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删除
刚踏出前院, 周柏承正好拎着一个拍卖品礼盒进门。
简单的衬衫黑裤,手机扣在耳边打电话,中气十足地骂他秘书室的新助理。
四目相对, 对方缓和语气挂了电话,周屿程闲闲看戏似的,站在台阶上抛了抛车钥匙。
“动这么大火, 不如把闻铮请回来?”
周柏承不悦:“你少跟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屿程好整以暇:“说两句就急,找个中医下下火吧。”
对方脸一黑。
他懒洋洋走下台阶,彼此错身, 周柏承叫住他:“一会儿聊聊, 有事儿跟你说。”
“没空。”
周柏承顺着他背影喊:“狗我给你养得好好的, 你就这么报答我?”
晴天里听个笑话,周屿程轻哂一瞬, 止步回身:“你没扔过它?前脚赎罪后脚讨恩, 好坏全让你给占了, 新闻里买条淡水鱼放生太平洋那人是不是你?”
周柏承绷了绷腮帮子, 压着脾气自认理亏,退一步:“能不能不谈狗了?”
“谈你不一个样?”
周柏承铁青着脸无言几秒,反方向迈开步子。
“后院等你。”
周屿程看了眼时间, 离航班起飞还有三小时。
身后脚步声里补充:“就聊十分钟, 给点面子。”
“五分钟。”
“八分钟,别讨价还价。”
“四分钟。”
周柏承一口气噎住,回头:“给老子过来, 三分钟!”
还以为多大点事儿,说来说去还是老话题。
“二十五了, 你还想玩儿多久?”
午后光线刺眼,周屿程靠着室外软椅闭目养神:“我当你瞎了, 挣钱也算玩物丧志,老祖宗托梦告诉你的?”
周柏承站在一旁意欲点烟,一时半会儿找不着打火机,周屿程掏出自己的丢给他。
他及时接住,拢着火将烟点燃,烟草味带着暗示飘过来:“下个月股东大会,正是洗牌的时候,别让老鼠钻空子。”
周屿程嫌烦:“着急你就雇只猫,找我做什么?”
“”周柏承耐着性子,“眼睛睁开,老子跟你说正事儿。”
“困。”
“你困个屁你困,老子让你回来睡觉的?”
周屿程嗤笑了声:“睡觉也犯法,半夜打电话的缺德佬早该问斩了吧。”
“你少胡扯,当我不知道你昨晚在搞什么鬼,脖上的印子哪儿来的?”
“老婆亲的。”
周柏承顿时脸臭:“我刚说的话你听进去没?”
“我耳朵没聋。”
“没聋就好好考虑,别忘了自己姓什么,到时你回来任职,超导和智能传感那一块全都交给你,那帮老古董玩不转,也插不了手。”
周屿程放空片刻,懒洋洋从椅子上起身,桌上的打火机收回兜里,捞起车钥匙。
“没兴趣。”
周柏承瞥他一眼,冷哼:“你现在是这么说,但风水轮流转,哪有一成不变的事儿,不如早下定论,省得老子操心。”
周屿程置若罔闻,自顾迈开步子。
“走了,回去商量完再说。”
周柏承满脸稀奇:“你跟谁商量?”
“你觉得是谁?”周屿程吊儿郎当扔一句,“听老婆话,挣大钱。”
航班飞来又飞去,周屿程傍晚落地,打车前往之前长住的度假酒店,路上给她打了个电话。
居然被她挂了。
极其不悦,微信找她:「挂我电话?」
姜洵秒回。
寻宝小蟹:「‘向您发送了位置’」
寻宝小蟹:「我在茶馆谈工作,不方便接电话,你已经下飞机了吗?在酒店等我吧,我晚点就回去了」
谈工作?哪个找死的,居然在休息日跑来扬城跟她谈工作。
周屿程一身低气压,跟司机改了地点,开往椿溪茶馆。
姜洵放下手机,提笔同时抬起眼睫:“你刚才说,水墨风是吗?”
“对,角色海报可以考虑这个方向,另外再保留一些手绘纹理,视觉质感上会提高很多。”
陆昊泽看着她说。
“好。”她快速记下来。
陆昊泽坐在对面,凝视她心无旁骛写字时,耳边垂落的柔软发丝。
座位靠窗,路过的服务生恭恭敬敬上了两杯调好的茶。
精致的小矮脚杯,冰块上浮着一朵小茉莉,青竹色茶底,沐着橱窗外暖融融的夕阳。
姜洵写完了半页纸,莹润眼眸抬起来,恰如其分地问:“还有别的修改意见吗?”
陆昊泽回神,笑了笑:“没有了,先这么改吧,上一版方案刚给制片方看过,李导那边还没准确的消息。”
“好。”姜洵盖好笔帽。
陆昊泽不动声色合起手,五指交叉搭着下巴,开启话匣:“听说你前段时间住院了,怎么回事?”
姜洵浅笑:“没什么,就一点小事,已经好了。”
“哦,那就好。下周回淮京吗?”
“嗯,再陪陪外婆,过几天就回去了。”
陆昊泽会意地点了点头,笑意舒朗:“之前一直是秦路阳跟我对接,我还说应该认识一下新的副主理,没想到就是你。”
姜洵回个微笑:“我也没想到你是宣传策划部的,还以为你早就考进话剧院了。”
“没有没有,编制还是很难考的,过几年再说吧。”陆昊泽谦虚地笑,“目前水平一般,还是做幕后合适。”
“哦那也挺好的,沉淀一段时间。”
姜洵简单应了一句,顺手拿起茶杯轻抿一口。
放下杯子时悄默声看了眼手机,周屿程没有回复。
陆昊泽也尝了一口茶,闲聊道:“茶叶还是南方的好。”
姜洵摁灭屏幕,移走视线看着对方:“各有优势吧,北方也有好茶。”
陆昊泽笑,应和她:“你说的对。”
姜洵心不在焉看了眼橱窗外,石拱桥旁垂柳成排,嫩绿末梢轻佛湖面,地上有雨过初晴的湿润痕迹,迎着浅淡夕阳。
突然想起忘记回话,及时挑一句问:“对了,今天怎么突然来扬城?”
“啊,是这样。”陆昊泽一直在看她,“最近在写策划案,脑子转不动了,来风景好的地方找找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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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她又看向窗外,“还以为你休年假,过来旅游的。”
陆昊泽保持笑意,自嘲道:“一个人旅游,岂不是太单调了。”
“唔”她看回他,友好建议,“你可以叫上朋友。”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朋友们都有‘家属’要陪,哪好意思叫他们出来。”
姜洵总感觉他话里有话,浅笑一下不知该说什么,索性移走话题:“对了,我今晚有事,不能请你吃饭了,改天有空再请吧,谢谢你之前对我的照顾,你是个很好的人。”
陆昊泽顿了顿,弯起嘴角:“你这,算是给我发好人卡吗?”
姜洵看着他,慢慢眨了下眼,耿直道:“没有,你确实是个很好的朋友。”
“嗯”陆昊泽沉吟片刻,无名指搔了搔鼻梁,目光柔柔地看她,“小洵,我一直把你当妹妹,对你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害怕,我们就正常相处,像老同学一样,不用太生分,不然我会紧张,好吗?”
姜洵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倒显得是她恶意揣测,想多了。
她沉默几秒,微笑着点了点头,垂眸喝茶。
杯子放下,视线跟着一晃,看见不远处有辆出租车打着双闪。
她心有感应,刚要斟酌离场措辞,手机屏幕紧跟着亮起。
一条情绪欠佳的消息:「谈完就出来,别让我等。」
姜洵拿起包起身,温声道别:“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改天再聊。”
陆昊泽愣了下,半信半疑地眯起眼:“你有男朋友了?”
“嗯。”她莞尔一笑,“拜拜。”
从周屿程的视角看过去,只有她对着陆昊泽灿若晚霞的笑。
后座里沉闷的烦躁感,放块干柴都能燃起来。
周屿程冷脸垂着眼梢,漠然挪开视线,后槽牙上下紧了紧。
小城傍晚人来人往,姜洵过了石拱桥,小跑上前拉开车门。
周屿程望着车窗外一派祥和街景,翘着二郎腿不为所动。
司机师傅不疾不徐发动车子,姜洵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茉莉花香包,轻晃着递到他鼻尖。
“好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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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屿程别开脸,欠得要死:“难闻。”
“”她拿回来,自己闻了闻,皱起眉语气不满,“你鼻塞吗?明明这么香。”
他冷嗤:“是,我不光鼻塞,我还眼瞎。”
“”谁又惹他了。
姜洵收回见了鬼的视线,手指绕了绕香包的丝绸带子,垂眸低语:“这是我专门去古城集市挑的干花,拿回来亲手缝的。”
刚说完,手里的东西就被人抢走,不动声色塞进他口袋。
姜洵压了压弯起的嘴角,小声咕哝:“某人不是说难闻吗,干嘛还要。”
周屿程黑着脸不说话,手臂一揽把她捉进怀里抱着,手指绕她头发,在她脸上掐了一记
回到酒店套房,姜洵到浴室卸妆,放在外面的手机多了几条新消息。
陆昊泽:
「小洵,我想问一下附近有什么好玩的景点吗?」
「我看了攻略,好像都不太靠谱」
「网上都说如果有本地人带着会更好,我第一时间想到你」
「不过你单独跟我出来的话,你男朋友会生气吗?」
周屿程翻着消息,不由得嗤笑了声。
下一秒,直接点了删除好友。
姜洵一边擦脸一边走出来,看周屿程坐在窗边沙发吊儿郎当玩手游,狙击音效开得很大。
她一脸莫名,觉得这人一回来就怪怪的。
不疾不徐经过他,在桌上拿起自己手机。
任务栏有消息提醒,她点开微信,一个新的好友申请突然冒出来,是陆昊泽。
她一惊,回头质问:“周屿程你干嘛啊?”
周屿程面不改色,冷笑:“你舍不得?”
姜洵无奈:“你删了他我怎么工作?”
“哦,删了他你就不能工作?你俩绑死了?”
姜洵忽然明白他在气什么,耐着性子解释:“陆昊泽大学时候帮了我很多,校内兼职都是他给我推的,我很感激他,仅此而已。”
不知又戳到周屿程哪根敏感神经,他沉声嘲弄:“也是,咱俩分了之后我就没管过你,更没关心过你,在英国逍遥自在三四年,就差跟别人睡了,当然没他好。”
姜洵一时语塞。
“你到底怎么了,一直说气话。”
周屿程重开一局游戏,满不在乎地勾了勾唇:“是,我在你眼里霸道没礼貌,一天到晚说气话,陆昊泽就斯文有礼貌,让人心花怒放是吧。”
她一顿:“周屿程,你无理取闹。”
音落,只有游戏音效声高低起伏。
她太阳穴疼,不想理他,自顾站在小圆桌边把人加回来,跟对方一通解释。
无言半晌,周屿程忽然问:“那天为什么给我打电话,还到泳池找我。”
她按着手机,闷闷回答:“想见你。”
“为什么。”
因为害怕失去,害怕犹豫过后带来难以接受的结局。
心里话到了嘴边,省略成短短一句:“因为想通了。”
语气轻飘飘,像在敷衍。
周屿程抿紧唇线,动了动腮帮子,开口漠然轻傲:“究竟是想通了,还是因为我死缠烂打,所以你可怜我?”
姜洵心累:“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周屿程无动于衷,醋坛子翻了个透:“陆昊泽给你介绍几份兼职你就那么感激他,那你在我课桌写的那几行字,也是因为我高中那会儿做了什么好人好事,所以你感激我?”
她心一紧,泛起一丝被人误会的委屈。
深呼吸,凝着眼眸直直盯着他:“你不要乱想。”
“行,不乱想。”他漫不经心,屏幕里又死一人,“那就让他失个业。”
她愣住。
“你过分了!”
周屿程撩起眼皮:“心疼他?”
“没有,我不可能心疼他,但那是人家的事业,你凭什么插手乱来?”
周屿程紧盯着她,手机随意一扔起身走过来,俯低肩背撑着桌沿与她对视,漆黑眼底状似云淡风轻,平静里满溢的占有欲。
气音微妙:“就凭他不自量力撬我墙角。”
姜洵蹙眉,刚要说“你想多了”,手机突然进来一个电话。
周屿程拿过来看一眼,手臂青筋跳了下。
粗粝指腹滑向接通,打开免提。
俊朗声音传出来:“小洵你回了吗?我记得你喜欢吃桃子,刚才看见新鲜的给你买了些,顺路给你送过来了,方便开一下门吗?”
姜洵霎时间脑子空白。
这又是哪一出,对方来干什么啊,不是已经拒绝得很明显了吗。
周屿程淡淡笑了下,挂断电话,手机点了点她额头,又拍拍她脸颊:“我就一天没回来,你把地址都告诉他了?”
