欢,您今晚可能就得住别的地方了。”
丑照就是黑历史,杭思潼那么要面子,是真会动手的。
欲言又止好几次,梁时清还是有点怂,轻声问:“这糖能放几天?”
严秘书跟着压低声音:“没几天,因为孤儿院里就那一棵枇杷树,这糖每年只按枇杷结果数量做,孩子们分一分、老师们分一分、义工分一分,就没了,没有防腐剂跟添加剂,我这罐还是院长见我打听杭小姐的事专门给我推荐的,不然我可能选他们织的毛线娃娃,那东西可以给我侄女玩。”
罐子里丑丑的糖,装着的,是杭思潼丑丑的过去,与丑丑的脸,她会接受曾经的一切,还是觉得生气梁时清不小心挖出了她想掩盖的痛苦呢?
梁时清不知道,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其实不够了解杭思潼,两人无论在谋划与逻辑思维上多相似,但那只代表能力互相赶得上对方,不代表了解。
这天,梁时清纠结了一下午,将东西偷偷带回了家,但没敢跟杭思潼说,糖果放在房间的小冰箱里,可以延长寿命,却还是要尽快吃掉,不然容易坏。
没敢跟杭思潼坦白,梁时清又放假了,被杭思潼拖着去疯玩,两人玩得忘乎所以,什么东西都敢去试,过山车也没放过,杭思潼胆子超级大,她拉着梁时清去鬼屋跟密室逃脱,两人太过机智,让老板觉得相当羞愧。
狠狠玩了十四天,第十五天,杭思潼就没安排行程了,因为梁时清年假即将结束,她想留一天给梁时清休息,就可以更好地上班!
梁时清数着时间,见杭思潼在客厅的烂人沙发上瘫着打游戏,想了想,还是去房间拿了冰凉的罐子出来,轻轻放到杭思潼旁边的小茶几上。
小茶几是杭思潼自己添置的,原木风,只能放点零食饮料的大小,平时她自己在哪里瘫着就把小茶几拖到哪里去。
杭思潼玩的是单机游戏,于是停下手,看到小茶几上的玻璃罐子一愣,随后露出笑容:“啊,我说严秘书怎么好几天没见,你让他去滨城找我的照片了吧?有找到吗?”
很多事情都有迹可循,杭思潼脑子转得快,而且没忘记孤儿院里吃的糖,所以一看到这种哄小孩儿的糖果,就知道是滨城孤儿院出的。
既然这东西能出现,说明梁时清至少是派一个信得过的秘书去滨城孤儿院,那只能是消失的严秘书,从严秘书不出现的那天算起,他应该是在相册事件后离开,那他去滨城的理由就很明显了。
梁时清蓦地睁大了眼睛,随后又笑起来:“也是,以你的智商,我只要漏一点信息,你就都能猜到了,我只是怕你生气。”
杭思潼放下手机,拿起那个冰凉的罐子,从温度就可以感知到,梁时清应该是把它放冰箱里好几天了,估计都在纠结她会不会生气的问题。
“如果你只是把照片摆我面前,那我会因为你没跟我报备而生气,但我看到这罐糖,我就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可能只是想给我一点惊喜,偏偏我的过去全是惊吓,你只能找到一罐糖来哄我高兴。”杭思潼无奈地说。
打开罐子,杭思潼拿出一颗放进嘴里,还是熟悉的味道。
孤儿院那棵枇杷树很多年了,院长说,她当院长之前,不,应该说那个地方被选定为孤儿院之前,枇杷树就在那了,所以后来盖了枇杷树,也没人动那棵老树。
老枇杷树每年都结很多果子,小孩子们本来就皮,地上掉的要吃、树上结的也想吃,院长怕他们吃坏肚子了,就决定每一年都摘下枇杷,做枇杷糖。
有一种儿童零食就叫枇杷糖,配料很简单,枇杷、麦芽糖、冰糖,做出来其实就是枇杷味的麦芽糖,很适合哄十八个月以上的小孩儿吃,每个孤儿院的小朋友,都很期待那个时节的枇杷糖。
后来树越长越大,枇杷越结越多,孤儿院自己吃不完了,院长就跟政府那边报备,希望允许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感谢好心人,而且枇杷糖真的就是儿童零食,除了过敏跟变质,不会吃出问题的。
杭思潼到的那年,孤儿院的枇杷糖其实还不多,没到需要分给好心人的地步,她每次被记者追着采访后,院长就给她一颗糖,说是吃点甜的,心里就不苦
依譁
了。
嘴是嘴,心是心,其实还是苦,但杭思潼点头说真的诶。
麦芽糖粘牙,杭思潼含糊地递给梁时清一颗,让他也尝尝。
梁时清没吃过,半信半疑地吃了一口,又酸又甜的,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庆幸的是,这东西是软糖,实在不想吃了,可以嚼巴两下咽下去。
杭思潼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被骗了,酸甜的对不对?”
“可是……看起来像是会甜到发腻的那种软糖啊……”梁时清说着,忍不住去倒了杯水喝。
“看起来而已,那棵树的果子,一年比一年酸,小时候我吃着是甜的,可能土质变了,后来我去找院长要,就已经是酸的了,但没想到今年这么酸。”杭思潼盖上盖子,准备留着慢慢吃。
梁时清哭笑不得,但见杭思潼开心,觉得自己吃这一口也算是值得了,随后他去书房,把档案袋跟一本相册拿出来,递给杭思潼。
杭思潼接过:“哦,看来这就是严秘书找到所有照片了,不对,这相册是什么?”
文件袋下面的相册,是牛皮的,杭思潼觉得自己应该不认识什么人,可以用这么好的相册。
翻开一看,全是不认识的人,杭思潼就顺嘴问了一句,接着她看见其中一张照片,西式的教堂前,飞鸽展翅,一个穿着黑白小西装的男孩儿严肃着脸,眉心一点红,手里是一把小水枪。
如果不是这个严肃的、睥睨天下的、目中无人的眼神,杭思潼根本想不到,这个可爱的奶娃娃跟梁时清有什么关系。
杭思潼举起相册,挡住梁时清,又放下,挡住又放下,反复对比,难以置信。
梁时清从一开始的忐忑,到害羞,最后是无奈:“潼潼,别对比了,那个确实是我,小时候去参加亲戚婚礼拍的。”
“我只是不敢相信,你居然从这么小的时候,就一脸苦大仇深了,幼儿园文凭,有那么难拿吗?”杭思潼其实很想笑,但忍住了,铁桶哥不愧是铁桶哥,居然从小就一副铁桶模样。
“……没有,因为我觉得婚礼很无聊,必须按照大人的流程走,所以这个时候不高兴了。”梁时清如实回答,接着拖来另外一个懒人沙发在杭思潼身边躺下,打算跟她一起看相册。
他们认识得很迟,相爱也很晚,没有参与对方的过去,知道的也很少,现在两份照片,倒是可以加深彼此的印象。
杭思潼先打开了文件袋,她也好奇梁时清能收集到多少照片,会不会比她记忆中更多一点,但很可惜,翻出来数了之后,她就知道,少了。
梁时清见杭思潼有些可惜的神色,紧张地问:“怎、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吗?”
闻言,杭思潼点点头:“嗯,少了,你也看到了,我小时候长得不好看,所以很少有人愿意拍我,我呢,也不太想被人拍,所以能留下照片,一定是我愿意的,可惜,你拿回来的照片,比我印象中,少了一些。”
“少了哪里?我让严秘书再去找。”梁时清赶忙说。
杭思潼无奈地看他一眼,笑着说:“我就感慨一下,不用找啦,真不用,你别再偷偷折腾严秘书了,让他歇两天,剩下的照片,应该都是活动照片了,那是没办法避开的,但这种活动照片往往是班长统一整理,我早就不记得班长是谁了,估计对方也没有留下存档。”
可惜,但杭思潼也不是一定想收集起来,有些事,不能强求。
梁时清静静看着杭思潼,抬手摸摸杭思潼的头:“我其实比较担心,你会觉得这些是黑历史,被人看到了就灭口。”
“喂!我从不干这种恐怖的事情好不好?”杭思潼哭笑不得,“我是不太喜欢我以前丑丑的样子,但现在能看见也挺好的,我跟你提到过的,我对原著的记忆已经越来越像看小说了,这有这些东西,能提醒我,我过去真的是独立的个体、努力生活过。”
纵然丑丑的,也是杭思潼。
梁时清放下心:“那就好,其实你小时候可以看得出是很漂亮的,但是太瘦了,美人在骨不在皮,也不能全是骨头吧,我会把你再养胖一点的。”
杭思潼非常自信地点头:“我知道,说我丑的都没眼光,我自打知道有镜子这东西,就确信我可漂亮了,是所有人都不给我饭吃,才瘦脱相了,那时候真可怜,都吃不饱饭,高中才稍微能多吃点。”
这些老照片杭思潼一一看过去,心中有惆怅、感慨,唯独没有怀念,痛苦的日子终于过去,换来今日的幸福美好,遇见梁时清,她对这破烂人生,也愿意稍微原谅一点了。
随后是梁时清的相册,他一年里要拍好几张照片,感觉上,就是各种活动。
出生、一周、半个月、满月、百日,一天一个样,只有这个时期的梁时清,会哭会笑,等翻到两岁往后,梁时清就不笑了。
“你怎么不笑了?是不开心吗?”杭思潼确认好几遍时间,两岁不会笑,这是自闭症了吧?
第九十六章
梁时清看了眼照片, 无奈地说:“这些不笑的照片都是因为我父亲逗我,但我往往觉得并不好笑。”
两岁已经懂很多事情了,有些比较忙的家长, 会把两岁的孩子直接放幼儿园去,反正能吃能喝的,总比在家强。
差不多这个时期的照片,梁时清都没什么笑容, 可能对小孩子来说, 他觉得他的家里人都很奇怪, 所以不高兴。
等到五六岁就好起来了,开心了笑,不高兴了就绷着脸, 不过杭思潼发现, 梁时清穿着校服的时候会高兴点, 穿其他衣服就不高兴。
“为什么你只有穿校服的时候是高兴的?难道你是那种, 喜欢上学的类型?”杭思潼好奇地问,平时梁时清也很喜欢看书, 跟她有差不多的阅读时间, 这样的人,小时候应该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梁时清摇头:“不是,是因为上学能跟小伙伴一起玩,但是换其他衣服, 意味着我可能被大人们推来推去,又是表演节目又是问东问西, 有时候还会问, 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你爸爸妈妈将来离婚了怎么办?”
