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灼吻
坏事传千里, BOXIX员工议论纷纷。
视线落向尽头的办公室。
门内,绿植之间一团低气压。
陶磊鼻青脸肿,吵嚷着说要报警立案, 绝不让周屿程好过。
周屿程却无谓。
他敞着长腿坐在沙发上抽烟,像发泄完情绪徒留一身轻,不在乎上不上诉, 反而很惬意。
江森夹中调解,求他给人道个歉,别折腾到公安局去。
嘴皮子都说干了, 二世祖愣是无动于衷。
给江森愁的:“唉, 不管什么仇什么怨, 你先出手打人,就是你不对, 听哥一句劝, 道歉吧, 啊?”
——“不道歉。”
一道倔软的声音插上来。
周屿程指间猩红闪了一瞬, 目光掠向站在一旁的姜洵。
陶磊咬着一团止血棉,瞪她:“关你屁事儿!”
周屿程听见这句登时暴起,烟都折了, 被她费劲摁住肩膀。
他磨紧后槽牙, 衣领被她恳求地扯了一下,这才肯收力坐回去。
陶磊吞吞口水:“我不管啊,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要不就蹲局子!”
“这里的监控设备可以录音。”
姜洵忽然说。
江森眉毛一皱,惑从眉生。
他抠抠搜搜采购的监控有这么高级吗?还可以录音?他怎么不知道?
陶磊反应几秒:“蒙谁呢你?!”
“不信可以联系安保科, 我们现在就调出来看。”
她说得太真,陶磊顿时哑火。
周屿程掐灭香烟站起身, 走到她身旁沉声低语:“别闹,没你事儿。”
又拍拍她后背:“到外头等我。”
姜洵不为所动,暗示陶磊:“你说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你要是想给周屿程立案,我跟你一起去公安局,你的案底也不会干净。”
“姜洵。”周屿程叫她名字,音调沉沉下压,像是警告。
姜洵跟没听见似的,眼睛直直盯着陶磊。
一把软刀要把人刺穿了。
她有时候挺爱跟人较劲。
其实有点像他,虽说情绪不拉满,但被人欠下的账一定要笔笔清销。
陶磊闷不吱声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冒尖:“那老子医药费呢!怎么算?”
姜洵打量他片刻,把人气死有一套:“好像伤的不是很重。”
陶磊:“?”
周屿程扫去一眼,声音泛懒:“贱命一条,想要多少?”
陶磊虚张声势:“老子鼻梁差点折了,二十万不过分吧?”
二十万。
周屿程冷嗤:“多给你二十万,我当场废你一条胳膊。”
陶磊气得要把止血棉吞了。
最后还是闻铮处理烂摊子,没给陶磊讹钱的机会:“跟我去医院,单子开多少给你付多少。”
陶磊不甘心:“精神损失呢?!”
“另算。”
“”
陶磊自知理亏,悻悻跟人走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遭算是画了句号。
电梯从二十几层直降地下停车场。
金属门开,姜洵脸色不太好。
周屿程打开驾驶位车门,回身看她苦着一张小脸。
不对劲。
“他刚欺负你了?”周屿程一手捧起她脸蛋,冰得很。
她不说话,眉心一阵拧一阵舒的。
简直急死他:“说实话!是不是?”
“没有。”姜洵小腹坠痛,腰也酸,“我好像,生理期提前了。”
“”周屿程无言片刻,把人往副驾里塞,“先进去。”
“不行!”姜洵死死抓着车门。
周屿程差点冒火,但还是耐着性子:“怎么不行?”
她为难的目光落向座椅,含糊解释:“要是弄脏了,很难擦干净的。”
周屿程真要被她气死。
“姜洵你真行,刚在办公室没见你考虑这么多,那家伙要是不和解你就一直忍着?不难受?疼不会跟我说?”
余音回荡在停车场,淡淡的愠怒。
尽管他压着脾气,她还是有些被他吓到,低着眼眸小声:“我怕你被他上诉,所以才那样的,你别这么凶”
她脸色苍白,皱个眉都让人心疼。
周屿程蓦地心软。
喉结滚了一遭。
没给她反抗的机会,一手护着她的脑袋往里一摁:“进去!”
人被塞进副驾,周屿程把她电话打通。
姜洵看着他跑向电梯的背影,听筒里是他袒护无疑的温柔嗓音:“别挂,有事儿在电话里说,我马上回来。”
姜洵攥着手机,心尖化开一片柔软泡沫。
周屿程赶到大厦一层的便利店,在里面弯弯绕绕寻找必需品。
全在最里侧的货架,害他一通乱找。
不懂她平时用什么,索性在电话里问:“网面还是棉柔?”
语调直白坦荡。
姜洵咬了咬唇侧软肉,轻声回应:“棉柔的。”
“牌子呢?”
姜洵有点语无伦次:“那个,牌子牌子你随便买就行,没关系的。”
她不明说,周屿程也没有再问,直接挑最贵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筒里响起结账提示音。
以及旁人窸窣低语——
“长这么帅,以为他要买套呢。”
姜洵手指一紧。
全身都冷,脸倒是热的。
周屿程两分钟回到车里,先是给她找了个公共卫生间,之后就一脚油门把人带回了家。
姜洵下车时特意看了一眼座椅。
幸好没弄脏。
周屿程关上车门,快步绕到她身边,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力道有点大,好像最开始的企图是要扛她。
最后还是心软没扛,她乖乖待在他怀里,手臂圈住他脖子。
温度很烫,脉搏贴着她手臂跳动。
踏上台阶,周屿程单手将锁打开,膝盖顶开大门。
姜洵没有听见小狗的动静。
问他:“八万呢?”
“让人送去洗澡了,顺便打针。”
“哦”
“周屿程,你这儿的印子消了。”
“手别乱碰。”
“”
周屿程把她放到客厅沙发上,自己折到厨房。
教程现找,姜块和红糖也是橱柜掏空了才翻出来,幸好没过期。
小锅子架起来,加水打火,等着沸腾。
之前以为所有女生都像他妹妹谈亦晓那样。
打不死的小甲壳虫,压根没有痛经一说,三百六十五天活蹦乱跳,就差骑他头上撒野了。
他是真没照顾过女孩子。
遇上姜洵之后很多事都变了。
从前觉得人生半点意思没有,死也无所谓。
现在觉得,多活一天好像也不错。
姜洵抱着枕头靠在沙发角落,看他对着厨房工具略觉头疼的背影。
轻轻喊他:“周屿程。”
他在雾气氤氲里微微皱眉回头,手里还搅着汤勺:“哪儿不舒服?”
她一直望着他,眼神软得一塌糊涂。
“我想你了。”她说。
周屿程笑了,那丝痞气又泛上来:“我不是在这儿吗?”
姜洵攥紧抱枕边边,语气空落落的:“也很想你。”
周屿程没明白她在想什么。
她也没告诉周屿程,自己想到了并不快乐的高中生活。
其实那个陶磊真的欺负过她。
那人高二从体育班转过来,逮到一个文静点的女生就会使劲欺负。
其中以她为甚。
比如在跑步的时候故意绊她一下,楼梯偶遇时扯一扯她的马尾,笑话她脸上的痘痘,偷看她的体检单,等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越是生气,他就越得意。
后来她实在受不了,回家暗示林燕芳,说学校里有人对她不友好。
林燕芳在客厅踱步打电话,晾着她。
姜洵喊了好几声:“妈——”
“嘘!”林燕芳皱眉示意她别吵,电话那头正招她烦,“啊?涨价?涨价怎么不提前说?你们也太不厚道了!别跟我扯海洋污染!一个搞干贝批发的操什么潘基文的心?”
姜洵孤零零站在一旁,呆了会儿,背着书包回了卧室。
林燕芳愤然挂断电话,半晌才想起来问她:“你刚说什么?”
姜洵打开书包,掏出这周末的文言文训练题,淡声道:“没什么,下周要开家长会了,你记得去。”
“那到时再说呀,你急什么,还以为多大点事儿。”
之后的两年,再也没有人会有意无意地帮助她,为她击退零碎的窘迫。
她好像真的成了走独木桥的人。
高考前夕,班主任在一个停电的暴雨天走进教室,手里抱一沓信件。
说是教导主任联系了各班前几届的学长学姐,拜托他们写了鼓励信,随机给大家发。
姜洵打着电池小台灯写英语阅读,脑子里闪了一下。
高三(一)班。
笔尖一顿。
信件是班长在发,周屿程那一封没有落到她手上。
拿到信件的女同学乐不可支,到处炫耀。
“学长的字也太好看了吧!”
“我也要看!写什么啦?”
其实也没写什么,就八个字——好好学习,高考加油。
就这样一份微小的幸运,也能与她擦肩而过。
她失落地翻开最后一期英语报纸,在嘈杂聊笑中埋头落笔。
教室外电闪雷鸣。
有一股力量在推着她走。
她怀念高一。
怀念篮球场上时常出现的帅气身影,三分球切过阳光轨迹。
怀念放学时可以隐匿在打闹的人群里,踩着他夕阳下的影子尾巴,一步一雀跃。
很幸运,她喜欢的人是周屿程。
也很遗憾。
他一直不知道。
周屿程。
我喜欢你,周屿程。
我很想你,周屿程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周屿程忙把灶台的火关了,过来给她揩泪,“到底怎么了?哭什么?”
姜洵隔着一层雾气抬眸看他。
忽然想,未来某一天,他会不会又不在呢。
他可以一直在她身边吗?
可以一直陪着她吗。
“周屿程。”
“我在。”周屿程扯条毛毯给她盖上,掖好边角,“我出个门,你别乱跑。”
姜洵拉着他手腕,把人扯回来。
“你要去哪?”
周屿程无奈回头:“小祖宗,给你买止疼药。”
“我不疼了。”
周屿程眉心微拧:“不疼怎么哭了?”
姜洵不说话。
悄无声息,攥紧半大点拳头,倾身探向他。
最后一刻,吻他脸颊。
下一秒退回原位。
她耳垂微红,凝着水雾朦胧的眼眸,问面无表情的他:“周屿程,我可以喜欢你吗?”
周屿程,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结果事与愿违。
周屿程眼底情绪动了动,很快恢复平静,哑声道:“过几天再说。”
姜洵怔了一瞬。
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苏禾说,有一种男人会用各种方式让女孩子沦陷,最后抽身自如,片叶不沾身。
他后悔了吗?
她不知道。
周屿程给她盛好姜糖水,自己到露台外抽了根烟。
回到客厅时,人已经不见了。
只剩一条毛毯,叠得整整齐齐。
桌上的姜糖水她一口没喝,凉得彻底。
周屿程胸腔燥闷。
连着几天没有联系。
十二月的第一天,淮京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有点迟,但冬意添满。
姜洵生理期也早晚练舞,拉筋拉到满额冷汗,差点走不动路。
自我折磨了一周,这才把《洛神》跳得八九不离十。
校庆晚会在大雪中举行。
礼堂门口堆满一层厚重的素白,映着月露霜华。
学生们陆续进场,观众席豆盆似的盈满而沸。
后台这边,大家蚂蚁一样你跑我让,这边紧锣慢鼓化妆,那边穿着相声长衫来回对台词,生怕出了纰漏。
苏禾疯狂给姜洵拍照,嘴里念着美疯了美疯了,今晚肯定秒杀全场。
谈亦晓甚至翘了晚课溜到京大,带着单反跟苏禾凑了个摄影二人组。
镜头怼着不移,姜洵被闪光灯晃了眼。
“好啦,已经拍了很多了。”
摄影二人组捣鼓着五位数的相机,一张张翻看成片,舒坦死了:“原来这就是站姐的快乐,可让咱尝到了。”
照片里的姑娘身段柔美,一身蓝丝点缀的白裙,半扎发没有多余头饰,古典妆眼尾恰到好处的温淡彩墨,像金鱼游曳时纤薄绚丽的鱼尾。
孙羽晴还沉浸在追人失败的痛苦里,臭着一张脸路过她,咕哝一句:“嘁,不就是个漂亮会跳舞的美术联考状元。”
“”
一时分不清这人是在夸她,还是在夸她。
班上热心的女同学过来给她补妆,她微微敛眸,乖巧地让粉扑游印于脸颊。
再一睁眼,视线若有感知似的落向不远处。
周屿程靠着墙。
他今晚穿一件挺括的黑色大衣,跟许源那几个开着不正经的玩笑,时不时看看手机,嘴角弧度时浅时深。
没有看她。
“来,我们补一下眉毛。”
女同学温声提醒。
姜洵移走视线,闭上眼。
就在她错开眼的那一瞬,周屿程目光落向了她。
八点整,晚会准时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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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神》排在中间,第五个节目。
姜洵本来还不紧张,直到开始候场,她瞥见台下乌泱泱一片,心跳不可控地快起来。
怎么就鬼使神差答应了呢。
明明从小就不爱上台表演,出错怎么收场。
她有点后悔了。
下一秒。
——姜洵,抬起头。
不可控地想起那道声音。
全场闹哄哄,摇滚乐和街舞伴奏震耳欲聋。
她耳边围绕着的,却只有那一句。
——“快上快上!报幕念你名字了!”
苏禾推她往前。
她怔愣一瞬,攥紧了裙边。
班里人迷之相信她,加油打气之余已经在商量明天去哪儿聚餐。
全场灯光调暗,台下学生等着那束追光灯的亮起。
“古典舞诶,听说美院新生来跳?”
“对啊,一个挺漂亮的学妹。”
周屿程低头按手机,视线一直没往台上落,眼皮都不带掀一下。
许源酸溜溜提醒:“小洵跳的舞哦,你不看啊?”
周屿程闻言息了手机屏,兴致缺缺抬眼,撑起额头看向舞台。
全场静下来的瞬间,追光灯投落一束静明,照亮那一抹远山水雾似的清媚。
台下人眼睛都亮了。
许源视线不带挪的,怼一旁的胳膊:“我操,太美了吧,周屿程你赶紧看!”
周屿程一言不发。
微小身影站在舞台中央,占据他整个静无波澜的眸底。
音乐轻缓流淌。
一跃一转,连发丝都美。
后来他想起这一幕,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她。
或许是温柔淋漓的水墨画,翩若惊鸿的水中仙。
又或许是春夜里的一弯柔月。
台下人看得入神。
追光灯下的情绪却是相反。
姜洵尝试全身心浸入舞蹈,但无法忽略昏暗中的千百张脸。
掌心已经沁出汗。
好不容易熬到尾声。
有一个连转翻身的动作,她撑向地面时掌心一滑,牵一发而动全身,落地突然卡绊。
病急乱投医,事急无阵脚。
挽救失误的代价是扭伤脚踝。
疼得不是时候,她咬着牙,强忍着完成余下所有动作。
追光灯消弭的那一刻,台下人低声慨叹,掌声许久才停。
“姜洵呢?仙儿似的姜洵呢?”
“不知道啊,刚不是跳完了吗?”
班里人满后台找她。
姜洵已经从另一个方向避开熟人,径直前往堆放音响设备的小仓库。
仓库小小一间,关上门光线全无。
她歪打正着按开一盏小灯,小身板靠墙悠悠喘气,弯下腰轻按脚踝。
扭的幅度太大,一碰就疼。
听见推门的动静,她意识一顿。
学生会后勤吗?
