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惦记61
上午结束了广州半日游后, 下午吃过午饭就到了录制时间。
录制共分成五组进行,每组四人,左渔被分在了第三组,而方若诗被分在最后一组。
电视台有安排化妆和造型师, 左渔化妆的时候被夸得耳根子都红透了。小姐姐一边拿着粉底刷子在她脸上扫, 一边赞叹她的皮肤又白又嫩, 像剥了壳的鸡蛋。
小姐姐夸完皮肤又夸她的眼型, 像一对明亮的双星, 清澈又动人。
做完发型后,她还拉着左渔一起用手机自拍模式拍了张大头照。
合完影, 左渔换上小姑姑给她买的裙子和小方跟鞋, 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等待区,默默在心里过一遍自己等会的发言稿。
没一会, 一个男生换好白衬衫,坐到了她旁边跟她打招呼。
“你好,我是陈启轩,本地人, 很高兴认识你。”
男生自我介绍时有点广式普通话的味道, 但因着他爽朗真诚的笑容, 显得十分亲切。
“你好, 我是左渔,很高兴认识你。”左渔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
他笑一笑,然后给她递来一瓶矿泉水:“给。”
“谢谢。”
左渔莞尔一笑,道谢完,接过水, 男生又自然地朝她搭话:“你被分在第几组?”
“第三组,你呢?”
“我也是, 好巧。”陈启轩双手大剌剌地搭在脑后,脑袋靠着墙,笑容满面地偷看她一眼。
他其实留意她很久了,从昨天下车见到她的第一面,他就感到心脏砰砰地跳了两下。
当下,左渔笑起来的时候嘴边有个浅浅的印子,像个小酒窝似的,甜得心都要化了。
陈启轩绞尽脑汁想找话题,毕竟女孩子看起来很乖,只要他不主动,她就很可能不会开口。
他正苦思冥想时,休息室门外传来一阵喧嚣,一群穿着西装革履、一身正气的人正从门外走过,为首的那位稍老一些,穿着深色夹克,是有头有脸的显赫人物,经常在新闻频道的播报上露面。
陈启轩灵机一动,跟左渔说:“哎,你看到了吗,刚刚从门外走过的那群人,都是大人物,我听工作人员说今天隔壁演播厅有一场重要的节目录制呢,听说是关于‘一带一路’的。”
左渔从膝盖上的那份采访稿中抬起头,但因为那群人的阵仗很大,脚步匆匆而过,所以她看出去时,只能看见乌泱泱的一片黑,并不能看清具体是什么人。
“这样啊。”左渔刚应了声,方若诗也化完妆出来了。
她一阵小跑来到左渔的身边,看起来手忙脚乱,嘴上不断碎碎念:“啊,我好紧张啊,之前还没那么紧张的,现在越来越紧张了,特别是化完妆后,我感觉我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方若诗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左渔看着她的样子,拉起她的手,轻轻安抚道:“别紧张,我们都一样。只要自信一点,你会做得很好的。”
“啊啊啊,道理我都懂,可我还是好紧张啊。”
“那就深呼吸。”左渔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吸气、呼气。
陈启轩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女孩彼此同步的动作,不禁觉得有点可爱,下意识多看了眼。
今天的左渔没有扎马尾,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背后,柔顺蓬松,乌黑的发色更加显得她唇红齿白。
左渔安抚完方若诗没一会,便有工作人员过来点她和陈启轩的名。
“在。”陈启轩站起身一并帮着报道,“我和左渔都在。”
“好,那你们俩跟我来吧,马上就到你们那组了。”工作人员拿着名单,领着他们朝2号演播厅走。
2号演播厅相比隔壁的1号主演播厅稍小一些,但同样宽敞明亮,墙上挂满了灯光设备,舞台因配合主题布置得青春而活泼。
工作人员带着他们穿过录制的设备往里走,安排他们在指定的区域落座。
没一会,等另两位同学都到位后,录制就开始了。
主持人穿着职业套装,面带微笑,目光自信地注视着镜头,用着专业的播音腔逐一介绍他们四位的身份。
也许是心态调整得比较好,左渔作为四人中的首发位,全程表现得从容自信,回答问题也准确,有条不紊,毫不拖泥带水。
其中一位主持人根据台本提问她:“我听说你早上参观完华侨历史博物馆后,受了启发,写了一个故事,能给我们分享一下吗?”
但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的话语刚落,演播厅外面就突然响起一阵微小的杂音。
似乎是有哪位大人物进来了。
但左渔没敢分神,她直视镜头,徐徐地回答主持人的问题:“可以,故事的名字叫《余烬》,它讲述的是……”
等到她的采访部分结束,她才匆匆往刚刚喧闹的方位看过去,可那里已是一片安静,没有什么异常。左渔心中稍感诧异,但随即将注意力转回了节目录制中。
他们这一组的录制很顺利,结束后左渔就回到了之前的休息厅。
方若诗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但或许是过于紧张,她整体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整个人伏着身子,双臂环抱着自己的大腿,脸色有些苍白。
左渔不免有些担心,快步跑过去:“若诗,你怎么了?”
方若诗声音有些颤抖,按着腹部:“我有点胃疼,我只要一紧张焦虑就会胃痉挛。”
陈启轩也在这时走过来:“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胃痉挛。”左渔帮忙解释,蹲下身问方若诗,“大概半个小时后就轮到你们了,你有药吗?”
“我去找老师。”陈启轩拍了拍左渔的肩膀,快步转身离开。
方若诗赢弱地看着他的背影,紧紧地抓着左渔的手:“我没有药,你能替我去买吗?”
“可以的,你平时吃哪一种?”