她头都大了:“工作邮件要标临时通讯地址,但谁会真的找上门啊”
“这不就找上门了?”周屿程笑意依旧,眼底却一片晦暗,“那家伙不知道你男朋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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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开个门?”周屿程浅笑着跟她打商量,眼神里的深不见底简直要吞了她,“还是让他耐心等等,咱们先做一轮?”
第72章 缠绕
姜洵怔怔的, 陷在他锐戾眼神里无法脱身。
试探的敲门声阵阵传来,她烦闷地转身要走,被周屿程扯住手腕往后一带。
猝不及防撞回他身上, 硬邦邦的,差点眼冒金星。
头顶一声嘲弄的哼笑:“你还真打算开门?”
她仰头瞪回去:“那你去开。”
周屿程恹恹耷着眼,嘴角却挂着捉摸不透的浅弧, 看得她木然一瞬,不知他又要搞什么花样。
正出神,忽然被他牵着手腕往门口带。
他步子迈得大, 她不情不愿跟在后头, 刚想挣开他的手, 忽然被他止步时一个转腕推到门后。
比她后背先砸在门板上的是他手掌,她后背直接撞在他手上, 他坚硬骨骼替她挡了几分疼。
周屿程随即俯身, 毫无章法的吻直直落下来。
心脏强烈跳动, 她蹙眉轻哼一声, 在两身相贴的狭小空间里抬手推他。
下一秒被他束缚着手腕压在头顶,另一手探她身侧的吊带裙拉链,唰一声拉下来, 掌心温度探游向里。
她下意识咬他唇角, 被他故意捻着掐了一记,心跳肩膀一同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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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闷声:“小洵?你没事吗?”
周屿程微睁开眼,目光暗如深潭, 在灼烈纠缠的吻里气音囫囵:“人家担心你,你不吱个声?”
姜洵在他说话间歇换气, 眼里晕起一层迷离水雾,细碎声音像在求饶:“你别乱来”
尾音软乎乎地磨他, 周屿程喉结一滚,不由得松开她手腕,一手依旧压着心跳作乱,另一手的掌心贴住她微热脸颊,指腹摩挲她耳下一片绯红,任由乌黑发丝缠绕他手指。
一门之隔,外面的人开始敲门:“小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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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里还欲念勾缠着,温度一触即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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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洵一颗心跳到嗓子眼,有种随时会被熟人撞破现场的慌乱紧张。
周屿程仿佛没听见,掌下又揉又搓,她两条肩带被他在摩挲中强行扯落,带着湿意的热吻顺势落在她肩膀,游移至泛红的颈侧。
她难捱的低哼迎着他厚重呼吸,偶尔听见他几声贪得无厌的沉喘。
失序前奏,她手指陷在他脑后硬黑的发茬里,咬了咬下唇,勉强唤出最后一分清醒,假意服软,声音软绵绵地求:“好了,够了”
周屿程偏头轻轻咬住她耳垂,话里顽劣又愠怒的笑意:“是你不行,还是舍不得他等太久?”
又无理取闹,姜洵气闷地在他腰上掐一记:“你再乱说!”
周屿程吃痛拧了拧眉,很快舒展开,抓住她手腕压下去:“一报还一报,干点儿别的?”
掌心抵着硬,姜洵双耳一烫,一把推开他,音量提高:“烦死了你,走开!”
门外的陆昊泽正好听见:“啊?那我先走吗?”
姜洵太阳穴一跳,刚想开门,被周屿程往后一拉又一摁,回过神已经贴在门边墙上。
周屿程打开门,懒洋洋倚着门框居高临下,身上还带着一丝欲意未尽的浑不正经。
陆昊泽明显一愣,像在问“你怎么出现在这儿”。
周屿程耷着眼看人,眼神里懒傲的刺:“耳聋还是眼瞎?站这儿当保安?”
陆昊泽往里看了眼,面无表情求证:“你们复合了?”
周屿程挑眉:“你问这话,是想求知还是求偶?”
陆昊泽顿时噎住。
“老同学,你来得正好。”周屿程玩味地笑了下,“我宝跟我闹别扭呢,刚一直在哄,怎么都哄不好,挺愁的,要不你进来当个和事佬,到时我俩结婚,给你个主桌坐坐,成不成?”
陆昊泽讪讪,扯了扯嘴角:“那倒不用。”
周屿程视线下落,笑了笑:“买个桃子还亲自送上门,累着了吧?”
“还好。”
“那行,自个留着吃吧,她不缺桃子。”
陆昊泽尴尬地搔了搔鼻梁。
来这一趟只是为了试探她是不是真有男朋友,不料遇上这难惹的主。
周屿程浅笑着,一副懒散样:“听说了,你是她合作方。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今后多多照顾她,别给她使绊子,最好也别动心眼子,毕竟我这人挺没素质,万一误会了正人君子,再给你没轻没重来一拳,不太好,你觉得呢?”
“嗯。”陆昊泽缓缓挪动脚步,“那个,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你慢慢哄。”
音落,走廊脚步声渐远。
周屿程闲闲关上了门,一旁的姑娘正在整理裙子拉链和肩带,脖颈连着耳朵绽红一片,停下动作瞪他一眼。
周屿程不动声色,伸手给她拽好拉链,手臂一揽把人摁进怀里。
姜洵气得推他,被他扣住脑袋牢牢锁在胸膛前,呼吸闷得慌。
任她怎么胡乱捶打,周屿程都不肯放手,甚至还有闲心在她发顶落一个吻,让她稍稍停了几秒,像突然被雨滴砸中的小毛球,软哒哒的,懵了。
气还没消,她小声抵抗:“放开我。”
“不放。”
姜洵用力挣开他,小幅度喘着气,仰头看他。
“周屿程,就你有脾气是吗?你吃醋就吃醋,拿我泄什么火,要是我不喊停,你是打算隔着门欺负我一顿,让陆昊泽听我跟你上床的声音吗?”
“现在是,之前也是,我说要分手,你就把我锁在家里不让我出去,你那样真的很让我害怕,你到底懂不懂?”
四目相对,他眼底的深暗缓缓晕开。
好像是一种患得患失,是害怕失去她,所以挽留得毫无章法。
姜洵凝着水雾渐起的眼眸盯着他:“你说的,你在国外逍遥自在,有一堆女生排队让你睡,那你回去吧,我们不要再见了。”
她说完,拿上自己的东西扬长而去,关门的声响在他耳边泛起回音。
他不知道自己总共欠了她多少年的时光,究竟只有分手那四年,还是更早。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比想象中更加爱她。
爱一个人的起点,是先尝到自卑与酸涩。此刻也彻底看清楚,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学-
冷战两天,谁也没联系谁。
回淮京的前一天,姜洵拎着一篮时令水果照常到外婆家。
刚进楼洞,听见二楼有争执动静。
她愣了愣,加快脚步上楼。
——“妈妈妈,你听我的,这套沙发你交给我,好处肯定少不了,到时卖它个十来万,我分你一半!”
外婆撵他出门:“不要讲了!走走走!我不是你妈!”
姜砚鸿胳膊肘使劲,杵在门口抵着老太太:“哎哟,妈,你别这么固执,回头给你换套新家具,不是照样能用吗?你这红木套件摆着也是摆着,不如换钱——”
“姜砚鸿!”
姜洵站在楼梯上打断。
姜砚鸿手里拿个空酒瓶子,闻声扭头,视线朝下一落,歪嘴讥讽:“哟,这不是我的白眼狼女儿嘛,终于肯回来了?”
外婆着急,对她挥手使眼色:“走呀,不要管了!”
姜洵冷眼扫过她爸,踏完最后几级台阶,到门口用力将姜砚鸿扯走,再把六神无主的外婆转移进屋里,木门砰一声带上,外面一扇贴着福字的铁门也给关紧。
回身跟人对峙:“之前盯着外婆的首饰,现在连一套家具也不放过,你要脸吗?”
姜砚鸿涎着脸:“这不是缺钱吗?亲生女儿不给钱花,当老子的只能自谋财路咯。”
“闭嘴吧,你到底有没有良心,缺钱你就老老实实找份工做,再来骚扰老人家我就报警!”
姜砚鸿脸色一变:“报警?还跟我讲良心?最没良心的就是你!”
“是又怎么样?你再不走我真的报警。”
姜砚鸿冷眼打量她,酒瓶子拍了拍自己掌心,呵笑一声:“出息了,挣钱了,说话都硬气了。来,让我看看挣了多少,分点儿给老爸花花!”
说完就冲过来掏她的包,被她一把推开:“你滚!”
“我滚?我是你亲爹!我给你上的户!你这辈子都跟我姓!”
他一手指着她鼻尖骂,被她用力拍开:“上下五千年姓姜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不钻进墓里跟姜子牙认父子?我的户籍早就变更了,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想道德绑架我,要是没有我妈生我,你连给我上户的资格都没有,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恶不恶心。”
姜砚鸿蹬鼻子上脸:“你跟我提你妈是吧?你妈给你留了多少钱?啊?花死人钱花得心安理得,一分都不给我是吧?”
那些遗产她一分都没动,姜砚鸿明显在套她的话,想探听是否有巨额存款,她不上当:“跟你有关系吗?我妈的遗产你有什么资格觊觎?”
“怎么没资格?!老子跟她没离,她的钱就是有我一份!”
“你别做梦了,遗嘱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姜砚鸿一分钱都拿不到。”
对方气急:“姜洵你没良心!我是你爸!”
“是我爸又怎么样,我身上流了你的血就活该被你折磨一辈子吗?”
“你就是活该!你现在是出息了,忘本了是吧?我不管!从今往后你挣一分钱就要给我花半分!”
“凭什么?”
“就凭老子养过你!”
音落,他手里的酒瓶子突然往墙上一砸,碎片四处飞溅。
对方原以为她会害怕颤抖,没想到她连步子都不带挪一下。
抬起清冷眼眸,平静盯着对方:“你少在这儿装疯,一个酒瓶就想吓我,你当我这几年白活的吗?”
说完,她低身捡起一块玻璃碎片,直直朝姜砚鸿走过去。
对方瞪着眼连连后退,后背已经挨到楼道的墙上:“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姜洵止步,举起碎片抵在距他眼球五公分处:“你滚不滚,不滚就戳瞎你的眼。”
楼下的动静透过栅格通风窗传来,街坊邻居已经在楼下疏疏落落聚起,个个探着脖子好奇往上望。
姜砚鸿似乎抓到稻草,跑下楼又叫又喊,最后赖坐在楼洞口子前,在邻居们探究的目光下装成一副受害者的样,囔着亲生女儿大逆不道,竟然想杀他。
姜洵扔了碎片,不疾不徐下楼,在众人围观的视线里,自顾到附近的桃子摊借了个闲置喇叭,返回去扔给姜砚鸿。
“喊啊,喊大声点,最好全城的人都能听见。”
姜砚鸿看着莫名其妙扔进手里的喇叭,顿时愣住,悻悻收声。
姜洵站在他面前,裙摆柔柔地随风飘曳,温润晨光映出她眼里的清冷倔强。
“姜砚鸿,是你养的我吗?是你供我读大学吗?小时候我妈到处找工作,给人家做饭洗碗拖地,夏天流汗冬天长冻疮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出轨,赌钱,一天到晚不着家,直到我上了初中你都死不悔改。”
“后来我妈带我去淮京,跟你断绝来往,你就到处造她的谣,说她在那边傍大款,给你戴绿帽,说自己可怜兮兮没人管,生个女儿又不孝。是,我是不孝,但你值得我孝顺吗?你算个人吗?自己还不起债,就让那群债主跑到淮京砸我妈的店,害得她病发动手术,她癌症住院那年你有担心过她吗?你巴不得她早点死吧,死了就有遗产分了是吗?”
“害了我妈还不够,你还想连累外婆,我告诉你,老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上法庭告你告到死,你等着进监狱吧,就你这种废物,烂在土里当肥料都没人要,坐牢都算浪费社会资源,别再让我看见你,我恶心。”
尾音散在风里,街坊邻居窃窃私语。
这下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个个用嫌恶的眼神看着地上坐着的中年男人。
姜砚鸿失了会儿神,盯着地面的碎石子,无力嘲讽:“好啊,好啊你现在是越来越会骂人了,跟谁学的?你那个有钱男朋友?”
“你管我跟谁学的,你要是再来烦我外婆,我不会让你好过。”
说完转身上楼,头也不回。
围观群众逐渐散去,姜砚鸿弓着背坐在原地,失败又落寞。
直到身边走来一个人。
周屿程抄着兜止步,居高临下看着他,像看一袋垃圾。
“怎么,五十万花完了?”
姜砚鸿抬起头,眼睛一亮,仓皇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磕磕巴巴的:“投、投资去了,这不是被套着了吗,现金取不出来,就就没钱用了,要不——”
“想都别想,不可能再多给你一分。”周屿程懒洋洋站着,随性里不容置喙的压迫感,“今后再来烦她,你就等着吧,敲诈勒索最高判几年,我就懒得告诉你了,自个儿查去吧。”
闻言,姜砚鸿一惊:“我、我没敲诈!那是你当年自愿给我的!”