对方有点暴力地扭动门锁,她有点无措,一手扶着墙,保持平衡另一手开门。
缝一拉开,对方突然闯进来。
她吓得站不稳,被他一把揽住了腰。
不堪一握,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慌乱中,他宽阔后背往后一靠,重重砸合门板,落了锁。
淡淡的烟草味,温暖辛涩的木质香。
姜洵心跳沉沉,缓了好一会儿,轻叹一口气。
心知反抗无效,她一动不动任他抱着。
没有抬头,只听见质问的沉冷声线:“脚又怎么了?”
她咬了咬唇。
“在台上的时候,不小心崴的。”
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是真能把人气死。
周屿程一手掐她下巴:“抬头。”
她被迫抬起头。
四目相对。
周屿程看见她一双清澈眼眸,心是安了,燥意却随之而起。
想敲敲她小脑瓜,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崴了脚就去医务室,你躲这儿干什么?”
“这里比较安静。”她头头是道,“外面太吵了。”
“能忍是吧?不着急是吧?”周屿程逼视她,语气压迫又暧.昧,“那就干点儿别的?”
“你来干嘛。”她刻意说得冷漠,不想理人似的。
“周屿程,你不是后悔了吗?”
周屿程手臂收紧,锢得她腰侧一软。
“讲良心,我后悔什么了?”
姜洵避开他视线,含糊道:“没什么。”
气氛很别扭。
耳畔落下一声沾染欲.念的沉叹。
“姜洵,你到底有多难教?”
“嗯?”
“过几天的意思是等你生理期过,脑瓜子能不能转转?”
她愣了下。
钝感力发作。
睫毛微颤,看向他:“为什么?”
周屿程眸底晦暗,有坦荡热意不停纵涌。
她凝视了他三秒。
他掌控最后一秒。
——“因为我忍不了。”
音落,一个暴烈的吻侵袭而下。
没给她反应机会,周屿程翻身将她压在门板。
响声巨大,像她不堪重负的心跳。
周屿程缠着她,勾着她,撬开她最后一丝防线,不断掠夺不停攻陷。
姜洵氧气尽失,被灼热浪潮彻底淹没。
精心设计的半扎发无妄之灾,带薄茧的手粗.暴地解下发绳,馨香长发在他指间游落,后脑勺被他用力摁着,要把她揉进骨子里。
根本算不上温柔。
周屿程承认,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后一点分寸与理智,是不想在她最虚弱的时候,让她承受自己十恶不赦的浑。
他对她有十足的欲望,百分之两百龌龊的心思。
他想吻她,想把她按在身下花样百出地欺负到哭。
想让她每一处都湿润淋漓。
让她每一秒都属于他。
当时在露台点那一支烟,是用来压火的。
燥火。
这一刻才彻底烧起来,一分一秒都不想放过她。
第32章 混蛋
这个吻愈发失火。
“别这么乖, 张嘴。”
“寻寻听话。”
从湿热不堪里溢出一声小名,似有电流贯穿她心脏。
脊骨一阵酥麻,绷紧的脚尖无意识踮起。
手指没入他漆黑发茬, 另一手的指尖攀上他硬朗喉结,感受强势升温的颤动。
周屿程掌心有汗,一把将她手腕扣住, 热意渐起,微湿的手指滑入她指缝。
呼吸起伏,纵容的力道逐渐松开, 手掌贴向她, 指腹摩挲她细腻发烫的脸颊, 薄茧像粗糙砂砾。
烈酒烟草似的冷香在溺毙里蔓延。
周屿程像悬崖边上燥热的风,拂过她摇摇欲坠的心跳。
哪怕之后时过经年, 她一直记得。
只有周屿程, 能用一身与生俱来的肆意不羁, 教她尝尽疯狂与隐秘。
咔一声。
门锁响。
——“谁在里面?”
周屿程单手抵着门, 仍在与她纠缠。
她心下慌乱,连忙将他推开。
氧气瞬涌,差点咬到他唇角。
呼吸心跳乱作一团, 周屿程不甘心似的, 偏还要欺负过来,偏头吻她灼烫的耳垂。
她屏息,肩膀一阵僵硬, 下意识攥紧他衣角。
——“进不去诶,你有钥匙吗?”
——“等等哦, 不用了,会长说找到备用话筒了。”
——“哦, 好吧。”
门外脚步声渐远。
姜洵绷着的弦终于松懈,不由自主做着深呼吸。
周屿程好整以暇禁锢在她身前,鼻尖蹭过她耳垂边缘缠绕的发丝。
欲.念沙哑:“胆儿这么小,刚还摸得那么起劲,故意的?”
没有半点正经的呼吸拂过来,她耳朵一阵热痒,脑袋拱进他怀里,赌气控诉:“周屿程,你真的浑蛋。”
周屿程对这骂名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挺乐意认领。
胸腔闷出笑来:“他本来就是浑蛋,谁让你招他。”
说完,一只手从她后颈游移向里,不疾不徐掐住她下巴,捉鹌鹑似的,把她脸蛋捧起来。
她眼角鼻尖都红了,被他欺负的。
周屿程揉揉她发顶,像暴风雨过后成倍的温柔。
“姜寻寻。”
“干嘛”
“舞跳的很好。”他眼底蔓延着无尽纵容,哄小朋友似的,“今晚很棒。”
姜洵从小到大很少被夸,这会儿有点不好意思。
去伪求真似的:“我不信,你该不会是安慰我吧。”
“想多了,没这闲心。”周屿程挑眉道,“你要是做得不好,我第一个笑话你。”
“”好坏。
她气得踉跄了下,脚踝伤痛一触即发,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周屿程神情微变,拥抱力道一紧。
“去医院,还是去我家?”
她眨眨眼:“可以选吗?”
“不可以,去我家。”
“”她忍不住嘀咕,“那你问我干嘛。”
周屿程懒笑:“当然是为了,显得你男朋友没那么浑蛋。”
男朋友。
姜洵愣了下。
周屿程见她表情不对,不轻不重揪住她后颈:“想赖账?亲完就跑,不想负责?”
姜洵瞬间回神。
什么啊,是谁强.吻谁?
“周屿程。”
“在呢。”他上瘾似的掐她的脸蛋玩儿,“说话。”
“你,你别总是欺负我。”她抬起眼睫瞪他,小白雀生气似的,“要赖账也是你赖账。”
“我赖什么账?”
周屿程笑意浅淡,微深目光融化这一室昏暗,将她彻底笼罩。
“这辈子敢作敢当。”
舞台已经到了相声环节,后台找人找晕了。
苏禾抓狂:“她能去哪儿啊?手机都不要了?”
秦路阳挠挠头发:“她是不是忘了咱班要约饭,先回寝室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可能啊,她不来肯定会提前说的,除非哪个混蛋把她拐跑了。”
刚说完,下秒就看见周屿程抄着兜迎面而来。
“姜洵的包在哪?”他懒洋洋问。
“啊?”苏禾状况外,手朝边上一指,“梳妆台上。”
周屿程走过去拿到东西,打开看了眼,没少什么。
“衣服呢?”
“哦!边上那一袋。”
周屿程顺手拿上。
“谢了。”
“呃那个,学长等一下。”苏禾狐疑,“你见到姜洵了吗?”
周屿程回身:“你们班今晚聚会?”
“是啊,我们在莘园路订了桌游,快开始了。”
“这样啊。我女朋友不爱玩儿桌游,而且她脚伤了,去不了。”周屿程勾起漫不经心的笑,话里淡淡的痞气,“特意跟你们说一声,今晚就别给她打电话了,她男朋友不乐意。”
音落,他拿上东西散漫离开。
苏禾一瞬间瞪大了眼,舌桥不下。
校园里大雪弥漫。
姜洵卸了妆换上常服,又是一副乖巧模样。
周屿程一路背着她,大衣披在她身上,自己一件深色毛衣抵寒,体温还是烫的。
姜洵担心他:“要不你放我下来吧,你真的不冷吗?”
“你是怀疑体质还是体力?”
“”她吸了吸鼻子,“我是怕你感冒。”
周屿程轻笑一声:“你很关心我啊,女朋友。”
姜洵心尖一热,落着雪花的脑袋拱进他颈窝,蹭一蹭。
肩上一个黏人小面团,周屿程燥得呼吸都在沉:“姜寻寻,自个看着点儿场合,别招我。”
“我没有。”她比雪绒还温柔,气息在他耳边软绵绵地蹭,“只是很开心,可以和你度过第一个冬天。”
周屿程弯了弯嘴角,不说话。
姜洵冻红的指节藏进衣袖,轻轻攥拳。
像她悄无声息缩成一团的思绪。
一点点酸,一点点软。
她体会过无数次梦醒时的失落与恍然,从来没有体验过一切成真的欣喜涌动。
这一路有不少学生认出了周屿程,偷偷拿手机拍照。
姜洵低头躲开他们的视线。
校园里最不缺八卦,今晚肯定要在各大群聊里被人嚼舌了。
她轻叹一声。
周屿程听见了。
“怎么,后悔跟我在一起?”
她揪了揪他毛衣领子,不答反问:“你会后悔吗?”
“后悔早把你扔路上了。”周屿程看向不远处白茫茫的草坪,下巴一挑,“看见没?就给你丢在那儿,当个雪人正正好。”
姜洵撇了撇嘴,作乱似的勒他脖子:“那我不让你丢。”
周屿程懒笑:“再勒紧点儿?谋杀是吧?”
她轻哼:“你都想把我扔到路边了,这叫先发制人。”
“行啊,成语都用上了。”周屿程笑着威胁,“再闹真扔了?”
姜洵松了点力道,呼吸贴近,在他颈侧啄吻。
周屿程步伐慢了一瞬。
“姜寻寻,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她咕哝:“你教的。”
“行吧,自己挑个地儿,看看给你扔哪儿合适。”
周屿程真往草地方向走了。
姜洵警觉:“你要干嘛?”
“怕了?”周屿程加快步伐,作势真要扔她,方向朝着一个雕塑,“就那儿吧,堂吉诃德挺孤独的,你去给他做个伴。”
“不要!”姜洵被扑面而来的寒风糊了视线,闭上眼紧紧搂住他脖子。
突然间,他停了下来。
再一睁眼,一个吻落在她唇上。
周屿程偏头看着她,一张俊气面孔笑意浅淡,无时无刻不在蛊人。
声音含着笑,低哑又纵容:“姜寻寻,笨蛋。”
姜洵别过脸,耳垂热热的。
“周屿程混蛋。”
车子停在学校正门。
把人塞进副驾,先往医院跑了一趟。
开了点外敷的药剂,还有一盒消炎药。
离开诊室,医院走廊人来人往,姜洵不让周屿程背她,一步一步慢慢走,他在一旁扶着。
好巧不巧,下了扶梯,在内科那一层碰到亲妈。
姜洵吓够呛,忙躲到周屿程身后:“我妈!”
六七米的距离,周屿程顺着看过去,恣意又闲适:“上去打个招呼?”
“不可以!”她揪着他衣服,“快看她走了吗?”
周屿程像棵树似的挡在她面前,懒散地帮她看:“没走,好像在打电话。”
“打电话?”姜洵疑惑不过三秒,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慌忙捂着,不敢接也不敢挂。
林燕芳坐在等候厅长凳上,皱着眉拿下耳边的手机。
给姜洵发消息::「干嘛呢你,不接电话」
姜洵赴死般打字:「刚刚表演完,怎么啦?」
「哦,没什么」
「录视频没?发给妈看看」
她回:「嗯嗯,明天回家给你看,在我朋友相机里,还没导出来呢」
「也行,你回宿舍早点睡啊,少熬夜」
「知道啦」
——“林燕芳在吗?来领一下报告单!”
林燕芳循声过去:“来了来了。”
“你妈妈走了,别躲着了。”
周屿程懒洋洋提醒。
姜洵松了口气。
转念一想,林燕芳来医院做什么。
哦,前段时间说是支气管炎犯了,可能是来检查。
她也不敢问,毕竟要保持不在场证明。
鬼鬼祟祟上了车,周屿程从驾驶座瞥来一眼,饶有兴味地问:“就这么怕你家里人知道我?”
“也不是”
姜洵有点头疼。
“总得循序渐进吧,不能突然一下——”她顿了顿,寻找合适的措辞,“不能不能什么准备都没有,就给我妈来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周屿程玩味地笑了笑:“挺好,看来我还不算惊吓。”
“”
车子开往主干道,途中周屿程的手机一直在震。
等红绿灯的时候拿起来看,所有人都在轰炸他,说他真是浑蛋,居然把人家乖乖女骗到手了。
他一律不理,点开跟谈亦晓的聊天框。
一句警告浮在面上:「要是敢当渣男你就死定了!」
他点开输入框,轻飘飘瘆人:「你跟谁说话?」
那边语气秒变:「我亲爱敬爱的二哥,不要当渣男哦」
「装得挺好,今晚拍的发我」
「不发,谈师傅独家」
周屿程轻轻挑眉。
行,那就不发。
绿灯闪跃,周屿程换了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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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洵疑惑:“去哪呀?”
“回双凫巷拿点儿东西。”
谈亦晓正在二楼浴室美滋滋泡澡,单反放在客厅茶几上。
不出五分钟,客厅大门一开一关,相机被人拿起又放下,内存卡的槽空了。
忙碌了一天的谈师傅,不知她满当的内存卡早已被偷家。
回到檀颐府,门一关,周屿程将她堵在门后。
灯还没开,姜洵对着昏暗中缓缓蔓延的体温,有点慌,还有点懵。
“你又要干嘛?”
周屿程眼底有捉摸不清的情绪,晦暗目光在她眉眼之间逡巡:“想好了?”
她不敢与他对视,声音微弱:“想好什么?”
周屿程笑了声,浑不正经——
“不是说我混蛋?”
“跟一个混蛋回家要做什么,没想过?”
第33章 撩火
“想过。”
她很平静, 顶着一张微微含怯的纯情脸,说最露骨的话。
“真的要做吗?”
安静片刻。
周屿程偏头笑了下。
姜洵不知他笑什么,睫毛闪了闪, 又问:“不做吗?”
周屿程耷着眼皮,笑意浅淡又玩味,仿佛在问“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气氛有点微妙。
她一时语塞。
被他看得心毛毛的:“周屿程, 你干嘛不说话。”
周屿程挑了挑眉,有点戏谑:“你挺想的?”
“”姜洵睁着一双纯情无辜眼,不自知地撩人燥意, “如果你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周屿程眼神变了, 跟看只小白眼狼似的。
“什么叫‘也不是不行’?”他眉心微皱, 嘲弄的笑意挂在嘴角,“怎么着, 我在你这儿挺将就的?”
“不将就。”她连忙回答, “一点都不将就。”
周屿程唇角微勾, 逮着她逗弄:“哦, 薛定谔的不将就是吧?”