杭思潼从来没被人问过这种问题, 但她在很多地方刷到过吐槽,从前是大人们嚣张小孩儿痛苦,现在零零后们成长起来了,倒是能逐渐整顿这些爱乱说话的无聊大人。
不过杭思潼更在意一个问题:“你的家世,也会被问这种问题吗?”
“这跟家世没关系,人的劣根性是一样的,而且,他们看不起我妈,就更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给我妈上眼药。”梁时清冷笑着说。
杭思潼倒是忘了这一茬,这样一说,就觉得不奇怪了。
照片里的小男孩儿一天天长大,从穿着普通的麻袋校服,变成了帅气的西装衬衫,根据照片记录的字,从梁时清八岁开始,他就转到贵族学校去了,那时候是为了给他更好的精英教育。
小时候的梁时清已经很帅气,穿着西装款式的校服已经可以看出帅晕一堆同学的样子。
梁时清从旁解释说:“这个时候我被转到贵族学校,那个年代的贵族小学,基本上就是国际接轨,上完高中不一定走国内高考的路子,对于我学业的事,一直是我爷爷操办的,我父亲跟母亲年纪还小,不太懂养孩子,但他们明确知道,不能把我养成我爸那样。”
在梁爷爷眼里,自己儿子就是太过放纵,被养成了混混,所以他想给梁时清精英教育,不说将来如何出色,至少
是个正常人。
且不说梁时清读小学的时候,杭思潼念书的时候就已经碰见过很多恨不得孩子变成超人的父母,差不多是杭思潼上学的十几年里,国内的公立学校,逐步信奉一个“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标准。
学校里几乎都是以成绩为主,梁爷爷怕这种高压环境让梁时清同样变成另外一个极端,所以尝试送他去贵族学校,至少没有升学压力的话,可以安稳度过青春期。
不过在梁时清的照片到初中之后,又换回了非常经典的麻袋运动服款式。
杭思潼指着问:“怎么又换回国内的校服了?不过你们荆城的校服也不算特别难看的配色。”
梁时清思索了一下,回道:“我想想,是因为我爷爷发现,精英教育太奇怪了,他们好像在教我怎么变成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加上那阵子已经是经济危机之后,我国步入了非常迅速的发展时期,我爷爷预见,精英教育,可能迟早有一天也会随着时代改变。”
作为老牌世家,他们永远要有往后看至少十年的发展的能力,于是梁时清又回到了普通的中学里,尝试走普通的路子。
可以说,在梁时清这样的人家里,他们只有一个孩子,没办法只能让梁时清不停地试错,他们每一步,都充满了对政策与时代的试探与实验,也难怪梁父在长大后像个疯子一样离开了梁家,宁可在西北挖蘑菇都不回去。
上初中的时候,梁时清依旧像个小孩儿,矮矮的个头、超酷的眼神,进入中二病时期,梁时清开始出现铁桶倾向,杭思潼越看越乐,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开始,梁时清的照片变少了。
可能是学习忙,也可能是少年羞涩,开始讨厌拍照,觉得留下的照片总是很丑。
差不多初中三年,梁时清都没什么变化,他跟林松玉还有合照,两个小萝卜丁完全不蹿个子,还可以用粉雕玉琢来形容,直到杭思潼翻过一页,时间变为高中。
梁时清很突然地……就成大个子了。
杭思潼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梁时清,又翻回去看看,相当震惊:“你个子是一天之内长的吗?”
好像一瞬间,那个可可爱爱的小男生就没了,变成青春男大的模样。
梁时清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嗯,初中毕业暑假就开始长了,我那时候还遇见生长痛了,腿疼了挺久,等上高中,就开始长高。”
南方人并不是没有大个子,但梁时清的身高明显超出有点多,体型还壮,后来他才知道,因为他母亲是东北的,只是战乱搬家搬到了西北,他可能是返祖了。
林松玉身高就是正常的一米八一,而梁时清高考结束,到上大三,身高才逐渐固定在一八九,杭思潼一米六五的身高平时看他都是仰着头看的。
杭思潼沉默:“我以为你是一开始就长得高于其他人,没想到是拔萝卜。”
梁时清轻笑:“很多男生其实就是突然就长高的,你初中高中的时候没发现吗?”
闻言,杭思潼摇头:“没有,因为初中是义务教育,我养父母不想给我花一分钱,所以就随便在户口附近找个初中上学,我成绩好,考上了滨城最好的中学,跨区了,所以我高中跟初中同学是没有重叠的。”
即使是在卷到死的滨城,不好的学校里,依旧有差劲的学生,他们成绩不好,本就读了很差的九年义务教育,自然只能上普通的高中,成绩好的,都会被好高中以各种条件收走。
杭思潼能上滨城中学,其实是养父母不想养她了,即使那些中学开了不低的价格想收杭思潼过去。
养父母很坚定地认为,女孩子念书就是没有男孩子好,别看小时候女孩子强,等上了高中,男孩子开窍就能把女孩子秒成渣,而女孩子上了高中,就不爱学习了,只会想谈恋爱当精神小妹。
不管那些中学给多少钱,养父母眼中只有刚出生的儿子最好,他们相信,连杭思潼这个废物都能考上最好的高中,他们的儿子,肯定是状元,以后能用好成绩给他们赚更多的钱,就不稀罕学校为杭思潼给的那些。
到如今,杭思潼依旧庆幸他们如此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儿子是天降紫微星,不然杭思潼肯定没有今天,哪里还能赚到现在这么多钱?
父母的眼界,永远决定了孩子的上限,那一眼望到头的人生与未来所有选择,杭思潼宁可自己是独身一人。
杭思潼翻完了梁时清的相册,后面还有一大片空白,她慢慢把自己的也放进去,两个人用同一本相册,有种成为家人的感觉。
梁时清在旁边看着,等杭思潼装完了,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一支水笔来,说:“写上日期吧,这样,就永远都有记录了。”
于是杭思潼按照前面照片的格式,在每一张照片下面写上日期。
两人用这种方式,简单地了解了彼此的过往,那种没有彼此参与的独行岁月,好像忽然多了一种穿越时空的陪伴。
相册被杭思潼收到了书房的展柜里,她想,以后他们可能还会存不少照片进去,所以要好好珍藏。
梁时清重新回去上班了,积压了半个月的工作量差点没把他忙猝死,不得已,拖了杭思潼过去帮忙,怕底下人多想,还给杭思潼开了个副总的职位。
有了职位,一些文件就能杭思潼自己处理,她确定后,梁时清就会签字,这样速度快了很多。
但杭思潼去了十天就没办法再去帮忙,因为她要开学了。
去学校报道那天,梁时清硬挤了半天假出来送她,不过只有早上,下午就得回去上班了。
杭思潼其实想说不用的,但梁时清坚持说:“第一天上学的日子总是很特殊的,别家孩子都有人送,你也要有。”
其实杭思潼想说自己不是孩子了,谁家研究生还得家里人送的?
奈何梁时清坚持,杭思潼就不管了。
学姐也早就在学校门口等候,见她带着个男生过来,就笑着问:“你哥哥送你来呀?”