“你说自愿就自愿?”周屿程冷嗤一声,“你以为天底下真有这么好的事儿,五十万给你白花?我请个律师把你送进去轻而易举,倒是你,把柄都落人手里了,还他妈成天招摇过市欺负女儿呢?”
姜砚鸿一肚子气不敢撒,粗声粗气的:“你们不是分手了?她家里事情乱七八糟你也乐意管她?”
周屿程:“我管她一辈子。”
音落,姜洵踏下台阶的步伐忽而一顿。
第73章 情人
木制的楼梯扶手, 老旧漆痕凹凸不平,她一手攥着,指腹无意识摩挲。
步伐停在转角, 光线顺着台阶层层错落。
不多时,楼底没了动静。
心头不知名的情绪逐渐淡去,她别了别肩上的包带, 慢慢下楼。
门前一棵大榕树垂落茂密乌须,翠绿树梢缀着烈日光晕。
空地前几个小屁孩疯跑而过,掠动盛夏树影。
姜洵踏下最后一级台阶, 淡柔目光落向不远处。
周屿程半蹲在树下, 百无聊赖逗一只狸花, 手指弹了弹猫耳朵。
狸花耳尖一动,抬起毛爪虚空挠了挠头, 没挠到什么东西, 呆懵一秒, 拨浪鼓似的甩了甩脑袋, 嫌人类好烦。
她注视他懒散背影,看他黑色短袖上映着的光斑。
高中那会儿爱弹猫耳朵,大学继续弹, 现在还爱弹。
他真的好烦猫, 也好烦人。
最后一句不小心嘀咕出声,她心一跳。
周屿程耷着眼皮回头瞥她一眼,一脸被人说了坏话的不爽。
猝不及防视线相撞, 她眨了眨眼,目光倏地飘忽, 抬起手佯装遮阳,迈步往另一方向走。
附近有家便民小超市, 姜洵进去买了瓶味极鲜,待会儿做饭要用。
片刻,拎着酱油走出超市,四下扫了眼,没看见周屿程。
心有预感,她快步返回外婆家,一开门就听见谈话声,从厨房里传来的。
“啊哟,囡囡还没有回来呀,酱油买到哪里去了小周,你给她打一个电话!”
“”有点窘,姜洵把门带上,自觉吱个声,“外婆,我回来了。”
“哦!回来了回来了你快去呀,快去”最后一句小小声的,生怕她听见似的。
姜洵把酱油放在靠墙的立柜上,若无其事坐着小凳换鞋。
耳边响起脚步声,出来迎她的不是外婆,而是周屿程。
他顺手端出一碗秋葵蒸蛋,随性放在餐桌上,不冷不热看她一眼。
她觉察他的视线,刻意放慢了换鞋的速度。
周屿程走过来,手臂上还沾着水。
潮湿水痕顺着青筋纹路延伸,水珠滑落,滴在地板上。
老居民楼层高偏矮,他站起来脑袋都快顶到吊灯了,偏额闪了下,欠欠地停在她面前。
“你酱油呢?”
姜洵低头解绑鞋带,碎碎念:“长这么高还看不见,我又没放在天花板上。”
他眼神掠过她发顶:“你够得着再说。”
“”
周屿程懒散倚着立柜,一手捞起酱油,瓶身在手里转了半圈。
忽然一声轻哼,嘲弄道:“买东西不看生产日期?”
姜洵一愣,换好鞋站起来,撩起耳边发丝凑过去看。
“不可能过期啊日期印在哪?我拿去跟老板换。”
周屿程半边手肘撑着柜子,侧身拿近,吊儿郎当晃着瓶子:“不就是这儿?”
挨得太近,他身上散逸出夏日独有的清冽薄荷香,手臂上的水渍被她柔软发梢轻轻搔动着。
姜洵皱着眉扫视标签,找半天没找着生产码。
犯愁:“到底哪里啊你指给我看。”
周屿程低眸看着她微颤的睫毛,目光一软,嘴角弯起一个浅弧。
姜洵还在找字,分心提醒他:“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
刚一抬头,一个吻落在眉心。
心跳滞了一拍,紧接着四目相对。
周屿程偏额看着她,佯装不知情地挑了挑眉,一副欠揍的懒散样。
她快速眨了眨眼,转头错开视线。
“你干嘛。”
“逗逗你。”
周屿程捻起她一缕头发,发梢扫了扫她小巧鼻尖。
痒痒的,她打了个喷嚏。
“混蛋想你了。”他忽然说。
姜洵一愣。
若无其事吸了吸鼻子,打过喷嚏的声音有点含糊:“谁是混蛋。”
“我。”
“哦。”
她看了看地板,又望望墙上的电灯开关,静了会儿,从他手里拿走酱油,抱在怀里小碎步往里走。
周屿程瞧着她背影,笑了下:“不给回个话?”
姜洵背对着,步伐顿了顿:“回什么?”
周屿程臭不要脸:“回个我也想你。”
她抿了抿唇。
反客为主:“那你就继续想呗。”
说完就钻进了厨房,晾他一人伤脑筋
饭桌上,外婆觉察两人气氛不对,便没问他们到底有没有复合,只在夹菜过程里跟周屿程闲聊,问他最近换车没,是不是还开两人座的小电瓶。
周屿程顿了顿,带着笑意顺水推舟:“外婆,已经换了,四个轮的。”
外婆惊喜:“啊哟,蛮好蛮好!有本事!”
他懒散一笑:“还行,主要是她旺我。”
姜洵一口饭差点卡着。
抬眼睨他:“我又不是招财猫。”
周屿程没有看她,坐在对面自然而然给她夹个藕盒,漫不经心:“是就省事儿了,手一捞就能揣进兜里,上哪儿都带着,不怕她被人欺负。”
闻言,姜洵下意识垂眸,筷头戳了戳米饭。
外婆见机行事,扶着额头起身离座:“啊哟,鬼天气,热得我头昏,我去躺一歇歇,你们吃哦!你们吃。”
片刻,饭桌就剩两人。
姜洵埋头舀着小碗里的蒸蛋吃,腮帮子微微动着,一言不发。
周屿程不动声色给她剥了一盘虾仁,小瓷盘推筹码似的推过去,也不说话。
姜洵看着手边一盘虾仁。
斟酌片刻,轻声开口:“干嘛给他五十万,这么多。”
“因为我有钱。”
无语,好欠的回答。
她攥了攥筷子,在米饭里挖个小坑,埋进一个虾仁。
低声:“太便宜他了。”
周屿程给她夹棵西兰花,插在她埋好的虾仁上。
“五十万买清净,不亏。”
“”姜洵一时间无从下筷,好像饭里长了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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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屿程自顾吃着饭,闲闲道:“别说什么还我一辈子,我不想当你债主。”
她抬眼:“那你——”
“我想当你丈夫。”
霎那间,姜洵凝着眼眸愣在他的话里,饭底的虾仁还没刨出来,筷子悬在半空。
周屿程撩起眼皮看她一眼,伸手过来,揩走她嘴角米粒。
语气稀松平常:“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不想跟我有未来,那我给你当情人,你以后的孩子管我叫一声叔,我来养。”
姜洵一呆。
什么啊,这都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周屿程,你乱来。”
“没乱来。”他目光一黯,沉沉看着她,“你只用回答一句,你需要我,还是不需要我。”
音落,厨房水阀掉落一滴水珠。
两个人越走越近,爱到最深处,逐渐褪去一层想象的滤镜,在每一次凝视中看清彼此的底色。
它或许光鲜,或许灰暗,或许对应她偶尔的任性、怯懦,又或许对应他天生的强势,还有令人难以承受的欲念与野心。
那些或好或坏的一切,早已让彼此清楚地看见,刻进每一个抵死纠缠的瞬间。
时至今日,无数个棱角磨合成只有对方可以完整嵌入的齿轮。
爱是两块完美契合的碎片,是相互需要。
他毋庸置疑地需要她。
此刻只想要她给出一个回答,是或否。
姜洵平静的脸庞映在他目光里,像轻叶搅进漩涡。
“嗯。”
她视线躲闪了一瞬,第一次承认。
“我需要你。”
话音落下,视线交织。
周屿程用坦荡灼热牵引着她,沉声问:“会不会后悔。”
心底涌上一丝悸动,她忽然想起大学课堂,头发半白的老师拿笔沾墨,说国画里最要牢记的一点,是“落笔无悔”。
她退缩过很多次,直到现在长大独立,拥有直面的勇气。
才敢诚实地说一句:“不会后悔。”
周屿程看她半晌。
眉心一动,一下又恢复平常的懒散样:“把你的虾吃了,埋多久了?拿它当种子?”
“”姜洵低下眼眸,筷子刨刨米饭,小声嘀咕,“你真的好烦,刚才只是跑题了,我们还没和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知道。”周屿程直爽地说,“我改。”
她轻哼:“你最好是。”
静了几秒。
“你这话什么意思?”周屿程久违地遭到挑衅,黑着脸志在必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懂不懂?”
她领悟般点了点头,夹起一只虾仁嚼啊嚼,语气轻软地怼:“我懂啊但问题是,你又不是君子。”
周屿程脸更黑,嘴唇抿成一条线。
尽管情绪欠佳,声线却依旧平缓:“试用期一个月,你来监督。”
姜洵小幅度摇头,一锤定音:“两个月。”
“一个半月。”
“三个月。”
周屿程不悦地撩起眼皮,片刻又耷了下去。
妥协:“行,三个月就三个月,你说了算。”
姜洵不说话,低头抿了抿微弯的嘴角
吃完午饭下楼扔垃圾,周屿程走在前面,一手拎俩垃圾袋甩啊甩的,一副痞欠的样,姜洵越看越觉得三个月太短了,让他占了便宜。
一前一后走出楼洞,午后阳光烈得刺眼。
社区的垃圾分类站换了个地方,姜洵怕他半路就把垃圾袋甩飞了,自己把垃圾拿过去扔。
回来就看见周屿程半蹲在榕树下,跟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聊得尽兴。
她凑近一看,原来在看手相。
“”这么迷信吗。
这算命的老头席地而坐,面前摆了张八卦阵,上面小字零零碎碎,看不懂。
周屿程把手摊开,老头专注地观察他手掌纹路,半晌终于啧声:“小伙子,我看你年前走过一次鬼门关呐。”
姜洵站在一旁愣了愣,疑惑目光落向周屿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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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漫不经心笑了下,也不知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像要打破封建迷信似的,他还懒洋洋反客为主:“具体哪一次,您说说?”
第74章 破戒
老头摸了把山羊胡, 故弄玄虚:“你的命局啊,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长篇大论又泄露天机。”
周屿程嗤笑了声, 收回手:“行,那您别说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诶咦,等一等, 莫心急。”老头又眯起眼端详他的脸庞,问,“是不是在水多的地方待过?”
他懒洋洋一句:“算吧。”
伦敦一天到晚下的雨比他喝的水还多。
“那就是了, 你呢, 年前那两个月, 岁运逢冲,遇水则滞, 这一块儿啊”老头的手指隔空点了点他心脏的位置, 意味深长道, “不太好。”
闻言, 姜洵若有所思,目光落向他胸口。
周屿程无动于衷,像听了个笑话跟人闲聊似的, 语气轻飘飘:“您是说, 我受了情伤?”
“唔”对方思衬片刻,“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这话模棱两可, 老头神情讪讪,毫无疑问一个行走江湖的骗子。
姜洵不动声色戳戳周屿程的手臂, 小小声:“走啦。”
“嗯。”周屿程淡然起身。
“诶诶诶!”老头叫住他们,涎着脸举起一个绿牌牌, “五十块,这里扫个码。”
航班在晚上八点多,傍晚就要出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洵回来得急,没拿行李,走的时候却被外婆塞了一个大红色行李箱,里面一堆吃的用的,仿佛她下一站是荒野求生。
她好无奈:“外婆,够了,都塞不下了。”
外婆把最后一袋真空叉烧怼进夹层,艰难地拉上拉链,一脸骄傲:“你看嘛,可以塞!”
“”她估摸这箱子得有二十斤重。
外婆精神抖擞,给它拉好拉链竖起来放,姜洵顺势接过来:“好了外婆,我自己拿下去。你不用送我们,好好休息知道吗?有事给我打电话,跳舞的时候小心点,不要跟那个老爷爷跳了,他老是踩到你。哦,还有老年大学的课,你一定要按时去上,不准翘课知道吗,我会定期跟老师了解情况,你好好学习,不要给我考个零蛋哦。”
听到要考试,外婆如临大敌,本来还舍不得的,现在开始撵了:“啊哟,晓得的晓得的,你不要操心!快走了快走了!”
姜洵一边叮嘱,一边拉着大箱子经过客厅。
忙着说话分了神,不小心撞到一堆闲置的月饼盒。
东西哗啦啦掉下来,外婆啧声:“啊哟,怎么这样不小心好了好了,我来捡,你快去坐车!”
