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穿过走廊时, 谢茶不经意往一扇窗户里望了一眼,忽然瞥见了什么,脚步顿时停下来了。
里面是一间药材室, 有人背对着窗户,坐在里面,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谢茶:“?”
看这背影……不是春夜吗?
他怎么来中医馆了?
想到自己昨天一大早爬起来, 好心去给他送吃的,结果被花丛里的蛇给拦着不让进。
谢茶在“进去怼他几句”和“干脆装没看到转身离开”之间犹豫了几秒,就看到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女同学模样的从门口进去了。
“阿呀, 你手受伤了?”
那位女同学惊呼:
“我帮你涂药吧!”
女同学正要走过去,就听见春夜淡淡道:
“谢谢,我自己来。”
谢茶:“?”
手怎么受伤了?
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意外伤到手了?
谢茶忍不住暗想道:
眼睛不行。
手也伤了。
行吧。
这下真成破布娃娃了!
刚腹诽完, 就看到女同学一脸失落地出来了。
谢茶看了春夜的背影一眼,这小子仍在捣鼓药草, 好似女同学来了又走, 对他而言无事发生一样。
谢茶无声地扬眉笑了一下:
粉头发还说他没长恋爱脑,谢茶觉得这小子也差不多。
这恋爱脑是一点也没长啊!
谢茶内心吐槽完,又看了一眼,然而春夜背对着他, 视线被挡住了,他完全看不到春夜哪只手受伤了。
既然都知道他手伤了,谢茶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走了,他不再犹豫, 绕到门口进去。
刚踏进药材室,就看到春夜像是听见脚步声, 条件反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怔愣了一瞬。
谢茶:“?”
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 就听见春夜淡淡开口了:
“说了离我两米远。”
谢茶:“!”
谢茶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苗王大人眼睛不是看不清吗?怎么知道进来的是我?”
春夜没回答。
谢茶又无视他的警告,慢悠悠地朝他走过去:
“手伤哪了我看看?”
话音刚落,就看到春夜站起来,若无其事地将左手藏在身后,与此同时——
“谢谢,我自己来。”
语气跟方才拒绝那位女同学一模一样。
疏离。冷淡。
谢茶:“?”
谢茶眸子微眯,抱臂道:
“苗王大人,我也不想多管闲事,虽然咱俩现在不是朋友了,但在你眼睛好起来之前,我还是有义务照顾你一下的。”
“再说了,”谢茶扬了扬他的左手,“前几天我手掌也伤了,涂药什么的我比较有经验……”
谢茶边说边朝春夜走过去,谁知走到一半,忽然蹦出几只蝎子,落在了谢茶脚下。
谢茶:“!”
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再定睛一看,七八只蝎子纷纷仰着小脑袋,抬起两只细小前爪,对着谢茶发出警告的声音。
谢茶:“……”
再抬头看了看春夜,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就这么站在蝎子们的身后。
态度可见一斑了。
谢茶冷笑道:
“行,既然苗王大人想要自己来,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谢茶转身就走。
中医馆旁边有个药材基地,按照寨子里的医生给的采购清单,买完药物之后谢茶正准备离开,忽然女中医从走廊上过来:
“等等!”
女中医走过来,手上拿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她一脸惊喜道:
“我知道了!”
谢茶:“?”
“确实是蛊,但没有危害!”
女中医走过来,抓起他那只手掌又仔细确认了一番:
“没错!这就是蛊术里的一种,叫转移术!”
谢茶:“……”
之前在森林里遇到食人藤的时候,他记得那小子提过一句,说蛊术里最低级的叫召唤术。
当时谢茶望着那被召唤过来的数条巨蟒表示:
谢茶:“???”
你把这玩意儿叫最低级?
然后……
谢茶又听见女中医说:
“我看古籍上说,转移术是蛊术里比较难的一种,也很少人会施这个,因为这个蛊邪门得很,听说能把人身上的某些东西转移到自己身上……”
谢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你的意思是……有人施蛊把我手掌上的伤给转移走了?”
女中医点点头:
“要不然以正常的医学,再灵丹妙药的膏药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让你的手完全恢复的。”
谢茶的眉毛立刻拧了起来。
二话不说转身回去。
这小子!
谢茶走回药材室一看:
哦嚯!
药材室空无一人。
那小子居然跑了?
谢茶边找人边愤愤想:
要是被他抓到了……
抓到了要怎样谢茶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总之,先抓到再说!
中医馆左边是中医院大学,是这附近最大的一所医科大学,右边是一个药材基地,范围太广了,想要把一个人揪出来太难。
谢茶站在走廊上,正思索着如何把那小子给揪出来,绿头发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茶啊,你进完货了没?我们找到了一个超有意思的酒吧,快点过来玩啊!”
谢茶心不在焉地接着电话,与此同时环视一圈:
还是不见春夜的身影。
谢茶叹了口气:
“行吧,我这就来。”
挂了电话,收了手机,抬脚往中医馆的门口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愤愤想:有本事以后都别出现在他面前!
刚走几步,一个男生就从身后凑过来了:
“同学,你是在找人吗?”
谢茶:“?”
转头一看,这男生长得人高马大的,染了一头黄毛。
黄毛朝谢茶露出一个灿烂的友好微笑:“我是中医科大的学生,对这很熟的,你想找谁?”
这人不请自来。
语气热情。
态度熟络。
谢茶颇有些警惕。
他随口敷衍道:
“找一个拄着竹竿的瞎子。”
黄毛顿时笑了:
“哦,春夜是吧?”
谢茶:“?”
他本来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人还真认识啊?
谢茶狐疑道:
“你知道?”
“中医大谁不知道他?”
黄毛微笑道:
“听说七八岁的时候就经常跑来中医大的图书馆看书,把图书馆一层的书都看完了,现在在看第二层。”
“这也就罢了!这小子还能把《伤寒论》、《千金方》、《本草纲目》和《黄帝内经》倒背入流,这么牛逼的卷王,已经成了中医大的传说了,谁没听过他的大名?”
谢茶:“?”
这小子还有这本事?
看来之前他说自己略懂医术也不是完全胡说八道。
谢茶点点头:
“所以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药材基地。”
黄毛指了指不远处:
“他是不是手受伤了?我看他往那边走了!那边种着很多中药材,估计是给自己配药去了!”
谢茶顺着黄毛的方向望去:
药材基地一望无际,中间还被不少温室大棚阻隔了视线,尽头处是一片茂密树林的后山。
谢茶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春夜的踪影。
黄毛歪头沉思片刻,说:
“他手伤了的话,应该是摘丹参和连翘去了!这两样药材消肿止痛,活血化瘀……”
黄毛说着,举目四望,接着对谢茶道:“这药材基地很大的,种了上百种药材,估计你不好找,我带你去吧。”
谢茶道了一声谢。
点了点头。
黄毛带着他穿过一个个温室大棚,朝对面的后山方向走。
快要走进后山的时候,谢茶回头看了一眼,后山离教学楼很远了,再环顾一圈,都是杂草丛生的密林。
见谢茶迟疑,黄毛又道:
“咱们中医大没这么多地盘种药材,所以老师带着我们把整个后山也种满了!”
说到这,黄毛抬了抬下巴:
“看到那栋房子了没?旁边就种着丹参和连翘,咱们再走个几分钟,就到里面的药材室了,他说不定就在里边……”
谢茶抬头一看,不远处一栋房子上面,硕大的牌匾隐约写着“药材室”三个大字。
既然来都来了。
也不差这几分钟。
谢茶跟着黄毛继续走。
黄毛嘴角扬了扬。
余光斜瞥他一眼,装作不经意地询问道:“你是他朋友?”
谢茶扬眉道:
“不是。”
黄毛哦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是他朋友呢,不过想也是,这小子在学校独来独往,拽得很,我们跟他说话他都不搭理的。”
谢茶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他在你们学校念书?”
黄毛道:
“不,在中医大附属的高中,不过他小学那会儿就经常来听我们的医学课了,所以我们都知道他。”
谢茶:“……”
想起那小子之前在情蛊观察日记里写的那些气血上涌、肾上腺飙升、交感神经系统之类的专有名词。
他当时还纳闷呢,春夜怎么知道这些的,原来小时候就开始学中医了么?
不知不觉已经跟着黄毛走到药材室前,谢茶看了一眼,旁边的药材基地上没人。
“兴许是进去了。”
黄毛说着推开药材室的门。
谢茶进去后扫了一眼,第一印象是大。
这个药材室好大!
足有一个足球场那般大了。
就像电视里那种中药馆一样,里面一排排的展架。
大约有上百排。
每个展架上都放着不同种类的中药材,有的晒干了,有的是新鲜的。
谢茶沿着展架一排排找人。
黄倚靠在展架前,盯着谢茶那张脸,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脸长得真好看。”
谢茶一听,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没说话。
继续往前面的展架走。
黄毛目光又落在他的背影上,谢茶穿着墨绿色的丝绸衬衣,寻常人很难驾驭这种颜色的,会显得又土又黑。
但谢茶皮肤白,气质也好,墨绿色的丝绸衬衣穿在他身上,走动起来,像是一汪泛着涟漪的碧绿色春水。
后脖颈的皮肤霜雪似的白。
衬得他清新又贵气。
一看就是富养的大少爷。
黄毛视线往下看:
略微宽松的衬衣扎进了裤子里,显出一截柔韧的细腰。
显得肩宽腿长。
非常地黄金比例。
黄毛的眼睛瞬间黏在那道背影上了,他不由自主地跟上去,热络地把手臂搭在谢茶的肩膀上,揽着他笑道:
“你这身材真好,一看就是经常运动的,你平时都喜欢什么运动啊?篮球?跑步?还是……”
谢茶停下脚步,抖了下肩膀,把黄毛的手抖下去了。
他没有回答黄毛的问题,而是语气冷淡地说道:
“你不必跟过来了。”
说完继续往前找。
黄毛又跟上去。
“其实吧,这个药材室离教学楼太远了,基本上很少有人来这的。就算他受伤了,也是去教学楼的那个药材室,就你方才走廊经过的那个,不会来这。”
谢茶顿住脚步,转头抱臂道:“所以你诓我来这?”
“主要是想跟你交个朋友,”黄毛暧昧地笑了笑,“我这人技术很好的,你要愿意跟我试试……”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朝谢茶的脸摸去。
谢茶眸子一冷,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黄毛啊地一声发出惨叫。
他挣扎着抽回手,脸色大变,方才热情的模样瞬间消失,对谢茶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打小就练泰拳的,不想揍你这张好看的脸,我才忍着没出手。”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的,他捏了捏拳头,语气带着一丝威胁道:
“你要是乖乖地配合我,你爽我也爽;要是不配合,就别怪我自己爽了……”
谢茶眸子里闪过一丝轻蔑:
“就你啊?”
黄毛被他轻蔑的眼神、轻蔑的语气给激怒了。
“草”了一声就挥拳过去。
谢茶正准备迎上抓他的拳头,忽然看到几只蝎子飞在黄毛的拳头上。
“啊啊啊。”
黄毛顿时叫了起来,痛得面容扭曲,疯狂甩着自己的拳头。
蝎子?
谢茶下意识环顾四周,然而仍旧没有发现春夜的踪影。
谢茶:“……”
既然蝎子来了。
那小子肯定在这里边。
但居然躲起来了?
谢茶被他气笑了。
与此同时,黄毛还在嚎叫。
想把拳头上的蝎子拍掉,谁知蝎子竟然顺着他的拳头,爬过手腕,爬上了胳膊,进而爬进了他的衣服里。
还在里面四处啃咬着。
黄毛跟只鞭炮似的瞬间炸了,一边哀嚎一边跳脚:
“驱虫药!”
“对,驱虫药!”
黄毛喃喃了几句,逃窜似的跑出去了!
麻烦走了。
谢茶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谢茶扭头一看,门被关上了。
谢茶:“?”
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谢茶走过去拉了拉门把手。
门从里边打不开了。
又拿脚踹了几下。
门纹丝不动。
门外传来一道混合着痛苦和得意的声音:
“你就在里边待着吧!”
黄毛是今日负责药材室值班的学生,本想拐个人去药材室玩玩,谁知没玩成,于是恼羞成怒,把门从外面锁了!
确定自己被锁在药材室了,谢茶第一反应是打电话摇人。
手机掏出来一看:
完蛋!
电量不足关机了!
谢茶:“……”
环顾一圈,大概是怕蛇蚁虫之类的爬进来啃坏药材,里边只有一扇窗户,还安装得很高。
谢茶决定爬一爬试试。
把旁边的桌子拖到窗户下,又搬了一张椅子放在桌子上,谢茶抬头,目测了一下从椅子上到窗户的高度。
如果他站在那张椅子上,再稍稍用力一跳,双手攀上窗户边缘,就能爬上去。
就是有点危险。
但谢茶一向大胆。
他决定一试。
刚准备跳上桌子,就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笃笃笃的声音。
是竹竿敲击地面的声音。
一道凉凉的声音传过来:
“你知道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已经高位瘫痪坐轮椅了么?”
谢茶扭头一看,春夜从最后一排展架里施施然地走出来。
谢茶:“……”
这小子还敢出来?
谢茶扬眉道:
“谢谢提醒,我也提醒一下这位陌生人,请不要多管闲事。”
说完,转身后退几步,正准备再目测一下窗户的高度,忽然,几只蝎子落在了桌子上,抬起细小的前爪,冲他发出耀武扬威的声音。
呵!
威胁他?
谢茶突然想起方才蝎子爬进黄毛衣服里的画面……
他虽然早就看过类似的了。
但每次看还是起鸡皮疙瘩。
好吧。
他承认被威胁到了!
谢茶转过身去抱臂道:
“虽然咱俩现在是陌生人关系,但借手机打个电话总可以吧?”
春夜拄着竹竿,慢悠悠地朝他走过去:“不好意思,我不把手机借给陌生人。”
谢茶:“!”
这小子!
谢茶眸子微沉:
“那怎样才能出去?”
春夜离他大约两米远,便不再往前走了,语气淡淡的:
“明天早上会有新的值班过来,到时候就能出去了。”
谢茶:“!”
“还要等到明天?那我还是爬窗吧!”
谢茶刚转身要爬,忽然一只手拽住了他胳膊,略带些急切。
但当谢茶转过身来时,春夜又很快地把手收回去了,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你要掉下来摔死了,让我这个陌生人给你收尸是不是不太礼貌?”
谢茶顺势看了一眼春夜的那只左手,被他很好地藏在了衣袖里。
看不到他那只手,就无法验证女中医说的那种蛊术。
于是谢茶抱臂道:
“让我不爬也行,给我看看你手上的伤?”
春夜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不好意思,我不给陌生人看的。”
说完转身,慢悠悠地走了。
谢茶:“……”
这小子。
谢茶跟在他后面,发现药材室最里边居然还有一间休息室。
谢茶在这间休息室转了一圈,空调、沙发,椅子,饮水机,里边甚至还有一个洗手间,一个淋浴间。
设备齐全。
谢茶顿时明白了。
这大概是供人值夜班时休息睡觉的地方。
怪不得这小子一点也不慌。
在这待一晚上,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窗外已夜色降临。
春夜盘腿坐在地上,离谢茶两米远的距离,背靠着墙,一副准备闭目养神的样子。
谢茶踢了踢那张沙发:
“虽然咱俩是陌生人,但我基本的同情心还是有的,沙发就留给你这个瞎了眼又残了手的废物睡吧。”
春夜眼睛没有睁开,唇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陌生人的好意。”
谢茶:“……”
这小子!
谢茶又斜瞥了他一眼,自打两人碰面后,春夜那只手就一直藏在衣袖里,像是刻意不让他瞧见似的。
这让谢茶更觉得有必要看一看了!但走过去强行把他的手抽出来是不行的,毕竟这小子随时随地都能甩出几只蝎子来。
只能等这小子睡着了。
他再偷偷看。
打定主意之后,谢茶不客气地躺在沙发上,然后……
闭眼!
装睡!
不知装了多久,等谢茶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终于听见了悉悉索索的轻响。
是站起来的声音。
接着,是竹竿轻轻地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
竹竿和脚步声都很轻微。
逐渐远去。
谢茶在心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从沙发上坐起身,悄无声息地出去。
药材室没有灯,只有从高高的那个窗户透下来几缕月光。
不远处,春夜背对着他,借着微弱的月光,手臂微微动着。
谢茶猜想他应该是趁着自己睡着了,偷偷出来给手掌抹药。
于是,谢茶静悄悄地绕到另一侧,躲在展架后面瞥了一眼。
谢茶:“!”
只见春夜的左掌上,有三四道红痕,还都肿了起来,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那擦伤的痕迹……
那红痕的道数……
以及伤口的走向……
都和他昨晚手掌上的一模一样!简直是完全复刻了!
“是有人施蛊,把你手掌上的伤转移走了……”
女中医的话在谢茶的脑海里回响,谢茶瞬间怔愣住了!
脑子里闪过很多片段。
在瘴气森林里,春夜整条胳膊都鲜血淋漓的,就为了把鬼蝴蝶引出来抓给他;
为了帮他解情蛊,眼睛瞎了一个月;
现在,又帮他转移伤口。
谢茶忽然想起昨晚生日,隔壁阳台上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是那小子么?
他听见自己的许愿了?
谢茶眨了眨眼。
虽然粉头发总说谢茶是一点恋爱脑都没长,但没长恋爱脑,不代表没长智商。
谢茶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这些行为对朋友来说,也未免好过头了。
总之,刘备是不会把张飞的伤口转移到自己身上的。
然而……
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谢茶不用想也知道是喜欢自己!
但放在春夜身上,总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以至于让人难以相信。
毕竟比起人类,这小子更喜欢跟蛊虫呆在一起。
而且,还对自己经常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
谢茶不想太自恋,于是将信将疑地把这份震惊勉强压下。
再次看了一眼。
几缕月光下,春夜垂下头,将那只手掌搁在桌子上,同时用另一只手将草药捻成汁,涂抹在手掌上。
但由于眼睛看不太清,竟然一下抹到了手腕上……
谢茶:“!”
这小子!