一天到晚,怎么全是他占理。
姜洵郁闷死了:“你强词夺理。”
周屿程故意不说话,静静看她赌气。
这下好, 一双杏眼泛着轻柔水雾, 又成他欺负她了。
偏偏他最喜欢逗她。
“行吧,强词夺理的坏蛋走了。”
周屿程故意转身,作势要离开。
姜洵急忙扯他衣袖:“你别走啊”
力道和声音一样绵软:“脚踝疼。”
周屿程额角青筋跳了一下。
说不清道不明, 他还真就吃她这套。
下一秒回过身,手臂一蓄力直接把人扛了起来。
姜洵吓一跳, 天旋地转间紧紧抓住他肩膀。
“周屿程!”
“喊什么,这儿又没人看你。”
周屿程一路没开灯, 循着月光把人带上了旋梯。
台阶一级一级往上,他身量又高,姜洵简直是灵魂视角往下看。
心跳怦怦,完全不适应。
条件反射地,用膝盖顶了他一下。
周屿程单手摁住她小腿:“再踢一个试试?”
姜洵不动了,在他肩上嗫嚅:“那你放我下来。”
“又说疼,放你下来遭罪?”
“你放我下来,我慢慢走。”
“行,你说的。”
她忽觉不妙。
果然,周屿程一手掐着她腰身往前倾了一瞬,她重心一偏,以为自己要掉下去,周屿程及时将她托住。
姿势惊险一换,她双腿环住他腰身,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周屿程!”她还没缓过劲儿来,控诉他做事太野,“要是摔了怎么办?”
他浑不正经:“摔了给你垫背。”
说完用膝盖顶开卧室门,将她放到门边的柜子上。
呼吸近在咫尺,他腰身卡在她腿间,两手撑在她身旁,视线居高临下。
姜洵动了动手指,不小心勾过他衣角。
余光环视,这是他的房间。
淡漠的黑白灰色调,跟他眼底的欲.望格格不入。
喉结在昏暗里滚了一遭。
“去洗澡。”
“嗯?”她一下想歪,“真的要做吗?”
音落,周屿程微微眯起眼。
他女朋友还真行,用最纯的眼神说最直白的话。
这把火撩起来了,偏还不能好好治她一顿。
“行了,今晚就绕着一个字儿打转了?”周屿程磨了磨后槽牙,拿她没辙,“去洗澡,把药吃了早点睡,明早送你回学校。”
“哦。”
原来还是舍不得。
这会儿想从柜子上下去,腿根往后蹭了蹭,又伸手把他往外推一些。
膝盖一抬,卡住。
碰到不可言说。
静滞两秒。
她默默收回膝盖,装不知情。
周屿程脸色黑沉。
几米之外就是床,他是真想把她扔上去弄到哭。
燥得郁结:“姜洵你挺能耐啊,我是不是拿你没办法?”
姜洵有点想笑,憋住了。
胆子是被惯出来的。
怪他无理:“你不让开我怎么下去洗澡。”
周屿程没让开,一手扣着她后脑勺侵略而下,重重吻了一记。
纠缠半晌,灼烈气息又逡巡到她肩膀,发泄似的落了一个吻痕
姜洵洗得慢,出来的时候周屿程拎了碗小云吞上来,放在窗台的小圆桌上。
熟悉的香味。
姜洵一身暖烘烘雾气,上前扒拉一下袋子。
眼里惊喜蔓延:“你特意去实验中买的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屿程没解释,低头把竹筷和勺子给她拆了。
确认没有岔开的竹丝,才塞她手里:“赶紧吃,知道你没吃晚饭。”
一晃眼,看她裹着条毯子似的毛绒浴巾,泛红的肩膀就这么露着。
差点被她气到:“姜洵你几岁了?衣服穿上。”
她膝盖并拢贴着胸前,缩成一团坐在窗台软垫上,拿着筷子抬眸:“哪一件?”
周屿程原本想说“衣柜里的衣服自己挑”,但看她已经开始吃了,便没把她拎起来,自顾走到衣帽间给她拿了一件。
纯白色长袖,能当睡裙穿。
回到卧室,姜洵正并着膝盖半跪着,扒着窗玻璃看雪。
半湿的微卷长发搭在后背,浴巾往下掉了一些,露着白皙的蝴蝶骨。
听见脚步声,她扭头说:“周屿程,雪越下越大了。”
周屿程把衣服扔在床边,走过去笑她:“没看过雪?”
“看过啊。”她转回去看雪,咕哝他,“看过就不能惊喜吗?你好霸道。”
“我霸道?”周屿程从身后掐她下巴,越逗越起劲,手指还挠两下,惹猫似的。
太痒了,她偏头躲开,又被他倾身亲了一下。
没放过她:“一天到晚给我扣帽子,美院就教这个?”
“不教啊。”她单纯地仰头望他,目光柔成一滩水。
“周屿程。”
“嗯?”
“今晚可以抱着你睡吗?”
周屿程闻言笑了声:“羊入虎口?”
“你说过,不做的。”她得理如得盾牌,就仗着他纵容。
周屿程被她撩起火,手掌扣着她脑袋,拧灯泡似的给她转回去,对着窗。
“头发没干别想睡。”
姜洵“哦”了一声,莫名失落。
片刻,听见他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给吹风机插上电,站在她身后给她吹头发。
低频的嗡嗡声环绕耳畔,温热散逸出洗发水馨香,跟他的味道特别像。
没多久,她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屿程把风力调小,手臂顺着她躺着的角度圈起一个小窝,让她当枕头靠着。
校庆彩排忙得够呛,她一句不提,但累是实打实的,这会儿倒头就睡。
睡衣都是他给换上的。
一身经不起碰撞的白皙细腻,肩上落了朵红痕。
要不是知道她困得不行,他还以为这又是什么把他挑起火,最后无情旁观的小计谋。
周屿程把她抱到床上,瞥见她膝盖上的淤青。
练舞练伤的。
乖是很乖,却总爱跟人较劲。
只要是她在乎的事情,这劲较得连她自己也不放过。
周屿程睡眠浅,怀里的小暖包时不时拱他一下。
他闭着眼睛皱眉,把她揽紧在怀里,下巴搭着她发顶。
哄了几句还不老实,八成是做梦了,半大点儿膝盖老往他腿间蹭。
夜深人静的,他燥得烟瘾都上来了。
“再乱动今晚别睡。”
一声低哑警告浮在月光里。
姜洵睡熟了,什么也没听见,动了一会儿便安静下去,呼吸浅浅。
周屿程被她磨得没了脾气。
宽热手掌拍拍她后背,在她额上落一记轻吻。
“小白眼狼。”
早晨大雪初停。
醒来枕边没人,姜洵拥着被子坐起来,揉揉眼。
“周屿程?”
喊了声名字,没人应。
她光着脚下床,打开衣柜披了件他的毛衣外套,惺忪下楼,看见他在厨房打蛋。
修长手指沾了点蛋液,他也不嫌弃,本来也是不拘小节的人,拿起蛋抽直接打散。
她浑身沾染着他的气息,还没完全睡醒,悠悠走过去,要抱他。
周屿程微微侧了点身子让她抱,一手打开水阀洗手。
热烘烘的脑袋贴在他胸前,大清早就磨他。
微湿的掌心揉揉她头发:“怎么着,不想吃早餐了?”
姜洵感觉自己沐在阳光里。
含着暖洋洋的惬意问他:“你会做饭吗?”
周屿程眼风扫下来,额上写着三个字:会个头。
还不是怕她饿着。
“抱够了没?”
姜洵搂着他的腰,就是不撒手,额头很实诚地蹭了蹭:“没抱够。”
“没抱够也不让抱了。”周屿程识大局地把她拎开,“去坐着,我把蛋煎了。”
“哦。”
姜洵坐在餐椅上,轻轻晃着腿,玩他的平板,给他画了张背影素描。
中途有人按门铃。
她还来不及开门,闻铮就输完密码进来了,牵着一只健硕的八万,另一手拎着山姆购物袋。
“”
面面相觑,闻铮的目光落在她衣服上,一看就是周屿程的。
姜洵恰如其分问了声好,八万跑过来闻闻她的手,摇尾巴。
她摸摸它的脑袋,陪它玩球。
周屿程知道闻铮来,懒得打招呼。
手里还有点粗暴地搅着一锅紫菜汤,随时准备关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闻铮拎着一袋新鲜食材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分门别类塞进去。
悠悠道:“晓晓说你偷她内存卡。”
周屿程懒散无谓:“光明正大,那叫拿。”
“早点儿还回去。”
“急什么。”周屿程意味不明,拖慢了语调,“闻铮,你是越来越关心我妹了。”
“你俩差了十一岁吧。”
身边人动作一顿。
话锋一转:“你刺拳不太连贯,晚上再练几局。”
周屿程懒笑:“行啊。”-
姜洵要赶回去上早八,周屿程的车在正门停下,她打开车门就要跑。
被他拎着包带扯回来:“等会儿。”
“干嘛?”
姜洵不明所以,下一秒,他给她打了个电话。
手机贴着掌心亮屏,备注ZYC。
周屿程眼梢微挑,有点不满意。
电话挂断,她的手机落到周屿程手里。
备注改成了男朋友。
“行了。”他懒懒散散的,手机塞回她包里,“上课去吧。”
“”
这要是被她妈看到了,不得宰了她。
“不准改。”周屿程耷着眼皮威胁,跟学了读心术似的。
姜洵心虚。
不改是不可能的。
“好吧,不改。”只好使出缓兵之计,笑得乖巧,“拜拜,你开车慢点。”
“嗯。”
进了学校,她立马把备注改了。
改完反而能顶到通讯录首位。
周屿程一整天没课,白天在Koum练车,傍晚想把她约出来吃饭,她说要陪室友。
有点不悦,但也没强求,一脚油门去了BOXIX,跟闻铮练了一晚上的自由搏击。
接到姜洵电话的时候,周屿程刚在BOXIX浴室冲完澡,头发都是湿的。
“怎么了?”
听筒里不是姜洵的声音:“您好?请问是‘AAA画材代购周先生’吗?”
“”周屿程扯了扯嘴角,“是我。”
“那个,莘园路三一酒馆,麻烦你过来一趟吧,小洵喝醉了。”
第34章 纠缠
姜洵喝醉次数为零。
这回是帮苏禾举杯消愁, 把自己给消进去了。
起因是上午有节书法课,她跟苏禾一道,去走廊卫生间清洗砚台。
好巧不巧, 碰见秦路阳跟学委廖倩倩。
两人在接吻。
姜洵心下一震,来不及捂住苏禾的眼睛。
当时苏禾的表情,就像待洗的砚台。
黑黢黢, 干巴巴。
苏禾三个月的单恋时光凄惨告终。
别人失恋水漫金山,她失恋,回寝室啃完了一本四级单词书。
“寻寻, 我悟了。”她眼神坚定, 徐徐道, “abandon。”
“”
最后当然没悟,喝了酒立马现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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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酒馆的球形暖灯照着散台, 小西服酒保擦着杯子啧声:“京大的姑娘三天两头失恋, 学校搞绿化都不用自来水了。”
“说什么呢, 老娘哭了吗?”苏禾醉醺醺呵斥, “假酒没兑完你发什么言!工商局举报你们啊!”
酒保跟见着鬼似的,悻悻走远。
“好了好了,别喝了, 喝这么多你不难受吗?”姜洵劝她。
“难受啊不难受我喝什么酒, AD钙奶整一箱,我对瓶吹”
还真是对瓶吹,四十度的伏特加空了整瓶。
这会儿又开一瓶:“跟你说, 老娘现在就是就是一罐泰国进口风油精,从头到脚凉透了!”
姜洵刚想把酒瓶子夺过来, 苏禾就给她倒了一杯:“来!寻寻,庆祝你脱单, 今天酒钱我结!随份子!”
“”
苏禾嗓门太大,卡座那边已经有人看过来。
认出了姜洵。
“诶,那不是美院的‘小洛神’?校庆上台跳舞那个。”
“是啊,周屿程女朋友。”
“啊?!”
“姐姐你不冲浪啊?大群炸开锅了好吧,听说是周屿程主动追的。”
“我操,他主动?真在一起还是玩玩尝个鲜?”
“这谁知道,有人押注呢,赌他们俩下个月就分。”
“下个月?用不着吧,我估计这周就没戏,都跑来喝酒了,八成是感情不顺,拴不住顶级货色。”
莘园路从头到尾那么长,要不是林姐歇店时路过三一,透过橱窗玻璃看见姜洵眼神迷离,她俩估计要在这儿过夜。
苏禾已经趴在吧台不省人事,只有姜洵勉强清醒。
林姐匆忙进了三一,霎时间母爱泛滥:“哎哟,真是你。怎么回事儿啊,姑娘家家的,在外头喝醉了多危险来,抬头看着姐附近有朋友没?打个电话送你俩回去。”
姜洵两眼红红趴在吧台边缘,下巴搭在手臂上,醉得不轻。
半晌才看清来人:“林姐?”
“诶,是我。”林姐拿过她手机,“乖乖,密码多少?”
“1208”
林姐解锁,点开通讯录。
屏幕递到她面前:“来,给姐指指,哪个是你朋友?”
“唔”姜洵视线迷糊,手指在亮光前虚虚点了一下,“第,第一个。”
林姐看着备注,不由得疑惑一瞬。
但还是拨了电话
不多时,周屿程穿着长款大衣阔步踏进酒馆,一眼就看到一个醉酒小人儿坐在暖灯下发愣。
林姐要赶回去陪小孩,叮嘱几句便匆匆离开。
周屿程看着吧台面上五颜六色的酒瓶,拿起一瓶看了眼。
四十三度。
他眉心一跳,差点气笑了。
一个电话打给许源,把苏禾交给他。
许源从附近网咖赶过来,被队友骂得半死。
他真服了,喝醉的姑娘怎么跟摊泥似的,怎么都捞不起来。
“我操,你他妈面条儿转世啊!扶着我胳膊别!诶你别揪我头发!老子一千八烫的!”
吵嚷声渐远,吧台前空了一截。
姜洵坐在那儿,整个人还在状况外。
周屿程拖着散漫步调走近,一手撑着台面,耷着眼微微侧头,饶有兴味看着小醉鬼。
小醉鬼抬头,茫茫然看着一个熟悉面孔。
反应几秒,没头没脑地说一句:“你好像周屿程”
“”周屿程脾气都要被惹没了,一手捏她下巴,“小祖宗,能不能走了?”
姜洵一听“走”字,下意识动了动,不小心踩落高脚凳,腿软没站稳,一下跌进他怀里。
周屿程及时收拢手臂,稳稳揽着她,彼此体温几乎严丝合缝。
姜洵半醉不醒的,闭着眼,脑袋在他胸膛前蹭了蹭,温软含糊的语调落他心口:“你知道吗,有人说,我跟周屿程下周就要分手”
周屿程捏她后颈:“谁说的?”
“不知道”
姜洵被迫抬头,眼神温软懵懂。
问她什么她也不答,固执地在他怀里踮脚,非要把人看仔细似的。
周屿程就面无表情,任她盯着看。
片刻,她踮累了,高度降下去,傻乎乎感慨:“你好像周屿程啊。”
“”
周屿程在她朦胧眼眸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心底某块地方像被她的目光浸了一下,软得很。
索性妥协:“行吧,照着他整的。手松开,我背你。”
“不要。”姜洵抱着他劲瘦腰身,脸又循着体温贴上去。
周屿程一动不动,身上像挂了只树袋熊。
好端端的,他成一棵树了。
没辙,轻轻掐她脸:“你勒着我我怎么走?”