好端端闯祸,姜洵轻咳一声,指节蹭了蹭鼻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视线一晃,看见边上放着几个血压自检仪器。
其中有几个应该是太久没用,包装盒积了层灰,侧面印着英文的使用说明,被人贴心地加上了中文翻译。
似乎为了让老人看清楚,落笔还刻意收敛,字迹少了几分潇洒劲。
她有一瞬的失神。
语气空泛地问:“外婆,这些是你买的吗?”
外婆摞好月饼盒,扭头看去,顿了顿,不自然地解释:“哦,那是那是社区发的,免费发,家家都有的。”
“是吗?”姜洵垂眸看着那些字迹,淡声问,“社区每年都发吗?”
外婆认真点头:“对呀对呀!”
她问:“那……我怎么不知道?”
“啊哟,那个时候你还在上大学,寒假暑假才回来,你哪能知道嘛。”
她恍神片刻,手机贴着掌心震动。
接通,周屿程耐着性子:“好了没,车到了。”
她静了会儿,出神地问:“快了,你等我吗?”
周屿程:“傻了?不等你等谁?”
她笑了笑,不说话-
回到淮京,一切按部就班。
北方迎来酷暑,又是一年盛夏蝉鸣。
工作室换了新的橡木门牌,凸起的印刷体“Relive”挂在大门边上,晚上温然发光。
电影预热期即将到来,物料设计也催得紧,每次都是门牌光线暗下去了,姜洵才小跑着从里面出来,站在路沿石上左瞄又瞄,在昏茫夜色里寻找周屿程的车。
今晚没等来周屿程,来接她的是闻铮。
他开一辆很普通的黑色大众,看来那辆奔驰s级已经被他前老板收回。
闻铮下车给她开门,温沉解释:“我跟屿程打过招呼了,今晚请你帮个忙。”
姜洵愣了愣:“我?”
“嗯,拜托你。”
今晚空气燥闷,车子绕城半圈,停在莘园路。
还是那家热闹的三一酒馆,姜洵下车走了一段,推门进去,在吧台角落看见谈亦晓的身影。
对方结束了舞剧巡演,前几天刚回来。
不知是情绪太差吃不下饭,还是控制体重过于严格,打眼一看已经瘦成纸片人。
姜洵喊一声名字,谈亦晓立刻回头。
“寻寻?”
谈亦晓定了定神,视线扫过她身后。
眼里的期盼恍如潮涨潮落,在寻觅过程中慢慢消失。
姜洵走上前,整理裙摆坐到一旁。
“在等闻铮吗?”
“嗯。”谈亦晓神情低落,喝酒之后眼眶泛红,像哭了一遍。
姜洵斟酌片刻,说:“他今晚来不了,托我跟你说几句话。”
闻言,谈亦晓低笑一声,转了转桌上的酒杯。
淡淡的苦涩:“我就知道。”
姜洵看她片刻,回忆闻铮在车里跟她说的话。
他当时专注开车,语气云淡风轻:“我进少管所那年好像才十五岁。那会儿没钱,成天饿肚子,在超市里偷了两袋方便面,啃完觉得太干了,又进去偷了瓶水。不偷还好,一偷就被抓。后来到处闯,什么都干过,一开始给人当打手,后来又碰上一个老板,对我挺好的,我就死心塌地给他做事,帮他讨烂账。说白了就是催债,谁要是不能按时还钱,就砍他一根手指,或者威胁他家里人,直到他还钱为止。”
姜洵一呆:“那真的砍了吗?”
“嗯。”闻铮说,“我动的手。”
姜洵吞咽一下,又问:“那你后来呢,为什么不干了?”
闻铮想了想,平静道:“可能因为,经常做噩梦吧。”
“哦”姜洵自顾点了点头,想象着令人心有余悸的画面。
“她不该喜欢我这种人。”闻铮目视前方,稀松平常地说,“不仅没什么前途,还留了案底。”
“不光彩。”
“他就这么跟你说的吗?”谈亦晓失神地问。
“嗯。”姜洵拿走她手里的酒杯,“别喝了,你红疹都起来了。”
谈亦晓低着眼眸,眼里凝了一层清雾。
“那他有说,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吗?”
姜洵顿了顿,实话道:“他的原话是,不喜欢。”
谈亦晓沉默着,整个人很空。
“但我那天回来,去他家找过他。他明明对我有感觉的。”
说着,她突然笑了笑,眼泪被颤动的睫毛带了下来,落到桌上:“那天还特别搞笑,我的衣服都被他褪到这儿了,他突然说他对我没意思。”
音落,姜洵看着杯中液体出神。
静了半晌,轻声道:“可能说谎了吧。越喜欢一个人,越会说谎。”
今晚她陪谈亦晓聊到凌晨,一点多才打车送她回到双凫巷。
走出来时,看见周屿程的车停在路边,黑色的越野车身落了一层路灯暖光。
姜洵走上前,拉开车门上车。
周屿程嘴里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闲闲踩下油门,打着方向盘掉头。
瞥她一眼:“你喝酒了?”
姜洵趴在车窗边沿吹风,声音柔柔的:“嗯,一点点。”
周屿程没说话,车速不知不觉快了些。
姜洵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
今晚她给闻铮帮了个忙,礼尚往来,她也从对方口中换来一个秘密。
回到家,姜洵在玄关愣了会儿神,等他关门转身的时候,她踮脚勾住他脖子。
对视片刻,周屿程一把将她抱到沙发,压着她温柔缠吻,裙摆顺着缱绻浪潮翻折到腰间。
她浑身泛软,手掌半无力地贴住他心口,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周屿程,你心跳好快。”
周屿程不说话,只顾在她肩上落吻,一手扣住她手腕,掌心灼烫。
她被亲吻攻陷,少见地静无波澜,软若无骨的手掌又抵住他心脏位置,忽然问:“它好吗?”
周屿程半阖着眼,目光一黯。
声音哑得不行,贴在她耳畔,回答:“现在很好。”
她鼻子一酸:“半年前呢?你还在国外的时候。”
他轻笑,坦荡道:“不太好。”
姜洵用手掌感受他蓬勃心跳,淡淡笑了下,学他平日里的懒洋洋:“暴发性心肌炎,好少见。书上说有百分之九十的死亡率。周屿程,你好倒霉哦。”
周屿程稍微侧了侧身,停下一阵乱无章法的吻,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呼吸沉了一瞬,轻描淡写的语气:“是啊。英国佬的地盘,待久了迟早五行犯冲。”
她浅笑:“迷信。”
“懂什么,迷信才有下辈子。”
“那你都想好要过下辈子了,写遗书干嘛。”姜洵抬眸,在昏暗里看着他,“好非主流,我小学跟我妈吵架的时候也有写过,一千多字呢。”
周屿程闷笑一声:“幼稚。”
姜洵追问:“遗书呢?”
他懒散道:“花盆底下埋着,当肥料。”
“我要看。”
他插科打诨:“看什么看,我死了你再看,这会儿又没死。”
音落,姜洵忽然沉默。
心口涌起酸涩,用力的手指无意识陷进他后背,压到滚烫又坚硬的骨骼。
…
周屿程被她狠心惩罚,禁欲了好几天。
这会儿终于得以破戒,气音里带着难捱的喘意,一阵又一阵烫着她的耳朵,殷红悄然蔓延。
他埋在她肩膀嗅她的气息,哑声问:“喝的什么酒,桃子味儿的?”
她声音轻颤:“嗯。”
软绵绵的一声,他格外受用,浑身被她撩拨起火,手臂青筋贲张着,刺青附近的肌肉也跟着一紧。
他呼吸沉重,吻住她温软的唇,手指缠绕她发丝。
她被吻到失神,听力变得模糊,耳畔有他撩人的喘,还有倦哑的低语。
“宝宝,我想你。”
“好想你。”
她反应变慢,滞后许久才用柔软的轻哼应他一声。
半晌,在沉溺的深吻里听见他气音含糊地说:“在我这儿,第一次见你不是书画室。”
第75章 活该[加更]
姜洵微微怔愣。
“那在哪?”
一个吻藕断丝连地分开, 周屿程喘了会儿,压着她欺负。
他没完没了,手里又揉又捏, 迎着一点殷红顽劣拨弄:“想知道?拿个秘密来换。”
她细细喘息着,虚心狡辩:“没有秘密”
“没有?”他鼻腔微哼,“你就蒙我吧。”
“真的。”
说完又被捏了下。
她蹙眉:“你干嘛”
周屿程蛊惑她:“说不说?”
姜洵灵机一动, 先入为主地问:“你说的地方是在大学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周屿程下意识就答了。
一时间,她升起的微小期待烟消云散。
好吧,果然不是高中, 他高中那会儿真不记得她。
周屿程立刻觉察自己落入陷阱, 烦闷地“啧”了声, 手里动作不停:“谁让你套我话?”
她肩膀颤了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随手抓起一个小抱枕,软乎乎抵着他:“你自己说的, 不是我套的。”
周屿程轻易将抱枕一扔, 手里捏住更软的。
“今晚挺机灵啊, 跟人家礼尚往来打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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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口温热, 心跳频率受他掌控。
“干嘛,心肌炎的事你本来就不该瞒我。”
音落,周屿程指腹摩挲着, 目光逐渐变暗, 循着她眉眼间的清凌月光,默不作声看她半晌。
她小孩子一样伸出食指,轻轻地, 顺着他沉厉眉峰,滑到英挺鼻梁, 再到鼻尖,停下来。
埋怨里淡淡的委屈和心疼:“说谎骗我, 你要变成匹诺曹了。”
闻言,周屿程懒笑一声,一手撑在她身旁,另一手握着她手腕,把脸颊贴在她掌心,呼吸落在她脉搏四周。
对视着,他稍微偏额,在她手腕内侧轻轻一吻。
漫不经心说:“没那么严重,别多想。”
她掌心升温,心脏也是。
“所以你病好之后就回国找我了,是怕留下遗憾吗?”
“何止。”周屿程浑不正经地说,“死之前我走马灯里没你穿婚纱的照片,我做鬼都做不安宁。”
姜洵杏眸微怔。
委屈地揪出一茬:“你的意思是,看我穿完婚纱你就可以死了吗?那我怎么办,周屿程你渣男。”
周屿程静静看她一会儿,忽然抖着肩膀笑了。
混不吝一样,带着懒散笑意的眼神却格外认真:“姜洵,你要嫁给我啊?”
她反应几秒,一时哑然。
他只说“穿婚纱”,而她已经预设好了,试衣帘拉开的那一瞬间,站在对面的人将会是谁。
她轻咳一声,视线飘忽。
“我没说,你不要自作多情。”
周屿程一手扳正她下巴,嘴角挂着浅弧:“自作多情就算了,作恶多端倒是可以认一认。”
姜洵一怔,警铃大作
简直不依不饶,她被弄得心跳加速,抿紧的唇间溢出一声低哼,他配合着声音手里又捻一下,坏得没边。
另一手还在捏她的脸,揉汤圆一样搓来搓去。
她脸颊微红,睫毛颤了颤,雾蒙蒙的眼睛瞪着他。
毫无威慑力,周屿程越看越受用,欠揍地笑了声,手痒心也痒。
真他妈可爱死,他要欺负一辈子。
姜洵耳朵发烫,抵抗时膝盖不小心顶到他,他突然闷喘一声,沉沉压下一口气,黑黢黢的眼神扫过来。
她霎时有点慌。
刚那一下,应该没有顶坏吧。
她吞咽一下,小心询问:“疼吗?”
周屿程还保持着撑在她身上的姿势,脸色铁青,狭长眼尾带着一丝忿然。
声音沉得发喘:“不疼,就是命快没了。”
“”
没多久,他缓了过来,虽然直冲大脑的痛麻感余韵犹存,但还屹立不倒,蓄势待发。
脱了上衣随手一扔,月光下惹眼的鲨鱼肌牵动欲念,不安分的手伸到一旁,茶几抽屉往外一拉,捞起一片递到嘴边撕咬开。
灰色运动裤系带倏地一解。
“等一下。”
她轻声喊停。
周屿程已经低着肩背跪起上半身,闻言手一顿,撩起眼皮幽幽看着她。
姜洵没说话,眼含一丝无辜的清澈,静静望着他。
他微眯了下眼,以为是前奏不够长,于是忍着燥意扔了那一片,俯下来耐心继续。
她轻哼一声,双手推开他。
他皱眉:“不舒服?”
姜洵摇摇头。
“你不是答应过我,三个月试用期内一定会很乖吗?”
周屿程瞳孔一震,嘴角扯了扯,仿佛五雷轰顶。
气笑了:“不是,这个也罚?你真的假的?”
她莞尔一笑,礼貌道:“假一赔十。”
音落,周屿程烦躁地搓了把脸,对着空气思衬几秒,又下意识抓了抓漆黑短发。
认命,搭在脑后的手松懈一甩,顶着胀痛得快要死的感觉从她身上下去,黑着脸进了浴室。
不忘恶狠狠扔一句:“你给我等着。”
姜洵从沙发上坐起来,抱着小枕眨了眨眼,轻易拿捏:“你刚说什么?”