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
谢茶下意识抬脚出去想要帮他,又忽然想到方才的猜想,他又迟疑地,把正要迈出去的脚收回来了。
站着看了一会儿,谢茶又悄摸摸地回去,躺在沙发上。
这回是想睡都睡不着了!
谢茶睁着眼睛,睁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脚步声和竹竿敲击地面的声音从不远处逐渐靠近,谢茶赶紧闭上眼。
继续装睡!
脚步声越来越近。
春夜已经进来了。
然而脚步声仍在继续往前。
谢茶:“?”
接着,谢茶感觉到脚步声朝自己的方向摸索过来了。
竹竿轻轻的,发出笃笃笃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夜色里听得格外清晰。
谢茶忽然有一瞬间的紧张。
脚步声走到沙发旁才停下。
之后,休息室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谢茶感觉到有一抹视线在静静注视着自己。
春夜正在垂眸凝视他。
意识到这一点,不知为何……
谢茶心跳微微加速。
紧接着,谢茶闻到了一股浅浅的药草味。
是春夜弯下腰来了!
谢茶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小子!
趁他睡着了想做什么?
谢茶垂在沙发内侧的那只手悄悄攥成拳,准备着要是这小子敢对自己动手动脚就一拳出击!
就在谢茶暗暗握拳时,他感觉到垂在沙发另一侧的手被春夜摸索着捉了起来。
谢茶:“……”
动作很轻。
生怕惊醒了他似的。
春夜的手指在他的手掌心摸了几下,像在确认着什么。
谢茶顿时有个离谱但合理的猜想:他这是……在确认自己的手掌有没有恢复吗?
仿佛是为了证实谢茶的这个猜想一样,春夜摸了几下,确认谢茶的手掌光滑,没有红痕和伤口之后,便将谢茶的手轻轻放回了原位。
第42章 第 42 章
谢茶心情很是复杂。
睡不着, 便悄咪咪地睁开一丝眼,转头看过去:
几缕月光从高高的窗户里倾泻下来,春夜靠坐在角落, 似乎是睡着了。
离他两米远。
谢茶要被他给气笑了。
都这时候了,这小子还记得离他两米远呢。
所以他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也不怪他, 谢茶心想,主要是这小子太抽象太离谱了!
谢茶又看了一眼春夜的手,一只搁在曲起的膝盖上, 一只则被他藏进了衣袖里。
方才谢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后来这小子药涂好了没。
见春夜睡着了,谢茶悄无声息地坐起身, 走到春夜面前,小心翼翼地蹲下。
将春夜的袖口轻轻卷起。
那只手掌便露出来了。
谢茶望着这只手掌上熟悉的红痕和伤口, 怔愣了一瞬。
接着又腹诽道:
那小子果然眼神不好使啊!
药被他涂得乱七八糟的。
更别说手掌边缘还有一圈肿起的伤口都没涂上。
谢茶眉毛拧了起来。
可就像之前春夜跟女中医调侃的那样, 他是个医学白痴。现在想给他涂药,药就在外边的展架上,他也认不出来丹参和连翘。
谢茶环顾一圈,琢磨着怎么办的时候, 忽然,那只幽蓝色的甲壳虫从外边爬进来了!
趴在高高的窗户上,抬起小脑袋在空气中嗅了嗅,像是嗅到了主人的气味, 顺着窗户往下爬。
爬到一半,甲壳虫不仅闻到了主人的气味, 还闻出了谢茶的,它爬得更快了!
爬到谢茶面前, 兴奋地抬起小脑袋,正要准备吱一声,谢茶将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
甲壳虫是只非常懂事的甲壳虫,瞬间没出声了!
谢茶朝甲壳虫伸出手。
甲壳虫便欢欢喜喜地爬进了他的手掌心,谢茶起身,掌心托着甲壳虫,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直到离休息室有一段距离了,谢茶才停下脚步,用气声问甲壳虫:
“认识丹参和连翘吗?
甲壳虫骄傲地点了点头。
谢茶:“!”
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叹:
“你可真是只宝藏虫虫!”
甲壳虫被夸奖了,抬起细小的两只前爪开心地挥了挥。
那是!
它打小跟在主人身边,主人看书的时候,通常也会拿一本书给它看。
它在书本上爬来爬去,小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瞅,瞅完用两只前爪翻下一页。
是一只饱读医书的虫虫呢。
甲壳虫从谢茶的手掌心上跳下去,落在地板上,抬起小脑袋嗅了嗅,仔细地辨认空气里丹参和连翘的气息。
循着那两股气息七拐八拐地爬,不一会儿就带谢茶找到了!
靠着甲壳虫,谢茶抓了这两样草药返回去。
学着方才春夜的样子,用指尖把草药揉捻出汁,然后用指尖沾着涂抹在春夜的手上。
谢茶一点也不担心第二天春夜会发现,因为就春夜现在这眼神,估计看自己的手掌也是黑乎乎的一片,压根就不会发现有人又给他涂了草药。
这小子一向睡得浅,怕惊醒了春夜,谢茶涂得很小心。
指尖轻轻地游移,像一片轻盈的羽毛飘落在春夜的掌心上。
反正睡不着,谢茶抹药的时候很有耐心。
涂了好一会儿,终于将春夜手掌上每一处的伤口都抹上了,谢茶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收起多余的药草,又抬头看了一眼,几缕月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流泻下来,正好洒在春夜身上。
他整个人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之中,半瞎的眼睛此时闭上了,手掌上红痕遍布,伤口红肿,瞧着有几分瘆人。
平日里看起来无所不能的苗王在此时此刻,竟然带着一丝可怜和脆弱。
谢茶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又将春夜那只方才卷起来的袖口悄悄放下。
直到那只涂好药的手掌再次藏进了袖口里,谢茶这才起身。
悄无声息地躺回了沙发上,双手枕着脑袋,还在想东想西。
以前,有一个朋友每天给他带早餐,每天去图书馆帮他占座……
谢茶喜欢吃学校旁边的一家蛋挞,但那家蛋挞太受欢迎了,排队要排很久,他那个朋友就每天排一两个小时给他买蛋挞。
谢茶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喜欢自己,在某天那个朋友又拎着买好的蛋挞送给他时,谢茶便直接问了:
“你喜欢我啊?”
那个朋友瞬间红了脸。
谢茶说:
“你要还想当我的朋友呢,以后就不要再做这些事了!你怎么对其他朋友,就怎么对我。”
“如果你没办法把我当成普通朋友,那我也没办法把你当朋友了。”
然而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那个朋友最后还是被谢茶删了微信。
这样的朋友不止一个,这种场面谢茶也处理过不少。
按理来说应该驾轻就熟了。
但……
谢茶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如果他对春夜像对之前的那些朋友一样问他:
“你喜欢我啊?”
不用想肯定会招来春夜的冷嘲热讽:
“大少爷这么自恋的吗?”
还有阴阳怪气: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你了?”
然后按照谢茶之前处理朋友的流程,接下来会说:
“如果你还想当我朋友的话……”
但现在他和春夜压根就不是朋友!今晚这小子还一口一个陌生人来阴阳他呢。
所以这招也行不通。
这小子果然难搞啊。
直到睡着前,谢茶也没想好第二天该怎么面对春夜,睡很久之后,他被一阵小声的交谈声给吵醒了。
朦朦胧胧地睁眼看了一下高高的窗户,已经天光大亮了。
他猛地坐起身。
一个扎马尾的女孩站在休息室门口冲他笑道:
“你醒啦?刚才春夜还叫我不要吵醒你,让你再睡一会儿呢!”
谢茶闻言看了春夜一眼。
他坐在一旁的桌前,漫不经心地开口了,像在解释刚才值班同学说的那番话:
“谁叫大少爷脾气不好呢?”
言下之意是如果把谢茶吵醒,说不定谢茶又会怼人了。
这小子!
瞧瞧,这哪里像是喜欢别人的样子?
真的太会装了!
如果不是昨晚谢茶亲眼看到这小子把他手掌上的伤口转移到自己身上了,估计下辈子谢茶都不一定能发现这个秘密。
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后,谢茶又忽然多了一些新的发现。
之前春夜也经常动不动就对他冷嘲热讽的,谢茶从来没有留意过一些细微的细节。
比如现在……
春夜虽然语气听起来仍带着点嘲讽,但唇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他没有看着自己,而是目视前方,像是故意不让他发现。
意识到这一点,谢茶心里顿时涌起了一丝微妙的情绪。
很难说清楚他的心情。
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
他并不讨厌。
他想,或许是这小子没有像之前那些追求者一样,把追他的小心思都写脸上了,刻意地在他面前表现。
反而还试图隐藏起来。
没给谢茶造成任何困扰。
只要不深究,不细想,谢茶完全可以当作没发现。
谢茶垂眸看了一眼他那只手,又就被他很好地藏在了长袖里。
也不知道昨晚涂了药之后好点没?
谢茶走进休息室里的洗手间去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顺便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前几天他去看医生的时候,医生说他这手掌早晚都得换药。
现在早上了,该换药了吧?
如果他继续和春夜待在一起,这小子为了隐藏自己手掌上的伤口,宁愿不抹药也不会让他看见的。
于是他洗完脸就准备走了。
路过春夜时,谢茶又停下脚步,忍不住回怼:
“这位陌生人,咱俩很熟吗?就说我脾气不好?”
春夜托着下巴,仍旧没有看他,但眸子微微弯了一下。
若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他这个微小的面部细节。
谢茶:“……”
换之前,谢茶只会想:
被人怼了还能笑得出来?
但现在……
自从昨晚知道这小子可能对自己存在一些朦胧的小心思后,谢茶就心情很是微妙了。
谢茶余光瞥了他一眼。
见他唇边笑意仍在。
谢茶忽然冒出一点小小的、莫名的恼羞成怒。
朝他竖了一个中指。
还怕这小子看不见,弯腰竖在春夜的眼睛下方。
还摇了摇。
春夜:“……”
下一秒,谢茶也意识到自己脑子抽风了!
可恶!
大概被这小子传染了!
谢茶站起身:
“走了走了!”
春夜缓慢地眨了下眼。
不知道刚才自己怎么得罪这位大少爷了?
怎么突然朝他竖中指了?
站在休息室门口的女同学侧身给谢茶让路。
她看了看谢茶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坐在桌子前陷入沉思的春夜。
女同学:“?”
刚才那帅哥说什么来着?
他俩是陌生人?
怎么瞧着不像啊?
春夜凝神听着谢茶的脚步声走远,直到远到再也听不见了,他才从桌子前站起来。
拄着竹竿,摸索着走到放有丹参和连翘的展架前,拿了几株,坐回桌子前,用指尖捻出青绿的药草汁。
再把那只藏在长袖里的手掌伸出来,开始给自己抹药。
一边抹药一边垂眸暗忖:
那位大少爷一向聪明。
得尽快好起来。
才能不被发现。
女同学走进休息室,见他眼神好像不好,又走过去道:
“要不我帮你涂吧!”
春夜摇头拒绝了。
女同学遗憾地哦了一声。
却也并不失望。
因为春夜就是这样的。
女同学坐在沙发上盯着他。
春夜在中医大是非常特殊的存在。他不是中医大的学生,但存在感比中医大的任何一个学生还要强烈。
作为一个经常来中医大白嫖医学课的旁听生,甚至每回考试,老师还会多印一份他的试卷,然后这位旁听生还经常拿第一,就说离不离谱?!
除了医学天赋之外,他的身份和颜值也是中医大令人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
苗王这一层身份滤镜的加持,给他增加了一丝神秘色彩。
不少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好奇的,喜欢的,仰慕的,怀着各种心思尝试跟他交朋友,或者搭讪,都被春夜无视。
春夜一向高冷。
这份高冷一视同仁。
因此中医大的男男女女们对这份高冷也都没有意见。
女同学脑子里又想起方才走出去的那人。
长得是真好看啊。
她刚才本想进休息室去值班的,春夜居然让她在门口等等。
能让高冷的春夜开口跟她说话,还让她在门口等他睡醒。
肯定不是陌生人吧?
春夜可不会关心陌生人。
想到这,女同学又看了一眼春夜。
除了教室和图书馆,几乎很难在别的地方碰到他。
因此这一次,女同学在药材室里能撞见他,并且现在两人还独处一室,堪称是意外之喜。
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女同学犹豫半响,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春夜,你有喜欢的人吗?”
捻草药的指尖微微一顿。
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揉捻着,捻出汁水来给自己抹药。
见他沉默,女同学眼睛顿时亮了,大喜道:
“春夜,你要是没有的话,我能不能当你女……”
话还没说完,女同学抬头看了春夜一眼。
春夜仍在垂眸给自己涂药。
然而唇角却不自觉地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于是那张平素高冷的面孔,忽然像微风拂过春水似的,泛起了微微涟漪。
虽然这个表情很细微。
或许连春夜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是这样的。
但还是被女同学看出来了!
女同学顿时心里一沉。
脑子里快速搜索。
春夜在学校里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没见他跟谁走近过。
是他寨子里的人吗?
就在女同学乱糟糟地思考时,春夜也涂完药,正要起身离开,一个外卖员进来了。
“外卖!”
女同学思考被打断,道:
“我没有点外卖哦!”
外卖员看了一眼外卖袋子上贴着的那个送餐单子:
“春夜的!”
春夜脚步微顿。
外卖员目光顿时锁定了他:
“哦,你就是春夜吧?”
不等春夜回答,外卖员走进休息室,走到桌子前,将外卖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
一边掏还一边报菜名:
“一个鸡肉三明治。”
“一个牛肉汉堡。”
“一份小蛋挞。”
“一盒葡萄。”
“还有一瓶牛奶。”
外卖员说完,甚至还帮他把吸管插进了瓶子里,然后递给他。
做完这一切,外卖员把外卖袋子放下去,又捞起那张打印出来的外卖单看了一眼:
“这个……脾气不好的陌生人……是你朋友啊?”
春夜:“……”
外卖员笑道:
“这个脾气不好的陌生人跟我说了,说你眼睛瞎了,叫我给你报个菜名,照顾你一下……”
也不是他好心,实在是那位金主下单时给的小费太多了!
不用这个外卖员解释,春夜也知道是谁给他点的。
毕竟除了这位大少爷,其他人不会,也不敢。
春夜唇角又上扬了一些。
手稍微摸索了一下,那个外卖员见状,就把三明治推到他的手边,同时羡慕道:
“这三明治老贵了!一个要一百多,我都舍不得买。这个……这个脾气不好的陌生人到底是你朋友还是陌生人啊?”
春夜微微笑了。
他没有回答。
举起三明治吃了一口。
三明治外层烤得焦焦脆脆的,里面夹着两大块鸡肉,鸡肉汁水丰盈,中间还夹杂着细碎的嫩鸡蛋和生菜。
口感层次丰富。
不愧是大少爷严选!
见他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外卖员又拿起那个外卖单上的备注,对春夜继续道:
“这个脾气不太好的陌生人还给你留了话,他说叫你不要多想,这是他基于同情心,给陌生的残障人士贡献的一点爱心。”
“他还特意强调,如果他遇到眼神不好的老奶奶,他也会这样贡献爱心的。”
春夜眸子里顿时泛起了点点笑意。
这位陌生人虽然脾气不好,但爱心却献得很周到用心。
知道他眼睛看不清,给他点的无论是三明治、牛肉汉堡还是蛋挞都是方便易拿的。
就连餐后水果也特意选不用削皮、不用剥壳,摸起一颗就能塞嘴巴里吃的葡萄。
春夜一口一口吃着三明治,三明治温温热热地吃进去。
胃瞬间暖和了起来。
心也跟着暖和了似的。
春夜一边吃一边想:
他是犯了第21条寨规。
可这不能怪他。
因为这样的大少爷……
没有人会不喜欢。
女同学坐在沙发上,看到这一幕,眸子里更是惊讶了!
之前在学校也有不少人给春夜送吃的喝的,春夜从来看都不看一眼的。然而今天……
居然还有人敢给他点外卖?
春夜不仅吃了。
还……
女同学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春夜。
那个传闻中只可远观,不可靠近的苗王,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点点暖意,而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和漠然。
银色的保时捷停下后,绿头发兴奋扭头道:
“到了!”
谢茶降下车窗,环顾一圈,这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地下车库。
车库昏暗,有音乐从对面的黑暗处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他们出去玩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为了避免有人玩得不尽兴,于是每人都可以带其他三人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玩。
昨天徐南带他们去江边看了无人机表演,今天就轮到绿头发带他们去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了。
“我昨晚可是熬夜搜到凌晨三点,才终于在一个匿名论坛里搜到说这有个酒吧很好玩。”
粉头发笑了:
“酒吧你还去得少啊?”
“这个酒吧不一样!”
绿头发下了车,带着他们往前走:“这酒吧里有很多变装皇后,听说有的比女的还漂亮呢,这不得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谢茶并不爱去酒吧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但来都来了,他也不好扫了绿头发的兴。
于是跟着去了。
废弃的车库尽头有一扇门,幽暗的光线就是从这个门缝里透出来的,绿头发推开门的刹那,颓靡的音乐瞬间传了出来。
酒吧里灯光幽暗,有人在舞池中央跳钢管舞。
个子高挑。
穿着黑色开叉旗袍。
舞池旁边一圈人围着看。
谢茶只瞥了一眼,就跟着绿头发走过去了。
绿头发早就预定好了一个卡座,一排沙发正好坐4个。
绿头发坐下后,服务员立刻端着果盘上来了!
绿头发扭头对徐南道:“徐大公子,我这安排还满意不?”
徐南笑了:“我要说不满意是不是有点不太懂事?”
跳钢管舞的那人边跳边瞥了一眼那个卡座。从他们进来,他就注意到了。
主要是他们四个太显眼了!看他们这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尤其其中一个手指上还带着四枚翡翠戒指,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众人:
人傻钱多速来。
于是他不再跳了,拨开那群围着他的男生,从舞池走下去。
卡座旁边有个大哥看到他朝谢茶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了,于是提醒谢茶他们说:
“寨鱼朝你们走过来了!”
绿头发:“?”
“第一次来啊?”那位大哥说,“寨鱼可是咱们酒吧最有名的变装皇后,玩得很开的,500随便摸;1000随便亲;5000随便玩……”
那人眼神里透着下流。
绿头发见他三个朋友齐刷刷地望着自己,眼神意味深长。
绿头发立即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不是我没有不要乱想啊,我只知道这地方好玩,不知道这人啊!你们不要污蔑我这颗纯洁的少男心!”