两人其实说好暂时不公开,但学姐也不是什么特别了解他们的人,杭思潼就大方承认了:“不是,他是我对象,怕我第一天报道太孤单了。”
“哈哈哈哈,难怪我觉得你们是兄妹,看来是夫妻相。”学姐很会说话,直接就把误会给带过去了。
早上有学姐带着跑,很快就处理完了,还分到了一个四人的研究生宿舍,学姐说:“研究生宿舍基本都是四个人,跟本科一样,只有一些校区跟研究院可以双人或者三人,不过研究生大家都忙,平时可能也见不到,要是住得不习惯,可以申请换宿舍。”
学姐总觉得杭思潼一副南方水乡温柔妹妹的样子,她是北方妹子,就担心杭思潼不适应啊、遇见粗犷的室友,尤其是,她比杭思潼还高半个头,看杭思潼跟看小孩儿一样。
杭思潼不太在乎这个,全部接纳学姐的好意,第一天到校,没什么讲究,也不用上课,就是去宿舍整理一下东西,认认床铺跟路线。
研究生宿舍条件不错了,但跟家里一比,还是有些差。
这种报道日是难得男生也可以进女生宿舍楼的日子,梁时清帮杭思潼领了一堆东西,送到楼上宿舍,此时宿舍里还有两个女生,她们也是带了父母过来的,在宿舍里打扫。
看见杭思潼跟梁时清这奇怪的组合,他们第一反应也是哥哥带妹妹上学,不过了解到是情侣后,神情就有些奇怪了。
杭思潼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没多说,笑笑就过去了,看了眼床铺,随后跟梁时清说:“这里环境还行,我们去楼下超市看看。”
梁时清沉默点头,跟着杭思潼下楼,他也感受到了宿舍女生跟她们父母一瞬间的排斥。
走出大楼后,两人直接去停车场,梁时清说:“果然,平时听着对象送还好,一到合住的时候,女生担心的东西就多了。”
担心舍友带男朋友回来,也担心有对象的舍友总是在打电
话,就算两人表现得再正常,心里的排斥总是免不了的。
杭思潼点点头:“是啊,所以还是你之前说得对,我平时住家里,忙的时候再去宿舍住好了,不过后面还是让梁叔帮忙去收拾布置一下我的床铺吧,阵仗闹大点,不然我怕,我长时间不去,偶尔过去的话,床铺就变架子了。”
这件事杭思潼也没跟任何人说,她理解同居时女性舍友对男性的排斥,不会因此觉得被歧视排挤了。
去上课第一天,杭思潼午饭在食堂吃,收到梁时清的消息,说阮梦梦终于决定跟着封闻聿回首都了,不是回滨城,而是首都。
第一天上课还没有熟悉的饭搭子,杭思潼是自己吃饭,她匆匆吃完,找了处安静没人的地方给梁时清打电话。
“怎么会回首都呢?是想从首都直飞滨城吗?还是封闻聿也打算留在首都?”杭思潼不解地问,两人既然刚和好,那应该去回滨城忆往昔才对啊。
第九十七章
“不太清楚, 不过看封闻聿的动向跟安排,他接下来可能也会跟阮梦梦在首都一段时间。”梁时清在电话那头严肃回答。
番外里的争吵与冷战他们无法确认,只能从男女主的反应与具体行事来判断是否有发生。
现在来看, 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决定在首都发展一段时间,更多可能是在海边的时候,阮梦梦让封闻聿心疼了, 就答应了她的许多要求。
杭思潼思索一会儿, 说:“我倒是不担心他们在首都搞什么事, 我是有点没办法分辨,两人都在首都,算是跟着番外走了, 还是没跟着走。”
番外的视角很独特, 无从判断两人具体的地点, 有些小段子的时间都还是杭思潼跟梁时清推断出来的, 并没有实际写出来。
梁时清手边刚好有杭思潼给他默写出来的番外,他翻到这个时期附近的位置, 说:“有个段子是说, 阮梦梦在公司很忙,封闻聿给她送东西,原本她的工作室里除了秘书跟生活助理,就没人真正见过封闻聿, 但是有一天封闻聿去给她送饭。”
这个段子杭思潼记得,就是现代言情甜宠文里常见的手段, 男主到女主工作的地方送东西, 送什么都行,主要是让人知道, 女主的老公多帅多强大,其实跟梁时清送她去上学差不多。
但在这个段子里,男主一定要开上自己最好的车、穿上自己最好的装备、提着绝对不会撞款的东西,深情款款地送到女主手上,以体现男主的帅气多金温柔体贴与对女主的死心塌地。
套路是这么个套路,只是地点没说,但对比起来,就很明朗了——阮梦梦的工作地点变更,无论番外里的地点是首都还是滨城,既然作者没明确提,那很可能就是首都。
将来阮梦梦怀孕生子才有准确的地点,这种没有地点的内容,世界线就随便敷衍了,像杭思潼跑到荆城过了半年又突然被抓回去一样,原著没明确提的东西,就是可以更改。
杭思潼理解了梁时清的意思:“既然这样,那我就在这边多观察观察,主要是看他们两个的状态,是否跟番外里描述的一样。”
阮梦梦自己说的,她找了很多同学老师帮忙,有些人还在首都大学里深造,可以帮杭思潼的忙,同时也意味着,她是不可能脱离学术圈的,圈子就这么大,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大家的关系网。
梁时清不太愿意:“别,这种事你千万别打听,我在想,如果按照剧情来说,你已经从剧情里消失,那是不是意味着你不能出现在番外的剧情里?之前的事情已经很冒险了。”
要不是阮梦梦去海边的事没影响到滨城的封家对她不满,很难说杭思潼会不会再一次世界线发现。
杭思潼无奈道:“但他们说八卦的时候,我也不能不听吧?这会显得我很不合群的。”
“……八卦可以听,告白墙可以看,论坛也可以混混,但不要主动去找,我养着那么多手下,就是为了专业的事情让专门的人去干,你安全,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潼潼,你不是一个人了,不能总跟以前一样随便鱼死网破。”梁时清语气沉得仿佛祈求。
关于自己安危的问题,杭思潼很少注意,她怕死,却又总想着争一口气,贪生怕死脾气还大说的就是她这种人,从前她也觉得自己这样没什么不好,但梁时清那句“你不是一个人了”,给她警醒。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踽踽独行的人,身边死多少人她都不在乎,偏偏梁时清说,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有家人了。
家人是软肋,杭思潼不喜欢自己有软肋,她只是不想梁时清难过。
那就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
今年的中秋混在国庆最后一天,以至于杭思潼都开学了,梁时清的生日才刚刚到,鉴于杭思潼之前说过讨厌过生日的事情,梁时清一次不敢提,甚至在家里说数字的频率都低了,担心杭思潼注意到了之后会伤心。
不过杭思潼自己却很想给梁时清送个礼物,她已经偷摸挑选近两个月了,还是没决定好。
之前跟梁时清看过相册,对于他短短二十几年人生,杭思潼有了个大概的认知,那就是,梁时清真的什么都不缺,也没有什么喜欢的。
哦,非要说有喜欢的,他喜欢杭思潼。
相册里记录了两次梁时清的生日,一次是出生的时候,一次是成年礼,杭思潼问梁时清为什么其他生日不过?
梁时清说,因为鬼节要祭祖、拜神,祈求下半年平安顺遂,他的生日靠太近了,过也不是,不过也不是,要是刚好鬼节,那一起过就算了,迟一天也可以同时安排,偏偏迟两天,那给点礼物就算了。
但礼物也只给到了十八岁,梁时清确实不算爱过生日,也没在意。
之后杭思潼还去网上搜了一下有钱人会喜欢什么礼物,结果只有形容词:高端、大气、上档次、个性、文化、有内涵。
这六个形容词放一起,听着就不是什么杭思潼送得起的礼物,即使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年连一盆兰花都要找人借的贫穷女孩,但梁时清书房里那些东西,她依旧一个都舍不得买。
眼看着就要到七月十七当天了,杭思潼终于打定主意,去找工作室,亲手做了一对陶瓷人偶,只有这个东西是比较快能做完的,加上她有烤碗碟的技术,也算好上手。
最后做出来,除了不那么可爱之外,至少神似。
工作室老板帮忙看的火候,烧出来后他说,其实还是挺像,因为一开始的稿子设计得好。
杭思潼将两个陶瓷人偶的形象设计为告白那天,两个人偶都圆嘟嘟的,可以看得出来是冬天穿着厚衣服,人偶做了手部的凹凸结构,可以摆成牵着手的样子。
梁时清生日当天是工作日,杭思潼下午却没课,她提前去拿了人偶回家打包好,又订了蛋糕跟食材,蛋糕是来不及做了,她手艺还可以,但确实很久没做了,不确定裱花的时候会不会手抖。
下厨做饭却像开车,只要会开,后面就不太容易忘。
杭思潼记得梁时清的口味,做了一桌子荆城的菜色,还蒸了大闸蟹,调配之前梁时清教她的蘸料,一切准备妥当,刚好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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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上门。
一切都摆放妥当,杭思潼看了眼时间,下午六点半,按照每日回家固定的时间算,梁时清还有两三分钟,就会开门进屋。
第九十八章
杭思潼难得有些紧张, 她跑到落地镜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确定没问题, 拿着拉花跟蛋糕袋子里赠送的生日纸皇冠,站在门后。
没一会儿,梁时清就推门进屋,还没来得及拔出钥匙, 就迎头被撒了一脸的飘带。
“生日快乐梁时清——”
杭思潼高兴地祝贺, 甩了甩手里的纸皇冠。
梁时清愣住, 随后抓了一下脸上的碎纸,呆呆地看向杭思潼:“给、给我庆祝的吗?”
见他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杭思潼直接走过去, 将纸皇冠戴在他头上, 回道:“嗯, 给你庆祝的, 只给梁时清庆祝,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很多人都说, 二十五岁是人生一道很明显的分水岭, 往后的日子,人会慢慢变老,发现自己的身体跟精力都逐渐变少,可能需要用很多钱雨营养才能将自己养得精神。
杭思潼年纪比梁时清大一点, 她先一步来到这个年龄段,她觉得, 开心知足才是最重要的, 她重生一次,终于活过二十五岁, 心胸依旧不宽广,却少有逼自己到极限的事,老觉得自己好像年纪还小。
希望梁时清也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健康、正直、爱她,一直不变。
梁时清摸摸自己的纸皇冠,笑起来:“谢谢你,潼潼。”
谢谢你愿意克服自己的讨厌,给他一份定心丸。
杭思潼拉着他进门,还不忘把钥匙取下来:“不用谢,我只是想给你过一次,总不能,两个人在一起,连次生日都没体验过。”
时间紧任务重,杭思潼怕被梁时清发现惊喜,也没多布置,况且首都没什么他们特别要好的共同朋友,请来不合适,所以杭思潼只能选择尽量买点彩带,将家里装饰得稍微像样一点。
梁时清晕乎乎的,高兴坏了,蛋糕放在冰箱里,还没拆,那个是放着晚上的,走到餐厅,是一大桌子菜,许多菜色都是梁时清跟杭思潼说过、做过的,这个证明杭思潼有记住他的每一件事。
不管是不是因为杭思潼记忆力好,能够做到,就是有心了。
杭思潼推着梁时清走到他平时坐的位置上,给他舀了一碗汤:“你尝尝,跟你之前夸过味道差不多,如果觉得有所欠缺,记得跟我说,不能无脑夸我哦,我会飘起来的。”
梁时清笑着点头,喝了一口,是他之前煮过的味道,一丝不差,顿时也有些震惊:“完全一样,不同的人就算做同一道菜,也应该有区别才对……”
“我严格模仿你的做饭顺序跟火候做的,你喜欢就好、”杭思潼接纳了梁时清这拐着弯的夸奖。
一顿饭没多长时间,两人平时吃完就很随意,忙的时候还会拿手机回一下紧急消息,聊一下白天做了什么,今天梁时清太激动,说话总是磕巴,直到吃了个半饱,两个人都开始拆大闸蟹,梁时清才稍微理智点。
梁时清熟练地用着蟹八件,拆一块肉就放杭思潼碗里,杭思潼自己爱吃的位置就留下,不爱吃的蘸了蘸料放回梁时清的碗里。
“今天……你筹备了多久?”梁时清剪着蟹腿,小声问。
“没多久,前几天才打定主意要干什么,但想给你庆祝生日,是上个月就在想,可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想要过一个生日,也担心你会有别的安排,直到你跟我说,你自己也是不过的。”杭思潼老实回答。
之前不提是怕没了惊喜,现在惊喜到位了,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梁时清折蟹钳的手一顿:“这么早吗?有心了,真的谢谢你潼潼,我很高兴,那我可不可以先问问,礼物是什么?”