醉鬼很洒脱:“那就不走了。”
周屿程眉梢一挑,更洒脱:“行,一块儿到街上流浪去。”
此言一出,她还挺乖,默默把手松了。
喝醉酒脑袋晕乎,周屿程看她踉跄了一瞬,下意识拽她手腕。
“过来,难不难受?”
她摇摇头,看着有点困。
周屿程瞧她脸红红的挺有意思,在她脸上亲一下。
怕她喝多了想吐,小心把她打横抱起,带她离开酒馆。
这一幕大家都看见了。
旁观眼神一个比一个酸溜,小视频都不知录了多少个。
三一门口停了辆奔驰越野。
周屿程换车频率高,姜洵瞥见这黑色的庞然大物,上车前咕哝一句:“周屿程,你喜新厌旧。”
“”
这又是什么罪名。
周屿程把人塞进副驾,上车再治她。
姜洵茫然四顾,脑子沌沌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周屿程让她清醒会儿,一脚油门驶出莘园路。
姜洵扒着车窗看飞驰而过的夜景,在窗玻璃上呵气,画一个Q版周屿程。
“周屿程。”
“嗯?”
“你的生日好像快到了诶。”
她给小人画上一个笑脸。
周屿程指尖点了点方向盘,饶有兴味:“你怎么知道?”
她懵懵地笑:“我就是知道。”
“我还知道,你夏天的时候不爱穿校服,教导主任就罚你们在崇明楼底下站成一排,写保证书。”
“当时你就站在第一个,写得好快,陈炎昭一直在抄你的,你还踢了他一下。”
周屿程眯了眯眼。
高三的事情,他都忘得差不多了。
唇角勾起笑:“你记性挺好,喝醉还能说得八九不离十。”
“我记性当然好”
姜洵画在玻璃上的小人缓缓散去,她又勾了一个新的。
“我还记得,你手腕上有一颗痣,红色的。”
音落,越野车停在一个运动公园旁。
周屿程语气玩味:“哪儿呢,你给我指指。”
姜洵回过身,迷惘目光在他手腕上逡巡。
找到目标,嘴角清甜柔软地,浮起浅笑。
“就是这儿啊”
一双白皙软手摸到他腕间,稍一屈指,沾着雾气的指尖划过小痣,勾住他金属表带,和嵌着鸽血红的檀木手串。
阴影之下,还有一个浅蓝色发圈,她的。
但她喝了酒,一时忘了:“这是什么”
周屿程凝眸看着她:“姜洵的。”
“我的?”
“嗯。”
“好像不是我的”
周屿程看着她醉醺醺的模样,胸腔不自觉闷出笑来。
紧接着另一手搭在手腕上,动作行云流水,手表和檀木串一同取下来,只留一个发圈。
下一秒,她感知到腕上的冰凉,还有他指尖淡淡暖意。
耳边有木石金属的轻微碰撞声。
音落,细瘦的手腕多了几层束缚感,温柔地缠住她。
她拿起来看了看。
悄无声息,心底像落了层沙,最软一处被深深浅浅地磨。
周屿程朝她的方向倾身,一手撑着副驾座椅,阴影落在她白皙脸蛋上。
没忍住,吻她额头。
轻声:“都是姜洵的。”
姜洵缓缓眨眼,一双眸子雾蒙蒙的。
静了片刻,小树懒似的悄悄伸手,扯他大衣上的木纹扣。
周屿程挑起眼梢,感受衣领边缘渐起的力道。
笑她:“衣服也要抢?”
姜洵八成是醉了才有胆,得寸进尺:“那我要的话可以给我吗?”
周屿程真是服了这小醉鬼:“行,给你。”
说完便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
“小劫匪,你知不知道你很会打劫?”
她抿唇不语,七分不清醒挑起十分柔情。
眼尾泛着醉醺醺的红晕,含有半惺忪的甜净喜悦,像鲜桃浸着冰水,清澈又柔软。
周屿程燥意涌动。
对视几秒,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记。
下一秒温热掌心游移,穿过柔软发丝扣住她后颈,带着无言的迫切,不由分说吻向她。
她睫毛一颤,唇间溢出一声低哼。
这次也不太温柔。
欲望纠缠着气息,暴风骤雨。
她手指攥紧,心尖颤动升温。
一瞬间天旋地转的幻觉。
恍惚看见崇明楼下站着的少年,指间痞里痞气转着笔,行云流水胡诌保证书,纯白T恤落满阳光,晕染清澈灿然的朝气-
这酒醒了两天,勉强缓过劲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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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禾可郁闷,丢脸丢大发。许源说他是拖猪一样,把她拖回的十六栋。
她气得半死:“有那么夸张吗?我很瘦的好吧!”
姜洵站在寝室阳台给花浇水,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对”。
“对什么呢你,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啊?”她在思考给周屿程准备什么生日礼物,这会儿乱答,“前半句吧。”
苏禾咆哮:“鲨了你啊姜寻寻,周屿程过个生日把你魂叼走了?”
“……哪有。”
姜洵泄气,表和檀木手串全被她莫名其妙“抢劫”了,懊悔得要死,生日礼物竟然还想不出个苗头。
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苏禾,你觉得男生都喜欢什么?”
“你管他喜欢什么?都是成年人了,进阶一下好不好?”苏禾凑上来,“姐告诉你,最好的礼物呢——”
“就是把他给睡了。”
“”
那个字在她脑子里从早转到晚。
周屿程最近在忙项目组会和论文,她怕打扰到他,自己琢磨了一天,到底该送什么。
傍晚离开To Heart,想到附近打印店印个期末资料,看见黑色奔驰停在莘园路的口子上。
她认出是闻铮的工作用车,对方也正好叫住了她。
“姜同学,周先生邀请你一起吃个饭。”
姜洵别了别肩上包带,疑惑道:“去家里吃饭吗?”
闻铮在驾驶位偏了偏额,示意后座:“先上车吧。”
“哦。”
完全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一开门,发现周柏承也在后座。
她手一紧,顿时后悔。
周柏承拿着一份文件,撩起眼皮看向她,目光柔和:“你好像每次见我都很紧张。”
“周先生好。”
周柏承浅笑:“别太紧张,叫我名字就行。”
她紧张死了。
婉拒肯定无效,没辙,只好硬着头皮上车。
一路上,周柏承一边翻着文件,一边跟她唠家常:“南方人,寒假回老家?”
她惜字如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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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柏承笑了笑:“那边气候不错,养人。”
“还可以。”
安静片刻。
他平静道来:“跟周屿程什么程度了?”
姜洵来不及斟酌回答,一辆越野突然从路口横出来。
闻铮急刹车,一瞬间惯性前冲。
姜洵吓得呼吸全乱,拧着眉抬眼,只见那辆越野车下来一个人。
是周屿程。
还没缓过神来,她这边的车门一下被拉开。
周屿程伸手:“姜寻寻,下来。”
姜洵没敢动。
身边已经有低气压蔓延。
周柏承撑着额头目视前方,异常平静:“生日前一天必须回家吃饭,这是惯例,记不清了?给你提个醒?”
“你他妈省省吧。”周屿程冷嗤,“这车里要是就你一个,你看我刹不刹车?”
“不是挺喜欢她?”周柏承突然问。
姜洵莫名被点,如坐针毡。
“带她回家见爸妈,迟早的事儿吧。”周柏承淡笑着,低沉语调慢悠悠,好一个挑拨离间,“还是你没玩够,压根儿不想把人带回去?”
第35章 烟花
一句话两头都是刺, 阴涔涔的,逼迫利用挑拨挑衅,样样齐全。
姜洵突然就明白了, 周屿程为什么不待见他哥。
气氛僵凝,眼看着周屿程青筋蓄力,姜洵立刻下车, 暗中攥住他手臂。
“别生气。”她轻声劝着。
周屿程稍稍平静。
周柏承在车里翻着文件,仿佛无事发生。
姜洵弯腰看向车里,借机圆场:“周先生, 你们一起回家吃饭吧, 我就不去了。”
周柏承闻言, 文件慢悠悠翻了一页,眼皮撩都没撩一下, 只是笑了笑:“小同学, 出尔反尔是个贬义词, 家里人没教过你吗?”
姜洵嘴角挂着浅笑, 闻言忽而一凝。
心里闷闷的,掌心沁出一点汗。
“那我-——”
“跟他废什么话?”
周屿程一把将她扯走。
“诶,等等!”姜洵在他身后踉跄, 委屈死了, “你别这么用力,疼!”
周屿程顿时止步。
视线一扫,她手腕红了一圈。
其实他平时就是这个力道, 无论碰什么拿什么,甚至还重一些。
一时忘了她天生细皮软骨, 身上哪哪都经不起折腾,一碰就红。
周屿程松了手, 姜洵顺势牵住。
也不说话,一双杏眼水凝凝看着他。
周屿程心下一软,沉着声:“听话,上车。”
她心有疑虑:“要去哪?”
周屿程揉揉她发顶:“先上车。”
引擎声震动长街积雪,越野车疾速而去。
闻铮平静如常,一手握着方向盘,等后座发话。
周柏承闭目养神,这回懒得跟人置气,留几分闲情讥讽嘲弄:“愣着干什么,等他再回头撞你一次?”
顿了顿,闻铮重新发动车子。
多数时候他不愿插话,明白多说无益。
这回是个例外,他无波无澜同周柏承讲理:“他不愿回去,就别逼他了。”
“用得着我逼他?”周柏承心中有数,“等着看吧,他早被那姑娘吃死了。”
车里暖气低频运作,无人应答。
周柏承靠着椅背,指尖在腿上点着,意味深长:“这人呢,心一满,手就跟着软,什么事儿都难成。本来也是过家家的年纪,东西南北都平衡不出个屁来,就少往心里揣这揣那。”
“女人就更别提了。”
下一秒,语调放慢:“闻铮,你说是不是?”
闻铮不语,目视前方驶上高架桥。
周柏承笑:“车头撞得够呛吧?”
闻铮:“不清楚,应该要换条保险杠。”
“你清楚什么?一天到晚惯着他胡闹。要我说,他那个呛死人的浑性子,有你七成功劳。”
“那是他天生的。”闻铮淡淡反驳,“平时教他格斗,没教他撞车。”
“行吧。”周柏承自嘲,“一个个,都跟老子对着干。”
寒冬夕阳短暂,姜洵望着前方晚霞,劝周屿程:“你还是回家吃饭吧。”
周屿程开着车一言不发,眼底漆黑如深潭。
姜洵看见前方即将经过一个商业区。
投机取巧,问他:“买束花好不好?”
周屿程终于说话:“买花做什么?”
“总不能两手空空回家吧。”姜洵充当家族和平小卫士,乖觉地问,“你家里人喜欢什么花?”
问的是“家里人”,特意避开了“妈妈”。
周屿程没什么情绪,好像她说什么他都能妥协。
导航去了最近的一家花店。
姜洵让他进店里一起挑。
周屿程起初不愿,奈何她太能磨人。
车门落锁,两人一起进店。
店主给一只奶牛猫梳毛,骂它抓鸟咬花不务正业,迟早送它去打工。
姜洵弯腰选花,问周屿程:“白山茶好不好?”
周屿程想说随便。
等开了腔,却是一句散漫温柔的:“听你的,看你喜欢。”
“那就这一束吧。”姜洵把花拿起来,“老板,可以包一下吗?送长辈的。”
店主欣然:“好嘞。”
包装好的花束素净雅致,姜洵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上了车。
越野车开往老宅。
别墅挨着南洱山,百年前那群王公贵胄围猎的地方。
如今早就没了围猎场,几座青石古亭遥遥矗立在半山腰,四角飞檐顶落了雪。
暮色尽染,一派怡然清净。
一路盘旋而上,越野停在前院。
下了车,姜洵开始紧张。
“要不我在车里等你吧。”她打起退堂鼓,白山茶塞到周屿程手里,“这花你拿着,送给阿姨。”
周屿程笑了:“所以你就为了骗我回家?”
“什么叫‘骗’啊。”她咕哝,“你不回家吃饭,你哥哥又要跟你吵,到时你心情不好,生日就白过了。”
“周屿程,过生日不要不开心。”
周屿程看她半晌。
想亲她。
下一秒也这么做了。
——“小屿!”
闻声,姜洵连忙推开他。
“有人叫你。”
周屿程兴致被扰,不耐烦地挑去一眼。
老保姆欣慰地迎了上来。
望着一张从小照顾他的慈祥面庞,周屿程多了几分温和:“张姨,好久不见。”
“说这些干嘛?”张姨笑着看向姜洵,“这位是小洵吧?听晓晓说了,果然是个漂亮孩子。这儿风大,别站着了,走吧一块进去,就等你们呢。”
张姨温柔热情,完全没把姜洵当外人,还跟她聊了一路,问她有没有忌口的菜。
周屿程牵着她的手一起进门,她闻到很浓的檀香,忍不住掩唇轻咳。
循着香味,看见侧厅一处神龛。
女人一身偏中式的对襟长裙,跪在神龛前手持珠串,薄唇轻微张合,念着旁人听不见的经文。
周屿程瞥了一眼,笑:“这个点儿念经,招鬼吧,渡几个冤魂了?”
姜洵扯了扯他的手腕,示意他少点刺。
女人闻言缓缓睁眼,手指不再拨珠,淡然起身。
张姨小声提醒:“这是孟太太。”
“哦,好。”姜洵转头问好,“孟太太,您好。”
孟慧言看过来,笑意温然:“你好,坐吧,饭菜一会儿就好。”
姜洵礼貌应了声“好”,四下看了眼,不知把花束放在哪。
张姨及时接过:“没事儿,我来吧。”
“谢谢。”
孟慧言淡淡扫了一眼那束花,没说什么。
谈亦晓也在,这会儿刚好下楼,看见姜洵开心得很,一路把她拉到厨房,说刚才烤了点小布丁,让她帮忙尝尝味道。
周屿程没坐下,站在大门台阶前点了根烟,自顾吐着烟雾,没把这家子当回事儿。
父亲回来的时候,周屿程也没搭理,烟雾模糊了大半张脸。
到底是一家人,关系再怎么差,骨是相似的。
周政誉已过中年,身姿却笔挺,一身中式常服也能撑起棱角。
集团的事情他几年前就不再管,平时爱好挺无聊的,无外乎爬山钓鱼,练练书法逗逗鸟。
周政誉踏上门前台阶,把垂钓工具交给随行助理。
眼神没看周屿程,话却在问他:“你哥呢?”
“4s店吧,车废了。”
周政誉眉峰一压:“怎么废的?”
“我撞的。”
“”
周政誉被他噎了一下,似乎无话可说,与他擦肩而过进了家门。
周屿程吐了口烟雾,回身问:“张姨,今晚什么菜?”