见这四人不为所动,那位大哥顿时又道:
“别看寨鱼现在30岁了,皮肤嫩得跟十八似的。据说是从一个叫什么深谷苗寨出来的……”
在听见“深谷苗寨”的时候,谢茶眼神微微一动。
坐他旁边的粉头发瞧见了,对谢茶笑道:
“怎么,感兴趣啊?”
谢茶扬眉道:
“是有点感兴趣。”
粉头发点头:
“我也!”
绿头发看了看谢茶,又看了看粉头发:
“你俩这就把我当外人了啊,有什么是我这个今晚请客的金主爸爸不能听得吗?”
说话间,那个叫寨鱼的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了,拖了一张椅子坐在他们对面,还端了一瓶酒:
“各位弟弟,喝酒吗?”
粉头发对寨鱼道:
“你要是陪我聊聊天,我就把这瓶酒买了!”
寨鱼:“?”
来这个酒吧的都是来找乐子的,还没见有人来纯聊天的。
但寨鱼挑的这瓶是酒吧里最贵的一瓶,面前这少年价格也不问就直接买了。
寨鱼满意笑了:
“聊什么?”
谢茶说:
“听说你来自深谷苗寨?”
粉头发也好奇道:
“我们刚去那旅游,那个寨子里不是有个第21条寨规吗?”
知道他们想说什么,寨鱼立刻接话了:“是有这么一条,所以我被赶出来了嘛!”
他把那瓶酒撬开,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时候才十七八岁,纯纯的恋爱脑,跟隔壁邻居的儿子搞一块儿了,后来就被苗王赶出来了……”
寨鱼想到什么似的,又哦了一声,笑道:
“准确地说是老苗王,现在那个寨子里是新苗王了吧?我被他阿妈赶出来了。”
谢茶与粉头发对视一眼。
粉头发好奇极了,又问:
“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寨鱼自嘲地笑了笑,“被赶出来了,就不能再回去了!一年不到他就后悔了……”
“他不能再进寨子,他家里人就偷偷给他在寨子外边的林子里建了个吊脚楼让他住着,还瞒着我给他找了个寨里的女人结婚,孩子都两个了,我他妈才知道!”
寨鱼端起那杯酒一仰而尽,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说他想通了,不能为了我抛弃家人离开寨子,人总要结婚的……”
这大概就是抓鬼蝴蝶那晚,在森林里玩转酒瓶的游戏时,牛黎四人组他们说的被寨子里赶出去的那桩所谓的丑事了。
谢茶听了若有所思。
这时,粉头发瞟了谢茶一眼,转了转眼珠子,又笑着问寨鱼:
“我去你们寨子里旅游的时候,瞧着那位新苗王颜值老高了,我都想把他拐回家了……”
又一副开玩笑的语气问:
“要是苗王犯了会怎样?”
“苗王?”
寨鱼挑眉笑道:
“开什么玩笑?”
“苗王不可能犯规的!”寨鱼劝粉头发道,“你就死心吧!”
“寨子里那十个寨老,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古董啦,恪守着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要是苗王坏了规矩,他们可不会轻饶的……”
谢茶眸子微动:
“会怎样?”
寨鱼道:
“我也不知道会怎样,毕竟还没有哪位苗王犯过,但肯定惩罚比我这种普通寨民狠吧?”
谢茶心蓦地一沉。
第43章 第 43 章
从酒吧出来后已是夜幕降临, 粉头发说带他们去一个帅哥美女特别多的地方。
“我混进了中医大的校友群,”粉头发扬了扬手机,“今晚8点有个联谊活动……”
联谊活动是在图书馆后面的花园里举行。男男女女, 几十号人,谢茶看到寨鱼也来了。
他还穿过人群,主动走过来朝谢茶打招呼。
“去酒吧的那些男人身体都差不多被掏空了, ”寨鱼暧昧地眨了眨眼睛,“不谈钱的话,我还是更喜欢大学生一点, 如果是体育生就更好了。”
谢茶笑了,随口道:
“那你可来错地方了,这里是中医大, 估计学医的多。”
寨鱼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谢茶一眼:“你还是太年轻,学医的懂人体构造, 很会玩的。”.
谢茶:“……”
“我之前和一个学医的约过, 玩了我一晚上,花样可太多了!”
谢茶:“……”
并不是很想听这些。
不断有人围过来跟谢茶聊天,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搭讪。
谢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转头跟他们聊了, 直到听他们说中医大有个非常漂亮的游泳馆,谢茶这才来了点兴趣。
旁边一个花臂男主动说:
“我就是中医大游泳社团的,有卡可以进去,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比起无聊的联谊, 谢茶更愿意去游会儿泳。
游泳馆旁边有个超市,花臂男带谢茶买了泳裤, 然后刷卡带他进了游泳馆。
花臂男还神神秘秘地说:
“咱们去2楼吧!运气好的话还能有惊喜!”
谢茶:“?”
正要开口问问是什么惊喜,忽然看到不远处, 春夜拄着竹竿,慢悠悠地也朝电梯的方向走过来了。
谢茶:“!”
这小子怎么在这?
想到他现在可能、也许、大概对自己抱有一点小心思之后,谢茶心情有些微妙。
总之,暂时还是少跟他接触吧,比如现在……
谢茶按了一下电梯。
只想赶紧走。
电梯很快叮地一声开了。
谢茶看了一眼,春夜离电梯还有一小段距离,谢茶快步走进电梯,花臂男也跟着进去。
谢茶按了一下电梯按钮,正想让电梯门合上,结果花臂男又长按住了:
“我们再等等吧,他好像眼睛看不太清。”
说着,还伸出手臂格挡在电梯门口不让电梯门合上。
谢茶:“……”
这人还怪好的勒。
很快,谢茶就看到春夜走到电梯门口,扫了一眼里面的人。
眼神掠过花臂男。
落在自己的身上,稍微定了一秒,又若无其事地收回去了。
谢茶:“?”
这小子应该认不出来吧?
之前那位女中医说了,春夜的眼睛要一个月才能好呢。
春夜施施然走进了电梯。
谢茶余光斜瞥了他一眼。
春夜面无表情。
一副高冷模样。
谢茶暗忖:
这小子对外人就是这副死样子的,如果真的认出他来了,那张很毒的嘴巴怎么着也会嘲讽他几句吧?
不可能无视的。
想到这,谢茶暗自松了一口气,打定主意不说话。
只要不说话,这小子就察觉不出他的存在。
于是,他目视前方。
无论如何也不会吱声的!
春夜进了电梯,正好站在谢茶跟花臂男的中间。
电梯本来就不大,三个成年男子并排站着。
谢茶装死不吱声。
不知道为何,刚才话唠的那个花臂男也没说话了。
春夜静静地站着。
余光斜瞥了谢茶一眼。
接着,嘴角微不可查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三个人在电梯里诡异地沉默,直到电梯叮地一声响,打破了这个平静。
春夜率先走出了电梯。
谢茶有意跟春夜拉开距离。
于是在走出电梯后,又在走廊附近闲闲地转了会儿,装作四下参观的样子。
不经意转头一看,花臂男还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谢茶:“?”
这小子怎么了?
从刚才就不对劲了。
花臂男跟梦游似的回过神来,眸子亮闪闪地对谢茶道:
“刚刚你看到没?”
谢茶:“?”
见谢茶一脸淡定,花臂男兴奋到那张清秀的小脸都红了:
“春夜呀!据说是某个寨子里的苗王,咱们中医大的颜值担当,怎样?”
谢茶:“……”
见花臂男一直盯着自己,非要他回答似的,谢茶看了一眼前方,春夜已经走远,并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了。
他这才开口道:
“还行吧。”
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毕竟看人不能光看外表!”
花臂男卧槽了一声:
“这叫还行啊?这颜值,路过的蚂蚁都得喊一声帅哥的程度吧?”
花臂男跟在谢茶旁边说:
“你不知道,就为了看他,游泳馆每天都爆满,所以春夜经常都是趁没人的时候跑来游泳,今天不知怎么了,居然来得还挺早,10点不到就来了……”
谢茶脚步一顿:
“他?游泳?”
花臂男点点头:
“对啊,游得还不错,仰泳蝶泳自由泳都会,估摸着是有人教过他。”
跟花臂男说话的当儿,已经走到更衣室门口了,谢茶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又回头看了看,这二楼的游泳馆此时就他们三个人,人少,安静,是难得的游泳好时机。
而且这个游泳馆确实漂亮。
不仅超大。
四周还是透明落地窗,今晚月亮很大,月光从透明的落地窗洒进来,倾泻在蓝色的游泳池里,微波粼粼的。
有种梦幻般的美感。
谢茶默念那四字箴言:
来都来了。
只要他不出声。
那小子就认不出他!
于是谢茶抱着刚买的泳裤进去了。
更衣室很大,一排一排的柜子望过去,并没有看到春夜的踪影。
谢茶松了一口气,和花臂男分别去找淋浴间冲了澡,出去后,二话不说跳进了游泳池里。
顿时被冰凉凉的水包围。
在夏天的晚上尤其舒服。
花臂男站在岸边,对谢茶吹了声口哨:“身材不错呀!”
谢茶:“……”
上次说这句话的还是那个把他骗进药材室的黄毛,谢茶想到这,脸色微微一变。
见谢茶神色不对,花臂男立刻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好好好,我坦白,我是gay,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呢,我只是纯欣赏,对你没有半点企图啊,你就放心大胆地游……”
谢茶斜瞥他一眼,眼神还有些狐疑:“那你还好心带我来游泳馆?”
花臂男顿时清秀的小脸上染上一丝红晕,有些羞赧地回答:
“其实吧,我主要是想有个伴,一个人来就显得太刻意,然后呢,装作跟朋友一起来游泳,这样就显得比较自然,他也不会觉得我是故意来跟他制造偶遇的。”
谢茶:“?”
他?
谢茶一开始还不知道这个“他”是指谁,直到花臂男忽然不说话了,眼睛像是黏在了某一处似的。
谢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春夜从更衣室走出来了。
花臂男一边盯着一边啧啧:
“这颜值!这身材!简直是gay圈天菜!可惜了,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哪个女生……”
谢茶:“?”
他扬了扬眉,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最后一定是女生?”
花臂男叹了一口气:
“老早就打听过了,他们那个寨子里好像有规矩,不能搞男男……”
“再说了,也不是没有人勾搭过他,上个月还有个gay圈名媛跑过来游泳,假装脚抽筋了向他求救,他目不斜视地游过去了,笑死……那个名媛后来是戴着口罩走的,丢人丢大发了!”
谢茶:“……”
像是这小子会做出来的事。
谢茶再次遥遥望了一眼,这样的春夜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大概是经常来游泳。
对泳池很熟悉。
竹竿也没用。
穿着黑色的平角泳裤,姿势闲散地朝泳池走过来。
谢茶看到他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这边有人在盯他,于是也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谢茶有恃无恐。
反正这小子又看不清。
男人么。
都有攀比心。
于是,谢茶便肆无忌惮地、用最苛刻的眼神打量他。
视线扫过他宽宽的肩膀。
往下是带了点肌肉的胸膛。
再扫到他窄窄的、看起来很劲瘦的腰,再往下便是那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
刚冲完澡,身上沾着水珠。
湿漉漉的。
水淋淋的。
月光透过落地窗水银般流泻进来,他本就是冷白皮,在月光的照耀下,他身上反射着莹莹的水光。
像是最天才的雕塑家精心雕琢出来的一尊冷白的玉雕像。
肌肉线条流畅。
很具有雕塑般的艺术美感。
谢茶从小混迹游泳馆,见过各种各样的身材,以他最苛刻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身材堪称完美。
完美到他竟然在这小子身上找不到一丝缺陷。
可恶!
谢茶一边腹诽,一边盯着。
花臂男见状,撞了撞他胳膊:“这身材绝吧?别说我这种gay了,就连直男见了都得弯……”
谢茶轻咳一声:
“也……就那样。”
说完又继续盯。
花臂男斜瞅他一眼,见谢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顿时笑了:
“毫不夸张,是真的有直男过来游泳的时候被掰弯了,那人还是大三的学生会主席,后来追着找他负责,可惜人家压根就不搭理。”
花臂男又道:“你再盯下去我怕你也弯了……”
谢茶哼笑一声:
“就他啊?”
语气带着一丝隐约的嘲讽。
眼睛却不自觉地继续盯着。
花臂男:“……”
花臂男失笑,也跟着一起盯,眼神很是垂涎,小声地在谢茶旁边叹道:
“这身材,要是能睡上一回,够我吹一辈子的……”
谢茶眉毛微微拧了起来。
心里涌上一丝不太舒服的异样情绪,但来不及他细想,春夜已经朝他们走过来了。
谢茶顿时不吱声了。
春夜开始游的时候,谢茶也从起点出发,只不过一人在游泳池左侧这一道,一人在右侧那一道。
不知为何,谢茶感觉春夜似乎发现了有人想跟他比赛似的,游得很快。
两人都没说话,却莫名其妙地开始了一场游泳比赛。
花臂男起初也想跟上他们,但游了几个来回就游不动了。
他精疲力竭地趴在泳池边缘,望着他俩还在较劲似地游着,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
两人都是个子高挑,皮肤冷白,身体线条流畅漂亮的那种。
在泳池里像两条矫健灵活的鱼,在蓝色水中迅速地游过去。
又从他面前游回来。
游泳的姿势也很好看。
花臂男看了会儿,忽然咦了一声,对谢茶打趣道:
“别说,你俩游泳的姿势还挺像啊,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吗?”
谢茶:“?”
他五岁的时候就上游泳课了!连教练都夸他泳姿是教科书级别的标准。
那小子在那个苗寨里,估计是去河边扑腾自己学会的吧?
他这种野路子哪能跟他比?
谢茶调整自己的呼吸,誓要捍卫自己的泳技尊严,于是游得更快了!
下一秒,只听见“咔”地一声轻响,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谢茶垂眸一看,就在快要伸手触到泳池边缘的时候,他手上戴着的一个银色手链碰撞在泳池边缘,突然断裂了。
谢茶:“……”
伸手正要去抓。
那手链竟然甩到了旁边那条泳道里。
接着,被春夜伸手一捞。
哗啦一声,春夜出水了。
站在水中央。
左手上攥着那条银色手链。
两人泳道相邻。
谢茶伸手过去就能夺回来。
谁知他刚抬手,春夜攥着手链的那只左手就稍稍往后避开。
与此同时,还轻轻挑眉一笑:“怎么,不跟我道声谢就想拿回去么?”
谢茶:“……”
要是他出声了。
这小子岂不是知道是他了?
就在谢茶犹豫时,旁边的花臂男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想到了一个什么绝妙的好主意。
他悄无声息地游过来,站在谢茶身后,突然开口了:
“谢谢,能还给我么?”
谢茶转身看了他一眼。
花臂男对他疯狂使眼色。
像是拜托。
又像是祈求。
花臂男使完眼色,越过谢茶的肩膀,伸出手去够那条手链。
春夜直接转身走了。
花臂男的手够了个空。
花臂男:“……”
春夜已经上岸。
手上还攥着那条项链。
慢悠悠地进了更衣室。
花臂男立刻对谢茶双手合十,一副拜托拜托的姿态:
“这可是天赐的机会,哥们你就看在我带你来游泳馆的份上,就让我假装这手链是我的吧,我去帮你要回来,放心,手链我会还给你的……”
谢茶没说话。
花臂男看了他一眼,他神色莫辨,看不出什么情绪。
也看不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但这搭讪的机会太难得了!
不等谢茶回答,花臂男就转身追过去了。
刚上岸,肩膀就被一只手给按住了!
花臂男转身,就看到谢茶扬眉道:
“不用,我自己去要回来。”
第44章 第 44 章
花臂男还不死心。
他是游泳社团的, 试图偶遇春夜很多回了,但春夜对谁都不搭理,也不说话。
自带高冷气场。
看着就不敢靠近, 只敢远观的那种。
但这次,春夜竟然一反常态地拿着那串手链走了。
摆明着就是想要让人追过来嘛!
花臂男默不作声地打量了谢茶一眼,是长得好看, 但春夜眼睛不是看不清么?
那……
是因为方才那场游泳比赛,春夜被他的泳技折服了?
所以想认识他?
但不管怎样,这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 花臂男拦在谢茶面前,对谢茶再次祈求道:
“反正你直男嘛,去了也没用, 就把这次机会让给我嘛!”
不等谢茶回答,又用眼睛狐疑地斜瞅着他:
“难道你……”
大约意识到他想要说什么, 谢茶哼笑一声, 没再跟他废话,绕过他就走了!
刚进更衣室,就看到春夜倚靠在那一排柜子前,抱臂, 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仿佛料定了他一定会来。
谢茶:“……”
不吱声。
春夜笑着开口了:
“怎么不说话?”
“我帮你捡了东西……”
“不道谢就让我还回去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谢茶:“……”
还是不吱声。
春夜轻轻挑眉道:
“不说话是哑巴吗?”
春夜唇角漾出一丝若隐若现的浅笑:
“如果不能说话那我也不为难你,你就用别的方式感谢我也行……”
真该让那个花臂男进来看看,这小子表面一副高冷模样,实际上都是装的!
这人不仅嘴毒性格还恶劣!
与此同时, 谢茶怀疑他是不是认出自己来了?
要不然怎么可能会这么故意刁难一个陌生人?
谢茶观察了他几眼,这小子表情平静, 完全看不出来什么。
谢茶试图往前走了几步。
已经离他只剩一米远了。
居然没叫他停下来吗?
之前都叫他离他两米远的?
谢茶目测了一眼他和春夜的距离,很近, 于是趁机伸手,企图直接把项链抢过来。
谁知手刚伸过去,就被春夜反应极快地攥住了!
“不仅不肯说一声谢谢,甚至还一言不合就试图开抢,是不是有点不讲武德啊?”
谢茶:“?”
这小子还倒打一耙?
谢茶晃了晃手腕,试图把手抽回来,却被春夜紧攥着不放。
谢茶:“……”
非要讨打是吧?