杭思潼将一根蟹腿蘸了料塞他嘴里:“不可以,礼物是吃蛋糕环节才能拆的,我们要严格遵守。”
咬着蟹腿,梁时清笑弯了眼,不是要严格遵守,是杭思潼害羞了,她也会担心,自己的礼物是不是不够好,但就算没礼物,只有一桌菜,梁时清都可以高兴得飞起来。
考虑到两个人的饭量有限,杭思潼也没做得特别过分,就是四菜一汤加一人一只大闸蟹,最后刚刚好吃完。
杭思潼吃完了,推着梁时清去洗澡换宽松衣服:“之前都是你收拾,今天也让我收拾一下吧,我又不是棉花娃娃,碰一下水就坨了。”
平时梁时清总觉得杭思潼脆皮,家里唯一需要收拾的东西就是吃晚饭后的保温箱跟碗筷,一般梁时清就自己顺手收拾了,箱子不用管,碗筷碟子放保温箱,第二天阿姨会来处理。
梁时清还担心杭思潼不会弄,想给她打下手,硬是被推走了。
杭思潼没那么娇气,她收拾东西可比梁时清麻利多了,但收拾完之后她就知道为什么梁时清不愿意让她弄了——放东西进洗碗机需要不停地弯腰下蹲,这对她的腿不好。
看着岛台上的碗,杭思潼心中触动,像喝了杯温度刚好的水,五脏六腑都觉得舒适。
收拾完东西,杭思潼也回房间再洗了个澡,换了身漂亮的睡裙出来,反正是在家里,不管他们怎么过,都可以。
抱着礼物盒子,杭思潼跑去找梁时清。
此时梁时清没在房间里,杭思潼只好去客厅看看,没见人,又跑去餐厅,才看见他在厨房里洗水果。
杭思潼愣住:“哎呀,我忘记切果盘了,你快去客厅拆礼物,我来弄!”
梁时清也穿着睡衣,他摇摇头:“没关系的,水果刀比菜刀难控制,我怕你伤着手,你先把蛋糕拿去客厅吧,我很快就好了。”
看梁时清坚持,杭思潼只好又跑回客厅,先把礼物盒子放好,又跑回去,小心翼翼地取出蛋糕来。
冰箱足够大,蛋糕是连带着盒子放进去的,透过透明塑料的位置,可以看见蛋糕上“生日快乐”四个字。
考虑到两人都不爱吃甜食,杭思潼只订了个十二寸的水果蛋糕,上面用翻糖做了个梁时清小人,摆满了水果,只有很少的位置可以写生日快乐。
这个款式本来应该至少做二十寸的,是杭思潼说太大了吃不完很浪费,店长就单独给她裱了一个小的,果然显得有些拥挤。
梁时清动作快,刚拆开蛋糕,他就从厨房端着果盘出来了,他学着杭思潼的样子,坐在地毯上,笑着说:“这小人还挺可爱,不过潼潼,你在数什么呢?”
“蜡烛,我没想到店家没给数字蜡烛。”杭思潼哭笑不得地举起抓了满手的彩色小蜡烛,没有人为她过生日,她自己也不愿意过,流程只是从网上搜了个大概,这种细节就没兼顾到。
“也很好,我们那过生日,是要虚一岁的,也就是说,二十五岁,应该插二十六根蜡烛,来,你选位置,我帮你点火。”梁时清赶紧起身去找打火机。
两人都没有吸烟习惯,梁时清还是去衣帽间才找到几个别人送的典藏款打火机,许久不用,有两个都打不着了。
梁时清在衣帽间一一试过去,挑了个好看且能打着的,回到客厅,看杭思潼还在努力找位置,就在一旁看着她,笑容止都止不住,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杭思潼努力在十二寸小蛋糕上的犄角旮旯里一个个插上细细的小蜡烛,好不容易才把二十六根|插|完,她立马转头看梁时清,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期待的样子。
或许,杭思潼也很喜欢过生日,她只是觉得,自己没有的东西,不要也罢。
梁时清乐得在这种地方惯坏她,于是将打火机递过去:“这个打火机会用吗?要不要自己点来试试?”
杭思潼忙摆手:“不不不,我
怕点着奶油了,你来你来,我关灯。”
屋内的灯都有遥控器,杭思潼已经兴奋地把遥控器抓在手里了。
梁时清顺着她,用打火机点燃一个个蜡烛,全部都点燃后,灯啪一声就灭了,随后是杭思潼清朗的歌声:“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蛋糕上的蜡烛一点光亮,还有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大城市的繁华,就是夜间不灭的灯光,连黑夜的天空都可以照成红色。
在杭思潼的歌声里,梁时清闭上眼,默默许了三个愿望,很快,他睁开眼,一口气吹完了蜡烛,客厅重新陷入黑暗。
杭思潼愣了一下,赶忙摸到遥控器,把灯打开:“你动作好快,我都没反应过来,有好好许愿吗?”
“我的愿望不长,所以一下子就说完了,”梁时清笑着回答,“那现在,是不是可以拆礼物了?”
原来是急着拆礼物呢,杭思潼有些羞涩地把大盒子推到梁时清手边,她说:“喏,不可以嫌弃哦。”
梁时清立马抬手抓住:“我永远不会嫌弃你送我的礼物,我只是很很好奇,你会送我什么。”
飘带拆开,接着是包装纸,梁时清用美工刀小心割开透明胶,一点点拆开,里面是个木盒子,等到将盖子掀开,里面并排放着两个陶瓷人偶。
看到人偶,梁时清一下愣住了:“这是……我们?”
杭思潼点点头:“嗯,我自己画的图,但我技术不是很好,捏来捏去都只能捏个大概出来,不是很像。”
梁时清拿起两个陶瓷人偶,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不会啊,很像,这个白衣服的是你,这个黑衣服的是我,这是,我跟你告白那天,除夕。”
“你居然认出来了!就是那天!”杭思潼高兴起来,接过梁时清手里的人偶,放桌子上,让两个人偶站稳,“还有这个,你把他们的手,这样扣在一起,它们的手是个凹凸结构,卡在一起就拉不开了,像这样了。”
给梁时清演示完,杭思潼转头看像去看梁时清的反应,却在一瞬间被梁时清按住了后脖颈,直接亲了一口,久久没有放开。
贴着后脖颈的掌心温度,烫得像是要烧起来,梁时清力气不大,杭思潼却没能躲开,贴在一起许久,梁时清忽然松开,却没退后,而是直接抱住杭思潼,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肩膀上。
这个动作两人视线无法有交集,勉强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跟心跳。
梁时清死死按着杭思潼的后背,好半晌才开口:“潼潼,你这是在跟我说,只要我们的手扣在一起,就永远都不会分开吗?”
杭思潼做的时候没想到这个,就是觉得两个人偶完全没互动相当孤寡,现在听梁时清一说,她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体现了这个意思。
“这样扣在一起,只要人偶的手没断,都不会分开的。”杭思潼侧面回应。
“那我赚到了。”梁时清轻声说。
关于那个突然的吻,谁都没提,梁时清脸红得下不去,生吃了四分之一个蛋糕,后面杭思潼看他快傻了才赶紧阻止,将剩下的蛋糕放到了冰箱里,晚上梁时清偷摸地把两个人偶锁了起来。
杭思潼放好蛋糕回来看人偶不见了,问他放哪里合适,梁时清神秘兮兮地说要藏起来。
“为什么要藏?你担心不小心被弄坏吗?”杭思潼奇怪地问。
“不,藏着人偶我就有证据了,你以后不能因为很随便的理由跟我分手。”梁时清理直气壮地说。
杭思潼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体会到,什么叫祖传的恋爱脑。
第二天杭思潼还有早八,吃过蛋糕,她就准备睡觉了,回房间准备关门,才发现梁时清一直傻兮兮地跟着她。
看他依旧不太理智的样子,杭思潼只好问:“你怎么一直跟着我,是还有什么事情想说吗?”
梁时清过来拉住杭思潼的手:“我想行使一下男朋友的权利。”
杭思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收礼物的时候亲一口还不够,还想要点别的福利,但谁让梁时清今天是寿星呢,寿星许的愿望都可以被实现。
“好吧,那你想行使什么权利?”杭思潼憋笑问他。
“我要早安、晚安吻,这样就算是上班和睡觉,也会想着彼此。”梁时清红着脸说。
好家伙,都许愿望了,居然就只敢要个早安吻和晚安吻,多的一点没敢想。
杭思潼还以为他今天就想住房里来呢,顿时笑出声来,她攀住梁时清的肩膀,很努力才够到梁时清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你说得对,我们还是需要一点仪式感的。”
两人嘴唇相碰,不同于刚才梁时清一时激动用力地亲到一起,而是杭思潼将嘴唇软软地贴上,没有了力气纠缠,像亲了一口软乎乎的娃娃,连带着梁时清心里都是飘的,他甚至怀疑自己心脏不会跳了。
推开一点,杭思潼看见梁时清傻愣愣地脸红,无奈地说:“你也不知道往下蹲一点配合我,我又不是猴子,还能往你身上爬!”
梁时清闻言,立马不傻了,直接半蹲了一点,努力保持跟杭思潼一个高度:“这样可以吗?”