张姨正给餐桌摆筷,远远应他:“蒸蟹,乳鸽呀,还有鲫鱼汤,其他都是你爱吃的,别站那儿了,进来吧,里头暖和。”
周屿程掸落烟灰:“算了,没什么想吃的。你们吃吧,我跟寻寻先走了。”
“啊?”张姨面露难色,“怎么刚回来就要走呀?”
“有事儿。”
张姨看向客厅,周政誉正安然坐着翻看报纸,孟慧言在一旁给他沏茶,谁都没说话。
姜洵刚把小布丁端出来,盘底轻轻碰向餐桌,她一抬头,忽觉气氛不妙。
周屿程掐了烟,对她说:“走吧。”
“哦。”
“花拿走吧。”孟慧言忽然说,“我这鼻子闻不得花粉。”
周屿程懒笑:“想多了,这也不是给你的。”
孟慧言默了几秒,五味杂陈的眼神落向周政誉。
周政誉沉着脸一言不发,报纸换了一面
一束花原封不动抱回怀里,姜洵也不敢多问什么,默默坐进副驾。
离开南洱山,越野驶入市区。
姜洵接到电话。
“喂?外婆?”
“诶!”听筒里的声音健朗慈祥,“囡囡,什么时候放寒假呀?”
姜洵很乖:“快啦,还有一个月,外婆想我了吗?”
“哎哟,傻问题,外婆不想囡囡想谁呀?”
闻言,心里暖乎乎:“外婆,我也想你。”
“好好,想外婆就早点买票,早点回家。”
“知道啦。”
外婆心情不错,又问:“你妈妈最近还好吧?”
姜洵旁敲侧击:“你自己打电话问她嘛。”
老人家嗔怪:“我才不打,话费要钱的嘞,浪费给她噢,我还不如多买一把青菜。”
姜洵弯着嘴角笑:“好啦,她挺好的,放假一起回家看你。”
老人家总有说不尽的叮嘱,一言一语聊了半晌,电话拖泥带水地挂断。
周屿程把车子停在路边,痞欠地朝她伸手。
姜洵不解:“干嘛?”
“手机。”
“嗯?”
周屿程漠然:“备注给我改了。”
“”
姜洵装死几秒。
辩驳:“怎么啦,我觉得现在这个挺好的,置顶诶。”
周屿程眼风扫向她。
行吧。
还不是纵着。
姜洵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六点。
“我们去哪?你饿了吗,要不要先吃饭?”
周屿程看了眼她怀里的花束。
收回视线,发动车子。
“带你去一个地方。”
越野绕城半圈,停在墓园。
保安似乎与周屿程熟识,闭园时间快到了也没拦下他们。
“这个点儿来呀,快上去吧,下来再登记。”
“嗯,谢了。”
周屿程走在前面拾阶而上,姜洵拿着花步步紧跟。
有很多想问的,却不知从何问起。
直到她看见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更是有些诧异。
柳芷清的墓,不是在落琼山吗?
“那是建给影迷祭奠的地方,她骨灰不在那儿。”周屿程说。
姜洵顿时回神。
怎么把心里话问出口了。
周屿程半蹲下来,一手扫了扫墓前的灰尘。
朝她伸手:“花。”
“哦。”姜洵把花束递给他。
白山茶放在墓碑前,沐着一层余晖。
“其实她是歌手出道。”
周屿程语气平淡,像在跟她说,又仿佛在跟自己说。
“本来也没什么天赋,后来又抽烟,把嗓子抽坏了,唱不了。”
“干脆演戏去了。”
姜洵捋了捋裙摆,在他身边慢慢坐下来。
小心翼翼地问:“她是你妈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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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洵一时语塞。
印象里,柳芷清没有被传出已婚的消息。
此刻说不清是难过多一点,还是震惊多一点。
半晌才问:“你想她吗?”
周屿程懒洋洋笑了下。
“有什么好想的。”他说,“关系一般。”
“哦”
姜洵在想,要是这时候,再问一句“你们为什么关系不好”,那也太揭人伤疤了。
于是她不说话,安静陪着他。
不多时,暮色渐浓。
周屿程淡然起身,又恢复一身懒散的痞气:“走吧。”
姜洵思衬几秒,站起来跟上他:“一会儿你先送我回家,我上楼拿个东西,你在滑滑梯附近等我好不好?”
周屿程回身看着她,眼里情绪很淡。
但跟她对视一会儿,他还是弯起嘴角:“行啊。”
越野车停在儿童乐园旁,被几个小孩子当成捉迷藏天降堡垒。
姜洵蹬蹬跑上楼,回到家直奔卧室。
没想到林燕芳不在店里,反而在家跟老闺蜜通电话,以零经验的自信传授婆媳相处之道。
看见姜洵抱个大箱子从卧室出来,林燕芳扣着耳边手机,狐疑:“你干嘛去?”
姜洵一本正经扯谎:“一些旧书,我清一下,拿给楼下收废品的爷爷。”
“哦。”林燕芳姑且信了,“今晚不在家吃?”
“跟同学约了逛街。”
“行吧。那个你跳舞的视频,我发咱家庭群了啊,舅舅婶婶都在夸你呢,早知道让你学跳舞了,搞不准今后还能上电视呢。”
“你怎么老是异想天开。我出门了。”
“记得吃晚饭!”
“知道了。”
姜洵快步下楼,抱着箱子钻进副驾。
周屿程看着她怀里一箱杂物,眯起眼:“拿什么了?”
姜洵神秘道:“你猜呀。”
其实这箱子里不止有旧书。
底下藏着好几盒仙女棒和迷你烟花,全是林燕芳眼里的违禁品。
姜洵埋头翻找,顶上的东西暂放在档位台上,继续深挖。
周屿程随手拿起一张灰绿色的A4纸。
记忆一下涌了上来。
实验中富得流油,练习题却非要拿这种泛着臭味的回收纸来印。
他当时最烦这个。
“早练二——”他看着纸面,低语出声,“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蛄是蘑菇的菇?”
姜洵一愣。
“当然不是!”她脸一臊,“太急写错了。”
“哦。”
周屿程嘴角漾起笑,翻了个面,看阅读题。
“体现了作者强烈的思乡之情”
姜洵郁闷,伸手要夺:“不给看了,还我。”
周屿程十分顽劣,卷子拿得远远的。
不仅是早练题,她的意林、小甘随身记,统统被他翻了。
还有一本草稿本。
他随意看了看,在最后一页看见一句重复抄了好几遍的诗。
——“桂楫满中川,弦歌振长屿。”
他微微皱眉,像在回想。
问她:“高中要背《帝京篇》?”
姜洵心一震。
连忙把草稿本拿过来,塞回箱子里。
“忘记了,可能要背吧。”
周屿程没说什么,翻她的英语报纸,看她写信给李华。
姜洵刨刨找找翻了半晌,终于找到压箱底的烟花棒。
周屿程瞥她一眼:“在这儿放?”
她眨眨眼:“不然去哪?”
周屿程带她去了实验中。
没走正门,翻墙进的。
周屿程先把她托到墙头,而后一个翻身进了学校,在下面等她。
“下来。”
姜洵手腕发抖:“等一下,怎么这么高啊?”
周屿程闷笑:“怕什么?我接着你,摔了有我给你垫背。”
姜洵慢悠悠挪了挪,周屿程已经张开双臂等着她。
她心一横,屏息往下跳。
周屿程牢牢抱住了她。
笑得胸腔都在震:“姜寻寻,你蜜袋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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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要吓死了,差点以为要摔个狗啃泥。
这个点,实验中的学生还在上晚自习,远处教学楼灯光闪闪。
两人走到黑黢黢的操场边上,姜洵蹲下来取出烟花棒。
“周屿程,你的打火机呢?”
周屿程站在一旁,伸手把金属打火机递给她。
看她蹲在那儿,偷偷摸摸捣鼓烟花,忽然有点想笑。
“姜洵。”
她抬头,杏眼圆圆的:“啊?”
周屿程勾起唇角笑:“怎么这么可爱。”
“”
姜洵抿了抿唇,嘀咕:“总感觉你在笑我。”
“没笑你。”周屿程声线撩人,“是你招人喜欢。”
“尤其招我。”
音落,姜洵嘴角弯了一瞬。
刚想点燃烟花,远处吼来一嗓子:“你俩!逃课是吧?!”
姜洵吓一跳,周屿程反应及时,拉上她跑往后门。
保安没追上,骂骂咧咧,说现在的学生真不像话,逃课就算了,还早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上了车,姜洵喘着气惋惜:“怎么办啊,烟花落在操场了。”
周屿程心情不错,颤着肩膀笑。
姜洵瞪他:“不许笑了,我们烟花都没了。”
周屿程毫不在意,反而问她:“看不看电影?”
姜洵想了想:“也行。”
说完拿出手机,点进奇异果软件。
“不去电影院了,我们就在车里看吧。”
周屿程顺着她:“你喜欢就行。”
随意挑了部打怪的片子,姜洵看到一半自己先睡着了。
周屿程关了视频,把副驾座椅降低,找个枕头给她垫上。
看她睡相乖巧,周屿程手欠,逗弄地拨了拨她耳垂,她轻微“唔”了一声,翻身继续睡。
车窗外夜色沉沉。
晚自习最后一节的放学铃声遥遥传来,周屿程靠着椅背,思绪放空一会儿,拿起姜洵的灰绿色练习卷,又看了一遍。
sinα=tanα*cosα。
有意思,α写得跟条小鱼似的,拖个尾巴。
看着看着,他又有点儿想笑。
原则上,他很讨厌被人牵着情绪走。
但姜洵于他而言,是一个鲜活的例外。
不知过了多久,姜洵手机响起一阵闹铃。
她猛地惊醒,抓起手机看时间。
“周屿程周屿程!”
周屿程的视线从卷面离开,看向她:“做噩梦了?”
姜洵一个翻身跨坐到他腿上,看着手机屏幕,嘴里倒数:“五、四、三、二、一。”
音落立刻看向他:“周屿程,生日快乐!”
周屿程有一瞬的静滞。
她一双眼眸亮如星辰,倒映他平静面庞,胜过这世上所有焰火璀璨。
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第36章 水渍
姜洵坐在他腿上, 笑得乖乖的。
两人对视片刻。
周屿程微微挑眉,似乎在问她有何企图。
又过几秒,姜洵眨了眨眼, 忽然扑上去抱他。
细瘦手臂圈在他脖子上,脑袋在他颈窝蹭来蹭去。
头顶还翘着几缕细软发丝,羽毛一样柔乎乎, 扫过他凌厉下颌。
这一套招式算是她久违主动,周屿程似乎十分受用。
他惯着她闹,胸腔溢出笑来:“姜寻寻, 你很会卖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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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洵抬起头, 从善如流:“是啊。”
周屿程捏她脸颊玩, 笑得痞坏:“我看你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洵一本正经:“哪有。”
说完, 身子乱动一下。
她前段时间重新练舞, 腰身又细又软, 他抱在怀里手感极好, 几乎爱不释手。
“说吧,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周屿程吊儿郎当逗她。
她吸了吸鼻子,低声解释:“昨晚本来想去钟谭里给你买礼物的, 忽然碰到你哥哥, 就来不及买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今天给你补上,正好是你生日。”
闻言,周屿程目光逡巡, 经由她温柔眉眼,游移至落着阴影的白皙锁骨。
片刻, 他再次看向她眼底,倦淡地敛了敛眸。
车厢沉静昏暗, 她似乎不觉危险,解闷似的,手指摸向他喉结,感受声带振动。
他声音低哑含笑,慵懒里泛着一丝坏劲儿:“要你啊。”
姜洵指尖一顿。
抬眸看他,特别认真:“现在吗?”
周屿程一手扶在她蝴蝶骨,食指指腹隔着衣料缓缓摩挲。
他眼里有浑不正经的热意,声线下沉:“你想什么时候,听你的。”
姜洵揪了揪他毛衣衣领。
呼吸有点紧。
试探他:“你可以忍吗?”
“忍不了。”他直白坦荡。
姜洵不说话,咬了咬唇内软肉。
心跳闷快。
苏禾大言不惭,说最好的礼物就是把他给睡了。
但这种事情,是不是得提前做好功课?
车里可以吗?
她有点郁闷了。
苏禾先前赶潮流,逼她测过几次mbti,得出的结果半J不P。
简而言之,就是那种凡事喜欢做计划,但又不知道做什么计划的人。
未经事的她当然不太明白,其实那种事情,靠的是感觉与气氛。
一切水到渠成。
周屿程看她眼神不定,知道她又动小心思了。
“想什么呢?”
她回神,表情更加认真,认真得有点可爱:“周屿程,我们没有那个。”
静了两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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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洵皱眉:“你笑什么?真的没有。”
“是没有啊。”
周屿程饶有兴味看着她,一手已经打开车斗,摸到一袋未开封的消毒湿巾。
长指一勾,撕开包装。
“这个就够了。”
她一愣:“啊?”
“傻瓜,在一起又不是为了睡.你。”
周屿程凑到她耳边,气音撩得耳垂又痒又热。
“但是吧——”
“你得让我好好欺负欺负。”
车窗外月色昏茫,半夜淅淅沥沥下起小雪。
雪绒落在微微发烫的车灯上,晚风一来一回,轻颤的柔软融成透明水渍。
姜洵咬着唇,溢出细碎轻咛。
周屿程吻她微蹙的眉心,笑意顽劣又温柔。
灼热气音绕在她耳畔,一点都不放过她——
“姜寻寻,这回你真把我车淹了,怎么办啊,嗯?”
姜洵视线模糊,异样体验如指尖过电,声音都在颤:“你喜新厌旧会换的”
“不换。”
他吻她颈侧,气息沉得要将她彻底淹没。
“就要这个。”-
第二天,姜洵回到寝室,苏禾神神秘秘凑到她桌位。
像地下交易的线人,冒一句:“睡了没?”
“”姜洵带着单边耳机练听力,瞪她,“当然没有。”
“啧。”苏禾摸摸下巴,乱猜,“长这么帅,该不会是大树挂辣椒不行吧?”
“?”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形容。
姜洵轻轻推开她,戴上另一边耳机:“不知道,你快背你的单词。”
“都背完了好吧。”苏禾悠悠走远,意味深长道,“quality啊quality,产品质检很重要啊,小妹妹。”
“”
什么质不质检的,害她选项都填错了。
A。
是A,顶级的那个A
今天又一个闲暇周六,宿舍楼人来人往,女同学们看她的眼神,其实非常五花八门。
甚至有不熟识的女生来问:“姐妹,你真的跟周屿程在一起啦?”
姜洵平静看着对方:“嗯。”
女生茫然又顿悟,点了点头,讪讪走远了。
傍晚,当周屿程出现在十六栋楼底的时候,大家是彻底信了他们在谈。
“姜寻寻,下来。”
周屿程打她电话,但声音可以从楼下传上来。
姜洵站在阳台往下看,耳边扣着手机,听见的是两重声音。
她有点开心地问:“要干嘛?”
楼下空地积着厚厚的雪,沐一层夕阳。
周屿程单手插兜抬头看着阳台,黑色夹克一派慵懒痞气:“带你玩儿,去不去?”