谢茶正要抬脚用膝盖踹他。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是有人要走进来了!
不会是花臂男进来了吧?
那花臂男眼神跟胶水似的,都快要黏在这小子身上了!
谢茶想也不想,就当机立断,反手抓着春夜的手进了旁边的一个淋浴间。
令谢茶感到意外的是,这小子这时候倒颇为配合,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真的被他一拽就拽过去了。
谢茶:“?”
然而不等谢茶细想,脚步声就近了,是两道凌乱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道带着笑意、像是掺了糖似的甜声:
“别急嘛……”
谢茶:“?”
是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还有点熟悉。
就在谢茶思索在哪里听过时,那人又笑着开口了,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急什么?这里没人,咱们有的是时间玩……”
这是……寨鱼的声音?
谢茶:“!”
完蛋!
寨鱼是深谷苗寨出来的。
要是被他撞见他和春夜躲在一个淋浴间里……
就在谢茶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不经意瞟了一眼,春夜这小子倒一点不慌。
不仅不慌,甚至还想开口!
他刚要说话,就被谢茶一把捂住嘴巴。
春夜:“……”
眨了眨眼,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谢茶:“?”
谢茶怀疑他是故意耍他的,但他没有证据。
就在这时,外边忽然响起细微的声音。
啧啧作响。
黏糊糊的。
还带着点水声。
谢茶:“?”
这声音……
随后,两道脚步声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走过来了!
谢茶:“!”
意识到更衣室里的淋浴间都没有门,只用一块帘子遮挡。
谢茶忽然产生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一只手就掀开了帘子!
谢茶瞬间反应过来。
他将春夜壁咚到墙上,下意识将他脸强行按进自己的怀里,不让寨鱼看到。
还怕寨鱼发现破绽,甚至一只手搭在春夜的肩上,试图努力装出一副两人正在拥抱的样子。
寨鱼和一个男大学生拥吻着,正撩开帘子准备进来,忽然看到这个淋浴间里有人了!
一个人背对着他。
抱着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脸又埋进去了。
寨鱼完全看不到这两人长啥样,他也顾不得去看清,只匆匆扫了一眼,就急切地带着大学生走去隔壁淋浴间了。
很快,隔壁淋浴间就传来寨鱼的低笑声:
“还是处男啊?那哥哥今天让你见见世面……”
谢茶:“……”
不过好在是躲过一劫了。
谢茶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和春夜两人的姿势……
似乎有些过于暧昧了。
近乎抱在一起,春夜的额头还抵在他的肩膀上。
更关键的是两人都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有些皮肤与皮肤不可避免地挨蹭在一起。
刚从泳池里出来。
水淋淋的。
还带着水珠。
他肩膀上被春夜额头贴着的那一小片皮肤,甚至还能感觉到春夜微微发烫的温度。
和湿漉漉的、光滑的触感。
明明春夜额头上是略带凉意的水渍,谢茶却不知为何,感觉肩膀那一片皮肤隐隐发烫。
甚至,他还有种错觉,像是肩膀被一个略带冰凉、且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像被火苗烧灼了似的。
谢茶瞬间推开了春夜。
二话不说赶紧出去换衣服。
连手链都忘记要回来了。
浅淡的香气和氤氲的水汽离开消散后,春夜眸子微弯,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接着,他抬手。
指尖摸了一下自己的唇。
这不怪他克制不住。
实在是那位大少爷离他太近了,被丝丝缕缕的清冷香气包围,湿淋淋的身体近在眼前。
因为眼睛看不清,面前这具身体像是藏在白雾里似的,反而透出朦朦胧胧的白。
于是,他才情不自禁地亲了谢茶的肩膀。
谢茶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进了一间淋浴间换。
穿上衬衣,正要系扣子的时候,谢茶又鬼使神差地扯开衣领,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
方才那个冰凉凉的、柔软的,还带着点湿意的触感……
太轻。
太小心翼翼了。
一触即离。
短暂得像是一个错觉。
然而还是被谢茶敏感地察觉到了,谢茶至今还觉得肩膀被火灼伤过似的,皮肤仍在发烫。
可恶!
那小子!
竟敢如此大胆!
谢茶一边恨恨地系扣子,一边暗暗发誓:
要有下次,
他绝对会揪住一顿暴打!
换完衣服从淋浴间出来,不远处的淋浴间里已经响起了衣服摩擦声,和细碎的呻吟声。
谢茶片刻都呆不下去了,速速离开。走出更衣室,正要朝电梯口走去,就看到春夜比他先一步换好衣服出来了。
他拄着竹竿,神色慵懒地倚靠在电梯口一旁。
谢茶脚步顿住了。
只想等下一班电梯。
很快,电梯叮地一声,停在了春夜面前,并朝他敞开了大门。春夜却一动不动。
任由电梯门敞开之后再次关闭,紧接着又下去了。
谢茶:“?”
谢茶想了几秒,顿时后知后觉地顿悟了。
以春夜这小子的性格,不可能对一个陌生人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
他绝对是认出自己来了!
所以……
这小子是准备在那堵他吗?
谢茶实在是不想过去。
他环顾四周,然而这个游泳馆的二楼,四四方方的走廊相连,却只有那一个电梯口。
这是下去的必经之路。
更要命的是,更衣室里的呻吟逐渐变大,还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夹杂着寨鱼放浪的笑声。
在更衣室和电梯口两个选择之间,谢茶果断选择了后者。
朝春夜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眸子微眯:“苗王大人,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语气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意味,像是在说要是不好好回答,他就准备重拳出击一样。
春夜故作惊讶,表情无辜:
“啊,原来是大少爷啊!”
谢茶:“?”
春夜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声音却端的是漫不经心:
“大少爷这么自恋的吗?居然觉得我能认出你来?”
谢茶:“……”
这小子!
春夜又语气懒懒道:
“说起来,大少爷刚才把我拉进淋浴间,又强行抱着我,所以……大少爷不仅自恋,还对我有什么企图吗?”
谢茶:“!”
谢茶深吸一口气。
把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嘴巴这么会气人,
这小子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谢茶在“冷静,杀人犯法”与“必须重拳出击”两者之间犹豫了一秒,接着,电梯再度叮了一声。
春夜进去了,还将手挡在电梯门处不让合上,站在电梯里朝谢茶微笑道:
“大少爷不进来吗?”
那只挡住电梯的手……
谢茶之前没留意,现在才看到他贴了一大块膏药。
绿色的。
足以将整个手掌都遮住。
但即便如此,仍能看到手掌边缘微微红肿的伤口。
谢茶心情顿时微妙了起来。
不知为何,气也忽然消了。
春夜仍在耐心地等待。
谢茶迟疑片刻,最终抿了抿唇,轻轻哼了一声。
走进了电梯。
这回,是他主动想离春夜两米远了。
但电梯里没有两米。
谢茶就抱臂站在电梯最里面的那个角落,又看了一眼春夜垂下去的那个手掌。
手掌又被他藏进长袖里了。
谢茶忍不住开口了,语气带着点淡淡的嘲弄:
“手伤了还跑来游泳,苗王大人就这么喜欢?”
春夜嘴角漾起浅浅弧度:
“当然。”
谢茶:“?”
跟春夜接触这么久了,之前都没发现他这么喜欢游泳。
这小子果然藏得深。
谢茶想到方才在更衣室撞见的寨鱼,也不知道春夜认不认得,但看寨鱼这样子,估摸着是经常来中医大约男大学生。
还是得提醒一下。
于是,谢茶又状似无意地问道:“刚才在更衣室进来的那个,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等春夜回答,谢茶又道:“我听说也是你们寨子里出来的。”
“所以呢?”
听他语气还挺云淡风轻。
谢茶顿时无语了:
“所以你以后避着他点,就刚才,要是被他撞见咱俩在更衣室保不定会多想……”
春夜饶有兴致地反问:
“多想什么?”
谢茶:“……”
谢茶:“要是他误会咱俩有点什么,你就不担心么?”
春夜又悠悠反问:
“误会我们什么?”
谢茶:“……”
这小子也太会装了吧!
还以为藏得很好是吧?
反而搞得自己心里有鬼似的!
谢茶想了想:
既然春夜自己都这么淡定,那他也没必要替他瞎操心。
春夜还在执着地问他,语气带着调侃的笑意:
“怎么了?大少爷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他能误会我们什么啊?”
这小子!
谢茶把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再废话一句,别怪我重拳出击了!”
春夜笑了。
笑意清清浅浅的,像泛起的涟漪一样漾过来,漾到谢茶的耳边。
不知为何,谢茶觉得耳朵忽然微微热了起来。
出了电梯,谢茶就撇下春夜,回去找他那三个朋友了。
联谊活动还在继续。
绿头发问他:“茶啊,你刚才怎么去了那么久?”
绿头发刚说完,旁边那个花臂男就看过来了。
还一副探究的眼神。
谢茶:“?”
接着,花臂男就朝他走过来了,小声问他:“你那手链呢?要回来了么?”
谢茶:“……”
把他给气得忘记这回事了!
花臂男眼神更古怪了:
“所以……你俩在更衣室里呆了这么久才出来,手链也没要回来,干什么了?”
生怕花臂男误会,谢茶秒变严肃脸:“打住啊,别乱猜!”
花臂男上下瞅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嘴巴上和脖子上露出来的这些都很正常。
看样子也不像干过什么的样子,他咦了一声,随后朝他友好地笑笑,道:
“我也没什么恶意,就好奇问问,主要是春夜平时很高冷的,一直不搭理人,这回居然把你手链拿走了……”
花臂男顿了顿,又道:
“要不是知道春夜有那个寨规,我还真以为他看上你了,想故意借着手链欲擒故纵呢……”
谢茶:“……”
这时,旁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谢茶扫了一眼,见他们纷纷抬头看,便也跟着抬头看了一眼:
他们联谊活动的这个花园前面是一栋图书馆。
而在图书馆二楼的窗边,露出一张侧脸。
花园里高高的路灯洒过几丝光过去,那张侧脸冷白如玉。
“春夜回来了欸!”
底下的大学生们窃窃私语了起来,“对啊,刚才不知道去哪了,消失了好一阵。”
其中一个女大学生道:
“刚才我看到他好像往我们这里看了好几眼,不会是看上咱们联谊活动里的谁了吧?然后下来找她,这才消失了一段时间?”
“笑死,他现在眼睛不是看不清么?他还能看中哪个黑乎乎的人影不成?”
听着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谢茶若有所思:
所以……这小子方才就坐在图书馆那窗边吗?
他刚才居然没发现。
“欸欸欸,他在做什么?”
“他好像在弄什么。”
“手上怎么多了一样东西?”
周围人又像是发现了什么,声音传进谢茶的耳朵里。
谢茶闻言抬头一看。
春夜在摸索着捣鼓他那个断裂的手链。
之后,像是捣鼓好了,他拿起那串手链……
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第45章 第 45 章
很快, 春夜手腕上的那串手链成了联谊活动里的热门话题。
连绿头发也听说了。他抬头瞅了一眼,戴在春夜冷白手腕上的那串手链……
银色的。
绿头发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那不是……”
话还没说完, 谢茶余光斜瞥他一眼,带着一丝警告,绿头发顿时把后半句给吞进去了!
旁边的几个大学生正等着听他的八卦呢, 连忙催促他:
“是什么?”
绿头发咳嗽一声:
“……是手链嘛!”
一句正确的废话。
众人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绿头发朝谢茶得意地使了个眼色,接着,又凑近他耳边悄声问:“茶啊, 咋回事?你的手链怎么在他手上了?”
不等谢茶回答,旁边的大学生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又是一阵骚动, 纷纷七嘴八舌地:
“快看快看!”
“那不是中药学的系花吗?”
“哇靠,她居然坐在了春夜对面, 啊啊啊两人还说话了!”
谢茶:“?”
抬头看了一眼, 一个女孩子托着下巴,坐在了春夜对面。
谢茶眉毛微微拧了起来。
还以为这小子高冷到不会跟人打交道呢,没想到来一趟中医大才发现,这小子还真是会招蜂惹蝶啊。
一个接一个的。
谢茶正腹诽完, 又见女孩伸手过去,点了点春夜手腕上的手链,不知道对春夜说了什么。
下一秒,春夜摘下了手腕上的那串手链递给了女孩子。
女孩朝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接着,便把手链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谢茶:“!”
谢茶眉毛瞬间皱紧了。
这小子什么意思?
把他的手链送给别人了?
旁边的学生也纷纷震惊了:
“所以真相是春夜消失的那段时间是去买手链了吗?然后把手链当成礼物送给系花?”
“你们不知道吗?他俩好像很熟, 我见过好几次系花来找春夜,春夜每次还都跟她说话了……”
“对啊, 春夜对谁都不搭理,但这个系花居然坐他对面,能跟他说话,还能对他笑,还能让他送手链,我酸了……”
“听说系花也是他们那个寨子里出来的人,他们那个寨子里的人颜值都这么高的吗?退一步说,他们还挺配的。”
谢茶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
花园高高的路灯就在图书馆窗边,灯光斜洒过去,给窗边那对男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而且,方才谢茶只扫了一眼,没留意到这个女孩子穿的竟然是蓝色的苗族服饰。
黑色长发编成了细细的辫子垂下来,白皙秀致的脖颈上佩戴着一个镂花银项圈。
侧脸柔美。
能看到她脸上的笑意。
颜值确实很养眼。
“啊啊啊他俩一起走了!”
伴随着底下几个女生的惊叫,春夜和系花同时起身,系花背着斜挎包,春夜拄着竹竿,两人并肩而行,离开了窗边。
谢茶咔嚓一声,把嘴巴里的巧克力咬碎了。
接着,他将手里端着的樱桃汁放下,对绿头发说:
“我先走一步,你们不用等我了,我到时候自己回酒店。”
绿头发:“?”
见谢茶眸子沉沉,要去揍人的样子,绿头发惊讶道:“茶啊,你这是要去干什么大事吗?”
谢茶把手指捏得咔咔作响:
“没事儿,去噶个人而已。”
绿头发顿时乐了:
“要不要我去?套个麻袋埋个尸啥的我说不定能帮上忙……”
谢茶看了一眼春夜离去的背影,唇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一个瞎子而已,我能一拳一个!”
敢拿他的手链送人?
看他怎么重拳出击!
趁着粉头发和徐南被热情的大学生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搭讪时,谢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联谊活动。
此时已将近十一点,校园内夜色昏暗,春夜和系花从图书馆出来后,谢茶就尾随在后。
走到一半,系花见春夜忽然脚步微顿。
系花问他:“怎么了?”
春夜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马路转弯处的那面镜子。
本来是用来让开车的司机观察车后面的路况的。
春夜从镜子里看到后面不远处有个高挑的、模糊的身影。
走路姿势闲散随意。
但带着几分不羁的意味。
就跟在他后面几米远。
春夜唇角漾起一丝笑意。
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谢茶怕被发现,离得比较远,听不清楚系花和春夜说了什么,只隐约听见系花带笑的声音,一路上都在跟春夜说话。
说了一路。
谢茶也跟了一路。
出校门了啊?
这是要去约会吗?
呵。
早就说这小子有渣男潜质!
他来中医大这一天,这小子去游个泳花臂男就跑过去了;
对自己可能、也许、大概抱有一点小心思,也不耽误他跟系花约会。
还把他的手链送给系花。
简直是渣男本渣了。
谢茶跟着他们走出校门,直到那两人走进了校门口对面的一家酒吧。
谢茶:“?”
这小子居然还会去酒吧?
谢茶在酒吧门口往里瞧了几眼,酒吧不是之前绿头发带他们去的那种群魔乱舞的酒吧,而是一个清吧。
悠扬的像是苗族芦笙吹出来的曲子隐隐约约地从酒吧里传出来。
谢茶走进去环顾一圈,酒吧里只有零星四五个人。
春夜独自坐在吧台前。
光线幽暗,他一半的侧脸隐藏在黑暗中,一半侧脸在灯光的衬托下冷白如玉。
他静静端坐着吧台前,像一个藏在暗处的鬼魅,正在耐心地等待猎物的自投罗网。
谢茶环视一圈,那个系花居然没在?
也好。
他一向不为难女孩子的。
免得到时候场面难看。
谢茶慢悠悠地走过去,在吧台旁边的高脚椅子上坐下:
“苗王大人,你把我的手链拿去送给别人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见谢茶终于来了,春夜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托着下巴,不答反问:
“那大少爷呢?一路尾随我是不是也不太礼貌?”
谢茶:“?”
这是第几次了?
怎么每次都能认出他来?
上次进药材室是这样;
方才在游泳馆也是;
还有现在!
已经三次了!
谢茶抱臂道:
“你究竟怎么认出我来的?”
不等春夜回答,谢茶眸子微微一沉:
“苗王大人,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施什么乱七八糟的蛊了?”
春夜淡笑道:
“嗯呢,所以大少爷最好对我态度好点。”
这小子!
谢茶起身,正准备揪住他衣领开揍,忽然,吧台后面的门吱呀一声,从里推开。
接着,系花走出来了。
“手链我已经帮你弄好了!”
谢茶:“!”
定睛一看,系花手上捧着的正是他的那串手链。
系花走到吧台前,把那串手链递给春夜,谢茶见状,正要伸手去夺,谁知春夜也伸手了。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春夜伸手过去,却不是冲着那串手链,目标仿佛是冲着谢茶的手去的。
之后,便是谢茶的手攥住了那串手链;而春夜的手则握住了谢茶的手。
春夜的手掌比谢茶的宽大一些,手指比谢茶的略微修长一些,因此,手掌足以将谢茶的手整个抓住,覆盖。
手掌心柔软温热。
谢茶像是触电了似的,下意识甩开了他的手。
与此同时,那串手链也松了,正要掉下去……
又被春夜抓住了。
春夜再次将那串手链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谢茶:“……”
系花看了看谢茶,又看了看春夜,问谢茶:
“你是春夜的朋友吗?”
谢茶冷笑一声:
“跟他不熟。”
“纯粹的陌生人关系。”
说完就听见春夜笑了。
系花有些惊讶地看向春夜。
方才一路上她说了那么多,都没见春夜笑过。
总是那副淡淡的神色。
像在听。
又不像在听。
心不在焉的。
系花:“是吗?”