方若诗给她讲了一种药物的名字,左渔记了下来,然后又听见她说:“这个在药店很容易买得到。”
陈启轩带着杨老师过来了,左渔点点头,站起身给老师解释情况,然后说自己准备去一趟药店,很快回来。
杨莹这才把目光转向左渔:“你一个人行吗?”
“可以,我进电视台的时候就看到马路对面有一家药店。”
杨莹这边确实走不开,只能温柔地提醒她路上小心,陈启轩下意识地说:“老师,我陪她一起去吧,我对这边也熟。”
“好,你们俩一起。”
“嗯,那我们走了。”陈启轩赶忙应道。
两人坐电梯下楼,因为事发突然,左渔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的依旧是录制节目的那一身裙子,脸上化着淡淡的妆,眉眼如画,脚上是小姑姑给她买的那双小方跟。
因为鞋子是第一次穿,她还不太习惯,新鞋有点磨脚,买完药出来的短短一段路就将她的脚后跟磨得发红。
“鞋子不合脚?”等红灯时,陈启轩低头瞥了眼她的脚。
左渔轻轻“嗯”了声,默默忍着不适,一心只想赶紧把药带回去。
可这里是市区的繁忙地段,马路上车水马龙,熙来攘往,她们等待的红绿灯都长达94秒。
左渔在等待的间隙中,回望对面的电视台,可就是这匆匆一眼,她见到了那个她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的人。
车辆川流不息,一辆接一辆地,从她眼前疾驶而过,可她的眼里只有他。
仿佛电影慢镜头般,左渔全身像过电,颤栗从脚后跟一直蔓延至后颈,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却砰砰砰地跳,很重,像擂鼓,一下一下,几乎击透了她的心脏瓣膜。
许肆周仍旧像初见时一样,站在电视台的门口抽烟,眼睛懒懒散散地看她,没有任何情绪,眼皮垂着,显得非常冷淡,一副看在场诸位都是垃圾的既视感。
盛夏时节,他穿着宽松的短袖,露出清瘦的手臂,青筋微微突起,左手嚣张地插着兜,右手指尖里夹着一支烟,微微垂着,偶尔弹一下烟灰,看她时连眼皮都懒得抬。
身上的热度在汹涌,左渔无法从这副冷淡的眼神里判断出——他是否还恨着自己。
内心的惭愧和内疚一点儿一点儿地弥漫开来,她根本顾不上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她的眼里就这么不讲道理地,只容得下他一个人了。
——周围的喧嚣和车流突然都消失,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她和许肆周。
红绿灯交替变换,左渔站在原地没动,一旁的陈启轩还不知道她怎么了,疑惑地回头问:“不走吗?”
这声提醒将她拉回了神。
左渔的睫毛抖动了下,慌乱无措之际,急匆匆地抬起脚步,准备跟上陈启轩,但刚跑出一步,她的视线突然被一辆闯红灯的电动自行车吸引住。这辆电动车正朝她飞驰而来。
电动车迅速靠近,车主远远注意到了左渔,但他并没有减速的意思,而是狂按喇叭,提醒人行道上的左渔给他让路。
左渔此时此刻的反应还有些迟钝,眼看着这辆电动车迅速靠近,她来不及避让,而且因为新鞋子的鞋底易滑,她整个人失去平衡,在柏油路面上猛地滑了一跤。
电光火石之际,电动自行车的车主也意识到了危险,他紧急刹车,试图避让左渔,但由于车子的速度过快,他猛打方向,车头忽地撞上路边的花坛,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左渔惊慌失措地伸出手臂,试图找到支撑,但却只是抓住了空气,眼看着自己即将跌倒,心中一阵绝望。
就在这时,一条有力的手臂突然伸出,稳稳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左渔抬起头,看到陈启轩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你没事吧?”陈启轩焦急地问道。
“……没、没事。”左渔下意识地摇头,但声音听起来仍旧惊魂未定。
陈启轩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小心一点。”
出事的电动车主瞥见自己被撞凹一块的车头,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紧锁着眉头,迈步朝他们走去,声音中带着愤怒和不满:“你们两个在搞什么?怎么走路的,看看我的车!”
左渔回头看见花坛前的一片狼藉,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还没从接二连三的意外中反应过来。
陈启轩听见车主的质问,连忙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确实没有注意到你,但这并非故意。我朋友她刚换了新鞋子,所以走路有些不稳。”
然而,车主并不买账,他倒打一耙,直指左渔:“你走路都不看路,差点撞到我!我看你这新鞋子也不便宜,怎么着也得赔偿我修车的钱!”
陈启轩见状,试图辩解:“这怎么能赖到我们头上,我们好好的过马路,明明是你闯红灯。”
车主听了,怒气更盛:“你这话是在拒绝赔偿?你们人好好的,我的车却撞坏了!”
“可这确实不是咱们的过错啊。”陈启轩极力辩解,然而这位车主仗着这一片是摄像头盲区,更加咄咄逼人,扯着大嗓门责骂他们,似乎想把事情闹得更大。
车主硬是要求索赔,双方各执一词,过往的路人不明真相,谁也不敢贸贸然站队。
可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响!
声响来自一辆停在附近的轿车,它的前挡风玻璃被人砸开,裂痕向四周延伸,形成了一张犹如蜘蛛网般的纹路。
这动静之大,引得不少路人的围观。
左渔望向那边,惊讶地看到许肆周手中攥着一根黑色的铁棍,没个正形地挥起来,对准那已经破损的挡风玻璃,借力使力,毫不犹豫地用力砸了下。
他臂上的青筋骤显,额前的头发有点凌乱,三两下的功夫,瞬间就把别人的车前玻璃砸得四分五裂。
左渔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他为什么要砸坏别人的车窗玻璃?