她笑眼弯弯:“去哪儿啊?”
周屿程吊儿郎当跟她扯:“别问了,沙漠骑骆驼,记得背瓶水。”
姜洵噗嗤笑了。
“那你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
“十分钟。”
“太快了!”
周屿程妥协:“十五分钟。”
她讨价还价:“二十。”
周屿程惯着她:“赶紧。”
苏禾倚着玻璃门框嗑瓜子,看姜洵匆匆进来打开衣柜,在一堆温柔色系里挑来挑去。
“寻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
苏禾挑眉暗示:“记住了哈,quality。”
“”
姜洵想拿衣服丢她。
“什么quality,嗑你的瓜子。”
苏禾啧声,感慨孺子不可教也:“妹妹,你还是太年轻了,万一爱到深处发现他不行呢?”
姜洵听得脸臊又头大,十分洒脱地打哈哈:“那,他不行就不行吧,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完,翻找衣架的手忽而一顿。
电话还没挂。
空气死寂,低沉如钝刀磨人的语调夹杂电流声,从听筒里悠悠漫出来——
“姜洵,你一天天都跟别人扯我什么玩意儿?我不行?”
第37章 强势[二更]
姜洵啪一下挂了电话。
周屿程被她晾了二十分钟。
天都黑了才匆匆下楼, 她已经做好被治的准备。
不出所料,一上车就被周屿程压在车门里侧一顿惩罚。
不算温柔,像是掠夺。
最后吻至她脖颈通红, 毛衣边角悄然往上翻,他温热手掌顺着细腰弧度往里探。
一场侵略停止于一声克制的低唤,她在触电那一瞬叫他名字。
周屿程暂时放过, 指间余留着雪山春融似的柔软。
姜洵小幅度喘.息着,推开他。
本来妆就淡,现在口红都花了, 只留唇角几分湿热。
出门太急, 包里没带口红, 不能补妆。
姜洵正郁闷,周屿程坏劲儿又上来, 探向副驾顽劣地扣住她后脑勺, 在她一记慌乱的低咛声里堵住她所有氧气。
纠缠半晌, 周屿程很故意, 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
似乎要让她记住,被他完全掌控着的沉溺与清醒。
姜洵皱眉,加一分力道咬回去。
周屿程吃痛松开她, 也不生气, 只是笑:“记仇?”
她胸口起伏,差点呼吸不畅。
有点气闷:“你咬我,我就咬你。”
周屿程多年之后才发现, 这句不是个玩笑话。
她是晴冬里的温柔,也是平静下的暗流, 搅动他人生轨迹,占据他唯一燥烈与痴迷并存的爱意。
但那是很久以后了。
姜洵不知道他是不是天生喜欢热闹, 只觉得他身边一直喧嚣。
比如过个生日都要被吵死。
周屿程那帮朋友喜欢热闹,以陈炎昭为首,坚持要用把人送走的架势,办一场热火朝天的生日派对。
原计划是邀请一个外国女团过来劲歌热舞,被周屿程一口否决。
说只要他敢请,他就拧断他的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炎昭对自己一张帅脸还是很珍惜,保头为重,没搞得太离谱,最后仍是一场私交聚会。
晚上八点多到达老地方,Seabed的私人包厢。
室内大平层配环绕式观景落地窗,一次签一年。
蛋糕是陈炎昭订的,巨大无比的三层奶油浅粉夹心,顶上一个珍珠小天鹅,结婚才用的欧式奢华款。
周屿程不忍直视,敛眸点烟,雾气随声音轻散:“你洗洗干净,埋里头挨切算了。”
陈炎昭义愤填膺,叼着香烟围着蛋糕转一圈,为自己辩护:“不好看吗?啊?小洵你说,好不好看?够不够有诚意?”
“”姜洵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挺好的。”
“你看吧,你老婆都说好,你听不听老婆话?”陈炎昭仗着人势得意洋洋。
周屿程给他面子,懒得踹他。
这儿插着兜,拿下嘴里的烟,压着眉眼观察这蛋糕的成分,看有没有被毒死的嫌疑。
包厢里还有几个女孩子,都是陈炎昭叫来的。
一个赛一个的好看,还极其自来熟,刚刚见面就跟姜洵聊起口红色号。
“真的好好看啊,是不是香奶奶的黑管211?”@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啊?”姜洵茫然又耿直,轻声说,“我口红掉了,现在没涂。”
女生诧异:“没涂吗?好自然啊这个颜色。”
姜洵这才想起来。
都是在车里那会儿被周屿程弄的。
有点尴尬,不想说话了都。
贺司刚到,远远同姜洵打了个招呼,迎着迷离光束走向c位的三层蛋糕。
一眼就看笑了,搭上陈炎昭肩膀:“小昭昭,你知道吗,我大姨二婚都不用这个。”
“滚蛋滚蛋!”陈炎昭虚虚踢他一下,“死直男!没审美!”
贺司笑着走开,瞥见周屿程在落地窗前按手机,右手手腕空了,什么手表紫檀鸽血红,统统不见。
他走上前:“阿屿,稀罕啊,你那俩劳什子呢?”
陈炎昭抢答:“这还用问?上交老婆了呗。”
“上交了?”贺司笑了下。
他没有陈炎昭那么撩贱,也没有周屿程天生的散漫浑野,遇事先来一个中规中矩的求证:“真的假的?”
周屿程懒洋洋勾唇浅笑,俊然侧脸倒映在窗玻璃上,重叠一片璀璨夜景。
“是啊。”他浑不正经,“上交老婆了。”
姜洵在另一边跟女孩子聊天,闻言顿了顿。
心尖像被猫尾蹭了一下。
十分钟后人都来齐了,大家一起拼酒玩游戏。
姜洵不是酒局常客,会的不多,不精通玩骰子开点数,只勉强会点简单的卡牌类,还是最普通的U诺。
“那就U诺。”周屿程一锤定音。
陈炎昭如遇天雷:“我操啊,哥哥,这会儿您又不嫌U诺幼稚了?”
“是么,我什么时候说它幼稚了?”
周屿程陷在沙发里,一手揽着姜洵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他手指轻轻绕着,玩她的头发。
“多有意思啊,是不是?”他看向她,尾音拖着慢悠悠的低沉语调,问得轻柔又暧.昧。
姜洵别开眼,嘴角轻轻弯了一瞬,没说话。
众人低声起哄。
姜洵玩得一般,罚的那几杯酒,周屿程全都替她喝了。
陈炎昭找死似的,非说不行,小洵也得喝,至少一杯。
姜洵就喝了一杯度数低的特调,在众人的起哄声里,她不小心被呛了一下。
昏暗灯光下,她脸颊红红的,像只桃子。
周屿程看了会儿,胸腔闷出笑来,手臂一揽让人靠得更近,偏头吻她唇角。
对面的贺司啧了一声,后仰靠向沙发感慨:“总算看明白了,这是真喜欢。”
“真?”陈炎昭喝了酒,兴头上来了,夹着烟的手猛敲桌,“是‘只’!唯一!唯一懂不懂?文化人说的‘千金不换’!老子早跟你们说,外头那些八卦全他妈掺水,今后少听多看,眼见为实行不行!”
众人纷纷应和,又开始笑闹。
——“您好,你们加的酒。”
熟悉的声音从哄笑声里轻浅漫过。
陈炎昭抬头一瞧,脸上那点笑瞬间没了。
杜昕然瞥他一眼,没理,自顾放好了酒,红唇一勾扬起商业微笑:“祝今晚愉快,有需要请按铃。”
陈炎昭暴起,不由分说扯她手腕:“他妈的,跟老子出来!”
杜昕然静无波澜,带着淡淡一股傲气,任他拉着自己离开。
姜洵愣住,周屿程掐了一记她的脸颊:“他俩的破事儿,没什么。”
“哦。”没事就好。
游戏进行到一半,姜洵离座去卫生间,跟周屿程说不用人陪。
“电话别挂。”周屿程用微信打给她。
姜洵眼睛瞪大:“我要去卫生间,怎么跟你打电话?”
周屿程好整以暇:“进去按个静音不就行了?”
“”竟然反驳不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洵拿着手机去往最近的卫生间,撞见熟人吵架。
“操!这破班儿你非上不可是吧?老子有钱养你!你他妈听明白没!”
“明白啊,陈少家里是这个。”女人靠着幕墙竖起大拇指,长睫柔媚一扫,抱臂轻语,“缠着我这种小鱼小虾,不觉得掉身价吗?”
陈炎昭原地踱了几步,伸出的手没掐她,只是指着她的脸点了点:“杜昕然,老子从第一天见你就他妈的没舍得碰你一下,衣服都是老子给你穿上的,你这会儿给我来气是吧?”
这场架一个添柴一个哑火,没有停的征兆。
姜洵觉得再往前走不太好,默默转身,去往另一头的卫生间。
经过幽暗长廊,撞到一个人。
她定睛一看。
董辛茹。
对方似乎特意在等她。
一身刺猬似的朋克打扮,短裙渔网袜,棒棒糖含在嘴里,另一手拿出一个黑色礼盒,递给她:“帮我给周屿程,祝他生日快乐。”
姜洵平静看着她,不说话,也没接。
董辛茹一如既往的冷脸,拿着礼物的手悬空片刻,收了回去。
“算了。”
两人对视。
董辛茹终于露出一点常人的情绪,语调有起有伏地问她:“你凭什么?”
姜洵攥着手机,神色如常。
“你说话啊。”
董辛茹情绪又多几分,似乎是嫉妒,也像愤怒。
眼睛直勾勾盯着姜洵:“他玩的东西不止一样,只要他想,什么都是他的玩具,你怎么确定自己不是?”
——“寻寻。”
身后传来周屿程的声音。
姜洵站在原地没动,周屿程已经把她护到身后。
“董辛茹。”他居高临下,语调是冷沉的平缓,“我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
董辛茹似乎隔了很久才得以见到他。
这样近的距离,是她想要的。
不知不觉,眼里晕起一圈酸涩。
她浅笑,答非所问:“是啊,你对我很好。”
无声对峙,周屿程耐心所剩无几:“你有病就去治,从头到尾治好了再来捋捋清楚,我对你没有半点儿意思,明白?”
“那你为什么给我交学费。”董辛茹突然摊牌。
姜洵眼睫一抬,看向她。
“操。”
周屿程气笑了,眼眸阴涔涔泛着冷。
“那他妈不是我,我压根儿就没有尾号4037的银行卡,要我说几遍?”
——“哟,这又是哪个妞?”
贺司忽然出现。
“董什么来着?”他拧眉,似乎在回想,很费劲才说出来,“哦,董辛茹。不好意思,记性差。”
经过姜洵,他笑了笑:“里头切蛋糕呢,把咱们大寿星带回去吧。反正我是带不回去,他就听你的,别人说什么也不管用。”
这话像是说给某个局外人听的,带着一丝关切的警示。
董辛茹神情遇冷。
姜洵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却是自己走的,没管周屿程。
“寻寻!”周屿程阔步跟上来。
没走几步,被他拦在包厢门口。
姜洵抬眸看他,表情静得人心慌:“怎么了?”
周屿程磨了磨牙,温和道:“你应该见过她。”
“见过。”姜洵翻旧账似的,似乎就等着这一天,“所以你为什么不主动跟我说?”
“因为压根儿就不重要。”周屿程一字一顿。
姜洵不说话,抿唇跟他较劲。
其实她知道,他根本没什么刻意瞒着她的,连柳芷清的墓都带她去了。
但不知为什么,就是不高兴。
“我没给你买礼物,她买了。”姜洵垂眸迈开步子,从他身前走开,扔下一句,“你去拿吧,人家估计还在等你呢。”
“姜寻寻!”周屿程上前拉她手腕,“不能好好说话是吧?”
他稍微用点力气,姜洵就挣脱不开,只能待在原地继续较劲:“我都没跟你生气,怎么没有好好说话?”
“你这叫没生气?醋味儿都呛人鼻子了,能不能给点儿时间让人哄哄?一不高兴就想走,东西南北分得清吗你,知不知道这儿有上百个烂泥醉鬼,撞上一个都够你哭的,能不能别让我担心?”
周屿程耐着性子说了好长一段,眉眼戾气犹存地往下压,目光却深沉又温柔,把人看得心都空了。
姜洵倔强沉默着。
那点气闷还没消,刚想反驳。
下一秒,周屿程重重吻了过来。
脊背猝不及防砸向冰冷幕墙,被他用手垫着,没让她撞伤。
周屿程强势勾缠着,将她两只作乱的手腕向上一摁,交叉在她头顶紧紧扣锁在墙上。
姜洵全身渐软,呼吸因为强烈的缺氧完全失序,眼角沁了一点眼泪。
周屿程终究还是舍不得,没过一会儿就放过了她。
姜洵眼眶红红盯着他,像一只小海星要把鲨鱼吃了。
周屿程抹她唇角水渍,喉结滚了一遭,硬邦邦道:“看什么,心里骂我呢?再来一回?”
姜洵咬紧牙。
周屿程看她半晌,松了她的手腕,捧起她脸颊轻轻一吻。
一向倨傲不羁的性子,在她面前第一次低了头:“说吧,要干什么,是不是想打我?给你打,只要你高兴。”
姜洵默了半晌,朝周屿程张开手臂,毛衣长袖还耷了一小截。
眼里一片倔强,张口却是轻柔的一声:“要抱。”
第38章 上瘾
拒绝不了她这套。
周屿程二话不说抱住她。
温度覆上来, 弥漫淡淡烟草味,烈性杂糅着疏离,引人沉溺上瘾。
姜洵在他怀里踮脚, 柔软呼吸像只小鱼游曳,往他脖子方向探。
想亲他。
一个眼神心照不宣,周屿程偏头吻过来。
他体温偏高, 掌心更是温热,像风拂热焰层层撩开,温度不安分地探进她毛衣下摆。
她觉得痒, 指尖攥紧他脊背衣料。
利用一个吻, 报复似的在他唇上咬了一记。
导.火索一点即燃。
下一秒呼吸纠缠, 愈演愈烈。
周屿程没有退后,反而吻得更深。
指腹薄茧蹭过她腰侧软.肉, 顺着温度游移, 带着惩戒意味用力掐了一下。
她心坎过电, 突然松了口。
灼热气息拉开距离。
她小幅度喘.息, 皱着眉抬头:“你干嘛。”
周屿程耷着眼睫看她,懒散抬了抬手,指节擦过嘴角, 一副浑样:“你咬上瘾了?”
灯光昏暗, 姜洵看见他嘴角有点红。
不知是不是破了个小口。
心虚,关心一下:“很疼吗?”
闻言,周屿程挑了挑眉。
这人直白起来就是天生的坏, 张口就开:“疼,疼得都起来了, 看不见?”
“”
没有半点正经。
姜洵不想理他,别过脸, 视线死活不往下落。
“行了,不玩儿你。”周屿程捏捏她脸蛋,温柔地哄,“咬也咬了,气也撒了,没什么想问的?”
“有啊。”她盯着他,淡定自若地问,“她是你前女友吗?”
周屿程斜额笑了下。
借机逗她:“你觉得是还是不是?”