杭思潼伸手将他的脸推到一边:“不可以,因为晚安吻结束了小朋友,过生日的小朋友要早睡早起,明天才能继续健康快乐地长大。”
“我不是小朋友……”梁时清嘀咕着,还是被杭思潼推出了房门,今天,也没能跟老婆睡到一个房间里。
从这天起,两人多了一个很亲昵的小习惯,早上杭思潼如果起得来,吃早饭之前,会有一个早安吻,晚安吻,则是梁时清送牛奶的时候,杭思潼看着梁时清从紧张,到羞涩,又从羞涩,到期待,接着就是试图得寸进尺。
杭思潼就看着他参照恋爱大全努力跑进度,没跟他说,其实没人会完全跟着恋爱书一样谈恋爱的,就像病人不会照着医学专业书生病。
但这样一步步探索学习的梁时清很可爱,杭思潼就当做不知道。
九月份天气依旧热得厉害,梁时清看杭思潼每天去学校辛苦,早上就多打了冰镇绿豆沙给她带去学校,偶尔也会换点别的饮料。
为此,梁时清还去买了个很可爱的圆肚子青色小恐龙水壶,有一根很长的背带,可以背在身上。
杭思潼完全不会觉得幼稚,每天都背着小水壶去学校,如果天气太热,中午就喝完了,下午会买点别的饮料放进去。
没几天,老师同学们就都知道那个蠢萌小恐龙水壶是她的了,必要时候还可以拿来占座,非常有标志性。
上学课忙,杭思潼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大一的时候,睁眼是英文,闭眼是代码,导师看她是孤儿,还试图带她做各种项目,尤其是钱多的,论文也带她,趁前期多蹭几个二作,后面毕业想发一作就容易许多。
杭思潼能力强,同批次还有两个学生,但他们是没出去在大厂上过班的,懂的知识就是大学里会的那些,搞研究还好,遇上导师带回来的一些公司项目,就抓瞎。
但他们都是不缺钱的,自己搞不来就打下手,很勤奋好学,没说要抢杭思潼的参与名额,都默认先让杭思潼参加,即使杭思潼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缺钱。
人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刻板印象,就像杭思潼吃穿用度也没说特别差,加上许多衣服跟随身用品都是梁家定制的,梁时清有的款式,一定也会给她定制一批。
或许因为没有牌子,所以也没什么人认出来,加上她的孤儿身份,大家默认她需要奖学金跟钱,即使杭思潼好心没去申请占名额,同学们依旧想着多照顾一些。
杭思潼早就习惯了学校里很多情的学生,学生群体真
的很单纯,单纯地好,也单纯地坏,两个极端,有人对她好,自然也有人对她坏,庆幸的是,因为她导师社恐正直善良,选的学生也不差。
九月底,在机房赶作业的时候,同导师的女生胡杨跟杭思潼说:“学校出假期了诶,今年也是中秋跟国庆一起放,你打算回老家吗?”
作业太多,杭思潼都没注意这个:“中秋吗?我不知道诶,得看我男朋友。”
胡杨愣住:“啊?你打算跟你男朋友一起过吗?你们见过家长?”
“那可见不到,他父母失踪多年了。”杭思潼随口开了个玩笑。
其实胡杨也知道杭思潼是孤儿,她只是想问问杭思潼是不是没地方去,可以去她家玩,年纪这么大了也不能老回孤儿院吧?
可没想到,杭思潼居然回了这么句话,胡杨目瞪口呆:“啊、啊?不是,潼潼你别吓我,你确定是对方父母失踪多年,不是他自己失踪吗?”
杭思潼看她误会了,忙说:“没有没有,你误会了,我是说,他父母出去旅游,旅游好几年了,很少回来,只有重要日子才会回来,比如我对象的各个毕业典礼,我跟着我男朋友过去,也不会见家长,就是过节了,总得去个熟悉的地方。”
中秋节、春节,总会想回家的。
胡杨这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潼潼你说话大喘气,既然你有地方去了,那等放假回来,我给你带特产的,我家那边别的不多,就是蘑菇多,我给你捎一点,很好吃的。”
此时杭思潼终于想起来,胡杨,是个滇省人,他们那,吃菌子,好吃,但容易见小人。
杭思潼虽然担心,但好奇,于是抓住胡杨的手:“那好,我要见手青,我会你带荆城烧鹅的。”
“……别想,那有毒,我不想上着课还得送你去医院,首都的医院,经验可能差点。”胡杨直接拒绝了,最后安慰杭思潼说可以带鸡枞和黑松露。
被胡杨这么一提,晚上杭思潼回家,就想起假期安排的事,问梁时清会不会放假。
梁时清给杭思潼夹了一块牛肉,说:“放的,就按照国家标准来放,怎么了?”
杭思潼挑着米粒:“今天我同学问我回不回老家,既然你也放假,那我们在哪里过节啊?中秋节也算大节日了,你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梁奶奶?”
印象中自打梁时清接了国家的项目,已经很久没回去看过梁奶奶了,基本联系就是线上,梁奶奶生活丰富,倒也不用孙子整天关注,杭思潼偶尔也会跟梁奶奶互相寄东西,只是她们没见过面。
之前就算了,杭思潼跟梁奶奶当这种无情的互寄礼物塑料朋友当久了,她就觉得,梁时清是不是也应该尽一点孝道,作为一个双标的人,她一向是,不喜欢的人就爱看对方倒霉自己再落井下石,对于感官不错的人,就会稍微为对方着想一点。
当然,杭思潼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梁时清决定回去见梁奶奶,那她要不要也跟着去,跟着去的话,是不是要上演那种“拿着五百万离开我孙子”的戏码了?
第九十九章
许多小说中都会出现类似的戏码, 杭思潼还觉得怪期待的。
在原著中,阮梦梦跟封闻聿正式在一起后,两家的母亲似乎很尴尬, 不过看在多年生活在一起的前提下,最后也没多说什么,让封闻聿想清楚就好,紧接着就是两人昭告天下, 恨不得告诉所有人, 他们的爱情长跑结束了。
杭思潼想知道梁时清有什么打算, 如果他没做好准备,那不回去也行。
梁时清打量了杭思潼一会儿,说:“其实今年我没有计划回去的, 准确来说, 这种团圆的日子, 我们都很少回去。”
“你们?还有谁吗?”杭思潼愣了一下, 没反应过来。
“我爸妈,不回去是因为, 这种日子, 奶奶要去看望爷爷,去墓园陪他。”梁时清平静又带点无奈地回答。
情深又要强的老人,大概就是梁奶奶这样的,她要强了一辈子, 跟谁都没低过头,恩爱的老伴儿却因为过劳, 先一步离开人世, 此后每一次节日,她都难以接受老伴儿不在。
梁奶奶在梁爷爷去世第一年表现还好, 第二年的清明,就谁都没管,自己偷偷找了一天,穿着漂亮的复古黑裙子去墓园坐了一天,梁家人找疯了,最后是梁父发现花园里的玫瑰少了一丛,这才推测梁奶奶是去看老伴儿了。
之后比较重要的节日梁奶奶都会去看一次,她也不想小辈老跟着自己,人年纪大了,有的人喜欢博取关注,恨不得家里所有人都把自己当皇帝,梁奶奶不缺这点爱,她更喜欢安安静静地跟老伴儿欣赏一下天空的云。
久而久之,就默认互相不打扰了。
杭思潼从梁家两辈人的人故事中,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人生态度,每一个梁家的人,以及结合的对象,他们的人生态度就是安静、做自己的事情、不需要过分的热闹与关注,独立而强大的自己,活得自由又快乐。
虽说梁时清决定不回去,但杭思潼答应了给同学们带点荆城的特产,就还是提前申请了航线,不然就首都那机场繁忙程度,临近假期,还是小长假,票所剩无几。
他们这边准备回荆城,另外一边的主角团,逐渐表露出了回滨城的意向,没过几天,梁时清找到了确切的消息,封闻聿按照番外的内容,去阮梦梦的工作室宣布了一次主权,狠狠秀了一波恩爱。
杭思潼当时在家里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组装电脑,听梁时清在旁边打下手说起,回道:“看来确实是只要没提到具体的时间地点,就可以随便发挥,我还挺庆幸的,原著中,我最后的结局并没有明确写,才让我钻了空子。”
原著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地方,换一种方式表现出来,勉强骗过了世界线,而现在阮梦梦跟封闻聿依旧逃不掉这个定律,说明这个操作可行。
梁时清点点头:“是的,最近你那边没听说什么吗?”
“没有,”杭思潼摇摇头,倒是没觉得奇怪,“阮梦梦跟导师跟我的导师不是一个方向的,所以就算找关系,也找不到我导师这边来,至于没动静,可能她刚回来,还没什么大动静吧。”
那么小的工作室,就算接上几十个单子,对行业也没什么影响,顶多是让人知道,又有好用的牛马外包可以接单了。
鉴于主角团再一次陷入了番外空档期,杭思潼跟梁时清就安心回了荆城,这次回去,还能收到花姑做的月饼,梁奶奶见不见,得看她的意思,如果她觉得自己都忙,那就不见了。
梁时清的意思是,他不是跟杭思潼随便谈恋爱的,不应该在电话里通知梁奶奶,而是正儿八经地带杭思潼回家,才能体现出对彼此的尊重。
杭思潼哪里懂这些,她又没上过门,给人当临时工的经验倒是挺多,便都听梁时清的安排。
转眼到了放假那天,杭思潼上完最后一节课,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胡杨打了声招呼,跟她一起往楼下走。
因为梁时清下班比杭思潼放学迟,所以都是司机接送杭思潼,很难才用得上梁时清,不过今天就放假了,杭思潼刚跟胡杨走出教学楼,就看到站在树下的梁时清。
梁时清换了身运动服,站在树荫下,跟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一样,年轻帅气,不少路过的人都忍不住一眼——因为长得高。
那么大个子,想看不到都难,杭思潼跟胡杨说自己对象来接了,胡杨没见过梁时清,被杭思潼远远一指,夸了一句真高真帅,随后胡杨就先回宿舍收拾东西了,不打扰他们二人世界。
杭思潼跟胡杨说了再见才向梁时清跑去,而梁时清也稳稳地接住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杭思潼。
“跑慢点,天气热,等会儿中暑了。”梁时清抬手摸了一下杭思潼的胳膊,凉凉的,有种刚出空调房的凉气在往外散。
“没关系啦,怎么今天是你来接我?还穿这么帅。”杭思潼笑嘻嘻地拉住梁时清的手,两人一起往外走。
梁时清拿过她的书包跟水壶背到自己肩膀上,笑着说:“提前给员工下班了,就有空回去换了身衣服过来,我总不好穿着西装等你,那看起来太奇怪了。”
就算梁时清年轻,他穿着西装过来,且不说有多热,别人一看肯
定不会觉得两人是真爱,而是想到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梁时清上次送杭思潼来注册,都换了最普通的衬衫西裤,没穿日常上班要穿的精致考究手工三件套。
杭思潼开心地摇晃了一下梁时清的手,跟撒娇似的:“好像是很奇怪哈哈哈哈,现在就刚好了,不过我好像只见你穿过这种带领子的运动服,你是不是跟网上说的一样,除了POLO衫就是人字拖啊?”