不仅左渔,就连一直盛气凌人、逼迫着她赔偿的车主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然噤声不语。
周围议论纷纷。
许肆周充耳不闻,抡起最后一棍,彻底将挡风玻璃击碎。玻璃片往车里倏然碎开,砰然作响。
车身警报一下一下地疯狂闪烁,“哔部哔部——”,响个不停,发出如同困兽般呜咽的响声。
他在警报声中闲闲散散地把手里的东西一扔。
“轰”地一声,手中的铁棍被他甩到一旁,应声落地。
直到这一刻,左渔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
——他在拆那架车子的行车记录仪。
原本还安静的路人渐渐有了声音,有人说道:“哇,这哥们在拿证据啊,帅得一批。”
“什么意思?”挽着他的那个女友没看明白。
他耐心解释:“就是他砸的这辆车,正对着这个路口,刚刚好把方才这一幕完全拍了下来,他只要亮出这个行车记录仪,就能证明是哪方的过错了。”
一旁的车主显然也是听见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瞬间心虚得不行。
左渔一颗心脏起伏不定,然而许肆周全程根本不看她一眼,仿佛只当她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从她面前路过。
他不知给谁拨着电话,垂头去看手机,走到她身侧的后方。
周围是各式各样缠绕在他身上的视线,他毫不停留地将手中的行车记录仪丢给陈启轩,然后眼皮都懒得掀,拨着电话穿过重重人群,扬长而去。
左渔微抿着唇垂下眼,站在风里,听见他握着电话,凛冽而缺乏情感的声音遥遥传来——
“你去联系一下车主,粤A 6XXXX……”
那是2014年,机缘巧合下,她再次碰见了许肆周。
似乎是觉得聒噪,他偶然帮她解了围。
但与此同时,她从许肆周待她如同陌路人般的态度中,读出了一种永远不相往来的信号。
一如当初分开时,他转身离开,毫无留恋。
像极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62章 惦记62
2015年的左渔与许肆周毫无交集, 高考倒计时已经进入100天。
三月初结束一模,四月中旬结束二模,三模来得猝不及防。
班主任李植将考场座位张贴出来时,众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 时间过得好快啊!”有人发出感叹。
“感觉越接近六月, 越像在坐火箭, 每一天都被推着走。”
“是啊, 考完三模就到高考了。”
左渔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心中却是一片宁静。前期压力越大,一根弦绷得越紧, 现在就应该越放松。
以轻松的心态应考, 这样才能将自己的水平发挥到极致。
陈延从试卷堆里抬起头,百无聊赖地听着李植为了给大家调节情绪, 发表的一番冗长的讲话,偏头看了眼左渔:“你紧张吗?”
左渔摇摇头,理着手中的错题集。她已经把该过的知识点全都过了一遍,现在甚至有余力帮助秋摇提分。
“不, 我觉得还好。”她轻声回答道。
自从高三以来, 陈延的成绩稳步提升, 像后发力般已经从班级中游水平逐渐攀升至年级前列, 几乎和她相差无几。
他转着笔,也同样气定神闲。
相处了快一年,左渔发现陈延属于那种看似平凡,实则暗中发力的少年。他和许肆周不同。
许肆周是那种从内到外都轻狂恣意的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陈延和他像又不像。陈延的性格里沉着一份平实。
“那我们加油!”他唇边勾着笑, 小声地给她加油打气。
晚上,学校不安排晚自习, 给大家空出了短短一晚上的自由时间。一来是为了布置考场,二来则是想让大家放松一下,调整节奏。
下课后没多久,罗郴锋领着三五好友从自己班里过来,邀请她们班上的人去ktv唱歌。
罗郴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跟她们班上的人很相熟了,平时有什么活动或者打球都会过来她们班上找人。
今天是他生日,碰巧学校放假,他准备考前最后放松一把,于是吆喝着:“我在御庭ktv订了包厢,大家都过来玩啊。”
一群人高压已久,对这样的放松机会自然是兴致勃勃,一呼百应。
左渔本来是打算去操场散散步的,但罗郴峰吆喝完特地过来她桌前邀请她,恰好秋摇也准备去,左渔于是改变了安排。
一群人聚餐完,浩浩荡荡地到达了御庭ktv。
毕竟还是高中生,大家都没点酒,矮桌上摆了各式各样的软饮料,坐下没多久,就有一名男生拎着个蛋糕进来。
除了庆祝生日,大家就真的只是单纯的唱歌,三两人聚在一起聊聊天,毕竟临近高考,谁都没想玩得太嗨。
左渔捧着听可乐,咬着吸管,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头部。
包厢里灯光昏昧,MV画面上的光影徐徐流动,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得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亮亮的。
点歌机旁坐着罗乐仪和两个女生,罗乐仪拿着话筒在唱孙燕姿的《遇见》。
“听见 冬天的离开 /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想我等我期待 / 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罗乐仪唱歌时的节奏很从容,嗓音柔和且充满了感情,她开口时,整个包厢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左渔坐在相隔她不远的位置,有点沉醉进去。
原来罗乐仪的歌声那么好听啊,之前不怎么接触,跟她不熟,都没怎么听过。
当下听起来有种婉转悠扬的舒缓感,难怪能轻轻松松过了艺考,左渔静静听着,忍不住在心里鼓起了掌。
就连平时不太喜欢罗乐仪的秋摇也只是暗自嘀咕了句:“明明唱得挺好听的,怎么平时就那么清高呢。”
“可以啊,罗乐仪!”一群男生起哄,“以后如果当上了大明星,苟富贵勿相忘!”