姜洵挪开脸:“你爱说不说。”
周屿程来了劲儿,弯腰挑起她下巴,笑着跟她对视:“怎么这么委屈?”
姜洵作势要咬他手腕,周屿程无所谓地递给她咬。
她看了眼,又没动作了。
就爱跟他反着来,这会儿安安静静像个罚站的小学生。
周屿程胸腔闷出笑来。
直起身子,淡声:“哪儿来的前女友。我跟她半点关系没有,她顶多算我高中同学,高一在我隔壁班,高二那会儿休学又转学,离开实验中了。”
“哦。”姜洵思衬几秒,“那她说的那个,学费是怎么回事?”
“那个我真不知道。”他懒散回答,没骗她。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因为八万。”
“啊?”姜洵一本正经联想,“她给八万吃的麻将?”
周屿程笑了:“倒也没这么坏,她救过八万。”
姜洵神情一软:“救过?”
“嗯。八万是捡的,刚来那会儿养在双凫巷,一身皮肤病,治了半个月没治好,半夜还老是叫,周柏承嫌弃它又脏又吵,瞒着我把它扔了。”
姜洵怔愣。
“后来我到处找它,没找到,报警也没用。它项圈里面刻有我的手机号码,最后是董辛茹打过来,把我叫去了兽医院。”
“八万那会儿差点死了,是她救的。这狗想找回家的路,半途被一群混子盯上,喂它碎玻璃。食道划伤,浸一嘴的血,养了半年才好。”
“至于董辛茹,我欠她一个人情。后来知道她在学校被人霸凌,我跟陈炎昭他们帮过她几回。除此以外没别的,那些学费还是什么费,乱七八糟,我真不清楚。”
姜洵放空一会儿,回过神来:“哦知道了。”
周屿程屈指,哄人一样蹭蹭她鼻尖:“放心没?还有什么想问的?”
姜洵摇头。
看着他,眨了眨眼。
周屿程瞧她半晌,手机掏出来递给她。
“不信?给你翻翻。”
她别开眼:“不要。”
周屿程挑眉:“我看你挺想要的。”
“诬陷。”
“这叫揭发。”
“强词夺理。”
“你还跟我杠上了?”
“就杠你。”
“小没良心。”周屿程牵她手,“走吧小气包,吃蛋糕。”
怎么还押上韵了。
蛋糕味道还行,是她喜欢的草莓夹心。
周屿程不爱吃甜,被她塞了一颗裹满奶油的草莓,嚼一口就皱起眉头。
但她塞给他第二颗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拒绝,还吃得挺闲适。
不过他这人表面懒散,骨子蔫坏,尤其喜欢逮着她逗弄。
趁她喝了酒反应慢,他刻意把一点奶油抹到她鼻尖,拍了张照。
姜洵扑过去让他删照片,他偏不删,还设成了屏保。
相片里的她懵懵的,鼻尖一点白,额头浮着系统时间,他一开就能看到。
之后好几天,董辛茹没有打过周屿程的电话。
也有可能是被他彻底拉黑了,姜洵没问。
周一书法课,老师在线发了份隶书字帖,让大家自行临摹,下堂课讲解。
姜洵临得快,下半节课拿着平板摸鱼,设计BOBXIX的商稿。
老师在讲台转悠,拿起保温杯喝茶,茶叶碎渣吐回杯里,提醒大家:“诶,说个事儿啊,院里通知了,放假前把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整理,颜料什么的可以堆到杂物箱,画什么的一律拿走啊,咱院年前要翻新,椅子桌子都得换一批,东西丢了可没人帮你们找,回收站翻去吧。”
同学们欢呼起来:“哇塞,咱院终于有钱了!”
苏禾笑了,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吐槽:“用什么委婉修辞啊,这叫贪了个大的,还附赠甲醛礼包给咱新年压压岁。”
姜洵弯起嘴角,胳膊戳戳她:“太大声了。”
“怕啥。”苏禾撑着额头写隶书,看她平板里的线稿打了一半,提醒她,“诶,你宋明艺术展的作品别忘了啊,年后就开展了。”
“嗯,在画了。”姜洵说。
苏禾轻叹:“真羡慕学霸的执行力。”
姜洵悠悠道:“你不是J人吗?”
“屁的J人,我是一上学就会死的死人。”苏禾翻白眼,真一副要死的模样,“救命啊,年底一堆破事儿,下周考四级,明天还要体测,我真服了,操场的雪扫完了吗就让人跑步。”
姜洵一顿。
“明天体测?”
“是啊,时间表都下来了,你不看班群啊?”
“”
害怕的事情总归要来。
体测当天是个晴朗天,冷空气里一片澄明。
苏禾先去馆内测试仰卧起坐,姜洵一个人前往操场,排队录入身份信息,准备测试八百米。
不远处的飞碟式挡雨台下,大三的体育项目班在做体能训练。
姜洵一眼看见周屿程。
十二月的天,他身上就一件黑色薄衫,衣袖折至臂弯,俯卧撑做得标准熟练,小臂肌肉突显青筋纹路。
头发剪短了些,接近碎寸,清爽又利落,更显肆意张扬。
姿势原因,透过垂下的衣领,隐约看见腹肌轮廓。
姜洵生涩吞咽一下,移开视线,匆忙跟上体测队伍。
她很担心不及格。
不出所料,起跑没多久就开始喘。
十来个女同学组成一个测试小组,大家豆子似的绕着操场内圈。
每个人体能不一,一前一后慢慢拉开距离,散落在跑道各处。
老师在一旁喊:“三步一呼,三步一吸!节奏调整好!”
姜洵匀速跑,身边人一个接一个超过了她。
她呼吸渐乱,呛鼻的冷空气一涌一出,闯进肺里像结了冰,又疼又紧。
跑了一圈下来,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连脚步声都听不清了。
——“保持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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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屿程抬眼,远远看见一个小身板越跑越慢,最后坚持不住,停下来撑着膝盖缓了缓,歇了片刻,重新起步。
没能撑下去。
——“老师!有同学昏倒了!”
周屿程眉心一拧,立刻起身朝那边跑去。
“周屿程!”体育老师在身后发飙,“谁允许你擅自离堂!”
周屿程没管,径直拨开跑道边越聚越多的人群。
“姜洵!”他半跪着把人揽在怀里,轻轻拍她脸,“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姜洵还有点意识,但是脸色苍白,眼神虚离地看着他,迟疑地点了点头。
周屿程掏了掏运动裤口袋,拿出一颗糖撕开塞她嘴里。
“张嘴。”
姜洵慢半拍,缓缓照做。
稀缺的糖分渗进身体里,眼前黑灰色的雪花才慢慢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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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的老师半晌才赶过来,递来一瓶葡萄糖,周屿程小心翼翼喂她喝下去。
看她逐渐有了点精神,他拧紧的眉慢慢舒展,气急犹存地问她:“你没吃早餐?”
“嗯。”她迷迷糊糊承认,“我消化慢,怕跑到一半胃疼。”
周屿程胸口起伏,像憋着一股气。
“姜洵,你真行。”
——“周屿程!回来多加二十组俯卧撑!”
体育老师远远喊了一声。
围观的同学表情复杂,有一丝诧异的羡慕。
“不是说周屿程很花吗?看样子也不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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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洵意识到他因为自己被罚了。
轻声问:“周屿程,二十组俯卧撑是多少个?”
周屿程在操场边上抱着她,差点被她气冒火,葡萄糖小瓶子都要捏扁了:“你还关心这个?”
“关心啊。”她靠坐在他怀里喝完最后一口葡萄糖,咽了咽,逐渐清明的眼眸望向他,“不然我关心什么。”
周屿程拿她没办法,瓶底敲敲她额头:“关心你补测的事儿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洵看他半晌。
“周屿程。”
“说。”
“人那么多,你怎么看见我的?”
“我瞎了?”
姜洵又静了好一会儿。
“周屿程。”
“我在。”
“之前在咖啡馆,你不认识我的时候,那管烫伤膏是不是你买的?”
周屿程笑:“是啊。”
“为什么?”
他挑眉:“当然是对你有坏心思。”
她茫然眨眼:“什么坏心思。”
周屿程很故意,半真半假地逗弄人:“把你骗上床?”
她默了默。
小声嘀咕:“那怎么忍到现在。”
闻言,周屿程自嘲地笑了声。
“一开始没想到。”
又说:“没想到你这么能让我心疼。”
第39章 我在
补测在下学期开春, 还有好几个月。
反正能躲一劫是一劫。
周屿程确定她没什么大碍,在她脸上掐一下,懒懒散散回去继续训练。
姜洵坐在一旁的休息凳喝水, 安安静静看他挨罚。
莫名入迷。
一双杏眼移也不移地盯着他,看他撑着地面上下起伏,手臂肌肉绷起厉朗线条, 细汗顺着青筋沟壑滑过。
到了最后喘气声重了些,但不像是累的。
像是酣畅淋漓,借机释放了平日里用不完的劲儿。
让她想起他在拳击馆, 把闻铮撂倒的那一刻, 胸口剧烈起伏着, 嘴角漫不经心弯起一瞬。
一身无关胜负的倨傲轻狂,与生俱来的游刃有余。
不由自主地, 又开始好奇他胯骨的刺青。
当时怎么就没看清楚呢。
姜洵小口喝水, 手指不经意捏紧了瓶身。
跟他同个项目班的男生已经结束训练, 个个闲不住, 围上来给他录像。
“我靠我靠!还有五十个!”
“牛逼!屿哥你破纪录了!”
“我操,你这样我压力很大啊!老师!下回能不能别统一标准啊?累死我们小虾米了!”
那帮男的还在跟体育老师撒娇扯皮,周屿程已经起身, 拍了拍手里的灰, 去卫生间洗了手才过来。
姜洵眨眨眼看着他走来,问他:“你外套呢?”
“宿舍。”
“不冷吗?”
周屿程拿过她递来的水,鼻腔哼笑:“心疼了?你让我抱抱?”
她一顿:“不行, 这里好多人。”
“那怎么办?”周屿程轻轻挑眉,“你男朋友要冷死了。”
“”无赖。
周屿程一口气灌完半瓶水, 在她身边坐下。
姜洵裹紧白色羽绒服,像个小面包。
“周屿程。”
“嗯?”
“你能不能再多做几个俯卧撑?”
周屿程眼风扫过来:“爱好挺别致啊姜洵, 这么喜欢看我被罚?”
她笑眼弯弯:“喜欢。”
周屿程瞧她不对劲,一眼看透她:“到底想说什么?”
姜洵杏眼微张,满目期待地凑过去问:“那个,你的纹身是什么呀?”
周屿程微垂眸,看她冻红的鼻尖。
“纹身啊——”他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反问她,“找个时间给你亲眼瞧瞧?”
姜洵一下反应过来。
身子退回去,眼睛一本正经直视操场。
含蓄又洒脱:“也不是不行。”
周屿程慢悠悠贴近:“你说的?”
姜洵掩饰般揉了揉微红的耳朵,转头看向他,抬手翘起小拇指,等着他勾过来:“我说的。”
周屿程有十几年不玩拉钩承诺这套了。
鼻腔轻轻哼笑:“姜洵,你幼不幼稚。”
说着,小指还是勾了上来。
盖个章。
几天后又开始下雪,忙碌的期末步入正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苏禾有一个雕塑选修,最近在赶期末作品,一天到晚挖泥打泥,练就一双铁臂。
姜洵灵机一动,周六跟她前往雕塑系,想给周屿程做个Q版小摆件。
雕塑系挨着土木工程学院,享有一片泥坑,还配了几台搅泥机。
学生要自己在坑里挖泥,放到小推车里推往搅泥区,最后再把处理好的泥块带回雕塑实训室。
一趟下来累够呛。
两人推着小车到达搅泥区,苏禾搬起一块灰泥丢进机器里,霸气叉腰:“姐现在强得可怕,一拳能打三个许源!”
姜洵坐在一旁歇息,额头已经沁出汗。
还没开始正儿八经捏雕塑,围裙上就沾了一堆泥点子。
体验怪新奇的。
她擦擦手,拿起手机录了个七秒小视频,从运作的搅泥机拍到脏兮兮的围裙,发给周屿程。
周屿程:「在哪?」
姜洵故意不回,怕他过来看到她捏的“惊喜”。
灰泥搅拌好,苏禾带她去雕塑实训室。
造型架先用铁丝绕好,一小坨泥巴搭上去,姜洵拿着小锤子慢慢塑型。
围裙兜里的手机开始响,她手里有泥不好拿。
苏禾还在怒目圆睁捣鼓铁丝,她趁机求助:“苏禾,帮我拿一下手机。”
苏禾二话不说帮她掏出来,看了眼屏幕。
“你妈妈打来的,帮你接了哈。”
“好。”
“喂?阿姨?”
苏禾问好之后忽然不说话了,表情很静,光听电话那边说。
“哦,好好的,马上就到。”
姜洵看去一眼:“她说什么啦?”
“寻寻。”苏禾少见的茫然,看着她说,“是市人民医院。”
她呆了一瞬
不多时,周屿程拎着一杯热可可来到实训室,一路懒得撑伞,肩上落了一堆雪花。
高挺身子倚着门框,朝里扫视一圈,看见苏禾。
“姜洵呢?”他问。
苏禾回身,欲言又止:“她去医院了。”
姜洵冒着大雪一路狂奔到校门口,打了辆出租赶往医院。
林燕芳在店里突然昏厥,年轻小工及时叫了救护车。
现在人在病房还没醒,护士一量体温,高烧三十九度。
姜洵到的时候,林燕芳躺在病床上,输液管吊了长长一条,常年操劳的手插着针管。
消毒水味道涌进奔跑过的胸腔,姜洵缓着心跳,慢慢坐到病床边的折叠凳上。
有点恍神。
印象中的林燕芳年轻气盛,尖牙利嘴的,总是烦她。
小学时候炫耀她数不清的奖状,转过背又嫌弃她九十分考得太低。
初中时候参加家长会,专门到大商场里买了件旗袍,花花绿绿的,拎着红皮小手包坐她位置上,回来跟她炫耀,说在场那么多家长,没一个比你妈有气场。
高中时候越来越忙,守着一间小店早晚算账,变得斤斤计较,草莓都要等过季降价了才买,买了也是全给她吃,自己嫌酸,明明很甜。
在林燕芳的唠叨声里,姜洵忘记了时间。
忘记她在长大,“老妈”也会真的变成“老妈”,长出白头发。
窗外在下雪,姜洵虚望着一片白茫,发了好久的呆。
直到医生进来问她:“你母亲是不是有高血压?”