周屿程叉腰止步,后槽牙无声磨了磨,兀自顺了口气,浑身上下硬邦邦。
改话接茬:“我说混蛋活该,老婆万岁。”
第76章 出轨
浴室疏疏落落响起水声。
姜洵被他来回欺负, 已经有点精疲力尽,不太想动,倦倦躺下来, 蜷在沙发角落跟抱枕同眠。
周屿程一身水汽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缩成一小团安静睡着。
周屿程潦草擦净身上的水,套一条宽松运动裤, 闲闲走到沙发前。
半蹲下来,顺手挑起她一缕长发,捻着毛碎发梢挠挠她脸颊, 扫扫她鼻子。
鼻尖一痒, 她懵懵然“嗯”了一声, 在恶作剧中醒来,睡眼惺忪瞧着他。
周屿程短发半湿, 浓眉沾着水, 一手拨弄她软乎乎的耳垂玩。
她脑袋动了动, 闭起眼睛小声嗡嗡:“你干嘛”
小小一张脸贴在他掌心, 他顺势揉了揉,手感极佳。
语气不自觉地温柔,少了几分顽劣:“起来, 抱你去洗澡, 一会儿回房睡。”
姜洵梦呓似的轻哼一声,不愿起来。
周屿程叫不醒人,手臂一揽直接把她薅起来抱着, 让她挂在身上,带着她往浴室走。
她把脑袋埋在他肩膀, 声音困倦含糊:“谢谢你帮我照顾外婆”
周屿程步伐一顿。
“老人家告诉你的?”
她小幅度摇头,呼吸蹭过他颈侧。
“不是, 我发现的。”
“能耐。”
周屿程三两下给她扒干净,在白皙处吻了几下,熟练地把人放进蓄满热水的浴缸。
热气把人越熏越困,周屿程拿着小毛巾没轻没重给她擦脸,她下意识皱眉,在困和不困之间来回跳跃。
这混蛋怕不是复仇来了,又欺负她。
欺负人的心思确实是有,周屿程把毛巾扔到一旁,手掌贴在她脸上蹭着,指腹摩挲。
滑滑的,有意思。
脸上有薄茧的粗砾触感,姜洵睁开眼,对着空气清醒片刻,低垂眼眸慢慢坐直,抱着膝盖强制开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模样呆呆的,周屿程瞧着好笑,在浴室储物柜里找到几只划水鸭,拨了拨发条放进水里,鸭子哗啦哗啦游过去,撞到她手臂。
“周屿程,你好烦。”
他眯起眼:“谁烦?”
“你烦。”
周屿程吊儿郎当坐在浴缸旁的台阶上,半个身子靠在浴缸边沿,一只手伸进水里作乱。
掐一下,惹得她身子一颤。
“再说一遍,谁烦?”
姜洵轻瞪他一下,低头看他掌心,安静片刻,伸手摸了摸他指根的薄茧。
“怎么弄的?”
“之前练车练的。”片刻,他撩起眼皮,“你当怎么弄的?手动档开多了?”
什么手动档,真是动不动就跟她犯浑。
姜洵挤一团沐浴露在手心,搓啊搓,有恃无恐地往他头顶放了一大坨泡泡-
几天后工作室开会,说起电影上映的问题。
“啊?上不了?”
设计组同事集体咆哮。
廖倩倩也头大:“有什么办法,敏感内容过不了审,不能在内地上映。”
“搞笑吧,那就老老实实删减啊!”
“李闻识怎么可能删减,他要改拍。”
“好家伙,果然是个犟种,改拍磨个一两年,后期呢?二次进审呢?万一又被卡,他等得起,市场等得起吗?资方连血都回不了,还会给他追加投资啊?”
“以他的名气,不缺投资吧,他自己出钱都能砸一部出来。”
“得了吧,他抠死了。”
“主幅海报的方案都定下来了,跟咱来这一出,尾款又得吊着,烦死了。”
“再拖几年,保不准又有哪个主演塌房呢,到时后期也不活了,大家一起疯。”
姜洵默不作声,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
宣传海报由她全程操刀,要是电影不能上映,海报设计得再好,也跟存在仓库里落灰没什么区别。
这茬一出,工作室从忙碌状态转为休闲模式,等宣传团队的消息。
开学季快到了,姜洵抽时间定期去苏禾家,给夏小琦辅导功课,准备九月份的分班考。
夏小琦被数学折磨疯了,歇下来跟她闲聊:“姐,京大是不是很难考啊?”
姜洵坐在一旁改她写的英语作文,闻言抬起头思衬片刻。
回忆过去:“算吧,我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好久都没缓过来,以为自己在做梦。”
“啊”夏小琦沮丧,“那我还是算了,就算当艺术生也考不上,文化分太高了。”
姜洵浅笑:“傻瓜,还有两年,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碰不到太阳,路上摘颗星星也不错。”
“唔,有道理。”夏小琦望着窗外晚霞,忽而精神抖擞,立志道,“决定了!我要考京大!”
“好啊。”姜洵莞尔一笑,笔头却严厉地敲敲桌面,“先把卷子写了。”
“”夏小琦耍赖恳求,“休息十分钟嘛,番茄工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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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一天了,她小小放水:“好吧,等我批完作文你就开始写。”
“好!”夏小琦往床上一跃,翻滚着玩起手机。
姜洵圈起几个写错的词汇,片刻,听见身后不可思议的一句:“我靠,姐夫他出轨了?”
她笔尖一顿。
“什么?”
夏小琦连忙把手机递过来。
点进热搜,标题显眼又暧昧:「新晋小花深夜幽会富家公子,打情骂俏暗送秋波」
波字还一语双关,烂俗地加了个双引号。
这群狗仔可能是港媒出身。
配图九宫格,每张图的角度差不多。
照片里,周屿程一身休闲款的深色西装,抄着兜低头跟女明星说话,女明星侧脸含笑,抹胸小礼裙曲线妖娆。
两人距离挺近,打眼一看像地下情避嫌。
姜洵认出那是孙羽晴。
对方没毕业就签了经纪公司,算起来已经出道两三年,在李闻识的新电影里出演女三号,几张路透照片算是惊艳,今年小火了一把。
评论区里有人嗑起cp,也有人火眼金睛认出那是周屿程,顺带把车队的陈年旧事扯了出来。
大家说起当年那场拉力赛,责怪他背叛队友,最后退出车队一走了之,害得车队半死不活。
[听说他很花,高中就开始不重样地谈了]
[正常,我有钱我也花]
[他好像跟李闻识很熟,还以为他是电影圈的人,没想到是玩赛车的]
…
姜洵默默翻看评论,脸上没什么情绪。
夏小琦抱着吃瓜心态关心:“姐,该不会真出轨了吧?”
安静片刻,姜洵淡笑一下,没说什么。
虽然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想起来周屿程昨晚有个酒局,具体见的是谁她也没问,但时间恰好对上了,就是昨晚被拍的。
夏小琦仗义执言:“寻寻姐,我觉得吧应该严刑拷打一顿,男人都太会说谎了,不能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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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落,姜洵手机频频震动。
微信里苏禾跟谈亦晓都疯狂给她发消息,好奇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统一回了个“不太清楚”,下一秒就接到周屿程的电话。
听筒里什么也没解释,只是低沉短促的一句:“下楼。”
她顿了顿,也没多问,轻柔应一声“好”。
周屿程的车停在单元楼底,姜洵不疾不徐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周屿程不说话,一脚油门驶离小区。
姜洵也默不作声,百无聊赖划着手机。
时不时也看向车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向后飞驰,染着一层晚霞橘色。
半晌,她忽然说:“对不起。”
周屿程眉毛下压,瞥来一眼:“对不起什么?”
“那年的拉力赛。”
音落,他无所谓地笑了下:“还以为你怎么了,多大点事儿。”
姜洵沉默,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垂眸掐了掐泛红的指腹。
周屿程目视前方,一手搭着方向盘,指尖点了点。
“不想听我解释?”
她抬眸,温柔地问:“解释什么?”
“热搜。”
“哦”她放空几秒,不仅没有一丝担心,反而很坦然,关注点很奇特,“我看照片了,狗仔把你拍得挺好看的。”
“”周屿程扯了扯嘴角,有几分无语,“你就关注这个?”
她单纯点了点头。
周屿程不可思议地皱起眉:“就不怕我沾花惹草?”
“不怕。”
“”
姜洵看向他:“其实我猜到啦。李导要改拍,你是想给电影追加投资,孙羽晴是女三号,酒局正好遇上了,她以为你是为了她才追加的投资,所以私下找你,想跟你叙叙旧顺便腻歪一下,最后你三言两语把她怼走了,是吗?”
闻言,周屿程自嘲地嗤了声:“大侦探,给点儿面子行不行?”
姜洵弯了弯嘴角,对自己猜测的正确感到一丝小骄傲。
转念一想,又有些心软和惘然。
周屿程一直在暗里给她铺路,好像这几年,在他心里他俩压根就没分手过
夕阳光线刺眼,越野往近郊方向开,绕了几圈,停在麓禅山的山脚处。
山上有座同名的寺庙,庙前有棵百年老树,据说求姻缘很灵。
姜洵还以为他带她上来求签的,没想到一下车,周屿程从兜里掏了把锁,鸽子蛋那么大,还刻了名字。
“”她有点目瞪口呆,“这是什么?”
周屿程挑了挑眉,一副不正经的懒散样:“永结同心锁,一会儿挂树上。”
顿了顿,姜洵噗嗤笑了
下车时候,周屿程总感觉不远处有长焦镜头对着他们。
于是情绪欠佳地回到车上,拿了顶黑色鸭舌帽,往她脑袋上一扣,帽檐没轻没重往下一压。
她半张脸都被遮住了,差点看不见路。
一头雾水:“你干嘛?”
周屿程揽着她肩膀往前走,混不吝地说:“老实戴着,晒成小煤球有得你哭。”
第77章 戒指
登山小道窄而陡, 上千层台阶掩在林间,直直朝上延伸。
姜洵爬到一半开始喘,停下来攥住他衣角:“好累, 等一下”
周屿程大气都不喘一下,还有闲心回头笑她:“就你这体质还想长命百岁?”
她吸了记鼻子,小幅喘气:“我有锻炼身体的”
周屿程嘴角展开一道浅弧, 伸手扶住她,把人往上拎了两个台阶。
她借力抓紧他手臂,有力无气地站到他身旁。
山上鸟蝉相鸣, 盛夏夕阳曝晒, 光线正好被他身子挡住, 她头顶一片阴凉,逐渐缓过来。
周屿程随手给她抹了把额头细汗, 从兜里掏出一颗随身携带的水果糖, 撕开包装塞她嘴里。
“好点儿没?”
她含着一口甜, 慢慢回血:“嗯, 好多了。”
周屿程四下扫一眼,在山道旁的树丛里拾了根掉落的枯树枝。
“路太窄背不了你,待会儿掉下去。”树枝递给她, “拿着。”
姜洵接到手里, 树枝高度正好可以撑住地面。
周屿程走在前面攥住她另一只手,在她需要的时候拉她一把。
她步子慢,又累得一直喘, 为了迁就她,他刻意放慢速度, 步伐并列着龟速往上登。
中途,他忽然止步回头, 坏心眼地说:“这儿好像有电梯。”
姜洵步伐一顿,可怜巴巴地抬眼:“干嘛不早说”
看她表情快哭了,周屿程忍不住捏了下她脸蛋,懒散笑了声:“走吧,下去坐。”
她想了想,省事地摇了摇头:“不用了,都爬到一半了。”
周屿程淡淡看她一会儿。
“行吧,小倔螃蟹。”
姜洵瞪他一眼,树枝戳戳他膝盖:“你才螃蟹。”
“谁狡辩谁是。”
“”
磨磨蹭蹭爬到麓禅寺,遥遥听见迟暮钟声。
寺庙建成至今两百年,红墙灰砖歇山顶,殿前树木葱郁,粗壮伸长的枝叶已经碰到了檐顶的小石兽。
这个时间游客都下山吃饭,人影疏落往来,留了几分清净。
周屿程带她来到祈福树下,她看见树后的铁栅栏上挂满了小锁和祈福带。
下意识担心:“万一太重了,工作人员把它们撤走了怎么办?”
周屿程自顾自掏出方才那把锁,找个空位挂上。
“撤了也没事儿,佛都记下来了。”
挂完调了调位置,嘴角漾起浅笑,还挺满意。
姜洵慢慢眨了眨眼。
一本正经道:“可是我们的名字是英文缩写诶,佛认得出来吗?要不要改成八字?”