两人衣帽间都是独立的,杭思潼考虑到对方的隐私,没进去看过,平时跟梁时清见面,他总是穿着很严肃、撑年龄的西装,而私底下见面,也是衬衫跟运动服为主,很难说他是不是为了保持形象刻意为之。
梁时清无奈地回答:“不至于,这种东西就像在玩一种梗,我如果穿成那样还有人字拖,大概是亲自下池塘摸黄鳝吃了,你如果想吃,我们可以去找别家农庄试试,庄园里的就不去了,我觉得有点丢人。”
还年轻的梁时清小朋友,面子十分重要,但杭思潼觉得,等他四五十岁了,或许会是个穿夹克衫踩拖鞋在池塘钓鱼的老总。
杭思潼被自己的猜想乐得不行,笑嘻嘻地抓着梁时清的手前后摇晃,梁时清则是小心地护住,免得她一个激动就把自己甩出去了。
两个人牵着手走到停车场,梁时清没叫司机,今天是他开车,他先护送着杭思潼上了副驾驶,又绕去后座放到书包水壶,拿出零食跟水递到副驾驶给杭思潼,才去驾驶座。
梁时清坐下来,顿时一拍脑袋,想起来给杭思潼排队买了加珍珠西米的薄荷奶绿,给她扎上吸管,看杭思潼喝了一口,一脸满足的样子,他笑起来,稳稳地启动车子,没让拿着东西吃的杭思潼感受到一点摇晃。
而在停车场的另外一头,一辆经典款式的奔驰里,坐着阮梦梦跟楚文矜。
停车场这个时候已经走了一批车子,所以相对空旷与安静,显得杭思潼跟梁时清的笑声特别清晰。
阮梦梦本想打招呼的,但很快想起副驾驶上的楚文矜,她又没说出口,自从知道卢倚彤的为人后,她就有些避开楚文矜的意思了,一来是觉得当初的事情,卢倚彤做得太不道德,二来就是楚文矜可以随意抛弃杭思潼,为人或许也不怎么样。
楚文矜跟着封闻聿那么多年,卢倚彤又跟着阮梦梦那么久,就像小说里的男主兄弟跟女主闺蜜,注定会在一起,当初他们官宣,大家都是祝贺为主,只有卢倚彤总是在针对杭思潼,理由还非常牵强,说杭思潼是绿茶,只会勾引有钱男人。
关于杭思潼跟梁时清的事,阮梦梦其实不清楚,她自己都糊里糊涂的,最开始知道两人有纠缠,是那次楚雯蓝的计划失败,很突然地,大家都说杭思潼跟了梁时清。
每个人都对此坚信不疑,包括阮梦梦,她觉得杭思潼可能是太倒霉了,想找个人当保护伞,而梁时清明显也是保护杭思潼为主。
后来却是苏伊尘主动说,杭思潼跟梁时清完全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杭思潼亲口承认,他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可刚才看杭思潼跟梁时清的动作神态,完全不像是没关系的样子,作为谈过恋爱结过婚的人,阮梦梦很清楚地知道,相爱的情侣之间是再好演技都无法掩盖的,眼神、神态、下意识的小动作、还有完全无意识的亲昵贴贴。
杭思潼跟梁时清简直多到不行,梁时清这种世家少爷,出国都得打申请的特殊身份,他甚至小心翼翼地在杭思潼上车时护住她的头,还给杭思潼收拾了裙摆,起身前蹭了一下杭思潼的脸。
至于杭思潼,阮梦梦自认对她了解得很,不喜欢的人,她就算讨好,也会透着一股子违和感,可刚才梁时清蹭她的时候,她很自然地抬手摸摸梁时清的头发,随后两人才分开。
这种亲昵,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他们是什么关系。
等梁时清启动车子载着杭思潼离开了停车场,阮梦梦才像是松了口气般看向楚文矜:“楚哥,你刚才说的——”
话还没说完,楚文矜忽然打断了阮梦梦:“我好久没见杭思潼了,应该说,自打她跟了苏伊尘,我就很少见到她,现在这是跟着梁时清了吗?”
总有些人高高在上的,开口就是跟啊跟的,阮梦梦并不喜欢这种表述,就算人家是浅色交易,随便用一个“跟”字来表述,听起来也十分地不尊重人,就好像没把对方当人看一样。
阮梦梦不太高兴地说:“男未婚女未嫁,人家可能就是单纯地处对象,楚哥,我们还是说回刚才的企划案,我觉得你的单子太大了,我有点吃不下,这样,我只承包我擅长的部分,剩下的你看着招标跟我共同合作怎么样?”
楚文矜回过头看她,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梦梦,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我只是想用这个合作来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当初卢倚彤的事,做得不过地道,可也不至于因为她,让我们生分至此吧?好歹,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
从前看起来很好的哥哥,现在阮梦梦再看,只觉得满心怪异。
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卢倚彤身上,可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他不同意,难道卢倚彤还能逼着他签字吗?那怎么离婚的时候卢倚彤没能继续逼他呢?
阮梦梦沉默一会儿,说:“楚哥,真不是我不想帮忙,是我只能吃下我吃得动的份,我已经很久没回滨城了,可能帮不了你。”
言下之意,无论楚文矜现在把楚家带成什么样子了,她真的没办法去吹封闻聿的枕边风,因为她的事业跟封闻聿的重合不大,况且,今天她开了口,明天呢?
只要开了这个口,她就永远低封闻聿一等,楚文矜只想要封闻聿的支持,却没想过她在封闻聿那边将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处境,对方没考虑她的难处,这让她怎么考虑楚文矜的难处?
楚文矜静静看阮梦梦一会儿,说:“看来梦梦还是长大了,太可惜了,小时候明明被老大养得那么好,你现在还做噩梦吗?”
“什么意思?”阮梦梦皱起眉头,她总觉得楚文矜这次来,一直都话里有话。
“啊?你不知道吗?我还听别人说,你跟封老大说开了呢,”楚文矜露出故作诧异的眼神,“这件事也没什么,就是你小时候刚到封家老宅,很容易做噩梦,晚上总是哭闹,白天有时候也会,后来,封老大就央求封夫人,给你请了心理医生。”
有些话,点到即止,楚文矜也不提别的要求,他看了眼时间,说自己晚上还有局,就不跟她多叙旧了,于是下了车,走去附近的一辆豪车上,一脚油门离开,留下阮梦梦在原地凌乱。
另外一边,杭思潼跟梁时清回到家,晚饭刚好送到,吃过晚饭就得洗漱收拾东西,不过也没什么特别要带的东西,荆城那边都有。
杭思潼洗过澡,出来想找点喝的,走到客厅就收到了消息,拿出来一看,发现是楚文矜发的几张监控截图,角度独特,看起来像是梁时清站在车门外亲了杭思潼一会儿,两人上车前牵着手,还亲昵。
看完照片,还有一条新消息。
【楚文矜:杭思潼,你都回学校读研究生了,怎么还做这种行当呢?真是师门不幸啊,这种事传出去,你在首都大学的学业,一样会被毁掉的。】
【楚文矜:听我一句劝,少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踏踏实实的,有什么不好。】
杭思潼一一看完,没什么感觉,她知道自己跟梁时清的情况,不是外人随口几句胡说就可以改变的。
但楚文矜有监控截图,说明了两件事:一,他今天也在停车场里,原因未知;二,他已经拿到整段监控了。
思索了一会儿,杭思潼直接了当地问他想干什么。
很快,楚文矜回复了。
【楚文矜:没什么,就是觉得看不过眼吧,我过得这么不好,你居然还
能傍上小梁总,我就说苏伊尘那家伙脑子不拎清,你都跟梁时清滚到一起了,他还到处说你跟梁时清没关系的,你也是,这么多年了,说瞎话的功力只增不减啊。】
看完,杭思潼就知道什么意思了,楚文矜不如楚雯蓝,拿到了楚家估计也不够顺利,毕竟是个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顺,有法律护着又怎么样呢?
只要财产不是死的,楚家的人有一万种办法让他苦不堪言。
加上出了卢倚彤的事,封闻聿投鼠忌器,肯定不敢再给他过多的帮助,怕让阮梦梦不高兴,所以楚文矜等于自打跟卢倚彤闹矛盾,就注定了他会有今天。
杭思潼还没想好怎么回,梁时清就从厨房出来了,手里端着牛奶跟果盘,他见杭思潼站在沙发旁边脸色不好地看手机,就问:“怎么了?”
闻言,杭思潼坐到沙发上,将手机推到梁时清那边,说:“你看吧,有人看我太高兴,就看不过眼了。”
梁时清疑惑地放下果盘跟热牛奶,接着拿起杭思潼的手机,翻看了一下两人聊天记录。
没有更早时间的信息,或许是因为杭思潼换手机了,有些太久没聊的人,旧记录就没了。
最新的消息是刚才,那几张照片,以及饱含威胁的话。
梁时清脸色阴沉下来:“楚文矜,我记得是楚家那个私生子吧?他主意都打到你我头上了。”
杭思潼觉得梁时清的表述有点奇怪,疑惑地抬头看他:“怎么了?你知道怎么回事?”