怎么觉得他俩气氛微妙呢?
不过系花并没有多想。
她又端出一杯碧绿色的,像是饮料似的东西递到春夜面前。
“我帮你修好了手链,你答应我的,把这个喝了哦。”
谢茶静了一秒。
所以……
自己误会了?
这手链不是春夜送给她。
而是叫她修复?
大概看出来了谢茶眼神里的惊讶,系花笑道:“怎么?不相信我会修这个啊?”
系花骄傲道:
“我可是我们苗寨里银饰锻制技艺的非遗传承人,不管银饰断裂成什么样,我都能修复!”
谢茶:“……”
余光瞥了一眼如今正戴在春夜手腕上的那串手链。
断裂的那一处被完美地接上了,果然被修复得完好如初。
谢茶:“……”
行吧。
看在这小子帮他修好手链的份上,就让他在系花面前留点面子,等他离开酒吧了再揍!
接着,那截带着手链的手腕动了。春夜伸手过去,端起面前的那杯饮料慢慢喝着。
谢茶看了一眼,那玻璃杯里装的像是绿苹果汁。
但谢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淡淡的、像是中草药的香味。
见谢茶眸子里有些好奇,系花笑着问道:“你想喝吗?”
谢茶:“?”
“这是我用迷幻鼠尾草榨成的草药汁哦,我用来做人体实验的。”
谢茶:“!”
系花笑着补充道:
“我这期的论文就是研究迷幻鼠尾草用于临床医学的调查报告,我帮春夜修手链,春夜帮我做实验……”
谢茶:“……”
和系花聊天的当儿,春夜已经把那杯草药汁喝完了。
并且对系花道:
“你话好多。”
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满。
系花笑了:“难得的大帅哥,谁不爱多聊几句?”
说完又摸出手机对谢茶道:
“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系花帮自己修好了手链,谢茶心想:
加个微信也好道谢。
谁知手机刚一掏出来,就看到春夜斜瞥了他一眼。
眼神幽幽的。
谢茶:“?”
没管他。
把手机递过去了。
接着,他又听见春夜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谢茶:“?”
扭头道:
“你阴阳怪气什么?”
春夜表情无辜:
“我哪有阴阳怪气?”
谢茶:“……”
扫了系花的微信后。
春夜又笑了一声。
凉凉的。
谢茶::“?”
谢茶这回懒得搭理他了。
瞥了一眼系花的微信头像,谢茶有些惊讶。
系花笑道:“那是我妈妈,寨子里出来的女中医,我受我妈妈的影响才学的这个。”
谢茶点点头。
原来是那位认识春夜,在中医馆工作的女中医。
又想到女中医说她打小看着春夜长大,也难怪系花会和春夜熟悉了。
这时,春夜像是故意似的,抬了抬带手链的那个手腕,在谢茶面前一晃而过。
他站起来,慢悠悠地起身。
系花见他要走了,便嘱咐他:
“记得明天把实验感受发我啊。”
春夜点点头。
他正要走,又转身对谢茶挑眉道:“怎么?大少爷不走,是还要留在这聊天吗?”
谢茶:“……”
这小子!
谢茶正要离开,系花又忽然叫住了他:
“你是春夜的朋友吧?”
谢茶正要回答,系花道:
“不用解释肯定是了!春夜跟我,跟我妈一个星期都没跟你刚才讲的话多……”
系花说:
“春夜喝了这个我有点担心,这个草药可能会有些副作用,所以能麻烦你送他回去吗?我怕他路上出事……”
谢茶眉心一跳:“什么副作用?”
“致幻?催眠?或者迷醉?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副作用,所以这不正在研究嘛!”
谢茶:“……”
出了酒吧,正要去找春夜,忽然看到酒吧旁边的角落里一个人影斜斜地倚在墙边。
谢茶慢悠悠地走过去,朝他伸手:
“把手链给我!”
春夜静静看着他。
眼神有些古怪。
带着一丝迷离。
谢茶:“?”
所以副作用这么快就开始了?
见春夜迟迟不动。
谢茶心想:
正好!
趁这小子迷醉了,把手链拿回来。
他正要行动,就看到春夜不知为何,唇角微微扬起,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接着,将那个戴着手链的手伸到了他手掌心上。
“给你。”
第46章 第 46 章
春夜温热的手掌朝下, 握住了谢茶的手心。
两人掌心相贴的那一霎那,谢茶心里涌起一丝微妙的情绪。
那情绪来得太快,快得让他来不及捕捉那丝情绪到底是什么, 就下意识收回了手。
春夜的指尖微微弯曲了一下,仿佛想留住什么似的,然而只是徒劳地划过谢茶的掌心。
谢茶果断地把手抽回去了。
春夜慢慢地, 也把手收了回去。他倚在黑暗的墙角,眸子幽怨地、委屈地盯着他。
谢茶:“……”
谢茶见过散漫的、冷嘲热讽的、阴阳怪气的春夜,那样的春夜无论说什么, 做什么,谢茶都能自然地回怼回去。
但像现在这样的春夜,反倒让谢茶有点无所适从。
就在这时, 酒吧门口传出吱呀一声,有人出来了。
酒吧打烊了, 系花和店长两人走出来, 锁好门之后,看到谢茶和春夜还在,她小声惊讶了一声,笑着走过去:
“你们还没走啊?”
谢茶转头看了看她, 又看了看她旁边的那个青年。
系花笑着介绍道:“我哥,也是这个酒吧的店长。”
谢茶听了眸子微微一动,对系花道:“既然还有你哥在,你俩送他回去吧, 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系花先是讶异了一下,接着点点头:“那……也行。”
谢茶没回头看春夜就走了。
此时已将近凌晨。
中医大门口的这条街很多商铺都已经关门, 只有一排高高的路灯发着昏黄的光。
谢茶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一边走一边心情复杂地想着:
他这样走掉……
应该没事吧?
本来他和春夜现在就不是朋友了, 而且,还有那个系花和系花她哥在。他俩的关系,比他和春夜应该更近才是。
走着走着,谢茶脑子里又冒出方才的那双眼睛。
春夜之前在他面前从来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即便在可能、大概、也许对自己抱有一点小心思之后,也藏得很好,和平时一样。
今天是因为喝了那迷幻鼠尾草汁,所以才这样么?
总之,不像看朋友的眼神。
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那眼神危险,他该速速逃离,回酒店睡觉,于是谢茶听从直觉离开了。
但是……
走到一半,一抹冰凉落在了谢茶的鼻尖上。
谢茶停了脚步,抬头一看,夜空中飘下了雨丝。
也不知道那小子回去了没?
他住哪呢?
那小子一向难搞,系花和系花他哥搞得定么?
谢茶在原地停了片刻,像在迟疑、挣扎、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又折回去了。
心想:
他就回去看一眼。
确定他走了,也好放心。
谢茶往回走,刚走到拐角,远远地,就看到酒吧门口的台阶上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乍一看,像只大型的流浪犬,下雨了,无处可去,只好在酒吧门口,期待某个好心人把它领回家似的。
在朦胧的夜色里,透着一股可怜的意味。
谢茶:“?”
谢茶眉毛微微拧了起来。
走得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了,果然是春夜。
他坐在酒吧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搁在膝盖上,其中一只手掌托着下巴,静静地望着前方。
谢茶:“……”
他停下脚步,站在拐角处环顾一圈,只春夜一个人,系花和系花她哥不见踪影。
他们去哪了?
是去做什么事了,让春夜先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吗?
谢茶摸出手机,点开系花的微信,询问她在哪。
系花很快回复道:
“他不肯跟我们走,非要坐在酒吧门口等人,我也没有办法。”
谢茶:“?”
就这么把一个喝了迷幻鼠尾草,还不知会有什么副作用的人扔在酒吧门口,也未免太心大了吧?
系花又回道:
“没事的,春夜可不是普通人,他有蛊虫呢,别说陌生人了,连蚂蚁都不敢靠近。”
谢茶:“……”
这时,不远处一个男大学生匆匆路过,不经意瞥了一眼,瞥见朦胧夜色里,春夜那张冷白如玉的侧脸。
男大学生眸子里划过一丝惊艳,立刻停住了脚步,转身问:
“是在等人吗?”
春夜托着下巴看了他几眼,没回答,随即又四处张望了起来。
“你约的人没来啊?”
男大学生见状,又上前一步,暧昧地笑道:
“这么晚了他肯定不会来了!你看我怎样?他没来我可以跟你走啊!”
说着,又急切地往前走了一步,春夜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
与此同时,趴在春夜肩膀上的那只甲壳虫似乎也感应到了春夜的情绪。
它瞬间抬起前爪。
“吱”了一声。
下一秒,从旁边黑乎乎的墙上窜下来一条蛇。
窜到男大学生的脚下,抬起小脑袋,吐出蛇信子,冲着男大学生嘶嘶嘶地叫着。
男大学生吓得吱哇乱叫。
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他又看了春夜一眼。
春夜眸子淡漠,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眼,又东张西望。
男大学生不死心:
这大晚上的!
这等大帅哥!
是个千载难逢的捡漏机会!
男大学生试图绕过那条蛇,从旁边接近春夜,谁知像是直接把那条蛇惹怒了,小蛇直接窜到男大学生的脖子上!
把男大学生的脖子缠绕了一圈,男大学生这下再也顾不得什么春夜不春夜了,连忙嗷嗷叫着跑了!
谢茶:“……”
谢茶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刚走进春夜的视线,离他还有一小段距离,谢茶就看到春夜原本东张西望的眼神瞬间锁定自己了!
谢茶:“?”
接着就看到春夜对他勾了勾手指,那散漫的姿势,就跟逗小猫似的。
谢茶眸子微眯:
这小子果然是在自己身上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蛊吗?
这夜色朦胧的,
也能认得出他来?
也好。
就趁这小子现在喝了迷幻鼠尾草汁,让他把下在自己身上的蛊给解了!
想到这,谢茶顿时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走到离春夜几步之遥时,他下意识往酒吧旁边那面墙看了一眼。
那面墙是花墙,栽满了垂下来的紫藤花,然而黑暗中,紫藤花里却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谢茶定睛一看,整面花墙里竟然爬满了蛇。
只不过被黑暗和花掩盖了。
估摸着得有几十条,个个小脑袋都朝着春夜的方向。
仿佛方圆数千米的蛇都被召过来了,跟暗卫似的,躲在黑暗里守着他们的主人。
谢茶叹了口气:
果然自己还是多此一举。
这小子可是精于蛊术的苗王,就像系花说的那样,就算喝了迷幻鼠尾草汁,也无人能近得了身。
谢茶看了看那整面墙上的蛇,又看了看春夜。
方才男大学生就是站在他这个位置的,他有些不确定自己要是过去了,蛇会不会也蹿出来。
于是停在这不往前走了。
抱臂问春夜:
“苗王大人,大晚上的在这等什么?”
听见谢茶的声音,春夜方才还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像夜晚的昙花开了似的。
唇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他托着下巴,慢悠悠地回答:“当然是等大少爷下班把我领走啊!”
谢茶:“?”
说什么鬼话?
他高中才毕业呢。
上什么班?
就在谢茶腹诽时,春夜已经站起来了,还朝他走过来了。
走到谢茶面前,自然地凑上去,脑袋微微侧着。
这姿势……
这方向……
谢茶瞬间产生一种不妙的预感,立刻后退一步:
“你干什么?”
春夜轻轻挑眉笑道:
“我还要问大少爷干什么呢?都一天没见了,不让我亲,难道是外面有别的狗了么?”
谢茶:“!”
这小子喝了那个草药汁是神经错乱了吗?
见春夜又要上前,谢茶连忙抬手阻止:“你站那别动!”
幸好春夜虽然看着不正常,但还算乖乖听话,竟然真的站着不动了!
谢茶赶紧摸出手机,给系花发微信:“你那草药汁什么情况?他现在好像精神不正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系花叫他把详细情况给他说一说,谢茶挑挑拣拣地,只含糊道:“他好像以为我已经上班了,还说我下班回来了……”
系花思索了会儿,回答说:
“那估计是致幻了,迷幻鼠尾草有致幻功能,春夜应该是进入了他想象中的幻境……”
“也就是说,他现在以为他生活在十年后,这是他想象中的十年后的生活。”
谢茶:“?”
系花最后说:
“你就当陪他演戏好了!”
谢茶:“……”
行吧。
就当陪他演戏。
但就算演戏,也得知道自己现在拿的是什么角色,该演什么剧本吧?
谢茶状似不经意地,假装质问道:“咱俩现在啥关系啊?你一上来就给我搞这个?”
春夜:“?”
春夜静了几秒,接着凉凉道:“大少爷是失忆了吗?”
谢茶:“?”
“不是你跟我表的白,说你喜欢我,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然后跪求我当你男朋友的?”
谢茶:“!”
瞳孔地震!
这小子想得可真美!
春夜说完又要摸索着上前亲,谢茶立刻伸手挡住。
春夜眉毛微微蹙了起来,静了几秒,抱臂,语气微沉:
“大少爷,你这么拒绝我,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谢茶环顾一圈,这是在大街上,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人带回酒店再说!
于是谢茶轻咳一声,道:
“现在是大街上,不能随便亲,回去再说!”
像是得知他拒绝自己的亲吻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单纯是因为地点不对。春夜眉毛顿时舒展了起来。
谢茶正要松一口气,又见春夜悠悠地说道:
“大晚上的没人看见。”
又准备上前来。
谢茶:“……”
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小子以后谈恋爱都这么黏糊的吗?
又甩了甩脑袋,把这个奇怪的念头甩出去。
眼看春夜又朝他凑过来了,谢茶又后退一步,这回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再这样我生气了!”
春夜顿时身形一顿。
谢茶又看见了那双跟他离开前一样的眼神。
眸子里带着一丝幽怨。
一丝委屈。
很快就转瞬即逝。
“别生气嘛。”
他的眼睛又重新弯了起来。
那双眼睛实在生得漂亮。
眸子里泛起点点笑意的时候,像星辰逐次亮起来的夜空似的。
谢茶:“……”
不知为何,对着这双眼睛竟然生不起气来。
可恶!
春夜又微笑着牵起了谢茶的手:“这样总行了吧?”
谢茶:“?”
“说了这是大街……”
“上”字还没说完,春夜就抓起他的手,语带笑着抱怨:
“大少爷真是麻烦。”
然后,连带着自己的手一起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这样没人看见了。”
最后抓着谢茶的那只手又捏了捏谢茶的指尖:
“大少爷还有什么指示吗?”
谢茶:“……”
“不说话那就是没了吧?”
然后牵着他往前走了。
谢茶:“!”
这小子确定没谈过恋爱吗?
这哪学的啊?
谢茶企图把手从口袋里抽回来,春夜紧紧攥着不让他抽回去,还停下脚步,转头望着他,凉凉道:
“大少爷,这才谈十年而已,你就变心了啊?不觉得你有点渣男吗?”
谢茶:“?”
十年?
你小子还挺会想!
这时,旁边一对情侣路过,听见了,看了看春夜,又看了看谢茶,眼神很是微妙。
谢茶:“……”
大街上的夜晚,仍旧时不时会有零星几对情侣过来压马路。
谢茶怕春夜这副模样被他们瞧见了,传出什么不好的绯闻,于是只好任由他牵着走了。
先把这小子带回去再说。
因为手被春夜牵着放进了他口袋里,两人挨得很近,近到肩膀紧紧挨着。
相邻的胳膊也紧紧贴着。
春夜还时不时地捏他的手指,像在把玩一个好玩的玩具似的。
谢茶:“……”
春夜还走得很慢。
像心情很好地、悠闲地散步似的,仿佛他俩跟旁边树林里那对压马路的情侣似的。
谢茶:“……”
谢茶捏了捏他的手指,催促他:“我们要不要走快点?”
春夜停下脚步,幽幽道:“大少爷就这么不喜欢跟我散步吗?”
又凉凉地吐出两个字:
“渣男。”
谢茶:“……”
谢茶只好随口编了个理由:
“我说苗王大人,这么晚了,有这时间在外边闲逛,还不如早点回去睡觉!”
春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扬起一丝暧昧的弧度:
“睡觉啊?!”
他轻轻挑眉一笑:
“既然大少爷这么想的话,我当然得满足大少爷这个小小的心愿了对吧?”
谢茶:“?”
说的什么鬼话?
总之,先把这小子骗回酒店再说!
谢茶点点头:
“那就回去吧!”
春夜终于不作妖了。
不仅不作妖,甚至还有几分迫不及待,甚至比谢茶还急切要回去的样子。
谢茶:“……”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不会吧不会吧?
谢茶心想:
这小子连男朋友是什么都是从粉头发那里听到的。
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谢茶一边走,一边微信打字问系花:
“这药效多久才能消失啊?”
系花说她也不知道。
谢茶:“……”
这时,忽然感觉春夜停下脚步了。
谢茶:“?”
抬头一看,春夜眼神幽幽地落在他手机上:
“你在和谁聊天?”
语气微沉。
颇有些不悦。
谢茶:“……”
谢茶把手机自然地塞回口袋里,淡定瞎编:
“我在订酒店。”
“咱们今晚住酒店。”
春夜一听,方才不悦的情绪一扫而空,唇角微微上扬,拖长了语调哦了一声:
“酒店啊?”
春夜微微倾身,凑到谢茶耳边,语气带着一丝暧昧地低笑道:
“大少爷是要跟我去开房吗?”
第47章 第 47 章
开房?
谢茶:“……”
这小子!
十年后这么浪的吗?
酒店就在中医大附近, 走了几分钟就到了。
谢茶生怕那三个朋友撞见。
徐南还好,一向早睡。
但粉头发和绿头发是夜猫子,夜生活丰富, 他们又是住同一酒店同一楼层,要是被他们撞见就社死了!
前方不远处就是酒店的大堂正门,谢茶拽着春夜, 若无其事地打算从侧门进。
谁知春夜眨了眨眼睛,立刻停下不走了:
“干嘛偷偷摸摸地从侧门进?酒店里面有谁在啊?还是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春夜话刚说完,旁边的保安向谢茶投来吃瓜的眼神。
谢茶:“……”
这小子十年后谈恋爱是这副死样子吗?