姜洵回神,仍是愣了愣,摇头:“没有,她身体很好。”
说完又静了几秒,梦醒一般,呆呆的,像是说给自己听:“一直都很好的。”
医生斟酌片刻。
小声说:“等她醒了,劝她做个全面检查吧。现在是发烧,但也不排除有其他慢性病,可能是并发症引起的昏厥。”
姜洵茫然默了几秒。
“好,谢谢医生。”
医生离开病房,与刚刚赶到的周屿程擦肩。
周屿程停在门口,看着坐在病床边上低头发呆的她。
心里不知不觉,有一块地方陷了下去。
他慢慢走到她身边,蹲下来看她。
她低垂的睫毛不停颤抖。
“小傻瓜,哭什么。”
他抬手帮她揩泪,温柔低语:“不怕,有我在。”
姜洵眼眶红透,嘴唇紧抿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眼泪却一连串地往下掉。
周屿程站起身,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泪水滑过他大衣纽扣,沾湿黑色毛呢。
她身上的围裙还来不及脱,泥点子蹭在他衣服上,他全都不管。
姜洵攥紧他蕴着风雪寒意的衣料,声音像被眼泪浸透,细碎又含糊:“她老是跟我大声说话,我讨厌死她了,真的讨厌死了”
周屿程轻揉她发顶,哄她:“乖,肯定没事。不哭了,我陪着你。”
周屿程翘了论文项目的研讨会,在医院待了一整天,中途瞒着六神无主的姜洵,付了她妈妈的住院费。
晚上他离开医院,过了十几分钟又回来,给她带了一碗实验中的小云吞。
姜洵感觉不到饿,闻到香味才勉强有了知觉。
周屿程习惯性给她掰好竹筷,看着她坐在窗台小口小口地吃,嚼得很慢,眼神也空空的,不知在想什么。
“不好吃?”他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洵摇头,没有情绪地回答:“好吃。”
周屿程不说话,坐在一旁看着她,目光淡得温柔。
她吃东西心不在焉,他默不作声扯起纸巾,帮她擦净嘴角的汤渍。
“寻寻。”
她慢半拍抬头:“嗯?”
周屿程凝视她片刻。
“没什么。”他说,“还有什么想吃的?”
静了几秒,她又低下眼眸,筷子搅着碗里:“没有,不是很饿。”
音落,病床枕头有轻微动静。
姜洵心一震。
气音提醒:“我妈醒了!”
说完连忙撂下筷子,把周屿程拉出病房,在门口火急火燎地安抚他:“你先回去吧,我晚点给你打电话!”
周屿程耷着眼看她,表情有一丝被撵的不悦,但还是温柔地叮嘱她:“那一碗记得吃完。”
姜洵哐哐点头:“知道啦!”
林燕芳醒来,皱着眉环视一圈,看见鬼鬼祟祟关上病房门的姜洵。
病倦地喊一句:“干嘛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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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洵心虚回身,笑一笑:“你醒啦。”
“几点了?”
林燕芳没有半点疑惑,似乎知道自己这会儿就该在医院。
窗外天都黑了,姜洵说:“十一点了。”
林燕芳稀奇又烦闷地看她:“那你还不回去睡觉?”
姜洵一愣,撇嘴反驳:“当然是陪你啊。”
闻言,林燕芳又恢复平日里不讲理的架势:“回去睡觉!有你什么事儿。”
“”
周屿程没走,在无人经过的通风楼道里抽烟。
他敞着长腿坐在台阶上,手臂搭着膝盖,指间猩红明灭不定。
另一手百无聊赖划着手机,屏幕弹出一条资讯。
[《逐风山下》重映首日票房超两千万,预计最终票房破亿]
周屿程顿了顿,平静点进去。
评论区前排id各异——
[可惜,颁奖礼前一天就自杀了,影后奖杯都不是亲手拿到的]
[唉,她的人生跟电影一样荒唐]
[具体什么事儿?]
[不知道,之前在论坛吃过一些瓜,后来帖子没了,记不清]
——“周屿程?”
昏暗里冒出一声鬼鬼祟祟的轻柔。
周屿程息了手机屏,视线顺着楼梯扶手往下落:“这么大个人看不见?”
姜洵一顿。
循着身影啪嗒啪嗒踏上台阶,收拢毛呢裙摆坐到他身边:“就知道你没走。”
周屿程掐灭香烟,一手懒散地挥了挥,散散味。
“你跑这儿干什么?”
她抱着膝盖,下巴搭上去,有点郁闷:“我妈撵我回家睡觉了。”
周屿程看她一眼。
“阿姨没事儿?”
“她说她没事,不让我担心。”
安静片刻,周屿程起身:“那就回去吧。”
姜洵抬头看他。
他真的好高,通风窗洒进来的唯一一捧月光,他一站起来,就严严实实挡了个全。
“周屿程。”
“在。”
“你离我好近。”
没头没脑的一句,周屿程兀地失笑:“说什么傻话。起来,送你回家背单词,过两天考你的四级。”
姜洵一呆。
连忙掏手机:“等等,我要订酒店!”
周屿程微眯起眼:“订来干什么?”
“四级啊。”姜洵烦闷地点开预订软件,“系统把我的考场分到科技大学去了,好远,我从家里过去肯定赶不及,要在那边住一晚上才行。”
周屿程插着兜,指尖轻点。
“行。”他说,“陪你一起住。”
“啊?”姜洵一整天脑子懵懵的,这会儿也没多想,直接说,“那我订个双床房。”
“双床?”周屿程饶有兴味,哼笑一声,“正好。”
第40章 刺青
猜不透他话里的兴味盎然。
忽然有种羊落虎口的错觉。
其实不愿订两张, 只是为他着想。
外面顶多两米乘一米五的配置,肯定没他家里的宽敞,挤在一起他肯定不习惯, 不如就分开两张。
但他怎么津津有味的。
姜洵狐疑。
晚上回家蒙在被子里百度,得到热心网友的平静赞叹:“会玩。”
她皱眉盯着这个词,突然不认识中文。
时间转瞬。
林燕芳一早就出院, 精神气十足,还去了趟菜市场,拎回一篮限量版土鸡蛋。
窗外雪后初霁。
姜洵醒来, 拥着被子呆坐, 隐约闻见煎蛋的香味。
愣了愣, 立刻披起外套跑出去瞧,踉跄在厨房门口。
止步, 杏眸微凝。
“妈?”
林燕芳叉腰拿着小锅铲, 金黄煎蛋翻了个面, 怪稀奇地瞥她一眼:“你这什么表情, 睡一觉起来认不得亲妈了?”
姜洵静了片刻,摇摇头。
看向灶台旁熬好的一锅鸡汤,还有水池边一篮未洗的小青菜。
心里空了几秒, 问:“要煮鸡汤面吗?”
林燕芳还是那副刀子嘴:“不然煮什么?这不吃那不吃, 给你编本菜谱要不要?”
“没说不吃。”挺喜欢吃的。
姜洵走过去拧开水阀,默默清洗小青菜。
林燕芳盛好煎蛋,挥手撵她:“出去出去, 瞎忙活什么,你又不会弄。”
姜洵无奈:“洗菜我会啊。”
“会什么会, 净给我添乱,出去!”
姜洵被她拎到一旁, 手里还拿着一片菜叶子。
郁闷片刻,菜叶放回篮里。
嗡嗡道:“你就是不想让我下厨房。”
“哦!不然呢?”林燕芳斥她,“连个蛋都不会煎,我还指望你?”
姜洵“嘁”了一声。
忍不住咕哝:“是你一直不让,所以我才不会。”
“嘀嘀咕咕什么呢?”林燕芳嫌她烦,手又一挥,“赶紧出去!”
姜洵不走,定在一旁斟酌片刻,开口问:“妈,你真的没事吗?”
小青菜已经洗好。
“我有什么事?不就发个烧吃个药,还能咋的?”
林燕芳中气十足,半点不像病人。
姜洵将信将疑。
一堆话咽回肚子里,没再多问。
下午要去科技大学附近住假日连锁,准备第二天四级。
林燕芳知道她要考试,非常复古地,午餐给她煎了两个鸡蛋,加一根双汇王中王。
姜洵欲言又止:“妈。”
“干嘛?”
“四级425分才算合格。”
“”
吃完午餐,周屿程开车来接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洵让他停在竹园子街最尾,她拎着一挎包的真题试卷和打印资料,冒着小雪一路跑过去,鬼鬼祟祟上了副驾。
周屿程靠着椅背,一手搭着窗沿,一副慵懒倦浪的少爷样,偏额看她。
姜洵眨眨眼:“怎么啦?”
他浅笑带浑,半真半假的:“困啊。”
姜洵愣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很困吗?”她想了想,关心道,“那待会儿过去你先睡觉,我做卷子,不吵你。”
周屿程神情玩味:“直接眯到明早?不介意?”
她茫然天真:“不介意啊,我不会吵你的。”
周屿程鼻腔微哼。
“行吧。”他发动越野,指尖轻点方向盘,拖着慢悠悠的倦淡语调,“可惜了,你男朋友体质太差,不能陪你专心复习。”
“”
他体质,差吗?
姜洵转头看他片刻。
他懒洋洋开车,没看她。
她又默默收回视线。
今天的周屿程,怪怪的。
像藏了一肚子坏水
车程将近四十分钟。
房间在走廊尽头,刷卡进门。
统一供暖,用的是老式暖气片。
很干燥,姜洵转悠一圈,打开屋里自带的加湿器。
周屿程说困,这会儿又不睡觉。
冷门手游开了几局,他翘着二郎腿靠坐在窗台,从中午玩到傍晚,时不时瞥一眼她犯困的小脸,勾起一点笑,没有叫醒她。
姜洵坐在一旁的写字桌前,刷了两套卷子,又练了会儿听力。
本来就有点恍神,现在被新闻对话催眠,直接趴在桌上打盹。
要不是四级优秀可以加综测分,她这会儿真不愿复习。
一晃到了晚上。
屋里开一盏暖灯,周屿程拉张凳子坐她身边,逗人似的揉揉她头发。
“瞌睡虫,醒没?饿不饿?”
她趴在桌上,脑袋蹭了蹭臂弯,眼睛要睁不睁的,语调惺忪懵懂:“不饿”
周屿程揉她脸玩,陪她慢慢清醒。
“周屿程”
“说。”
她刚醒,脑子钝钝的,记忆里余存一篇阅读题,想起文章里说的伦敦天气。
“你小时候在伦敦长大吗?”
静了几秒。
“嗯。”
她看向他:“伦敦是不是天天下雨?”
周屿程后仰靠着椅背,淡淡道:“如果你说雨季,那确实。”
姜洵揉了揉眼,坐直,重新拿起笔。
笔尖在卷面逡巡,看到一个词。
lust.
什么意思来着,一时想不起来了。
周屿程看她犯难,意味不明哼笑了声。
下一秒,他说了一个拼音是S开头的词。
姜洵听他说完,笔尖一顿。
“哦,知道了。”
欲盖弥彰:“应该不会考这个吧。”
周屿程目光渐深:“那就不知道了。”
阅读题里讲到伦敦的雨季。
淋浴水声也像雨。
浴室门轴崭新无锈,气流经过,悄然关上。
锁舌抵着凹槽,边缘严丝合缝。
暖灯熄灭,她心也跟着一闪。
周屿程目光落下来。
看她睫毛扑闪,他顽劣更甚。
前奏是她委屈的轻咛。
周屿程懒笑,起了兴。
“寻寻。”
“可惜你看不见。”
“红了。”
姜洵皱眉不语,心尖腾地燃起。
下一刻,翻转。
一屋子暖气,冷空气下沉。
四目相对,一个含怯,一个晦暗。
时间分秒渡过,他予以耐心。
水雾与绯红占据他所有视线,他用灼燥掌心遮住她一双眼眸。
唯一属于他的眼,抵着漆黑轨道。
试探,抻平,贯穿。
姜洵抓住他手臂,指尖在颤。
愈发用力,指痕渗进青筋血管。
电光火石的一瞬,膝盖撞到他。
周屿程拿开手掌,恢复她清明视线。
退后几寸,居高临下盯着她,一双漆黑眼眸浪潮渐起,沉浮的玩味:“怎么着?对付我?”
她攥紧。
模模糊糊,溢一个“疼”字。
周屿程额角有汗。
带着温度滑落,流经微蹙的眉心。
不知不觉,视线下光影游错。
动静悉索,她想逃逸。
脚踝蹭过已被浸湿的棉绒,周屿程耷着眼看她,目光深暗。
暂且放任。
他忽然想起,沉郁的少年时期去过几次教堂,靠近泰晤士河北岸。
阳光会从玻璃透落而下,在指间凝成一束又一束。
像稀释的糖浆,温薄,微黏,半透明。
他很早就知道,掌控罪与罚的那一方,会在沉溺中主导。
她也应该知道。
最后一刻,突然抓住。
拖回。
工装裤落在地毯,上方有一条深黑色系带。
他一手拿起,猛地扯出来。
那一声像疾速过弯,骨节分明的手掌控方向盘,车辙痕迹高温燥烈,刻进心跳。
昏暗中摁着蝴蝶骨,寻到她一双怯紧手腕。
抓过来,一圈一绕,重重叠叠。
系死结。
发现她喜欢顶嘴。
一个词两个字,末字最容易对付,只需失去氧气。
第一个字复制黏贴,周屿程用另一种凶狠方式。
不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中途顽劣心渐起,再次翻转。
面对面,她一双眼眸清雾朦胧,眼眶红了一圈,清醒又沉迷。
“架我肩上。”他气音低哑。
姜洵像鱼,在浮沫里搁浅。
周屿程对她说过很多次“喜欢”,这次最浑。
她听着一声又一声,睫毛止不住地颤。
他俯低,羽毛似的热。
贴近,一分又一秒,脆弱耳廓难抵。
像她记忆里漫长的回南天,绵延潮湿
“寻寻,看着我。”
知觉摇晃。
她想哭。
曾经被她藏在心底,与酸涩心跳并存的人,经历一千个寂寂无声的日夜,主动来到她身边。
爱她,纵容她。
一场梦的极致不过如此。
“姜洵。”
“嗯”
“叫我名字。”
她失神许久。
缓缓出声:“周、周屿程”
“再叫。”
“周屿程”
“记住这种感觉没。”发烫的手指顺着脖颈游移,克制着力道,收拢,“说话。”
她喉咙泛哑,氧气一点一点消弭。
却渴望缺氧更甚。
慢慢点头,眼泪滴落。
滑过他指尖。
某一刻剧烈收束。
他眉心一拧,喉间像过了一轮灼焰,崩裂又愉悦。
低骂一声。
“操。”
姜洵前一秒空白,下一秒刹那悸然,百骸过电。
周屿程蹙着眉,唇角却漾着快意的浅笑,像心疼,像畅然。
虎口卡在她下颌。
“哭出来,别忍。”
她尝试缓息,而他放任本能,愈发湍涌。
回响清脆。
凌厉或淋漓,惩罚或奖赏,他尽数给予,也尽数抢掠。
纵容与狠厉共存,缚她心脏。
仅存一丝澄明,她指尖循着起伏往下。
碰到那一处黑色刺青。
Sine metu.
拉丁语,无所畏惧。
其实她更想理解为热烈且放纵。
像焰火攀山,刹那间斑斓迷离,激曳又荡平,振颤星辰。
水波盈溢,映入他眼底。
周屿程哄她,予她全部。
试卷散落窗台,一只笔孤零零压着页角。
最后一刻突然滚落,如瓶身碎裂。
狂风骤雨,液满则溢。
终止于他纵至极限的隐忍,一声倦哑低叹——
“姜洵。”
“今后别让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