周屿程被她搞笑到,懒洋洋吓唬她:“质疑佛的知识水平,你这算大不敬。”
“”
姜洵一怔,默默拉着他走进殿里,虔诚上了两柱香。
出来时看见一个观景台,圆盘式的石砌围栏,站在那儿可以眺望半座城。
她小跑着过去,在棋盘似的渺小楼宇中寻找,眼神亮了亮,指给他看:“那个是实验中吗?我好像看见操场了。”
周屿程背靠围栏,两只手臂向后搭着,偏额看她。
“姜洵。”
“嗯?”
“你到底什么时候对我动的心思?”
她默了会儿,抬头浅浅一笑:“你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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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之前惯用的词,故意耍人玩儿的,被她学去了,语调还含着一丝被南方烟雨浸过的清柔。
周屿程轻扯唇角,笑一声:“好的不学,学这个。”
她轻哼:“你这么坏,哪有好的让我学。”
“我坏?”周屿程懒笑着,“姜洵,你摸摸良心再说。”
“不用摸,你就是很坏,一天到晚欺负我。”
“哦——”周屿程沉吟片刻,低头贴近她耳畔,“我怎么欺负你,你展开讲讲?”
“”
耳朵被他呼吸拂热。
懒得理他,在佛面前都不正经。
周屿程换个方向站,两手懒洋洋撑着围栏,跟她一起眺望天边晚霞。
姜洵微微闭眼,感受迎面而来的山风,燥热中带着一丝清凉,耳边是树叶迎风的沙沙声。
忽然听见他说:“今后别跟我说对不起,不爱听。”
音落,她动了动手指,摸到围栏砖石上的细小尘埃。
周屿程云淡风轻:“车队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早说开了。这几年没怎么参加比赛,是因为没兴趣,不想玩儿了,想静下心来多挣点儿钱,等能力足够了,家里就管不了我,今后的事情才能自个做主。”
姜洵安静片刻,沉了沉思绪。
问他:“关于未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算的?”
“你跟我提分手的时候。”
她愣了愣,仰头看向他。
周屿程迎着夕阳微眯起眼,望向远处山脉。
“那会儿发现,我家姑娘不太相信我。”
她收回视线,垂眸低语:“没有,我相信你的。”
“我指别的。你不信我能一直陪着你,好像刮点小风就能把咱俩吹散。”
无言片刻。
她轻声解释:“那时候事情很多,情绪也很乱。一个人都很累了,我不知道两个人要怎么去应对,只希望你能开心,不希望你被我耽误。”
闻言,周屿程鼻腔哼笑:“要是那么容易就被你耽误,那我也太没用了,收拾收拾出家吧。”
姜洵抬眼看他,扫一眼他漆黑利落的碎寸,关注点奇特:“嗯,剃光头应该也很帅。”
周屿程轻笑,眼底有温柔化开。
食指点点她额头:“无论如何,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儿,就是相信我。懂了吗?”
他逗猫似的一连点了好几下,她条件反射闭了闭眼,软绵绵“嗯”了一声。
时间在成长中流逝,过滤掉不安和迷茫,留下坚定与清晰。
“眼睛闭上。”周屿程说,“日落前许个愿。”
姜洵懵懵眨眼,质疑他骨子里的蔫坏:“你不会要恶作剧吧?”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混蛋?”
“嗯。”
周屿程忿忿瞥来一眼,抬手捂住她眼睛。
“老实闭上。”
她乖乖闭眼。
风从耳旁拂过,她脑海里浮出的第一个愿望,是身边所有人健健康康,事事顺遂。
第二个愿望,希望妈妈放心,她现在过得很好。
第三个愿望,希望他认真戒烟。
好多,希望佛能宽容一些,让它们逐一实现。
“我许完了,可以睁开了吗?”
周屿程没应。
下一秒,她感觉到有人牵起她的手,往中指上套了个触感冰凉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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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心一动。
睁开眼,低眸看见指间的戒指。
淡淡的冰冷色泽,是当年被她舍下的那枚。
周屿程牵着她的手,玩了玩她净软的手指。
她一阵心悸,抬头看着他,半晌憋出一句:“你要干嘛”
他懒散一笑:“别误会,谁用这玩意儿求婚。”
“哦。”
她转头看向天边暮色,指节若无其事蹭了蹭鼻尖
下山时夜色渐起,山脚下稀疏停了几辆车。
路灯昏暗,周屿程揽着她肩膀往自家车的方向走,半路有所觉察,看着某个方向定了定神。
姜洵觉得奇怪,她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隐约猜到:“是记者吗?”
“不清楚,先上车。”
周屿程一手遮住她的脸,把她塞进车里,自己倒无所谓被拍。
绕过去拉开驾驶位车门,上车前打眼一看,不远处的草丛忽有黑影闪过。
还真有记者在蹲。
两三个小时了,也不怕被蚊子咬死。
周屿程收回视线上了车,一踩油门快速驶离。
姜洵看了眼后视镜,担心他:“你好像被娱记盯上了。”
周屿程闲闲打了转方向盘,驶上主道。
懒洋洋的,不甚在意:“那帮狗仔闲得没事儿干,过段时间就消停了。”
姜洵思衬片刻,拿出手机划了划微博。
翻到一条机场采访视频,孙羽晴戴着墨镜,边走边对镜头笑说:“还好啦,我们就是关系特别一点的普通朋友。”
这话模棱两可,让评论区浮想联翩。
[好,这门婚事我准了]
[信延最近投了个制片公司吧,孙姐资源稳了]
[啊?真谈了?]
[内娱有哪个是真单身啊,骗骗粉丝罢了]
姜洵慢慢划着屏幕,眉头逐渐拧起。
周屿程眼风扫过来,唇角勾起一瞬:“吃飞醋了?”
姜洵瞥他一眼。
怎么感觉这人还挺骄傲的?
她收回视线,一句话断他自恋的念头:“我没吃醋。”
周屿程哼笑一声:“你就蒙我吧。”
“”这人好烦。
她真没吃醋,只是觉得奇怪。
记者应该去蹲孙羽晴才对,为什么要起早贪黑来蹲周屿程,他又不是娱乐圈的人。
想着,她思绪突然一顿,脑里闪了道白光。
周屿程笑了下,知道她在想什么。
添油加醋地问:“害怕吗,万一我跟柳芷清的关系被扒出来,你就要被我连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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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象着那个画面。
“你是说被记者围堵吗?”
“你猜。”
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逗她。
她沉默几秒,坦然道:“就算那样也没关系。”
“真不怕?”
“不怕。”
“胆儿这么大了?”
“跟你学的。”
“行,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我爷爷家。”
她眉心一跳,倏地攥紧安全带:“不行!”
第78章 隐秘
周屿程睨她一眼:“这会儿又不行了?胆儿不是挺肥的?”
“”
这人真是, 那把锁就该挂在他嘴上。
“不是啊,我的意思是,去见老人家总得有个准备吧, 但我现在什么都没准备好。”
她低头掐了掐手指。
不习惯戴上戒指的感觉,她轻轻捻着,将它转了一圈。
周屿程从善如流:“那就等你准备好。”
姜洵一愣。
居然这么好说话吗?
混蛋从良了。
“骂我什么呢你?”
周屿程跟钻进她心里似的, 幽幽冒出一句。
“没有。”她心虚摸了摸耳垂,转移话题,“老人家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快了, 十月份。”
只剩一个月了。
她犯愁:“这么快, 那我送什么礼物好呢”
“送个锤子。”
她一呆:“啊?”
“老头最近沉迷木雕, 送点儿实用的。”
“那也不能送锤子吧,好奇怪。”
周屿程笑:“那你自个儿想吧。”
姜洵琢磨着, 觉得应该送一件亲手做的东西, 比较有诚意。
目前擅长的不外乎书法和国画, 想了想还是送幅字画吧。
工作室三楼有个画室, 是她平时绘手稿的地方,前段时间买了很多画材存在那儿,纸墨颜料都齐全。
这几天定好日程, 白天忙工作, 晚上就待在画室准备礼物。
周屿程晚上十一点去接她,车子停在街对面。
遥遥冒出个人影,他把车窗降下来, 看见她别个单肩包小碎步走出工作室,中途还一直左瞄右瞄, 不知是怕黑还是怕鬼。
周屿程使坏按了声喇叭,她吓得一趔趄, 半路摔跤。
他脸色一变,下了车快步走过去,手里拿了件薄外套,今晚降温。
姜洵委屈巴巴坐在院子台阶上,小心把裙摆往上折,低着头摸黑查看腿上的伤。
周屿程走上前半蹲下来,打开手机电筒。
“摔哪儿了?”
她表情苦苦的,默不作声指了指自己膝盖。
光线凑近一照,伤口破了层皮。跟以前一样经不起磕,泛起的绯红跟血似的,搅得他心慌。
周屿程关掉电筒,手一挥给她披上外套。
捧着脸亲一下。
起身:“混蛋错了,上来我背你。”
她慢慢站起来,仰头,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周屿程。”
他喉结滚动,心一软:“真错了,今晚负荆请罪。”
她目光温淡,眨了眨眼,语调云绵一样软:“我没生气,只是昨晚有奇怪的人堵我,让我问你,要不要花钱买料,如果不买的话,他们就要曝光了。”
周屿程眼神一暗:“他们吓唬你?”
她摇头:“没,还挺有礼貌的。”
“怎么不早跟我说?”
“你昨晚不是有应酬吗,回来都好晚了,我怕你生气,到时又抽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屿程耷着眼皮,后槽牙一紧。
惹他也就算了,大半夜找他姑娘的茬,活腻了那帮狗仔。
姜洵裹紧外套,迎风吸一记鼻子。
“我觉得,他们不敢去找你,可能是因为”她扫了眼他手臂青筋,顿了顿,说,“因为害怕被你打。”
周屿程目光黯沉,注视她发顶翘起的小软毛,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伸手揉一把她头发。
“回家。”
两三天过去,又一个夏末晴朗天。
周屿程一大早送她去工作室,自己开车回了趟南洱山。
张姨听见院前停车的动静,兴奋迎出来。
周屿程一下车就看见她。
“小屿!”张姨手里还拿着小木勺,站在台阶上喜笑颜开,“吃早饭没?”
他浅笑一下:“没吃。”
“那正好!”张姨挥手把人往里带,“早上熬了艇仔粥,进来呀,一块儿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行。”
周屿程甩着车钥匙,不疾不徐进了家门。
屋里一如既往没什么活泛气氛,这么大个餐桌像是摆设。
周政誉喝粥看报,闻声抬眼,片刻又低下去。
语气不甚在意:“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周屿程没轻没重拉开凳子,大喇喇坐下。
“陪您吃顿早餐,尽尽孝道,庆祝您顺利康复。”
正说着,孟慧言穿着居家服,一身女主人的姿态从厨房出来,轻描淡写看他一眼,不紧不慢走过来,把盛好的粥放他面前。
不忘温声叮嘱:“趁热吃。”
周屿程百无聊赖搅了搅碗里的粥,撩起眼皮悠悠道:“最近不看佛经,看盗墓小说了?”
孟慧言刚在对面坐下,疑惑的视线扫过来:“你什么意思?”
周屿程一脸玩味:“掘坟的感觉爽不爽?”
对方一愣。
他笑了下:“人都死了,还要把她怀孕生子的料卖给记者,你是缺钱还是缺德?”
霎那间,周政誉神情一变,紧盯着斜对角的女人。
孟慧言哑口无言,舔了舔干涩的唇,匆忙将垂落耳边的发丝撩至耳后。
周屿程一身懒骨靠着椅背,闲闲看着她,觉得好笑:“真不知道你图什么,我又不是你,一辈子偷鸡摸狗这种事儿,我还真不感兴趣。曝光也无所谓,她本来就是我妈,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网友是挺能说会道,但人家眼睛没瞎,结婚证实打实盖了钢印,不过是发张照片澄清的事儿,私生子的名号怎么都扣不到我头上。你要是想造谣就抓紧造,正好赶一波热度,顺便让我瞧瞧你编故事的水平有没有长进,够不够格算计我。”
孟慧言一言不发,始终低着眼。
周屿程哼笑一声:“装什么无辜,冤枉你了?”
“好了。”周政誉突然开口,“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
周屿程看过去,嘴角展一道浅弧:“正好,差点儿把你忘了。”
说着,一手往桌上甩了沓照片。
画面里,周政誉跟别的女人进出郊外私宅,两道剪影在半敞的窗帘里极尽亲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孟慧言瞬间神情遇冷。
“看看吧,什么叫狗改不了吃屎。”周屿程站起身,索然无味扔下一句,“你俩绝配。”
客厅寂静无声,周政誉已经完全僵了脸。
周屿程忽然想起一茬,朝远处喊一声:“张姨,粥不错。”
厨房里的张姨一声不敢吱,这会儿才敢探出头回话:“那、给你带一碗回去呀。”
“不用了,下回教教我就行,我家寻寻喜欢。”
张姨欣然说好。
周屿程捞起车钥匙离开,没走几步,听到身后一记巴掌声。
力道挺大,具体谁扇谁就不得而知了
今天有点忙,姜洵在工作室待到晚上十点多,一出来就看见周屿程的车打着双闪。
她小跑过去,开门坐上副驾。
后头一辆黑色丰田蛰伏着,驾驶位的狗仔偏头打盹,被同事一个暴扣:“摸你爹的鱼!跟上!”