简直是八百个心眼子。
春夜说完, 塞在口袋里一直没拿出来的那只手,又捏了捏谢茶的指尖,摆出一副正宫做派:
“就要从正门进。”
谢茶:“……”
还是先把他带回房间再说!
五星级酒店大堂金碧辉煌, 路过酒店前台时,谢茶看到前台的女服务员用一种微妙的、八卦的眼神看着他俩。
谢茶顺着女服务员的视线看过来, 瞬间了然。
大概是他俩肩膀挨着肩膀, 手臂紧贴着手臂,一副连体婴儿似的,很少见这么光明正大状似亲密的两个男生吧。
谢茶试图把手从春夜的口袋里抽出来,却被春夜紧紧攥着不放。
谢茶:“……”
甩了甩, 甩不掉。
谢茶:“苗王大人,你这样黏人是很容易被分手的……”
春夜一边走,一边又捏了捏口袋里谢茶的手指,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大少爷是失忆了吗?”
谢茶:“?”
春夜唇角漾起一丝弧度, 神色间颇为得意:
“既然忘了那我就好心再给大少爷提醒一下,我已经给大少爷施蛊了……”
谢茶:“!”
春夜又慢悠悠地解释道:
“施了一种‘离开我就会后悔到睡不着然后跑回来跪求我原谅’的蛊, 虽然施蛊的代价是眼睛一个月会看不清,但蛊已经成功地种下了……”
谢茶:“?”
这小子要不要这么离谱?!
春夜又捏了捏藏在他口袋里、被他握着的、谢茶的指尖:
“所以呢, 奉劝大少爷不要轻易分手,到时候,就算你每天跑来求我,我最起码也得冷落你三天才肯原谅……”
又自以为是威胁似的,凉凉地、补充了一句:
“三天,不能再少了……”
谢茶:“?”
这小子是在搞笑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电梯门口了,谢茶心想:
不管怎样,幸好没遇到他那两个朋友,要不然就解释不清了。
就在谢茶松一口气的时候,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
然后,谢茶和电梯里的绿头发眼神对上了。
绿头发:“?”
谢茶:“!”
完蛋!
绿头发眨了眨眼,看了看谢茶,又见谢茶把手都塞进春夜的口袋里,两人亲密地,几乎像是挽着手臂一样地进电梯。
绿头发脱口而出:“茶啊,你俩啥时候在一起的?这么大个事怎么也不跟我吱一声?”
谢茶:“……”
春夜:“……”
眼看春夜就要开口,谢茶一只手捂住他嘴巴!
塞口袋里的那只手抽了出来,又连忙把绿头发拉出电梯:
“回头再说!”
与此同时拉着春夜进电梯,按电梯按钮,直到电梯门关上后,谢茶才舒了一口气。
然后,就听见春夜幽幽的声音响在耳边:
“大少爷,你都不愿意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我还肯跟你谈十年,你说,像我这样的男朋友是不是已经不多见了?”
谢茶:“……”
这小子给自己设置的剧本还挺美啊!隐忍负重深情专一的主角人设?
他拿的就是渣男剧本?
谢茶哼笑一声:
“所以呢?”
春夜把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谢茶的身上。
不仅如此,春夜的脑袋还从肩膀蹭进了谢茶的颈窝里,用鼻尖蹭了蹭谢茶颈边的皮肤。
跟只猫在跟主人撒娇似的:
“所以……大少爷你不觉得应该好好珍惜我吗?”
谢茶:“……”
这还是在电梯里呢。
这小子在做什么?
谢茶抬手扯了扯他的头发:
“我说苗王大人,你要不要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谢茶说着,抬眸看了一眼。
随即怔住了。
春夜手肘搭在他肩膀上,手掌托着下巴,正垂眸望着谢茶。
眸子里泛着点点笑意,望着谢茶的眼神,充满爱意。
爱意像一汪春水在他的眼睛里流淌着,柔柔的,泛着微微涟漪。
谢茶有种被柔软的、快要溢出来的爱意包裹的错觉,好像春夜真的爱了他十年似的。
十年沉淀下来的爱意很满。
满到春夜心里盛不下,然后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谢茶盯着春夜那双眼睛,微微怔愣了片刻。
直到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谢茶这才回过神来。
他若无其事地把视线从春夜的眼睛移开,目视前方,淡定道:“走吧。”
刚踏出电梯,在走廊上没走几步,就被春夜从身后抱住了,像是终于克制不住了似的。
谢茶:“……”
这小子怎么这么黏人啊?
跟只树袋熊一样,从后面把他抱住,脑袋还轻轻蹭着。
谢茶挣了一下,没挣开。
谢茶叹了口气:
“苗王大人,公共场合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就抱一下而已。”
春夜蹭进他颈窝里,声音低哑,还带着一丝难耐。
他又低笑一声:
“再说了,大少爷主动邀请我回来睡觉,还主动开好了房,作为男朋友,我不该激动一下以示礼貌吗?”
谢茶:“……”
这小子这么会脑补吗?
谢茶环顾四周,幸好此时将近凌晨,走廊上除了他俩没其他人。
春夜不松手,谢茶只好拖着那个巨型的树袋熊往不远处的房间走去。
刷卡开门。
门刚打开,谢茶还没来得及把酒店房卡插进卡槽里,就被春夜推到墙上。
颇有些等不及的意味。
春夜在黑暗中抬手摸上了谢茶的脸,捧着谢茶的侧脸,随即低头下去。
眼看春夜就要亲下来了!
谢茶:“!”
谢茶眼疾手快地抬手一挡!
春夜亲在了谢茶的手心。
他亲了一下,又抬起脸来:
“大少爷,你今天拒绝我多少次了?”
是质问,但声音也是轻的。
望着谢茶的时候,浓密纤长的睫毛翩然垂下,一根根的,连睫毛都似乎带着委屈。
那双方才还盈满爱意,柔软似春水一般的眸子,此刻却划过一丝受伤的情绪。
方才笑意点点的瞳仁,现在也如星辰黯淡的夜空。
谢茶:“……”
莫名其妙地,心里泛起了一丝古怪的愧疚。
“我先去洗个澡。”
谢茶想也不想就随口编了一个借口,然后不等春夜回答,就直接闪进了浴室。
咔嚓一声,把门给反锁了。
谢茶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抬头,愣愣地看了几秒镜子。
镜子里是现在的自己。
年轻的、刚高考完的自己。
不是春夜幻境里十年后已经上班的谢茶。
谢茶又垂下头,凑近水龙头,又捧了几掬水浇在脸上。
水冰凉凉的。
很快把自己浇清醒了!
刚才有一瞬间,他差点也陷进了这个幻境里似的,还真误以为自己跟那小子是男朋友呢。
从微妙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之后,谢茶想起春夜今晚的种种行为,再次腹诽道:
这小子太难搞了!
谢茶摸出手机问系花:
“这个药效什么时候才能过?”
系花说:
“有待观察,我还等着春夜明天给我体验报告呢。”
谢茶:“……”
要不然在这个浴室里呆一晚上算了?
下一秒就被谢茶否决了。
那小子眼睛看不清,被他带到陌生的酒店扔到卧室就不管了,还二话不说就把自己锁浴室里,谢茶担心那小子会搞事。
凝神听了会儿,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谢茶::“?”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谢茶打开浴室门一看,卧室没人。走几步,发现漆黑的阳台上静静地坐着一个黑影。
春夜坐在阳台上的椅子上,托着下巴,望着不远处的江面。
谢茶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春夜说话了,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大少爷对每个陌生人都这样吗?看到谁坐在酒吧门口,都会把他带来酒店开房?”
谢茶脚步一顿。
谢茶:“?”
刚才还说他是谈了十年的男朋友,怎么现在又变陌生人了?
现在这是换剧本了?
谢茶朝春夜走过去,边走边重复道:“陌生人?”
谢茶走到阳台边,倚在栏杆上,抱臂望着春夜,反唇相讥道:
“那苗王大人也对每个陌生人都这样吗?谁带你来酒店你都愿意来?”
春夜:“……”
他静了几秒,不答反问:“所以大少爷把我带到酒店里来做什么?”
谢茶挑眉:“……叙叙旧?”
春夜笑了,唇角勾起一抹略带点嘲讽的笑意:“叙旧?谁叙旧是在酒店房间里叙的?”
谢茶:“……”
谢茶看了一眼春夜,他眼神冷幽幽的,透着一股捉摸不透的情绪。
不知这小子又在脑补什么。
谢茶也知道这个随口瞎编的“叙旧”理由太过离谱,但谁叫这小子突然换剧本了呢?
谢茶想起春夜喝草药汁之前,把他认出来的那件事,是了,被这小子折腾了一晚上,他都差点忘记了!
他还打算趁这小子不清醒,问问他到底给自己下了什么蛊。
于是谢茶抱臂道:
“找你来酒店是有原因的。”
谢茶说:
“你不是精通蛊术吗?就是问问你,有没有一种‘就算眼睛瞎了,也能认得出那个人’的蛊?”
春夜眼神古怪地看着谢茶:
“大少爷,你确定世界上有这种蛊吗?”
谢茶:“?”
没有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春夜凉凉道:
“所以……大少爷平时约人来酒店,都是用这种拙劣的借口吗?”
谢茶:“……”
春夜说完,摸索着起身。
眼看他就要离开,谢茶伸手拽住春夜的胳膊。
春夜脸色更古怪了:
“你想让我留下来?”
谢茶:“……”
这大晚上的,这小子现在又处在幻觉之中,让他一个人出去大街上游荡,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呢。
于是谢茶抱臂道:
“说了请你来帮我解蛊的,不把蛊给我解开就不许走。”
春夜静静看了他几秒。
眼神幽幽的。
等等!
这小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然而不等谢茶开口解释,就被春夜反手推到墙上。
谢茶:“!”
春夜按着他的肩膀,凑近他,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带我来酒店?”
谢茶:“……”
春夜掐住谢茶的下巴,逼迫他抬起脸来。与此同时,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我一直后悔一件事……”
“后悔了十年。”
谢茶:“?”
春夜伸手按着谢茶的肩膀,像在制止一个猎物逃跑似的,他眸子阴沉沉地盯着谢茶:
“在你高考回寨子里的那个暑假,我就应该把你关起来。”
谢茶:“!”
“后山的森林里有个除了我,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我应该把你关在那的。”
谢茶:“!”
这小子怎么突然画风突变?
在震惊的同时,谢茶心想:
所以在这个幻境里,他拿的是高考那年暑假之后,便与春夜十年未见的陌生人剧本吗?
下一秒,谢茶就被猝不及防地推倒在了床上,
谢茶:“!”
眼看春夜就要俯身下来,谢茶双手按住春夜肩膀,语气也冷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春夜轻轻挑眉一笑:
“大少爷带我来酒店不就是做这事吗?”
谢茶:“!”
这小子!
都脑补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茶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挣扎不起来。
不仅如此,春夜还俯下身,用整个身体压制他,双腿卡进他的腿间制住他,让他无法动弹。
之后,从床头柜里翻出了一根绳索,将谢茶双手绑在床头。
谢茶:“……”
这五星级的酒店也没必要设备这么齐全吧?
连这种情趣绳索都有?
谢茶试图抢夺,然而被春夜制住,直到春夜用绳索将他双手绑住。
谢茶:“……”
麻了。
这小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谢茶深吸一口气,硬的不行决定来软的:
“好吧,你要是不愿意在这呆着,离开也行。”
“总之,先放开我。”
春夜嘴角勾起:
“大少爷,我是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狗吗?你叫我来我就来,你叫我走我就走?”
谢茶:“……”
刚才叫他留下来他不留。
现在叫他走他又不走。
是要闹哪样?
果然十年后还是这么难搞!
谢茶好脾气到此结束。他挑眉道:“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春夜暧昧地低笑一声:
“当然是大少爷叫我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了……”
谢茶:“?”
然后,就见春夜的手指一路摸索着,摸到谢茶的衬衣领口。
“这么多年了,大少爷的审美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谢茶:“……”
他是打小喜欢穿丝绸衬衣,布料丝滑舒服,而且气质高级。
他衣柜里从高中起就一水的衬衣,墨绿色的、黑色的、茶色的、香槟色的。
总之,挂满了一排衣架。
谢茶顿时气笑了:
“我穿衬衣碍着你眼了?”
春夜挑眉:
“当然。”
他说着,修长的手指摸索到了谢茶的衬衣领口,谢茶的衬衣本来第一粒扣子就是解开的,春夜接着解开了第二粒扣子。
顿时衣领敞开了。
露出一片精致瓷白的锁骨。
谢茶:“!”
在春夜模糊的视线里,显出一种朦胧的雾白美感。
谢茶眸子微眯:
“苗王大人,我哪里得罪你了么?你要这么对我?”
“大少爷不知道我恨你吗?”
春夜垂下头,手指摸索着,又解开了谢茶衬衣的第三粒扣子,沿着冰凉凉的扣子摩挲到了谢茶的锁骨处。
也是凉丝丝的皮肤触感。
“你不知道我恨了多久……”
春夜手指在谢茶锁骨上游走。
恨他突然出现。
恨他突然离开。
恨他从此再也没回来。
指尖从靠近肩膀的那一边,一点点地,沿着锁骨线滑下去。
一边又漫不经心地说道:
“大少爷什么都不知道……”
春夜脑袋慢慢垂下去。
一点点地凑近谢茶。
近到鼻尖几乎蹭到了谢茶的鼻尖。
谢茶睫毛轻颤。
春夜轻轻蹭了蹭谢茶的鼻尖,接着……
垂眸望着谢茶的唇。
朦胧的一抹淡淡的红色。
春夜不由自主地继续往下,眼看就要亲上谢茶的嘴唇……
谢茶瞬间别过了头。
春夜亲在了谢茶的脖颈上。
谢茶:“……”
有种被火苗灼伤的错觉。
“谢茶。”
耳边传来一句低喃。
很轻。
像一阵雾似的,还没飘进谢茶的耳朵里就感觉散了。
不知为何,这声轻得像错觉一样的喃喃自语,听得他忽然心揪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来,从认识春夜的那一天开始,他似乎每次都是嘲讽的、调侃的喊他,极少这么正经地喊他的名字。
好像他的名字对春夜而言是个禁忌。
一旦喊出来了,他体内的封印就会破除,接着会有什么不可阻挡的、危险的、澎湃的内心野兽就要被释放似的。
谢茶心情很是复杂。
这时,谢茶又听见耳边传来一句:“所以,现在关起来应该还来得及吧?”
谢茶:“!”
春夜似乎从某种无望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了。他又重新撑起上半身,抬手抚上谢茶的脸:
“虽然晚了十年,但现在一样可以属于我……”
谢茶:“……”
“那么,从今晚开始。”
春夜说着,手指沿着谢茶的锁骨线一点点往下。
谢茶:“!”
脑子警铃大作。
得想办法让这小子从这场幻境里醒过来!
疼痛能让人醒过来!
跟他妈妈看电视剧的时候不是这样么?女主角怀疑自己是做梦,于是掐了自己一下。
可谢茶的双手被绑着,身体和双腿又被春夜紧紧压制住了,怎么办?
于是谢茶抬头,一口咬在了伏在他上方的,春夜的肩上。
而且是瞅准了春夜领口低垂时,没有被衣服遮住的那一块。
他咬得非常狠。
下一秒,他就听见耳边传来春夜嘶地一声。
春夜一向能忍。
能让他都忍不住发出抽气声,咬的力度可见一斑了。
谢茶狠狠地咬着不松口。
春夜却也没有挣扎。
而是慢慢地把脑袋又垂了下去,垂在谢茶的脖颈边。
直到谢茶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腥味,嘴巴里也弥漫着一丝血的味道。
谢茶这才松口。
抬眸一看,春夜的肩膀上赫然一个明显的牙印。
月牙形。
周围一圈红痕。
中间微微几个牙印。
牙印上渗出丝丝血渍。
果然咬得很狠。
接着,趴在谢茶肩膀上的春夜一动不动。
谢茶:“?”
这小子是睡过去了?
还是……?
就在谢茶尝试挣扎地起身时,春夜终于动了。
他缓缓撑起上半身,如梦初醒一般,眸子还有些不太清明。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接着微微甩了下头。
整个神色就好像陷入一场深度睡眠,然后刚从睡梦中醒过来了似的。
谢茶:“……”
所以他这是把他咬醒了?
春夜睁开眼,与谢茶的眼睛对上。
两人四目相对。
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春夜:“……”
谢茶:“……”
静了几秒后,春夜从谢茶身上默不作声地起身了,背对着谢茶,坐在床沿。
而谢茶,在方才不断地挣扎中,绑在床头的绳索终于被他两只手灵活地解开了。
谢茶:“……”
现在才解开……
也未免有点迟了。
谢茶揉着手腕坐起身,垂眸看了一眼,手腕一圈红痕。
这小子!
谢茶的眼神跟最锋利的剑一般,盯着春夜的背影。
不知道春夜在沉思什么,不说话,也一动不动的。
整个卧室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似的,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不可言说的暧昧和微妙。
就在谢茶思索该怎么找理由,能把方才发生的全盖过去时,忽然听见春夜开口了:
“所以……大少爷把我带到酒店来做什么?”
谢茶:“?”
这小子是还没醒吗?
接着,就看到春夜站起身,转身,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抱臂望着谢茶,轻轻挑了一下眉,似笑非笑的:
“说啊,大晚上的,大少爷把我拐来酒店,是趁着我眼睛看不清,想对我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
谢茶:“?”
这小子还敢倒打一耙?!
刚才是谁把他推到床上的?
春夜这么突然发难……
气氛陡然从方才的微妙变得正常了起来,就连空气也似乎重新流动了。
谢茶瞬间感觉轻松了起来。
他蹭地一声从床上站起身,这下因为站在床上,比春夜还高了,轮到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春夜:
“苗王大人,你这胡说八道倒打一耙的功力又长进不少了啊!”
春夜歪头笑道:
“不然呢?我从学校出来的路上,大少爷就一直偷偷跟着我,等我到了酒吧,喝了那杯迷幻鼠尾草之后,神志不清……”
“虽然后面我没有记忆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能肯定的一点是,是大少爷带我来酒店的对吧?”