中途间奏响起,罗乐仪谦逊地笑笑:“哪有这么容易。”
“哪没那么容易?”孙益咧着嘴,心直口快地说,“你以后开演唱会,说不定随随便便一场票,不到十秒就售罄,座无虚席。”
“就是,你唱歌那么好听,要不然许……”
罗乐仪旁边的那女生也配合着说话,可还没说完,就被罗乐仪有先见之明地睨了眼,同时脚尖也被轻轻踹了一下。
那女生仿佛才意识过来自己差点失口,说出了不该说的,于是悻悻然地低下了头,闭上了嘴。
罗乐仪这才重新看回孙益,巧笑嫣然地说:“不能光是我唱啊,你也得来一首,你不是还有个外号叫‘知行林俊杰’嘛?”
孙益之所以获封这个外号,根本不是因为歌唱得有多好听,而是因为他每回在宿舍里洗澡时,都喜欢在浴室里尽情地唱JJ的歌。无论是唱得对错还是跑调,他都毫不在意,甚至愈唱愈嗨,让歌声在整栋宿舍楼里飘荡。
孙益摆摆手,矜持了会儿:“哈哈,那可是你们给我的外号啊。”
他轻轻笑着,旁边的寿星罗郴锋见状,忙不迭跟着起哄:“嘿,知行林俊杰也得露一手吧!”
孙益这才像拗不过似的,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哎,那就来一首吧。”
他指挥坐在点歌机旁的沈卓:“给小爷我点一首JJ的《可惜没如果》。”
沈卓立刻应声操作着点歌机,很快,柔和的旋律响起,随着钢琴键的轻拨,这首15年初最流行的国语歌在包厢里飘荡开来。
孙益接过从罗乐仪手中传过来的话筒,开始陶醉地哼唱起来。
“假如把犯得起的错 / 能错的都错过 / 应该还来得及去悔过……”
歌曲的MV似乎在演绎着一段缠绵纠葛的爱情故事,左渔听着孙益几近跑调的歌声,却不期然地被MV中的画面吸引。
“可当初的你和现在的我 / 假如重来过 / 倘若那天 / 把该说的话好好说……”
一分四十一秒时,林俊杰在隧道里骑着一辆本田翼,如疾风般追赶在女主角的车后,那一刻,好似时光倒流般,左渔仿佛回到当初。
回到那时,许肆周骑着一辆杜卡迪,风驰电掣地追赶着她的车,将她们截停。
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
左渔瞬间鼻子一酸。
“如果那天我不受情绪挑拨 / 你会怎么做 / 那么多如果 / 可能如果我 / 可惜没如果……”
画面中,歌词还在一句接一句地从屏幕上流淌出来,套到她们分开的那天,该有多么应景。
……
有些遗憾初时还没那么深刻,可越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清晰。
她总会在那些似曾相识的场合里想起他,念念不忘。
原来忘不掉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左渔握着易拉罐的手收紧了下,口腔里的碳酸气泡在喉头翻涌而上。
唱完整整一首歌,孙益声嘶力竭地停下了,伸手抓起一罐可乐,仰头猛灌。
“接下来,到谁了?”他的嗓音还有些沙哑,一首歌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但依旧在兴致勃勃地带气氛。
他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左渔身上,笑嘻嘻地递过话筒:“小鱼鱼,轮到你了!”
“下一个是秋摇!”他又说。
相比起秋摇,其实左渔并不那么怯场,也许是平时上台讲话的场合比较多,她锻炼出来了,而秋摇还相对比较怕羞,就连之前语文课的课前演讲,她上台读《红楼梦》都会紧张发抖。
左渔安抚性地握了握她的手:“那我先唱,我唱完陪你一起。”
“好。”秋摇这才稍稍放了点心,开始紧张地思考等会唱什么歌。
左渔选了一首《无赖》。
当听到她要唱粤语歌时,包厢里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惊喜的目光。
起哄声四起,左渔坐在沙发里,脸都是热的。
一首男人玩世不恭、游戏人间最后终于收心的歌,从软妹的左渔嘴里唱出来,一群男生听得他妈腿都软了。
没有人能顶得住。
期间,有几位服务员进来送果盘和饮料,也不禁驻足聆听。
虽然她的粤语仍不算标准,但在场没有人会说粤语,所以也没有人介意。
一曲完,左渔才默默舒了口气。
其实这首歌她特地找出来,去年一年听了太多遍,以至于几乎不用学她就能哼。
只是,每次在操场散步时,她总会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学,都好像唱不出当时许肆周哄她的味道了。
“渔渔。”秋摇小声地喊她,“你能陪我去点歌机那边选一选吗?”