见杭思潼不解,梁时清长出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下,说:“知道,前情你可能没去了解过,所以我大概跟你说一下。”
自打跟楚文矜分开,杭思潼就没关注过这个人了,都是卢倚彤主动挑衅,她一概不管,楚文矜都能找到她养父母去学校闹事了,她那时候哪里敢招惹这种睚眦必报的恶人。
后来的剧情似乎也是卢倚彤刻意隔开了她与楚文矜,所以两人就没再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在梁时清的口述里,他对楚文矜的印象就是一个楚家的私生子,一个从小就快被养废的人,就算扒着封闻聿将楚雯蓝赶到了国外,他也不应该能继承楚家的一切。
怎么说呢,不是梁时清歧视楚文矜母亲,是他觉得楚文矜一看就不是那种有足够能力把握楚家这个庞然大物的人。
一个人有多少能力,就可以做多大的事,这是天分与运气决定的,并不是说努力就可以超越。
举个特别现实的例子就是,有些人计算人的一辈子可以赚到的钱,一个月计算一万块,撑死一辈子挣四百多万,可世界上多的是一个月就挣两千块并且一辈子都只挣两千块的。
但有的人呢,生得不好、初中辍学,早早嫁人,老公发奋上进,没让她吃一点苦,后来挣大钱了,离婚,给了钱又给了房,还担心她饿死,等她找到新老公嫁的时候,前任还得把关,生怕新老公对她不好【注1】。
第二任老公后来也发达了,后来选择跟她离婚,分开前还是给了她很多钱、房子和店铺。
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有的人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赢了,有的人拼尽全力也不等于可以做到跟前者一样的成果。
楚雯蓝跟楚文矜就是这样,在梁时清的角度,这对姐弟,其实没有特别聪明到哪里去,都是肮脏手段大过正经谋略,但楚雯蓝的运气太好了,她有一个超强的外家给她当靠山。
同样的决策,两个人都可以只做五分好,楚雯蓝的五分,有楚家跟外家的润色与担保,就可以提到八九分,而楚文矜没有,他自己不能做到九分,那就永远都是五分。
做出五分的决策,再大的家业都迟早被败完。
梁时清是觉得楚雯蓝跟楚文矜都昏庸,他们的决定没一个对的,但楚雯蓝身上有一种魄力,那种全世界唯我独尊的强硬态度,有时候还真能压住那一群老家伙,压住了,就等于他们会拿出真本事替自己卖命。
商场如战场,将军永远不能先露怯,楚雯蓝是废物没错,她却有着娇养几十年的强硬态度,就像大唐时期的公主,就算去带兵打仗,也没有男人不服,而楚文矜就是那种软蛋将军,他先向楚家那些老人低了头,这个头,就很难再抬起来了。
做不出好的决策、压不住楚家的老人与董事、还有楚雯蓝的外家时不时使绊子为自己外孙女报仇,等于腹背受敌。
刚开始的时候,有封闻聿跟苏伊尘的帮忙,他接手楚家还算顺利,毕竟封闻聿处理楚雯蓝的态度完全不留余地,楚雯蓝又确实做得过分,为了楚雯蓝不去坐牢,大家都忍了。
可没想到,楚文矜刚接手,签了几个大单子,就跟卢倚彤闹离婚了,这件事所有人都在观望,所以楚文矜跟卢倚彤离婚的底气是非常足的,他以为他已经拿捏楚家了。
以后可以像楚雯蓝一样,只对封闻聿低头,其他人都得看他脸色,不用再像从前那样对着个什么破身份的少爷都得点头哈腰。
第一百章
楚文矜没能高傲多久, 他跟卢倚彤闹离婚,阮梦梦跟封闻聿都没管,恋爱、婚姻, 本就是很私人的事情,封闻聿跟阮梦梦跟他们的关系再好,也不至于非逼着他们在一起。
封闻聿跟阮梦梦不表态,就没人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 后来卢倚彤跟阮梦梦断交, 大家还是觉得, 得罪阮梦梦的是卢倚彤,跟楚文矜没什么关系,说不定阮梦梦很高兴看到卢倚彤倒霉。
这种看别人眼色才能拥有的顺遂, 就是空中楼阁, 稍微有点波动, 便会坍塌。
没有卢倚彤在阮梦梦这边持续地当中介, 封闻聿对楚文矜的态度就是当小弟,他继承那么大的家业, 人一忙, 就没办法继续给封闻聿当狗腿子,同时失去两条线的关系维护,楚文矜顿时孤立无援。
楚文矜的手段在那些老油条来说不够看的,为人也不强硬, 甚至因为多年的忍让习惯,对着公司里的董事们态度温和有礼, 人家吃过的盐比他吃的米都多, 几斤几两一看就知道,慢慢就会动起其他心思。
对楚文矜发难的时间很早, 当董事会跟家族基金会里所有成员发现他签字的项目没有达到预测收益的时候,开始第一次不满。
那一次楚文矜以为是底下人不服他,阳奉阴违导致的结果,奈何他没几个亲信,父亲对他还可以,但因为这次的收益不行,对他有了微词,也就是说,不管在哪方人眼中,第一次做决定没能比楚雯蓝更强,就是他废物。
别人也不会考虑,他是不是被手底下的人坑了,反过来说,他不能整合自己的手下,让人信服且愿意尽全力为他工作,确实算他废物。
从楚文矜接手楚家的公司顶替楚雯蓝的位置到他离婚,中间楚文矜签字的项目不少,他太着急了,急于证明自己并不比楚雯蓝差,试图处处压过楚雯蓝一头,很多项目他看着确实效果不过,但跟楚雯蓝那靠庞大团队以及政府一手资料针对研究出来的决定比还是差了很多。
一个项目没做好,可以说是初来乍到,所有项目都没做好,董事会跟家族就要考虑他是否有这个能力了。
曾经楚家就有一个提议:楚雯蓝废掉的话,楚家应该再生一个孩子出来,哪怕是楚父跟继室试管生一个都可以,不能是楚文矜。
楚文矜恨透了这种家族的歧视,明明他已经是楚家名正言顺的少爷,但因为他小时候属于私生子,就连带着他长大后的继承权利都剥夺了。
因为连续决策失误,楚文矜被暂时下放为副总,说是跟着楚父再历练历练,至于曾经交到楚雯蓝手中的产业,收回百分之八十由楚父重新执掌,留下其中不太重要的百分之二十给楚文矜带。
这部分如果楚文矜带出名堂来了,那他依旧是楚家的继承人,但如果他没有能力把这百分之二十的产业也带好,那他永远都只能是副总了。
至于考验他的期限,就按他母亲的试管进度算,也就是说,楚文矜那个小三上位的母亲,从楚文矜被降职的时候,就已经去做试管准备,一般来说,哪怕年纪稍微大一点,做个试管,大约就是三五年的样子。
试管后成功生下孩子,楚文矜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就直接放弃他,新生的孩子,不论男女,都可以享受楚家第二份真正的
依譁
继承人培养大礼包,他们可以培养一个楚雯蓝,自然也可以培养第二个。
但楚文矜,他不能比楚雯蓝强,那就必须为他的弟弟或者妹妹让路。
或许是压力太大,现在距离原文结束都快两年了,楚文矜依旧没能带着自己手中的产业混出什么名堂,反而试图让楚家给他更多的资源倾斜。
现在楚文矜会到首都来,可以说,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来找封闻聿跟苏伊尘,试图让他们再给自己一点帮助,只要他们再倾斜一点资源,就够楚文矜在楚家呼风唤雨了。
说来说去,楚雯蓝跟楚文矜差的,就是个家族资源倾斜问题,楚雯蓝从小就有楚家和自己外家的帮扶,她脑子好不好不重要,会有人帮他处理完。
楚文矜没有家世帮忙,也没有楚家的资源倾斜,他就必须用别的东西来填补这种欠缺,要么,他像之前那样能得到外界资源帮扶,比如封闻聿跟苏伊尘联手给他的机会,要么,他进步到可以直接把楚雯蓝按在脚下踩。
关于楚文矜最近一年半的事情就这些,梁时清说完后评价道:“其实楚家的老人说得对,他一开始当了私生子,心态就不一样了,所以宁可要他母亲的二胎,也不能要他。”
人的童年时期太重要了,对世界认知不一样,就像杭思潼,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偏向于强者为王,所以她试图在有限的范围内拿到最高的权力,同时去攀附更高的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楚文矜跟她是同一种人,他们的行事风格差不多,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但楚文矜倒霉就倒霉在,他没能完全用私生子的心态,逼自己变得跟杭思潼一样强,反而在仅剩的一半童年时期,回到楚家,被养废了。
所以楚文矜非常矛盾,一方面他明确羞耻于自己私生子的身份、痛苦厌恶自己的出身,又被富贵迷了眼,觉得自己是少爷了,哪怕一辈子当少爷又怎么样呢?
人最怕的就是三心二意,尤其是对自己身份认知的三心二意,要么他就坚持把自己当私生子,咬死了牙一辈子都为洗脱自己的标签拼命,要么他就坚信自己是楚家的少爷,脸皮厚一点,流着楚家的血还是男丁,他就是比楚雯蓝强一百倍,处处争所属权。
然而楚文矜不是,他可怜又嚣张,对着母亲痛恨,对着其他人又懦弱,这辈子他敢态度强硬的人,居然就是杭思潼和被阮梦梦放弃的卢倚彤。
多可笑,在两个无权无势的女人面前,他才敢真正地嚣张起来。
杭思潼戳了一块哈密瓜,若有所思:“所以他发图片给我,主要是看不得我这么好,还是想看我惊慌失措,不得已给他搭你这条线?”
梁时清想了想,说:“都有吧,不过我更在意的是,你们以前也认识?”
关于楚文矜的事情,杭思潼没跟梁时清说过,更多是说路冷禅跟苏伊尘,因为楚文矜的事情对杭思潼来说,就像小时候不懂事,不小心吃了块包着苍蝇的巧克力,纵然巧克力给了自己能够坚持走下去的体力,多年后回想起来,依旧觉得那苍蝇恶心。
现在梁时清问起,杭思潼也不知道怎么说,她思索良久,回道:“他高考失利,但喜欢卢倚彤,请我给帮忙补习,后来他跟卢倚彤在一起了,卢倚彤嫉妒心重,觉得我跟他走得近,就一直造谣。”
不算说谎,杭思潼只是把重点挑出来说了,跟楚文矜到底算不算在一起过,杭思潼自己都不好确认,因为楚文矜的态度从头到尾都很模糊,她的视角、楚文矜的视角、卢倚彤的视角,都是不同的故事。
杭思潼不能用自己的一面之词就给他们的关系下定论了,况且,她在所有人的认知以及原著中,就是没跟楚文矜在一起过,即使她再确信楚文矜没反对,楚文矜也可以说是自己没答应就等于反对,是她自作多情。
因此,不如不提,没有实际存在的东西,就不用说出口。
梁时清觉得这其中有逻辑不通顺的地方,但杭思潼脸上明显有些纠结不知道怎么说的意思,他就不追问这个点了,换了个方向:“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应该是都有吧,或者他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些好处。”
“好处?要说好处,大概就是他又想要钱又想要人吧。”杭思潼嗤笑一声。
要说原著反派们对她唯一认可的地方,就是聪明,楚文矜走投无路了,难保不想让杭思潼去给他帮忙,有杭思潼这个对数字极其敏感的人帮忙,至少在投资、招标、定项目等选择上,就比别人强很多。
可以说,杭思潼一个人,说不定就顶楚文矜手下一整个评估团队与市场部,他没有好用的人,脑子又不够用,自然需要一个聪明人帮他做对选择。
梁时清并没有忘记杭思潼还挂名在自己的公司,有空的时候就看两眼文件,主业上学,副业给梁时清当外包总监。
于是梁时清问杭思潼:“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我们明天的飞机,接下来一周都不在首都,我想,我应该先把他弄走。”
杭思潼眼睛一动,想到个问题:“等等,你还记不记得,楚文矜,其实是原著男三的,按道理来说,他身上应该有气运才对,一共五个男主,另外四个都过得好好的,怎么就他一个出事了?”