谢茶正要发作,忽然听见春夜说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谢茶:“?”
不记得了?
谢茶斜瞥了春夜一眼,观察着他的神色,似乎在判断。过了会儿,他拧眉道:
“喝完那杯草药汁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春夜戏谑笑道:
“不妨大少爷告诉我,我是怎么来到这酒店的,之后你又对我做了什么?还让我躺在床上的?”
这小子表情淡定。
云淡风轻的。
因为太会装,谢茶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假不记得了。
但对谢茶而言,最好是不记得,不记得了才好。
谢茶不喜欢把人和人的关系搞得太复杂。
谢茶正在腹诽时,就听见春夜仍在追问:
“大少爷还没跟我解释,把我带到酒店,还把我带到床上来干什么?”
于是谢茶冷笑一声:
“所以呢?”
“所以……”
春夜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所以大少爷是在暗恋我吗?”
第48章 第 48 章
暗恋他?
这小子在说什么鬼话?
“行。”
谢茶跳下床, 扬眉道:
“为了以示清白,我就把这个房间让给你这个残障人士独享吧!”
说完就往门口走去。
下一秒,胳膊就被拽住了!
谢茶转身时, 春夜已经收回手了,他挑眉,语调漫不经心的:
“大少爷这是被我说中了?所以心虚到连跟我一个房间都不敢了吗?”
谢茶:“!”
这小子!
谢茶眸子微沉, 冷盯着他;
春夜唇角微扬,露出一丝略带挑衅的笑意。
一分钟后。
浴室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谢茶进浴室洗澡了。
刚进浴室,系花就给他发来了消息, 询问他春夜情况如何。
谢茶把春夜今晚的状况挑挑拣拣地,略加修改之后给系花说了:
“两个幻境,一个是在一起十年, 一个是十年未见。”
系花道:
“这就对了!鼠尾草致幻,人一旦进入幻境, 内心最隐秘的渴望, 和最深的恐惧就暴露无遗……”
“说明他最渴望和某个人在一起,也最害怕和某个人形如陌路。所以问题来了……”
系花话锋一转,语带惊讶:
“春夜幻境里的人是你啊?”
谢茶:“……这是重点吗?”
“当然是重点啦!”系花道,“说实话吧, 其实什么医学实验都是我瞎编的……”
谢茶:“!”
“鼠尾草汁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里边加了一滴依兰香……”
谢茶瞬间有种不妙的预感。
接着,系花又发来一段语音:
“依兰香,但凡看过宫斗剧的都知道吧?能催发人的爱欲, 再加上鼠尾草的致幻功能,简单点说吧, 谁出现在春夜的幻境里,谁就是春夜喜欢的那个人……”
谢茶:“……”
说到这, 系花叹了口气:
“唉,寨老说春夜十八岁了,过个几年就该给他找个女孩子结婚,叫我去探探口风……”
“春夜这个人,问他肯定问不出来的,我只好用这种办法试探一下他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啦!”
说到这,系花突然沉默几秒,随即笑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春夜居然敢这么离经叛道,寨老要是知道估计得被气死!”
谢茶试图否认:“……这么快就下定论有点草率了啊!”
系花信誓旦旦回答道:
“一点也不草率啊!我用这招测出过三个渣男……”
谢茶:“?”
“就我那三个前男友,在幻境里把我当成了小三,我就是靠这招发现他们劈腿了,还把小三给揪出来了!不会有错!”
谢茶:“……”
又想起方才春夜从幻境醒来后,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
虽然春夜说从他喝了鼠尾草汁之后,后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但那小子一向会装。
谢茶表示怀疑。
于是问系花:
“从幻境醒来之后,还可能会记得在幻境里发生的事吗?”
系花笑答:“反正我当时把我那三个前男友揍得鼻青脸肿,第二天醒来他们是不记得的,要不然肯定得找我赔医药费……”
“但春夜嘛,这小子不是普通人,所以也说不好。”
一门之隔的卧室里,春夜摸索着往阳台上走去,路过床边时,脚尖踢到一粒小小的东西。
垂眸一看:
指甲盖大小。
黑乎乎的。
蹲下身,指尖捻起摸了摸,金属材质,带着一丝冰凉感。
春夜怔愣了一瞬:
是……
谢茶衬衣上的一粒纽扣。
春夜垂眸盯着,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与此同时,方才两个幻境里的片段迅速在脑海里涌现。
“我一直后悔一件事……”
“后悔了十年。”
幻境里的那个声音,带着压抑和隐忍,藏着积攒了十年的无望和怨恨。
如同一道沉沉的钟声,再次在脑海里回响,震得春夜闭上了眼。
几秒后,当春夜再次睁开眼时,瞳孔猛地一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那双眼睛如鹰隼般。
瞳孔里幽幽地泛着冷光,深沉沉地盯着那枚纽扣。
接着,五指慢慢合拢,将那枚纽扣紧紧握在手掌心……
就在这时,浴室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热气、水汽、混合着谢茶独有的、清冷高级的浅淡香气一起飘了出来。
瞬间将春夜包裹。
春夜呼吸一滞。
几秒后,缓缓抬头,模糊视线里走出一抹身影。
高挑的。
朦胧的。
像藏在白雾里。
春夜眼也不眨地盯着。
谢茶穿着白色浴袍走出来,伸手捂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斜瞥了春夜一眼:
“苗王大人,你这么盯着我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春夜将手心里的那枚纽扣不动声色地藏进了口袋里。
之后,起身,朝谢茶走过去:
“眼睛怎么了?”
谢茶:“……”
【YJQT】
方才在淋浴间洗澡的时候,一直在寻思着这小子到底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假装不记得了。
思考得太过入神,不小心把洗发水的泡沫沾眼睛里了。
虽然事后用水清洗了,但左眼还是有些不舒服。
但谢茶自然不会把这么丢脸的事说出来,尤其对象还是春夜。
更不可能了。
于是仅剩的那只眼睛,眼神跟刀子似的,刀了春夜一眼:
“苗王大人既然从幻境里醒了,应该记得咱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吧?这位陌生人,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说完,捂着眼睛从春夜身边离开。
擦肩而过时被春夜一把拽住。
拽的还是捂眼睛的那只手腕。
谢茶:“!”
这小子!
“松手。”
谁知春夜不仅不松手,还稍稍用力,握着他的手腕,企图将他捂着眼睛的那只手拿下来。
“我看看。”
语气平静。
但谢茶却从他语气里品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与此同时,手上的动作也带着一股强势,捉着谢茶的手腕,把谢茶捂着眼睛的手拿下来了。
谢茶:“……”
他就洗个澡的时间,这小子怎么画风又突变了?
谢茶晃了晃手腕,示意春夜松开,春夜语气微沉:
“别动。”
谢茶:“……”
“我说……”
话还没说完,春夜又上前一步,这下两人彻底面对面了。
近到呼吸交融。
谢茶都不方便说话了。
春夜凑近去看谢茶的眼睛,视线模糊,只能隐约看到谢茶眼睛闭着,于是凑得更近一些。
他比谢茶高,凑近的时候,鼻尖正好抵到谢茶的眼睑下。
他嗅觉灵敏,很快就闻出了一丝洗发水泡沫的气味。
春夜:“……”
轻轻挑眉一笑。
轻笑声像一团雾似的,飘进了谢茶的耳朵里。
意识到这小子可能猜出来了,谢茶有些微妙的恼羞成怒。
这小子又在嘲笑他吗?
正要推开他,忽然眼皮一凉。
被微风吹过似的。
意识到是春夜吹了一下他的眼睛,谢茶瞬间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声音也跟着微微一沉:
“你干什么?”
春夜慢悠悠地解释:
“大少爷,我在帮你刺激泪腺,以便它分泌眼泪,将眼睛里残留的一点泡沫冲刷出来……”
谢茶:“……”
想到这小子好像略懂一些医学,谢茶顿了几秒,又威胁道:
“你最好是这样!”
春夜笑了,对着谢茶的那只眼睛又吹了一口。
吹得谢茶的睫毛轻颤了起来。
纤长。
尾端带翘。
在春夜朦胧的视线里,像黑蝴蝶的翅膀,在微微颤着。
霎那间,春夜感觉心也跟着微微颤了似的。
他停顿数秒。
又凑近轻轻吹了一下。
朦胧白雾里的黑翅又微颤了几下,透着一丝脆弱的美感。
春夜久久凝视着。
直到谢茶晃了晃手腕:“我说苗王大人,你是睡着了吗?”
春夜这才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语调散漫地回答道:
“大晚上的,大少爷急什么。”
谢茶:“……大晚上的,当然是急着去睡觉啊!”
被这小子的幻境好一番折腾,现在又要跟他在这个房间里呆一晚,谢茶隐隐觉得今晚还没结束。
这小子太会作妖了。
谢茶只想赶紧去睡一觉。
最好一觉睡到天亮!
就不用担心再出什么事了!
春夜拖长语调哦了一声,又轻轻笑了一下,落在谢茶的耳朵里。
像是一个小勾子似的。
藏着似有若无的暧昧。
谢茶总感觉这笑声很不单纯。
他呵了一声:
“我劝苗王大人不要多想。”
春夜给谢茶吹了一下。
吹完,轻挑了下眉,眼里笑意暧昧非常:“大少爷不妨说说我多想什么了?”
谢茶:“……”
这小子!
谢茶转而催促他:
“苗王大人,我再给你一分钟,要是搞不定,我就要怀疑你不学无术了……”
春夜轻笑出声。
又继续凝视着谢茶的眼睛。
他轻轻地、一下一下吹着。
微风将那纤纤睫毛吹得抖颤。
耐心地吹了一会儿,从那微微闭着的眼睛里终于流出了泪水。
在头顶柔光的照耀下,春夜能模糊地看到眼睑下方,流出一粒小珍珠似的,折射出细碎的光来。
接着,一颗一颗地、更多的泪珠从眼睑下方滚落下来,像成串的、散发着微光的珍珠。
直到谢茶似乎感觉到眼睛里残留的洗发水泡沫被泪水冲刷走了。
眼睛里的不舒服消失了。
谢茶这才小心翼翼地、缓缓地睁开了眼。
正对上春夜的眼睛。
幽幽的。
定定地望着自己。
谢茶:“……”
他眨了下眼,确定眼睛恢复正常了,谢茶假装无事发生,刚绕过春夜走出一步,又蓦地顿住脚步。
一个强烈的直觉福至心灵,他倒回去站在春夜面前。
抬手把手背贴在春夜额头上。
完蛋。
额头正在发烫。
又把手掌贴在春夜胸前。
咚咚咚的。
心跳又快又急。
谢茶深吸一口气:
“苗王大人,就吹个几分钟的眼睛你也能情蛊发作……”
“对我是不是不太礼貌?”
第49章 第 49 章
“所以苗王大人, 你刚刚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东西?”
注意到谢茶质问的表情,春夜歪头,话里带了几分玩味:
“大少爷, 能解释一下什么叫不该想的东西吗?”
谢茶:“……”
想到这小子在刚才的幻境里,说什么想把他关起来,还用绳索将他绑在床头……
这么变态, 全是一些不该想的,但既然春夜说他幻境里的都不记得了,谢茶自然说不出口。
他眸子微眯, 又道:
“苗王大人,你知道人和动物的区别是什么吗?动物才遵循本能,而人懂得自我控制……”
“抱歉。”
谢茶:“?”
他都这么嘲讽了, 放在往常,这小子那张比眼镜王蛇还要毒的嘴肯定是要回怼过来的。
今天居然跟他道歉了?!
这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谢茶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春夜迎上他诧异的目光, 眼睛里甚至还带着几分坦荡的意味。
表情也不再和往常那般漫不经心, 反而有些古怪。
眼睛乱瞟。
左瞟。
右瞟。
像准备说点什么,但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视线飘忽不定。
就是不落在谢茶身上。
然后没头没尾地忽然问道:
“你……想知道我这次情蛊发作的原因吗?”
语气也古怪。
带着一股“你要是不想知道那我就不说”的傲娇感。
但不知为何,谢茶从他的语气里品出了一丝微妙。
就像一只乌龟,常年躲在龟壳里, 但今天,它小心翼翼地,试探地想要把脑袋伸出来似的。
带着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没理由的,谢茶强烈的第六感又冒出来了!
直觉在脑子里拉响了警报:
危险。
快逃。
谢茶一向遵循着内心的直觉行事, 他强装淡定,哼笑一声:
“不是很想知道……”
谢茶说完, 就看到春夜那双鸦羽般的睫毛黯然地垂下去了。
谢茶:“……”
心里莫名被针刺了一下似的。
谢茶忽略掉这一丝丝微妙的情绪,转身就往房门口走去。
刚走一步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谢茶:“!”
这小子还想强留他不成?
谢茶还没来得及转身, 就听见身后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
“你眼睛好了么?”
谢茶一怔。
直到春夜伸手过来,摸了一下他的那只眼睛。
谢茶下意识眨了下眼,纤纤睫毛扫了一下春夜的指尖。
春夜的指尖跟被火苗烫了一下似的,又把手收回去了。
谢茶:“……”
似乎刚才那个“情蛊为何发作”的话题就被这么轻轻揭过去了。
谢茶心情更复杂了。
拉开房门,走出房间,走廊上,一个青年迎面走过来。
谢茶只匆匆扫了一眼就走了。
这一层走廊最尽头的房间就是粉头发的。房门大开着,谢茶走进他房间一看:
房间里十几个年轻人,全是帅哥美女,穿着奇装异服,在房间各处摆弄着姿势,不少人端着相机咔咔拍照。
粉头发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套青蛙服,穿上之后,跟只大青蛙一样站在门口。
看到谢茶进来了,粉头发捏了捏手里拎着的青蛙儿子,发出“呱”地一声。
与此同时,粉头发颇感意外地挑了下眉:
“哟,咱们茶少爷今天是有什么心事吗?居然大晚上的睡不着来我这消遣了?”
谢茶没说话,只顺手捏了一下粉头发拎在手里的那只小青蛙。
小青蛙可怜地“呱”了一声。
然后谢茶就进去了。
粉头发:“?”
有点反常啊!
粉头发啧了一声跟上去:“大晚上的,谁惹咱们茶少爷了?”
又伸出胳膊揽在谢茶的肩膀上,将他带到沙发上坐下:
“来来来,这里这么多帅哥美女,聊聊天,拍拍照,就什么烦恼也没了……”
谢茶笑了,端起茶几上的那杯鸡尾酒,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口。
粉头发一个不留神,只跟旁边的人打招呼的功夫,转头就看到谢茶端起那杯鸡尾酒喝了,他立刻惊道:
“茶啊,以你的酒量……”
谢茶摇了摇手中的鸡尾酒:
“没事,我就喝一口。”
他刚才可在春夜面前说了,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懂得自我控制。
他当然不会让自己喝醉的。
接着,他就听见粉头发说:
“你手上这杯鸡尾酒是我特调的,有个外号叫神仙酒,喝了之后会让人有种微醺感,别看你现在清醒,半小时后你就得飘飘然了!”
谢茶:“……”
“还有啊,我这房间里有个模特超级颜控,你见着他可要小心点,他没什么节操的,见到帅哥就想勾搭……”
粉头发提醒谢茶,又环顾一圈,咦了一声:“他人呢?”
旁边有个摄影师笑答:
“他说难得来一趟五星级酒店,想出去看看住这酒店的都是些什么人……”
摄影师正在拍的模特笑着补充道:“我看他啊,是去寻找猎物去了吧!”
谢茶忽然想起他在走廊上时,不经意扫过的那个模特。
个子很高。
穿着黄色的海滩风花衬衫。
衬衫领口开到前胸的那种。
谢茶直觉就是那个人。
又忍不住回想:
他离开的时候,把门关上了吗?应该关了吧?
又好像没完全关上。
他走得急,只想快点离开,也没留意到底关没关上。
万一没关上呢?
想到这,谢茶眉毛微微拧了起来。他心不在焉地摇着酒。
摇了会儿,最终还是把酒杯放回了面前的茶几上。
见谢茶起身,粉头发啧了一声,脸上一副想吃瓜的好奇:
“我说这位大少爷,你就没点什么要对我说的?”
谢茶扬眉笑答:
“别多问,我怕你死于话多。”
粉头发:“……”
谢茶说完,大踏步离开。
刚走回房门口,见房门虚掩着,他顿住了脚步。
这是……有人进去了!
接着,从房间里隐约传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甜嗓:
“帅哥,你一个人啊?”
谢茶眸子瞬间一沉。
浴室门口,花衬衫怔怔地望着里面,都快走不动道了。
这五星级酒店就是好。
连浴室都比他住的卧室还要大,甚至,还有一个椭圆形的、白色的超大浴缸。
一个年轻人靠坐在浴缸里。
似在闭目养神。
发色漆黑。
面容冷白如玉。
衣着整齐地浸泡在浴缸里,蓝色的水上面还漂浮着酒店服务员尽职尽责洒的玫瑰花瓣。
但花衬衫觉得,浴缸里的人可比玫瑰花瓣还要好看。
他不由自主地往里走了几步,走得近一些了,便也看得更清楚了。
这个浴缸里的年轻人……
如墨般的眉毛微微蹙着。
眼尾晕出了一抹红。
像在克制隐忍着什么。
这表情……
花衬衫常年游走在各种派对和酒吧里,什么混乱的场合都见过,他瞬间就有了一个猜想。
眸子一亮,惊喜道:
“你这是……喝了催情之类的酒么?”
春夜原本在全副心思地对抗着体内的情蛊蛊虫,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他蓦地睁开眼。
花衬衫先是被他眸子里的冰冷给吓得顿住了脚步。
接着,又看到他眸子里的红血丝,这眼神……
花衬衫见过不少。
派对里那些被下了药的男人不都是这样么?