“我还不知道唱什么……”秋摇求助地望向她。
左渔放下话筒,点点头:“好,我陪你去。”
于是她们起身,从罗乐仪以及她旁边那俩女生面前挪了过去。
走到点歌机前,沈卓便站了起来,给她们让出位置:“你们俩坐这吧,慢慢选。”
秋摇点头,坐下来问左渔唱什么。
左渔随口给她列了几首,秋摇纠结不已,有些犹犹豫豫。
左渔也不着急催她,默默坐在一旁等她。和沈卓交换了座位后,她和罗乐仪便相邻而坐了。
左渔微微调整了坐姿,可就是这个动作,她无意中看到了罗乐仪手机屏幕的微信界面,然后心脏倏地漏跳了一拍。
罗乐仪视线直直落在手机上,唇角扬起一抹甜蜜的笑意,正低头打字,似乎在回复着什么。
这本来没什么,可左渔偏偏就那么不经意间瞥见了跟她对话那人的头像——
暗调中的一抹亮色,从车头主驾驶拍的不知是日出还是日落。
那么眼熟,熟悉得她几乎霎时就红了眼眶。
尤其是罗乐仪给他的备注:许肆周周,后面还有一个显眼的玫粉色爱心。
罗乐仪:我高考完就去找你。
许肆周周(爱心):好。
许肆周周(爱心):到时我去接你。
许肆周周(爱心):[动画表情]比心
罗乐仪手指尖在屏幕上划拉,贝齿咬着手指,嘴角含羞,犹豫着该挑选哪个表情回复他。
左渔一颗心瞬地沉到了底,逃也似的移开了目光。
原来像他这么霸道个性的男孩子,还是会用这样的动画表情哄女朋友的……
原来……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停在原地而已。
秋摇选好了歌,给她递来一支话筒,左渔机械性地接过,手臂仿佛失去了重量,无力地虚浮在半空中。
近乎麻木地唱完一首歌,她再也忍不住,跟秋摇说想去趟洗手间,然后便低着头,死命地咬着唇,独自走出了包厢。
门一关上,所有歌声都被隔绝在内,左渔心头涌上一股又酸又涩的情绪,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她眼眶蓄满了眼泪,一手撑着墙,全身失了力气,缓缓弯下了腰。
后面似乎有脚步声在靠近,左渔心一慌,怕被人看见,连忙抬步,正欲往卫生间的方向去。
可按在墙上的手一用力,忽然“啪”地一下,整只手不知怎的陷进了墙体中。
她惊恐地退了半步,泪珠掉落,看着墙壁那处凹痕以及损坏的墙纸,一时之间不知是自己的力气太大把墙壁摁坏了还是怎的。
她的脑海很乱,心情乱糟糟的,打量着墙面,也不知道这个情况是怎么发生的。
她明明,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能赤手空拳把别人的墙压成这样子吧?
祸不单行——就是形容现在的她?
左渔眼睛又酸又涩,可下一秒,一道年轻的男性声音急冲冲地从她身后传来:“啊,你还好吧?”
左渔回头看过去,是ktv的服务员,身上穿着一件小马甲。
他似乎是看到她刚刚那一幕,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托盘,一脸关切地朝她走来:“你哭了?”
李泽阳看了眼被左渔按坏的墙纸,立马解释:“别哭别哭,这不是你的错,这墙本来就是坏的,去年被一个烟灰缸砸的,真的不关你事。”
左渔抿着唇没有说话,眼中依然闪烁着泪光。
李泽阳见状,又手忙脚乱地解释道:“这面墙被砸坏后,我们就只是用一些墙纸遮掩了一下,没想到会有人碰到。真的不好意思,是不是吓坏你了?”
说完,李泽阳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想递给她,可这时左渔抬起了头,李泽阳立马认出来:“你就是刚刚唱《无赖》的女孩子。”
“你唱得真的好好,这首歌我也很喜欢,在这里工作了那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客人唱这首歌。”李泽阳眼睛亮起来,“你怎么会唱这首歌的?”
“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他也喜欢这首歌,所以导致我也喜欢上这首歌。”李泽阳仿佛陷入了回忆里,滔滔不绝,“说起来,这里被砸坏的那一天,他还在呢,可是后来他就走了,再也没回过恫山了……”
李泽阳指着墙上的凹痕,语气透出一丝惋惜和遗憾。
不知怎的,左渔生出一抹同病相怜的感觉,有些不忍地问他:“你也曾经在这里遇到过让你难以忘怀的人吗?”
……
那一天,她终于从李泽阳口中得知了真相。
那些她关于许肆周的误解,关于赌徒背后的事情,都从李泽阳处得到印证,无一不在向她指明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曾经对于许肆周和赌徒厮混在一起而产生的诸多猜测,都是彻彻底底的误会。
那根一直横亘在她心中的刺,就这样被阴差阳错地拔除了。
那天,左渔一个人站在楼梯间哭了很久,可是生活还在继续,高考紧随其后。
她一刻都不想停下来,因为只要一旦空下来,她就没办法不难过。
高考前一天,班主任给大家带来了统一定制的班服。
大家像疯了一样,换上班服后一个又一个的去拍合影,即使平时不怎么熟络,这会也会站在你的镜头前,和你一起开心的比个耶,任课老师也不例外。
最后一天,已经没有老师在乎你是否带着手机了。
除去合影,大家还乐此不疲的在对方的班服上交换签名,黑色的、蓝色的、红色的、大的、粗的,越来越夸张。
大家都极力彰显自己的签名,就好像在说:看,我的名字在你的班服上最显眼,以后,可别忘了我啊。
左渔当时桌面摆满了很多班服,拿着马克笔在签名。
很多人喜欢她,都想要她的祝福和留言。
她安静地写着,罗乐仪忽然拿着自己的班服走过来,意有所指地深深看她一眼。
“左渔,我想要你的两句祝福,给我写呗。”
罗乐仪特地在“你的”这两个字上咬得很重,左渔想起那天无意间看到她和许肆周的对话,有些恍惚着对上她的眼神。
她眼中有种“胜算在我”的底气,左渔不知道她这种底气从何而来,只觉心底酸酸涩涩,嗓音有些微微发哑地回应她:“好。”
上午最后一节课后,大家要把教室所有的东西全都搬回宿舍。