梁时清顿时皱起眉头:“他的存在感太低了,我都总是把他当男配看,你这么一说,确实不太对,我们画一下关系图。”
随后梁时清去书房拿了平板出来,简单写了几人的名字,先是五个男主一排,下面写上对应序列的女主,最后一个是杭思潼。
按照对应序列,女主要配两个男主,男主要配两个女主,所以阮梦梦、楚雯蓝、封闻聿、苏伊尘是自己交叉配队玩一块的,与其他人有壁。
接着是官配副cp楚文矜和卢倚彤,最后是乱来凑数的杭思潼、舒晓筠、路冷禅和顾君珏。
因为作者奇特的脑回路,剧情结束后,除了楚文矜跟女主,没有人过得很惨。
按照后面番外里阮梦梦可能出现的倒霉日子,梁时清默认阮梦梦最终的生活也不怎么样,所以剧情结束后倒霉的人全被框了出来,但他又很私心地把杭思潼排除出去。
杭思潼瞥他一眼,没说什么,于是平板上剩下的名字就是:楚文矜、阮梦梦、卢倚彤、楚雯蓝、舒晓筠。
五个人,只有楚文矜一个男人,其他都是女角色,可见作者对女角色确实不是真心喜欢,一个好结局都没有。
梁时清非常满意,给名字重新分了类,杭思潼单独擦掉,说:“这样看,好像没什么共同点。”
“有,”杭思潼立马回答,“男角色看出身,女角色全没好下场。”
听完,梁时清都愣住了,他重新点了一下姓氏:“还真是,先是性别歧视,再到出身歧视……这作者是哪个年代的人啊,处处歧视。”
但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都应该知道,人人生而平等,得多恨自己,才能写出这么充满歧视意味的作品?连番外都没放过。
杭思潼靠到梁时清肩膀上,轻声说:“梁时清,这个世界
就是很多歧视的,哪怕你有很多钱,也会有人歧视你家庭不美满、没人爱、生活滥交,所以,作者与其说是歧视,不如说是写出了她认知里的东西。”
作者不可能写出认知外的东西,就像几十年前的科幻片,拍出人类在太空里用有线座机打电话的场景。
很多人,默认父亲高大、赚钱、家中顶梁柱、一家之主,这是刻板印象,也是歧视,作者没有感受到社会的逐渐变化与成长,写出了不够受欢迎的作品,说不上故意歧视。
梁时清摸摸杭思潼的脸:“你说得对,她根本没想过自己设定出来角色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她以为,给一个字面上的结局,书里的人生,就结束了,你可怜他们吗?”
杭思潼抓住梁时清的手玩了两下,说:“不可怜,只是兔死狐悲,但能为我们所用,就是好东西。”
此时,梁时清终于听明白了杭思潼的意思:“你想让楚文矜做什么?”
“后面还有一个番外段子,你还记得吗?是那个叫长大的段子,讲的是阮梦梦某一天假期,忽然发现,自己长大后,只剩下自己了,好在,她从以前到现在,都有一个最爱的人,对她不离不弃。”杭思潼简单总结了一下那个段子的内容。
梁时清记忆力不差,很快反应过来:“那个段子没说是什么节日,所以节日可以控制,段子内容是阮梦梦想出去玩,但发现每个人都很忙。”
杭思潼点头:“对,番外里其他人几乎没出现过,说明作者懒得去想剩下的人是死是活,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倾向,尝试让这个段子消失,阮梦梦找不到人发出的感慨,万一她有找到呢?比如说,她现在提的话,楚文矜一定会答应的,并且组织人手。”
这算是一次非常重要的尝试,如果最终楚文矜成功拉到了人陪阮梦梦去玩,是不是意味着,番外没有世界线的限制?可以人为操作完全不用担心世界崩塌?
但要是最终没成功,阮梦梦还是发出了类似的感慨,那他们就得想办法避开番外了。
毕竟,番外的时间线,有二十年那么长。
梁时清听完杭思潼的话后陷入沉思,良久,他神色凝重地点头:“行,我去想办法让人给阮梦梦带点暗示,旅游这种事,平时没什么想法就算了,只要看到别人去了,自己一定心动。”
至于楚文矜这边怎么回复,杭思潼在几番思考后,决定暂时不给回应,回应了,就容易被他猜测心理与意向,为了让楚文矜不放弃阮梦梦那边的帮助,杭思潼不能回。
只有这样,阮梦梦有想要的东西,楚文矜才会尽力去满足。
第二天杭思潼跟梁时清就得回荆城,他们只是收拾了一些随身要带的东西,跟他们一起走的还有严秘书跟二秘,他们两个老家也是荆城,所以跟机走。
梁时清前一晚安排了特殊人手去处理阮梦梦工作室的人,因为阮梦梦工作室多数是女生,所以专门找了她们的男朋友以及丈夫,再通过这些男人的公司,给他们组织团建以及抽签旅游,暗箱让阮梦梦工作室的好几个人都得到了免费旅游的机会。
周转一圈下来,废了不少钱,但是结果值得。
差不多私人飞机在山顶小院降落,严秘书就收到了消息,说每对情侣都同意去旅游了,有临时团建的,也有抽奖抽到的。
梁时清很满意,随后扶着杭思潼下了飞机,两人顶着巨大的风往下走。
来到山顶小院的露台上,杭思潼忽然拉住梁时清,说:“你等等,给我拍两张照片,最好是旅游照。”
两人心意相通,杭思潼一动,梁时清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他问:“你想自己也发一遍?”
“嗯,其他人阮梦梦不一定羡慕,但她估计会羡慕我的,婚姻就是围城,结了婚的人,一定向往这种想走就走没人去找的自由。”杭思潼说着,冲梁时清眨了下眼睛。
梁时清轻笑,捏捏杭思潼的鼻子:“鬼灵精,不会让你住围城的。”
随后梁时清叫严秘书去楼下拿个相机上来,这样拍得比手机清晰。
严秘书不多问,立马下楼去找,最后拿上来一台相对来说很专业的相机,二秘相当有眼力劲儿地找出了打光板给杭思潼打光。
照片特地选了几个角度,把山体郁郁葱葱的树林跟五颜六色的花海都拍进去了,杭思潼甚至跑去山顶的另外一边,扶着山石让严秘书拍,梁时清在旁边紧张得不行,生怕杭思潼一个脚滑摔下去。
好在每张看起来惊险无比的照片都顺利拍完了,其中梁时清每次都要入境抱着杭思潼再拍一张,并且数量要比发给阮梦梦看的多。
严秘书跟二秘任劳任怨地干活,眼里除了加班费还是加班费,不然早跑了。
拍完照片,梁时清对其中几张很满意,准备回头让人洗出来,当做他跟杭思潼的婚礼照片之一——是的,刚在一起,梁时清已经在筹备婚礼了。
回到屋内,杭思潼拿着相机去了书房,将照片导出来,复制到自己手机。
都保存下来后,杭思潼点开朋友圈,选定九宫格,开始纠结发什么文字能最大程度勾引起别人的旅游兴趣。
梁时清下来后直接去收拾东西了,还放了严秘书跟二秘下山,他联系了庄园的经理,让他们送点吃的上来,随后看杭思潼半天没出门,就上楼找她。
“潼潼,还在忙什么?我们该吃午饭了。”梁时清站在书房外喊她。
“等等,我还没发朋友圈,”杭思潼苦恼地抬头,随后跑到梁时清前面,抬头纠结地跟他说,“我不知道现在的阮梦梦,看到什么内容会想要去旅游。”
梁时清不解,抬手揽住她的肩膀,一块往楼下走:“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杭思潼试图表达出自己纠结的点:“就是……你有没有觉得阮梦梦最近很累啊?别看她刚自己跑出去躲了几天,一副很想出去旅游的样子,但认真说起来,她相当于是,想自己出去放松放松,结果被家里人追过去抓回来了……”
想想就觉得很恐怖,成年人了,一点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都没有。
自打阮梦梦回来后,杭思潼是没再见过她,更没听说什么相关的出圈消息,关于她的事情,基本来自梁时清手下人的转述。
同为女生,杭思潼觉得,以阮梦梦这个状态,她看见别人的自由与快乐,会羡慕,但不一定有想法了。
梁时清还是不太能理解,他遇见的女生都过于独立,所以理解不到这种很微妙的少女心事:“潼潼,我好像没怎么理解,你给我打个比方试试?因为在我看来,阮梦梦就相当于是不告而别,那家里人出于关心,去找到她,还陪她一块在海边玩了好久才回来,答应回来,就等于是接受这种安排的吧?”
杭思潼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脸都皱起来了:“打个比方就是,你要去工作,很忙,忙得只来得及给我发条消息说不回来了,归期不定,然后我非要追着你要准确时间,你去共工作我还得到你工作地点捣乱,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那很好啊,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儿了!”梁时清听完,直接双手抱住杭思潼,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杭思潼差点忘记他是恋爱脑了,不能用这种比喻,她深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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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不是,我比喻错了,差点给你爽到了,先松开我,让我重新想!等会儿我手抖就发出去了!”
梁时清看杭思潼否认,委屈地抿了下嘴唇,松开了一只手,另外一只保持搂着杭思潼的姿势,将她慢慢带到了餐桌边,他们可以一边吃一边说,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