先是冷冷的眼神。
然后抗拒。
最后总归会臣服于本能。
花衬衫确定他是被下了药了,心中大喜,又上前一步:
“没有人帮你的话会很难熬的,一个人硬扛是扛不过去的,不如我帮你……”
春夜闻言,瞳色更冷了。
垂在浴缸之外的左手袖子里,爬出一只蝎子。
蝎子爬到了春夜的指尖。
春夜指尖稍稍一动,眼看就要抬手将那只蝎子飞出去,就在这时,春夜又听见了另一阵脚步声。
轻微的。
沉稳中又带着一丝急切。
从房门口逐渐走近。
意识到是谁进来了,春夜又把抬起到一半的指尖放下了。
与此同时,唇角微微上扬。
花衬衫见春夜没开口,便以为他默认了,正要脱自己的衬衫。
衬衫刚要从肩膀上滑下来,就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按住了!
花衬衫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微沉的眼睛。
他上下打量着谢茶,见他个子高挑,姿容昳丽,眸子里又闪过一丝惊艳。
他看了看谢茶,又看了看春夜:这可是两个顶级大帅哥!
他一脸兴奋道:
“我能加入你们吗?三个人可以玩更多花样呢,我随便你们玩……”
谢茶听了眸子更沉了。
他收回手,抱臂道:
“给你一分钟,一分钟之后不离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花衬衫见谢茶对他抛来的诱惑不为所动,反而脸色还更不好了。
他顿时有些生气,既然玩不了两个大帅哥,那玩一个也好啊。
方才浴缸里的那个大帅哥可没开口反对呢。
于是花衬衫看了一眼浴缸里的春夜,又转头对谢茶道:
“你谁啊?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啊?这位帅哥都没发话呢!你凭什么替他拒绝啊?”
谢茶一听,转头看了春夜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原来苗王大人没有拒绝啊?”
花衬衫赶紧道:
“没看到帅哥被人下了催.情.药么?没人帮忙很难受的……”
所以就让他进来了?
谢茶冷冷地瞥了春夜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边,七八只蝎子就飞过去了!
落在门把手上。
摆明了不让谢茶走。
谢茶眉毛拧得更紧了!
气急败坏地走回浴室门口:
“怎么?苗王大人让我留在这,是想叫我围观你俩吗?”
春夜一边分神抵抗着体内的情蛊,一边仍旧维持着云淡风轻的神色,语调漫不经心地笑答:
“那些蝎子有它们自己的想法,是它们不想让你离开,大少爷不要冤枉我啊。”
谢茶被他气笑了:
“不让我走也行,这是我的房间,那你俩出去!”
春夜眸子幽幽地望着他:
“大少爷你这么没有同情心么?让我现在这样子出去?”
花衬衫听着他们的对话,直觉有些不妙。
浴缸里的不让这人走。
浴缸里的自己也不想走。
那走的人只能是……
眼看最后这个帅哥也快捞不着了,花衬衫急得对春夜道:
“帅哥,这人看样子就不会帮你,不如让我留下来,我……”
话还没说完,春夜抬手的瞬间,一只蝎子就飞到花衬衫脸上。
蝎子趴在他脸上。
还啃噬了一口。
花衬衫惨叫一声,捂着脸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房间里终于恢复清净了。
谢茶冷笑一声:
“干嘛又把人赶走啊?”
又慢悠悠地走过去:
“苗王大人现在不是正需要人帮忙么?”
还绕着那个浴缸走了一圈,又继续嘲讽道:
“那人长得也不错,还这么积极主动地想要帮忙,苗王大人把他赶走了不后悔么?”
听着谢茶一句一句的,春夜轻挑了下眉,唇角漾起弧度:
“大少爷什么时候也这么阴阳怪气了?”
谢茶一梗。
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瞬间炸毛的猫似的,他冷笑道:
“我哪里阴阳怪气了?”
“这些不都是那人说的么?”
又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既然苗王大人没拒绝……”
春夜适时地插话道:
“大少爷不要冤枉我,我没有不拒绝,只是没来得及说话而已……”
“不说话不就是默认吗?”
春夜:“……”
自然不能说他是听见谢茶的脚步声了,所以故意等他进来的。
然而春夜刚沉默片刻,被谢茶解读为默认了他方才说的话。
谢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扭头就走。
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惹大少爷生气了,但是……大少爷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生气吗?”
谢茶脚步顿住。
静了几秒后,转身抱臂道:
“苗王大人在没征得我同意的情况下让陌生人进我房间,我不应该生气吗?”
春夜:“……”
他眸子幽幽地望着谢茶:
“就这?”
谢茶视线飘忽了一瞬,就短短的一瞬,快得让春夜都没留意到。
接着,谢茶定了定神,扬眉道:“不然呢?”
春夜眸子里划过一丝失落的情绪,转瞬即逝,很快眸子又重新恢复散漫的笑意,又笑问:
“那么,大少爷明明刚刚走了,现在又回来做什么?”
谢茶:“……”
又顿了顿,抬起下巴回道:
“我的房间,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问题吗?”
春夜哦了一声,眸子里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我还以为大少爷是回来帮我的呢。”
谢茶:“……”
方才没来得及细看。
此时,谢茶暗暗打量他几眼。
春夜虽然神色云淡风轻,说话的语气也故作轻松的样子,但眼睛里却泛起了红血丝。
谢茶看得心惊。
微妙的、复杂的心绪又冒了出来。
他应该走的。
离开这个房间。
但又想到自己之所以现在能正常地,不受情蛊控制,正是因为春夜帮了自己。
似乎看穿了谢茶脸上的犹豫和挣扎,春夜用调侃的语气笑道:
“大少爷放心吧,我保证今晚不离开浴室,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不会打扰到大少爷睡觉的……”
谢茶:“!”
这小子!
都这时候了,还开玩笑!
见谢茶眉毛又拧起来了,春夜歪头一笑:
“不然呢?大少爷帮我吗?”
谢茶:“……”
不想让春夜觉得自己过河拆桥,谢茶悠悠道:
“我也不是不想帮你,但女中医说了,在这一个月期间,我必须保持定力,不能让你体内的蛊虫感应到……”
谢茶扬眉,眉目间染上一丝狡黠的笑意:“要不然,我岂不是让苗王大人这一个月的眼睛白瞎了?”
春夜手肘撑在浴缸边缘,支着脑袋笑道:
“我有一个办法,能保证我体内的蛊虫感应不到,就是不知道大少爷会不会知恩图报,乐于助人,愿意帮一帮我呢?”
第50章 第 50 章
凌晨时分, 月光如流水般,透过落地窗倾泻进浴室里,淡淡的月色光晕将春夜包裹。
发丝漆黑如墨。
脸庞冷白似玉。
冰蓝色耳坠发着微光。
他靠坐在浴缸里, 一只手支着脑袋,姿势散漫,唇边带笑, 像是一个水妖。
莫名带着点勾人的意味。
谢茶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他鬼使神差地正要上前一步时,又忽然回过神来了。
用指甲掐了一下手心。
一丝疼痛感让谢茶瞬间清醒。
可恶!
他居然被美色所惑?!
谢茶心里顿时涌起了一丝微妙的情绪, 甚至不敢再看春夜一眼。
但他不想露怯。
便强装淡定地离开了。
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卧室是一张超大的床。谢茶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
因为浴室太安静了!
安静到有点诡异。
就像春夜承诺的那样, 不走出浴室,不发出声音。
可情蛊发作起来很难熬。
绝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小子不会被情蛊折磨得晕死过去了吧?
所以才这么安静?
谢茶在“要不去看一眼”和“不要靠近, 危险!”之间犹豫时, 忽然,一条白蛇沿着阳台爬进来了。
谢茶:“!”
蹭地一下坐起来了。
那条小蛇没有爬进卧室,而是沿着阳台栏杆一路爬过去,谢茶顿时松了一口气。
又忽然想起阳台栏杆那一边就是浴室, 谢茶想也不想就下床走过去。
阳台是环形的,一半在卧室前方,一半是浴室前方。
漆黑中,谢茶沿着阳台走过去, 浴室的窗户虚掩着,谢茶看到那条小白蛇爬进去了。
谢茶:“?”
谢茶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透过窗户细缝往里一看,顿时惊得呼吸都屏住了!
春夜仍旧保持着他离开浴室时那样的姿势, 一只手肘搁在浴室边缘,单手撑着太阳穴。
似乎在闭目养神。
看他这慵懒的神态,可能还会让人误以为他在度假,且在浴缸悠闲到睡着了。
但谢茶看到他眉毛微微蹙着。
猜想他应该还在努力跟体内的情蛊蛊虫对抗,且为了不发出声音,在极力克制。
谢茶视线往下,春夜另一只手搁在浴缸边缘,并且垂了下去。
那条小蛇从窗户爬下去,爬到浴缸旁边,仰起小脑袋,对着春夜垂下来的指尖咬了一口。
一滴血珠顿时冒了出来。
沿着指尖滴落在瓷白地板上,迅速晕染开,像月色下开出的一朵幽暗之花。
谢茶:“!”
下一秒,谢茶就看到春夜微微蹙起的眉毛稍稍舒展了一些。
谢茶:“?”
接着,小蛇像是感应到春夜的情绪似的,牙齿又稍稍用力。
更多的血珠从指尖争先恐后地冒出来,顺着指尖滴落到地板上。
像成串的红血珠子。
不一会儿指尖下方的白色地板上就汇聚成了一小滩红色血渍。
谢茶瞬间皱起了眉毛。
这时,他看到春夜动了。
那根被小蛇咬住的指尖轻轻晃了晃,像在催促。
与此同时,春夜闭着眼睛,对小蛇低喃:
“继续。”
他闭着眼睛,声音很轻,像是怕一门之隔的谢茶听见似的。
他说完,那条小蛇仿佛听懂了,点了点小脑袋,接着,尖尖的两颗牙齿继续咬着。
不一会儿,谢茶就看到春夜那只被小蛇咬住的、冷白的指尖上冒出一点紫色。
接着,这点紫色逐渐蔓延到圆润的指甲盖上,并一点点地往修长的手指上扩散。
意识到不对劲,谢茶想也没想就翻窗户进去了。他绕开那条小蛇,走到浴缸的那一侧,居高临下地质问春夜:
“苗王大人,你在做什么?”
听见谢茶翻墙进来的脚步声,春夜悠悠睁开眼,抬头看了一眼谢茶,见他眼睛盯着自己垂下去的另一只手,他也跟着垂眸望了一眼:
“这个啊……”
他轻笑一声,语气散漫地回答道:“它就是传说中的五步蛇。”
“我让它释放点毒素,以毒攻毒,压制我体内的蛊虫。”
解释完了之后,春夜又懒洋洋地抬眸问:“是打扰到大少爷休息了吗?我会再小声一点的……”
谢茶:“!”
谢茶又垂眸看了一眼,那条小蛇仍旧咬着春夜的指尖不放,非常努力地鼓着小脑袋,还在乖巧地、一点点地释放毒素。
毒素逐渐蔓延,从方才的手指,已经扩散到整个手背。
紫色的手背实在刺眼。
与莹白的手腕呈鲜明的对比。
“你……”
谢茶眉毛皱得越发紧了。
他想问这毒素进入体内会有什么副作用么,又想到鬼蝴蝶那次,他再三询问,这小子都不说实话,问他肯定是问不出来的。
谢茶终于有点理解系花诓他喝鼠尾草汁的操作了。
从这小子嘴里很难问出实话。
五步蛇的毒素……
不用问也知道进入体内是很危险的,能想出以毒攻毒这招,可见情蛊发作到春夜已经快要控制不住的地步了。
谢茶不再问他,而是直接坐在了浴缸边缘,撑着手臂,俯身望着春夜。
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谢茶伸手过去,掐住他下巴,强迫他抬头望着自己。
“让蛇离开,快点!”
春夜眨了眨眼睛,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但颇为乖顺地,任由谢茶掐着他的下巴。
两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
像在彼此较量似的。
过了会儿,春夜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浅淡的弧度:
“大少爷让蛇离开,是要亲自帮我吗?”
谢茶意味不明地笑了:
“苗王大人想要我怎么帮?”
谢茶说着,松开春夜的下巴,纤长的手指沿着下巴往下游移,移到春夜喉结处。
春夜顿时气息乱了一瞬。
像是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涟漪,再也没有方才那般淡定从容。
谢茶听见了,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接着,又饶有兴致地继续,手指在春夜的喉结处来回摩挲。
春夜靠躺在浴缸边缘上,闭着眼睛,脖颈微微后仰,修长秀致如白鹤颈似的。
正向谢茶毫无保留地展露他最脆弱的脖颈处,任他宰割似的。
意外地……顺从。
谢茶的手指从喉结处,沿着脖颈一点点往下滑。
一边滑一边垂眸观察着春夜的反应,见他眉目间染着一丝愉悦。
神情颇为享受似的,瞳仁里的期待也一点点地泛起。
谢茶轻笑一声。
指尖滑到春夜的领口处,便蓦地停下来了。
他又分神看了一眼春夜那只垂在浴缸之外的手,毒素已经蔓延过手掌,开始扩散到手腕了。
方才那截冷白的手腕已经被毒素侵染成紫色了。
春夜见他还在盯着自己的那截手腕,连落在他领口处的指尖都停下了,他眸子里划过一丝不满足。
于是轻轻挑了下眉:
“大少爷如果只能帮我到这的话,那蛇还不能离开……”
谢茶瞬间把视线从春夜的那截手腕上移回他脸上。
这小子!
是在威胁他吗?
谢茶微微有些恼怒。
二话不说指尖又开始动了。
又接着往下移,轻易地解开了春夜领口的第一颗盘扣。
春夜穿着苗族式样的长袖。
中间一排盘扣。
谢茶一边盯着春夜一边默不作声地解着他的盘扣。
春夜也没出声。
只在解盘扣时,指尖偶尔划过皮肤时,呼吸微微一沉。
两人的视线彼此纠缠在一起。
像在展开一场无声的博弈。
过了会儿,谢茶的指尖伸进了春夜的衣服里,开始四处游走。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隐没进了乌云里,把月光收回,浴室顿时一片漆黑。
黑暗里,听觉更为灵敏。
诺大的浴室里,逐渐响起了时轻时重,时急时乱的呼吸声。
谢茶指尖轻轻撩拨着,撩得春夜呼吸声沉沉的。
指尖偶尔用力。
春夜的呼吸瞬间凌乱了起来。
指尖像弹钢琴一样,似琴键般地一连串地往下滑。
春夜的呼吸声更重了。
谢茶感觉到手掌之下的皮肤在微微颤着,心里顿时涌起一丝诡异的成就感。
这位平时总是云淡风轻,从容镇定的苗王,现在在他手掌之下。
他的指尖,掌控着春夜呼吸的节奏,身体的起伏与微颤,以及身体的温度与反应。
可以让他享受。
也可以让他难受。
他正在控制着春夜的心神和身体,意识到这点,谢茶忽然莫名兴奋了起来。
指尖微凉,像片轻盈的羽毛似的,在春夜的上半身勾划着。
所到之处,皆能引起皮肤的一阵轻颤,以及,这具身体主人沉沉的呼吸。
漆黑的夜色里,谢茶嘴角弯起: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何时?
摸了一会儿,谢茶感觉自己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是春夜的手覆上来了。
他的手掌比谢茶的略大一些,包裹住谢茶的整个手背,带着他再稍稍用力地贴向自己。
随即,谢茶听见春夜舒服地轻轻吸了一口气。
谢茶哼笑一声:
“苗王大人这就忍不住了?”
又俯下身,附在春夜耳边道:
“现在能让那条蛇离开么?”
春夜深深吸了一口气,像在平复着凌乱的呼吸似的。
几秒后,黑暗里传来他的一声轻笑:“大少爷,这还不够。”
谢茶眸子微眯,接着,指尖沿着腹肌往下划,刚往下划没多久,便满意地听见春夜嘶了一声。
谢茶嘴角无声扬起。
手指在黑暗中挑逗似的,继续轻轻划着。
只过了数秒,春夜就抬起了他另一只手,摸到谢茶的后脖颈上,按着谢茶,逼他弯下腰,额头抵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谢茶下意识要推开他。
抬头一看,顿时怔住了。
春夜的眼睛里一片情潮。
眸子黑漆漆的,像是被浴缸里的水浸了似的,湿漉漉的,瞳仁里透着一股强烈到极点的渴求。
像是一只隐忍又勾人的水妖。
谢茶推开的动作一顿。
就迟疑了这么短短的瞬间。
下一秒,春夜像是终于受不住了似的,抬头吻上了他的颈窝。
亲得又重又用力。
一边亲,还一边紧紧扣着谢茶的后脖颈,像是借此疏解方才被指尖挑起来的欲望似的。
两人颈部交缠着。
谢茶抵在春夜的肩膀上,春夜的肩膀早在方才就被他用指尖划得发烫,谢茶能感觉到隔着薄薄的衣服透出来的热气。
从春夜身上飘出来的淡淡的草药香气将谢茶包裹,之前从未留意过,在今晚的黑暗中,谢茶忽然觉得有些好闻。
他鼻尖不由自主地凑近,想再多闻一些,蹭进春夜的颈窝里,不小心蹭到了春夜颈部的皮肤。
就这一个微小的动作,春夜的呼吸再次凌乱了起来。
带着几分难耐。
在他耳边沉沉地响着。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被春夜那只手扣得更紧了。
与此同时,春夜的吻从他脖颈游移到了他的锁骨处。
亲着。
啃着。
咬着。
酥酥麻麻的、带着微微的刺痛,爽感与痛感交织,像滋滋电流似的,从谢茶的锁骨处传导至身体的每一处。
甚至连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谢茶忽然有种错觉。
好似他也跟着情蛊发作了。
体温迅速升高。
心跳忽然加快。
脑子也开始不清醒了起来。
下意识循着本能,也亲上了春夜的锁骨。
下一秒,他感觉春夜亲他亲得更用力了!
两人就连亲吻都较劲似的。
脖子、肩膀、锁骨,胡乱地亲了一通后,谢茶被春夜拉进了浴缸里,那只手始终紧扣着谢茶的后脖颈,谢茶则半趴在他身上。
两人意乱情迷地互相亲着。
一边亲还一边摸。
谢茶的手掌深入到春夜的衣服里到处乱摸;
春夜也一样,伸进了谢茶的衬衣里,摩挲着谢茶的腰。
亲得用力。
摸得也用力。
很快,浴室里两道凌乱又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月亮仍旧隐在乌云里。
浴室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浴缸里的黑影与浴缸边缘的黑影上半身紧紧交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