迈凯伦疾速开回逸嘉小苑,狗仔在后方紧咬不放。
直到两人一道上楼,狗仔还蹲在楼底没走。
不多时,有个男人穿一件黑色冲锋衣走出单元楼,从狗仔眼皮底下快速闪过。
那人身形极其眼熟,兜帽欲盖弥彰地拉过头顶,墨镜口罩戴得严严实实,怀里还搂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姑娘。
狗仔眼睛一亮,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我草,他到底谈了几个?”
刚说完,那辆迈凯伦已经一溜烟开走。
又一记暴扣:“跟上啊!”
与此同时,另一辆黑色越野已经从小区后门悠闲开走。
夜色里,丰田疾速追击,几乎绕城一圈。
最后不知怎么的,跟到一片未施工的荒地,远处一片黑黢黢的水库。
这下不仅跟丢了目标,导航还遭遇信号危机,失灵了。
开车的狗仔一脸懵,遭到同事连击暴扣:“废物!废物!”
叮一声,周屿程手机收到消息。
陈炎昭给他发了张鬼迷日眼的自拍,宣布任务完成。
他勾了勾唇,手机扔到一边,砰一声关上门,抱着她疯狂索吻。
姜洵的后背抵在门上,长裙肩带被他褪去,松松垮垮搭在手臂上。
檀颐府的房子很久没来过,这里无人知晓,更无人打扰。
彼此体温相拥,在昏暗的玄关里跌跌撞撞地缠吻。
直到呼吸紊乱,意识泛起浪潮,勾起清晰零碎的记忆,仿佛回到往昔,他予她百分百的热烈和坦荡,要她不计后果地跟他相爱,与他放纵沉沦
卧室窗帘仅剩半毫米缝隙,一丝月光悄然洒落,被缱绻的滚烫侵染升温。
她浑身泛软,几乎挂在他身上。他紧紧抱着她,呼吸深埋在她肩上,热度不安分地游移,疯狂汲取她颈侧的暖香,落下灼湿的吻。
如胶似漆里,轻薄褪去,温热的柔滑白皙取而代之。
她一阵心悸,眼尾淡淡的红,染着合他心意的潋滟迷离。
粗砾指腹不停升温,在她滑腻柔软之间来回游走,缠绕她乌黑发丝。
含喘的气音烫在耳畔,耍赖又蛊惑:“好想你,三个月重新算,今晚破个例。”
她睫毛颤颤,接过他黏灼视线,给予他的目光里分明也有真切难言的渴望。
不必回答,他一眼就懂。
勾缠的呼吸开始相互碰撞,藏在昏暗与隐秘中极尽疯狂。
细密的轻吻在柔软曼妙之间流连往返,兴致盎然里迸发熟知的力道。
她视线模糊摇晃,微颤的手指若即若离,抚过他滚动的喉结,听他艰涩的闷喘。
难捱而专注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宽阔胸腔里藏着蓬勃心跳,她用沁汗的掌心紧紧贴住,在起伏中仔细感受。
周屿程贪得无厌,肆意妄为与她接吻。
凌厉的勾缠里,他半阖着眼看她,目光淡薄也放浪,眼里情意迷离流淌,深埋于热焰之下,循着节奏烫进她心底。
她意识翻涌,不知不觉,属于他的热意贴近升温的耳廓。
声音哑得在颤:“快到了。”
她蹙着眉轻哼,难以回神。
他不管不顾,贴着耳畔动情含吻,在酣畅淋漓里极致喘息。
“宝宝。”
“好爱你。”
第79章 强烈
尾音落下时, 姜洵微微一怔。
黏糊腻歪的话,其实他很少对她说。平时无外乎耍浑逗逗她,做的比说的实在。
但情话落耳, 心悸在所难免。
凌晨,后背贴在他汗涔涔的胸膛前,她问了个很傻的问题:“如果重蹈覆辙的话怎么办?”
他深埋在她颈侧, 呼吸洒落:“把你抓回来。”
“好粗暴。”她控诉他,“不讲理。”
周屿程自身后抱着她,手里开始作乱, 倦哑声线低沉又顽劣:“你第一天知道?”
她被掐得颤一下, 回头咬他肩膀。
一个浅浅的牙印。
担心的事情总是追赶着时间, 姗姗来迟。
几天后跟手握把柄的娱记见了一面。
——“一口价,三十万。”
对面的娱记敲着桌面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洵扫一眼冷清的咖啡厅, 指尖陷进掌心里, 压低声线:“你们别太过分。”
对方往后靠着椅背, 笑意胜券在握:“区区三十万, 买个安稳,怎么算都不亏吧?像这种独家的料,我们团队最讲信用, 只要封口费给够, 咱就跟死了一样,谁都不可能提。”
橱窗外晨光灿然,夏天快结束了。
她头顶对着冷气风口, 手指微微发冷:“侵犯名誉权犯法,你想打官司吗?”
娱记立刻抬手, 一个“打住”的手势:“言重了啊,言重了。证据是他家里人给的, 光照片就几百张,又不是我跟拍的,我犯什么法?再说了,哪件事儿是假的?你们来告呗,我要是火了还能直播带货呢,大不了封我账号,到时候事情曝光了,热搜能挂它一个月,开弓没有回头箭是吧?真的假不了,柳芷清当年就是过得烂,她就是有很多不正当关系,几个G的视频往那儿一放,大家不信也得信,是吧?都是敏感话题,大家等着吃瓜呢,滥交是一回事儿,究竟吸没吸.毒咱就不知道了,反正不该碰的她肯定是碰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传,影后人设彻底崩塌,今后她墓碑前收到的可就不是花了。”
姜洵攥了攥拳。
不是没意识到这点。
事情一旦曝光就不是单线澄清的问题,而是连环效应。
娱记对此司空见惯,威胁起人来也略有一套。
“而且据我所知啊,周屿程因为拉力赛的事情,本来就惹人不爽,再这么一闹,他不得被人骂死啊?那种人的儿子,就算不是私生子,也够不光彩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信延最近还忙着收购,股价波动得厉害,虽然我不懂股市,但按理来说,要是股价直线往下跌,不太好吧?”
“哦!还有他那个,从小寄养在家的妹妹,跳舞的,过段时间有个舞蹈综艺要上,你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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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洵默然片刻,不知在想什么。
淡然抬眼:“你联系过他家里人吗?”
“联系过啊。”娱记笑了笑,“周柏承嘛,当家的。”
“他怎么说?”
“不管呗,不然我为什么找你?”
无言半晌。
她回应:“给我半个月时间考虑,到时联系你。”
“诶!”娱记表情一变,“拖延时间这招我见惯了,就给你一周,一周啊!不能再多了。”
姜洵不置可否,拿着包起身离开。
路上汽车来往,时不时响起几声鸣笛。
她坐在人民公园前的长凳上,拿起手机划了划,查询账户余额。
片刻,手机放回包里。
今天周六,她坐了几站地铁回到望芳路,到小区附近的沃尔玛买了点食材,带回家里。
周屿程今早去了趟4s店,回来时正好看她在厨房煮汤。
清柔纤丽的身影晃在眼前,长发用鲨鱼夹挽在脑后,白色长裙垂着丝质裙摆,走一步就摇曳一阵,吊带下一对蝴蝶骨落着未淡的斑驳红印。
他抄着兜站在不远处,倚墙看了会儿,进房间换了件干净的白色短袖,走上前从身后抱着她。
充电似的,呼吸一如既往深埋,嗅她发丝间的暖香,汲取一份心安。
姜洵在他怀里动了动,轻声撵他:“我在忙,你快走开。”
周屿程跟个无赖似的:“抱抱你都不行?”
她微微仰头,头顶蹭过他刻意放低的下巴,柔里含嗔:“但你这么抱着我动不了。”
他笑了下:“办法多得是。”
说着,他拿过她手里的汤勺,毫无章法地搅了搅锅里。
白雾蒸腾,煮沸的罗宋汤弥散一阵番茄香,醇甜微酸。
还以为他多认真,没想到下一秒就把火关了。
注意力又落回她身上,使坏地凑近她耳垂,轻轻啄吻:“早上干嘛去了?”
她觉得痒,声音颤了颤:“逛超市,冰箱空了”
他没应话,呼吸微沉,埋在她肩上亲了会儿,转身将她抱上岛台。
肩带滑落,被他勾在手里把玩,温热目光锁住她:“一个人逛超市,不嫌闷得慌?”
她乖觉眨眼:“一个人就不能逛超市吗?你让人家独居的怎么办。”
“我管他们怎么办。”他阔热手掌按下来,揉了一把,“买什么了?”
她双腿夹在他腰两侧,被他一撩拨,开始无意识收紧。
语调柔缓:“唔牛奶,鸡蛋,还有明后天的食材。”
周屿程半阖着眼看她,嘴角扬一道浅弧:“你还挺懂得未雨绸缪。”
她微哼一声,小尾巴翘起来:“跟你学的。”
周屿程目光渐深,一个吻自然而然落下来。
不远处的金属水阀滴落水珠,湿润无声蔓延。
彼此面对面,她坐在岛台边沿紧紧搂着他,感受掌心之下每一刻的升温。
他任她攀着,两手闲闲撑着台面,嵌在身前心跳相贴。
呼吸凌乱中,她不合时宜地谈起股票和期货,问他一些乱七八糟的金融术语,要他认真解释。
他嘲弄低笑,用切实行动严惩她注意力不集中。
她承受着,指尖掐进紧绷的肌肉,沾到他细密温热的汗水。
颤声问:“你哥哥是不是不支持你自己打拼?”
周屿程撩起眼皮,又顶一记。
“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眉心蹙紧:“好奇”
片刻,他声线变沉:“差不多吧。”
姜洵闭上眼,理清思绪。
他哥应该跟他谈过条件,比如“要是你能老实回家,我就替你摆平一切”之类的话。
以他的性子,肯定对此不屑一顾。
也不可能主动给狗仔一笔封口费,毕竟在他眼里这事儿无聊且窝囊,还不如把狗仔打一顿,让他们吃点教训。
“又走神?”
周屿程力道一狠,她倏地溢了一声。
真实而强烈的反应,耳垂红透。
他瞬间起兴,抵着脆弱领域变本加厉地欺负。
周屿程最喜欢的,是她在失神时分深深看着他,满眼都是他,身心都被困在属于他的沼泽。
这个人总能随时随地犯浑,占有欲与生俱来,烫得像岩浆,改也改不了,事后却有无微不至的体贴与温存,什么都愿意给她,要是星星能摘,他早就给她捞满一箩筐。
他不可能平静地爱她,一切都坦荡直接,热烈得无法隔绝,难以瓦解。
无疑勾起一种迷恋,哪怕重来一次,她也完全绕不开他
一周后气温骤降,夜晚九点过开始起风。
姜洵小跑着钻进工作室后门的一条小巷,手里攥一张银行卡,长发被风吹乱,隐约遮住视线。
昏黄路灯下,娱记流里流气地坐在小石阶上抖腿,涎着脸对她吹了个口哨。
她跑了一段,带着惯性止步。
娱记站起来:“想好啦?”
她抿着唇,漠然点了点头。
东西递过去,说:“分两次给你,这次先给一半。转账受限了,你自己去提吧,密码是——”
没说完,手腕兀地被攥住,掌心一秒即空。
她心一紧,周屿程已经站在身旁。
银行卡在他手里转了一道,他低眸看一眼,嗤笑出声:“姜洵,你真行。”
她反应滞后,一手贴着身侧攥紧。
娱记愣了愣,拔腿就跑,周屿程一记狠力扯住对方衣领,大步流星往前带,手臂青筋绷紧,猛地把人砸在墙上。
娱记晕头转向摔倒在地,额头撞出血,被周屿程提起来又砸一记。
生起气来冷得声音都像刀:“看她好欺负?”
娱记慌忙辩解:“没、我就是打商量、真没——”
一拳揍得脸偏,没给人狡辩的机会。
“你他妈哪儿来的胆子?!”
姜洵看他抄起地上一根废弃的铁棍,心一跳,立刻冲上前拦腰抱着他。
“周屿程!”他浑身坚硬,抱在怀里让人心慌,“你冷静,别冲动。”
周屿程牙关咬紧,胸腔剧烈起伏。
这么点儿力气也敢拦他,小小一个人,偏偏倔得要死,雾蒙蒙一双眼睛搅得他心烦意乱,手里莫名懈了劲,铁棍哐一声砸落在地。
娱记吭哧吭哧逃跑,路灯闪了闪,周屿程彻底回神。
“松开!”他挣开她,恶狠狠将她盯着,“姜洵你几岁?脑子呢?!”
她手腕颤抖,尝试去拉他衣角,被他一把甩开。
情绪一落千丈:“我担心你,想帮你,这也不可以吗?”