明天,这里就是神圣的高考考场了,容不得一张纸片。
窗外,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一沓试卷从天而降,试卷在空中散开,纷纷扬扬飘向地面,随后,像多米诺骨牌般,接二连三的有试卷从高层飘落。
不管校长在楼下怎么叫骂,都没有人听,这些试卷压抑了大家三年,整整三年,没有什么比用力抛下它更令人解压的了。
15年的高考,难度不算高。
那一年她们省的语文高考作文题目为“担当与责任”。
材料中列举了生活中的现象和名人事例事迹,要求学生根据材料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议论文。
简简单单的主题,要写出彩可不容易,但左渔却拿了满分。
后来,当她想起当时提笔时的心境,总想起法国作家罗曼·罗兰在《米开朗琪罗传》中写的那句话——
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她当时把自己的心境完完全全注入在文字里,每写作文里的一个字,心力都在燃烧。
因为对于她来说,担当就是在认清生活的无奈后,依然选择努力生活。
当初时机不对,也因为误会和顾忌,只能偷偷喜欢那位少年,可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她与他却再也无法回头。
这就是稚嫩青涩的她所认清的现实。
十七岁的左渔在认清这个现实后,依然咬着牙,在很努力很努力地往前走。
第63章 惦记63
高考出分后的第二天, 左渔收到一个电话,那人几经周折终于联系到她,说她有一份稿费。
因为备战高考,左渔自高三以来已经逐渐降低了使用手机的频率, 只有偶尔才会查看一下消息。
那人是她的出版编辑, 当时参加完电视台采访后, 节目的反响热烈, 尤其是她, 因为出众的美貌以及在采访过程中表现的才华,令观众印象深刻。
社交媒体上更是掀起了一股热烈的讨论和转发热潮, 左渔一时之间火了一小把。
有了曝光度, 各种各样的公司和出版机构,鱼龙混杂, 开始对左渔的作品和个人形象产生兴趣,希望能够与她合作。
但彼时的左渔忙于高考复习,无暇考虑这些,只让陆萍老师对接了原本的那位杂志社编辑, 出版了她的一些个人作品集, 其中就有包括《余烬》。
而这本书历时半年, 终于在高考前夕成功出版上市了。
编辑在电话里告诉她, 稿酬有三万七千元,将会划到她的银行账户上。
这个银行卡是左渔妈妈当时陪同左渔去办理的,这是她人生里所赚到的“第一桶金”。
对于那个时候的她,心情很难形容,就像突然被心软的财神砸中一般, 满是惊喜和不知所措。
她拿着这笔“巨款”,在厨房里从后环住了妈妈的脖颈, 语气带了哽咽:“妈妈,我长大啦,我赚到钱,可以孝敬你们了。”
沈丽姝原本正切着西瓜,突然听见左渔微微呜咽的声音,不禁吓了一跳:“女儿?”
左渔抱着妈妈的腰,眼睛笑得甜甜:“妈妈,我的书出版了,我想把稿酬都给你和爸爸。”
沈丽姝被左渔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言语感动得无以复加,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面对左渔:“我的女儿真棒!我为你感到骄傲。但是这笔钱,爸爸妈妈不会拿,这是属于你努力的酬劳,你的人生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成就,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习自己管理和规划自己的人生财富,知道吗?”
左渔垂下眼睛,好半天,她轻轻道:“好,我知道了,妈妈。”
爸爸妈妈不收她的钱,左渔就开始做功课,也咨询过小高医生,最后决定用这笔钱给他们和家里的老人都购买了一份健康保险,以预防医保范围外的疾病,这样以后如果他们看病就更有保障了。
办完保险,左渔又给小姑姑和弟弟都买了礼物,还有班上的老师,以及比较亲的同学,恰逢毕业的谢师宴,她需要表达感谢。
今年高考,左渔在自身的水平上发挥得更好,总分六百八十七,高出一本线一百多分,省排名四十二。
这个排名很稳,应该能如愿被京津大学录取。
左渔是稳扎稳打,而她的同桌陈延却像一匹黑马,用一年半的时间杀出重围,考了她们省的第十名。
知行高中自建校后就没有学生达到过这个成绩。
毕竟教学资源摆在那,小县城的教育水平肯定是比不过省会那几所学校的。
左渔回校领报考指南时,无意点开了当时在电视台一起录节目的那个群。
群里有人在报成绩,有一名男生在调侃自己考了0分,左渔心一惊,点开才发现,原来广东省凡是高考成绩进入了全省前十名的考生都会被屏蔽成绩,查询成绩时只能看到分数为“0”。
当时一起录节目的一群少年,如今已是分散各地,有的考完雅思托福,有的已经出国读预科,还有的已被保送正陪着爸妈在全国各地旅行,左渔翻看着群里的消息突然感慨,好像每一个人都不悔青春,诗酒趁年华。
后来,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走,填报志愿、等待结果,直至被京津大学录取,一切都毫无悬念。
等录取通知书寄来的那段时间,左渔回了趟尺塘,看望外公外婆的同时碰到了小高医生。
下过几场雨,尺塘的夏天带着微凉的清爽。
两个人站在稻田边聊了很多,后面,小高医生问起她关于签公司的事,问她选得顺不顺利。
提起这事,左渔微微有些苦恼。
自从写出《余烬》以来,各式各样的公司团队朝她递来橄榄枝,林林总总的邀约递到她手上,除了作家经纪公司、娱乐公司,甚至还有一家以全球市场为导向的海外公司,她看得眼花缭乱。
左渔担心被骗,本来想放弃了,但高京洛却跟她说自己大学时有一个挚友,现在在北京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工作,他是一个很可靠的人,非常信得过,于是想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她。