“我他妈需要你担心?”
“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一定要这么高高在上吗?”她视线模糊,昏茫夜色里,用微弱理智抵住他滚烫怒火,“究竟是谁不愿意服软,你有问过你自己吗?”
音落,周屿程冷笑:“你逞强逞上瘾了是吧?我的事情不用你插手,你给我老老实实过日子,别他妈多了几分能耐就想管我,好玩儿是吗?”
“周屿程你别这么固执,我做错什么了?我关心你有错吗?”
“关心我?行啊姜洵,当初跟我闹脾气分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说?我他妈不够关心你?你领情了吗?!”
一阵又一阵狠戾回荡在巷子里,姜洵眉心拧紧,忽然一阵眩晕,气血直冲大脑。
缓和半晌才开口:“一码归一码,你一定要跟我翻旧账吗?”
周屿程双眸漆黑,生起气来不由分说,扯起她手腕就开始带着走。
她倏地踉跄,完全跟不上他:“你干嘛!”
“回家!”
她用力反抗,差点被脚下的碎石子滑倒:“不行!我们先说清楚!”
周屿程阔步往前,头也不回,扯着她离开巷子,要把她塞进车里。
从始至终,谁都不想把棘手的麻烦甩给对方。
彼此截然不同,却又注定无法割舍,爱到已经超出那条边界线,巴不得跟对方融为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一路被攥着,声音颤得像哭:“松手!疼!”
周屿程脚下一顿,她兀地挣开他,握着自己手腕小幅喘气,眼角沁了点生理泪水。
周屿程漠然回身,低眸看着她,声线冷硬:“三十万很好挣是吧?大学四年你要送多少杯咖啡接多少张商稿才能挣回来?!”
路灯下黑沉的影子罩在她头上,她低眸缓和呼吸,喉间干涩。
轻描淡写地说:“还可以再挣,无所谓。”
尾音随风散,周屿程静默几秒,突然笑了声,兀自点了点头,转身走几步拉开车门,再砰一声砸上。
引擎声冲破燥闷深夜,扬长而去。
把她落下了。
第80章 燥意
一阵风起, 落叶贴着路面打旋。
姜洵抱着膝盖坐在路沿石上,半张脸埋在臂弯,了无生气耷着羽睫。
直到一辆轿车经过, 急停的车辙声落在耳畔。
一瞬间升起一丝希望,却又在抬眼时分烟消云散。
虽然难以填补某一刻的空白,但另一种安心取而代之, 似乎今晚的风也没那么冷。
苏禾开门下车,满脸诧异:“乖乖,你怎么了?”
她有点恍神, 摇了摇头:“没事。你要去哪?”
“什么去哪, 剧组杀青啊, 我刚下夜班。”苏禾蹲下来捧起她的脸,“倒是你, 出什么事了?”
姜洵仍是摇头, 浅浅笑一下:“没事, 今晚下班晚了, 我刚准备打车。”
苏禾静默几秒,看她眼底闪着泪光,凭一股倔强撑着才不至于掉下来。
朋友之间有种难以言表的默契, 即使她什么也没说, 苏禾也懂了。
爽朗地牵起她的手:“走,去我那儿,我们买小龙虾, 吃宵夜!”
苏禾说到做到,真买了三斤小龙虾, 大半夜剥得手麻。
最后也没吃完,两人窝在沙发看电影。
姜洵心不在焉, 苏禾在电影结束时叹了口气,点评道:“原来太爱对方也不是一件好事。”
姜洵望向窗外,月牙隐在云层之下。
风把云层吹散,让蜷曲的落叶翻滚,迎上燥闷的车轮。
周屿程疾速绕了回去,空气里一声刺耳的刹车音。
他开门下车,站在车旁四下扫一眼,小幅喘气,一手下意识攥紧了车门沿。
路灯下只有落叶翻飞,哪还有她的身影。
回到车里,靠着椅背闭了会儿眼,一副半死不活的烦躁样。
突然很想抽烟,烟盒捞过来,一打开,里头藏着的小纸片顺着烟草味滑落掌心。
一行娟秀小楷,认真戒烟,末尾缀个感叹号,边上还画了只凶巴巴的小兔子。
周屿程低眸看了会儿,眼神越来越暗。
片刻,他紧抿着唇,鼻腔出了口闷气,低骂一声,烟盒往仪表台用力一扔。
啪一声,轻薄的小纸片无所凭依,飘飘扭扭飞落车座底下,一眨眼就没了。
他顿了顿,皱着眉低身去找。
找半天找不着,气得想锤方向盘,最后视线一晃,那玩意儿就在脚边。
他忿忿拾起来,看一眼,又团吧团吧揉几下,把折腾人的纸球攥在掌心,一用力就硌得慌。
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他喉结一滚,烦闷得浑身懈劲,后脑砰一声砸向椅背,闭上眼。
他妈的,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九月入秋,一年又快到尾。
姜洵在苏禾家住了几天,觉得这样下去不太行。
周六闲暇,她开始联系靠谱的中介,想租一间离工作室近一点的房子。
苏禾团在沙发看综艺,捧着西瓜挖一勺,纳闷:“你俩不打算住一起啦?”
“嗯。”姜洵坐在一旁划手机,查看房源。
前几天吃小龙虾,喉咙到现在还疼,说话时声音有点哑,轻描淡写道:“他还在生气,我不想和他吵架,吵也吵不赢。”
委屈补充:“他好凶。”
苏禾一听,瞬间横眉竖目,勺子往瓜里一插:“狗男人!居然敢凶你,治他!”
话音刚落,西瓜迸起的汁水溅进姜洵眼睛里,她下意识闭了闭眼。
苏禾手足无措:“妈呀我的锅我的锅!还看得见吗?!”
姜洵揉着酸疼的眼睛,哭笑不得:“没事啦,我去洗一洗。”
苏禾:“快去快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进浴室打开水阀,冷水浇在眉眼,忍着不适搓来搓去,眼睛都红了。
出来时扯起纸巾擦水,苏禾望着她一双红通通的眼,一时愤然:“都这么多天了,他居然还不来找你,老婆还要不要了?”
刚说完,客厅门就被敲响。
苏禾跟姜洵眼神对撞,三秒后一个暴起:“我来开!老娘扇他一巴掌!”
姜洵一愣,连忙拦下她:“没事没事,我来开就好。”
苏禾妥协。
姜洵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不疾不徐转身上前,摸到门把手。
没想到门一开,根本不是周屿程。
许源开朗一笑,和颜悦色里淡淡的拘谨:“下午好啊小洵,那个,屿程托我给你送点儿东西。”
姜洵顿了顿,攥着门把的手松了点力道。
回一个浅笑:“嗯,是什么?”
许源掏了掏口袋。
递到她手里的,是自己那张存了十五万的银行卡。
她拿着几乎毫无重量的硬卡片,抬眸问:“他把事情解决了吗?怎么解决的?”
许源挠了挠后脑勺,尴尬一笑:“那个他让你自己问他。”
默了会儿。
她温柔点头:“知道了,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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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客气啥。”许源挥挥手,“走了哈。”
“嗯,拜拜。”
门一关,许源飞也似冲进楼道,掏出手机打电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边一接他就开始控诉:“周屿程你不是东西!小洵那双眼睛比兔子还红,声音都哑了,肯定是哭的!你个该死的狗男人到底对她做了啥?!”
手机扣在耳边,周屿程咬着拳击绷带,张开的虎口朝外翻转,绷带顺势拉紧,行云流水绕完最后一圈。
反客为主:“她怎么跟你说的?”
“你别搁这儿答非所问!”
周屿程眼皮一耷,挂断,手机甩到两米远。
闻铮站在一旁取下拳套,给他扔瓶水:“一天了,休息会儿。”
他接过来一口气灌完,二话不说戴好拳套,翻绳跨上训练台。
闻铮看他一会儿,取下的拳套又戴了回去,默然陪他继续。
对抗一刻未停,周屿程上身微湿,汗水顺着肌肉起伏的沟壑蜿蜒滑落,沁入硬挺的运动裤系带。
几记发狠的刺拳总是被对方防住,他本就心烦意乱,闻铮又不合时宜来一句:“你走神了。”
他手腕一紧,用成倍的力道继续发泄。
肾上腺素在血管里饱胀充盈,却怎么都抹不去脑海里的画面。
她哭了。
哭得还挺凶。
霎那间,他眉眼一压,起伏的胸腔升起一股燥意。
最后停了下来,他曲敞着腿坐在训练台一角,灌下整瓶矿泉水,汗湿的喉结滚了几遭。
索然无味地,喝完水又低下头沉默,呼吸沉沉。
汗水滴落在发红的拳峰,透明瓶身握在手里,被他捏得变了形。
日复一日,淮京逐渐降温。
周屿程每晚开车到她工作室对面,隔一条街,看一个小人儿迎着冷风走出来,身上长裙单薄,冷得吸鼻子哆嗦。
他眼神黯了几分,捞起副驾一件毛衣开衫,准备推门下车。
而下一秒,关系好的女同事已经追上去,给她递了件外套。
“洵宝!别感冒了!”
姜洵接过外套,大大方方的,对别人笑得无比清甜:“谢啦!明早还你。”
“嘿嘿,拜拜啦!我男朋友来接我。”
“嗯,拜拜!”
周屿程远远看着,触到车扣的手又收了回去。
胸腔倏地发闷,他紧了紧腮帮子,衣服不管不顾甩到后座,盖住一个用来赔礼道歉的礼品袋。
里面装着一个小挎包,四万多买的。
陈炎昭出的馊主意,说女孩子肯定喜欢包,一个不行就送两个,两个不行就送一车。
见了鬼,他居然信了,还亲自去挑。
先不说这礼物她喜不喜欢,眼下这一秒,她分明都看见他的车了,但就是不愿走过来。
甚至还漠然挪开了眼,手一挥拦下一辆出租车,自顾自扬长而去。
周屿程脸沉如铁,指尖焦躁地点了点方向盘。
顿了半晌,瞥见仪表台的烟盒,果断伸手去拿。
一打开,烟还没摸出来,先看见那张纸片。
咬牙,啪一下扔回去。
操,这都什么事儿
九月接近尾声,工作室有新计划出炉,要趁着国庆假期办一个国风主题的设计展览。
姜洵负责拟定邀请名单,联系与会嘉宾,还要跟会展公司沟通协调,亲自查看场地。
此行在申城,要出差。
起飞前一晚,她挑了个饭后时间,回去整理行李。
一开门,屋子全黑。
周屿程不在,她莫名多了一分轻松感。
摸黑开一盏落地灯,找出行李箱瘫开在客厅,进衣帽间整理出几件换洗衣物。
抱着衣服出来时,正好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
脚步一顿。
周屿程撩起眼皮看过来,目光意味不明,有几分迷离松散,估计喝了点酒。
对视片刻,他顺手关上门,在玄关柜子上懒散靠了会儿。
深色的休闲西装被落地灯远远映着,光影斑驳浅淡。
姜洵收回视线,继续忙活自己的,在他眼皮底下走来走去,行李箱逐渐变满。
周屿程看了半晌,神情一点点沉下去,声线平静而沙哑:“想好了?”
姜洵蹲在箱子旁给日用品分类,闻言动作一顿。
他问的是什么?出差的事?
她抬眼,理所当然道:“早就想好了。”
周屿程默不作声,微垂视线看着她收拾。
姜洵盘算片刻,又进衣帽间挑挑拣拣,带了两件薄外套出来,塞进箱子里。
拉链合上,她打了个喷嚏,轻轻咳嗽几声。
周屿程错开眼,不紧不慢走到客厅,大喇喇坐到沙发上,脱了外套甩到一旁,低眸划起手机。
“把你的药拿走。”他忽然说,“碍眼。”
姜洵一脸莫名,温声反驳:“你可以不看。”
周屿程眼皮都不抬一下,硬邦邦的:“它就放那儿,我瞎了?”
“那你就换个地方放,塞进柜子里。”
姜洵没时间和他吵这些,自顾自拉起行李箱,走到玄关。
“姜洵。”
他在身后沉声喊。
她步伐一顿。
等了半晌不见下文,她回身:“你要说什么?”
落地灯光线温淡,周屿程半张脸隐在黑暗里。
面无表情,声音也毫无情绪:“没什么。”
姜洵没再问,收回视线。
刚想开门,身后突然有起身走来的动静。
她懵了会儿,来不及转身,周屿程已经从身后一把抱住她,力道紧得像绳。
她心跳全乱,灼热的呼吸洒在她颈侧,几记亲吻带着狂热力道印下来,像毫无章法的掠夺扫荡,她难以挣脱,被他碾压出几声微哼,不知不觉失去几分气力。
气息纠缠,周屿程一个翻身将她抵在门后,低头吻住她,虎口贴住她脖颈跳动的脉搏,温柔气息顺着舌尖卷入,刻意收敛了强势,只用旖旎缱绻将她包裹,让她为了他停留,哪怕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