“你自己看了那么多,没有属意哪家吗?”高京洛问,“你其实很有潜力,之前一直被埋没是因为在这个小地方里没有那么多的机会和资源倾斜,现在你认真选选‘合伙人’,这样比起你自己单打独斗更有可能实现你的价值。”
“确实有一家很正规的海外公司,叫环球,你应该听过。”左渔当时手拂过波浪似翻涌的稻穗,笑着说,“这家公司给出的条件很优厚,还准备安排一个很有名的专业作家经纪,专门只带我一个人,但是天上不会掉馅饼,所以我挺犹豫的。”
“那我把我那朋友的联系方式推给你。”高京洛说,“所有资料文件都让专业的律师过一遍,那问题应该不大。”
“好。”左渔点头,眉眼弯弯,“谢谢小高医生。”
九月初,左渔离开恫山去了津城。
到京津大学报道时,左渔才发现陈延没去清北,竟然跟她一样报考同一个大学。
秋摇成绩刚刚过一本线,去了她爸爸妈妈工作所在的深圳读大学,熊韦谦追随她的脚步也去了深圳,罗郴锋如愿以偿去了隔壁省隔壁市的东湖大学读计算机专业,班上大部分人也去了这所学校。
所以看到陈延时,左渔微微有些没缓过神来,毕竟从他们恫山考过来的,屈指可数,以他的成绩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但不管怎样,能在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见到曾经跟自己并肩作战的老同学,左渔仍不可避免心头一热。
于是,她和陈延自高中后,顺理成章地延续了当年的“革命友谊”,在大学校园里依旧互相照应着。
陈延在建筑学院,而左渔在国际关系学院。
两个人所在学院并不相邻,但一周偶尔也能见到几次。
大学后大家都不怎么用q.q了,所以左渔也开始用上了微信,也跟陈延互加了好友。
开学后的那几个月,左渔每天忙得焦头烂额,除了忙专业的功课,她还抽空跟小高医生推荐的律师以及环球公司的那名专业经纪人碰了面,最终在2015年年底确认了下来。
环球公司给她配的经纪人经验丰富,曾经带过海外不少有名的作家,左渔见她时,她着一身职业干练的白西装,气定神闲地翻看手中的文件,双腿交叠,高跟鞋上的西装裤管自然地垂下。
作为著名的圈内人,左渔其实多次在人物访谈中见过她的形象,但当下面对她的真人,左渔依旧微微有些发怔。
她谈吐大方,伸出手自我介绍:“Fionna,你好。”
左渔也伸出手回应:“您好,我是左渔。”
接下来的交谈自然而然,Fionna让她叫自己仇姐就好,因为她的中文名叫仇意欢,同时称关于左渔的创作以及商务合作,环球公司给予了她最大的自由,并且她的个人IP将由Fionna负责打造。
临走前,Fionna说:“公司安排我日后只对接你一人的工作,同时给你安排了一位助理,叫小怡,日后如果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她联系。”
小怡年纪跟左渔差不多大,却是个贴心且办事妥帖的姑娘,环球公司安排她当左渔助理,是认为两人年纪相仿,能够聊得来。
左渔还没适应这个角色,怎么突然间就有了经纪人和助理呢?
她加了Fionna的微信,略为有些不习惯:“仇姐,我还在读大学呢,平时还要上课,应该就不用助理了吧?”
“没关系,公司配给了你,平时你可以自行决定用不用。”Fionna语气不变,“但是日后如果要去其他城市出席活动或者专访,身边带个助理会更方便。”
“好。”左渔点头,“那我明白。”
秋去冬来,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就在左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翻篇了。
这一个学期,她每门公共必修课都获得了90以上的分数,GPA稳定在4.0以上,这让她成为了学院里的佼佼者。
一间宿舍四个人,彼此天南地北地聚在一起,关系和和睦睦,左渔脾气好性格好,极招人喜欢,所以和她们处成了好友。
平时会互相带饭,一起宿舍夜谈,也会周末约着一起出去玩。
但室友们一直对一件事情很困惑,就是左渔怎么在面对一水儿优秀的追求者时,做到无动于衷。
左渔只是笑笑,都没感觉啊。
是啊,真的没感觉。
她从初次心动起,就只对那个人有感觉了。
寒假的时候,左渔回了恫山。那是2016年,那一年她过十八岁生日,但那年冬季,恫山连降暴雨导致半座城市陷入内涝之困。
道路被大量积水淹没,管线断裂,交通完全瘫痪,村庄间隔绝,人们无法前往,物资也无法送达。许多房屋被水浸泡,受损严重,甚至倒塌。
左渔家所在的位置不算灾区中心,但同样受困多日。
首先得到消息的是Fionna,那天她蹬着高跟鞋,带着左渔的助理小怡坐皮划艇,穿过洪水泛滥的街道,来到了左渔家门前,浑身狼狈。
奢牌的合身正装被溅得泥泞不堪,后来她干脆脱了鞋拎在手上,让小怡将带去的食物和水交给左渔。
后来没多久,陆续有救援队过来救灾,情况很快得到改善,但左渔记起Fionna带着助理小怡费尽周折,第一批闯进来营救她和她家人,内心冲击不少。
Fionna和小怡离开恫山前,左渔去酒店送她们。
Fionna给左渔送了一份成人礼,礼盒内包裹着一双闪耀着光芒的 Miu Miu 高跟鞋。这双高跟鞋设计精致且材质高贵,价格高达五位数,象牙白的小方跟,品牌限定的少女款。
如此贵重的礼物左渔不敢收,但Fionna低头摁着手机,忙里抽闲抬头看她一眼:“你现在的存款也不止22万了,这双鞋子也就是其中一点点而已,别客气。”
确实是的,左渔签了环球后,在兼顾学业之余,又陆陆续续创作了几部作品,在Fionna的保驾护航下,身价水涨船高,听说还有不少公司在洽谈《余烬》的影视版权,届时一旦成功签约,她的身价将不止目前这个数。
“对了。”Fionna临走前忽地想起什么,竖起一根手指,“你下学期可以去考驾照了,满十八岁了,成年快乐!”
左渔有一瞬怔愣,Fionna就像她人生中的贵人,让她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同时,保留了她最大的自由,从不局限她的发展,也从不占用她大学的时间,这样的‘合伙人’模式,更像是环球公司派了Fionna过来,倾尽了全力去给她铺路。
大一的下学期,左渔周一至周五上必修课,周末去驾校培训,终于在大一暑假的时候拿到了驾驶证。
拿证的时候,左渔给Fionna和小怡发消息,请她们吃了饭,在北京国贸。
吃完饭从包厢里出来,左渔看到了罗乐仪的大幅广告屏,霓虹灯闪,她身着品牌高定,星光熠熠。
彼时,她已经改了名,艺名是乐邑。
过去的这一年,左渔没有刻意去留意罗乐仪的消息,但她越来越红,微博热搜上时不时就会出现她的名字。
#乐邑恋情#
#乐邑海棠公馆私会#
#乐邑背景#
#乐邑初恋情人#
作为新生代崛起的新人,她势头正猛,娱乐圈里关于她的各种爆料层出不穷,有说她背后有人力捧,那人与她还是相识于微时。
关于她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到底有何身份和背景,始终是一个谜,太过神秘。多次的蹲拍,狗仔只拍到了一个背影,可就这个背影,左渔再清楚不过,那人是许肆周。
而他确实也有这层资本去捧红一个人。
只要他愿意。
第64章 惦记64
大二的时候, 左渔依旧忙得不可开交。
国际关系学院的课业繁重,且对于外语要求很高,她仿佛回到了高中,每天学习和理解课程内容, 同时大量阅读外文资料, 加强自己的外语能力。
那一学年, 学校组织了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 左渔报名申请, 撰写了一份大创申报材料。
这个项目是基于中东地区的‘一带一路’建设研究,需要多个学院通力合作、共同完成, 其中就有建筑学院和她们国际关系学院。
建筑学院的的几位男生负责项目里的主要结构性建筑的设计, 如桥梁、涵洞以及一些通道。
而左渔和系里的几个女生则作为‘外交事务分析师’的角色给予国际关系协调,如促进跨国合作或解决可能出现的国际争端。
那段时间因为这个项目, 左渔和陈延接触得更加频繁了。
大创结题的那天,适逢芒种,夏日的暑气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每一缕微风都带着微热。
整个团队为了庆祝项目获得金奖, 在前庭街6号的河湾畔包了厢, 除了项目成员, 还带了不少朋友, 最后更像是学院之间的联谊。
场内灯影闪烁,欢声笑语,有一男生打电话给陈延,扯着嗓子问他:“延哥,怎么还没到啊?”
“洗澡?”男生挑眉, “行,就差你了, 快来。”
左渔跟几个女生坐在一起,偶尔交谈,那段时间,她正在看恫山的房子,因为旧年犯内涝,左渔一直寻思着给爸爸妈妈在恫山更好的地段购置一套房子。
17年的时候恫山房价还不算高,而左渔也已经收到了《余烬》的全部影视版权费用,这笔钱很多,足够她给爸爸妈妈更好的生活。
她拿着手机在看房,旁边同系那俩女生侧身过来抱她:“渔,你下学期就要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交换了,我一整年都见不着你,不舍得。”
大三时,学院有一个为期一年的交换生机会,内部竞争激烈,但左渔的GPA一直是年级第一,所以老师们都看好她。
经过一轮初审,二轮笔试,三轮面试后,左渔不负众望拿下了这个名额。
左渔摁灭屏幕,把手机揣回口袋里,笑着拍她们的背:“我大四还会回来的呀。”
“说是这么说,可是我已经习惯了抱你大腿,而且你一走,我会很寂寞的。”女生戚戚然,“到时候周末早八没人陪我去图书馆,也没人提醒我少在‘建构主义’上钻牛角尖了。”
“是啊。”另一女生附和,“你一走,就没人能顶得住陈教授的课程了。他的讲义那么复杂,我都要经常向你请教才能弄懂。”
“我去美国以后,你们也可以找我的。”左渔摸摸她的脸,“我只要一看到消息,就回复你们。”
“呜呜,好吧。”
几个人又缠缠绵绵聊了会儿话,没多久,包厢的门被人推开。
迎面走进来一个男生,穿着一件灰绿色的字母T恤,宽松的运动裤,身形挺拔,嘴唇淡扯着,头发理得有些短,因刚洗完澡没来得及吹,还有些湿着。
左渔一抬头,就看见陈延推门后径直走到她面前,给她递来一个药房的袋子:“老人的药买到了,都在这。”
“谢了。”左渔接过,问他,“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陈延嘴里嚼着薄荷糖,淡笑,语气熟稔,“请吃饭吧你。”
曾经许肆周给外公外婆送过一些原装进口的药,外婆用后说是不错,左渔想着再买一些,但国内不好买,恰好陈延因为个人能力出色,被导师赏识,带着去港岛参加了一个国际学术研讨会,在那边待了两周,所以左渔就托他在港岛帮忙购买。
陈延说完,手抄进裤兜里,往自己朋友那边走,他一转身,左渔周围的女孩瞬间都激动坏了。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这帅哥谁啊?”
“帅得要死了,腿好长,太鲜活了……”
“渔,你这不声不响的,竟然藏了这么个大帅比,不告诉我们。”
“对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
左渔被她们摇晃得视线都花了,只好笑着摇摇头,看着身边一脸惊艳的女生们:“他就是我高中同班同学啊,平时就是这样子的,没什么特别。”
“哪里没什么特别了!”一群女生们显然不赞同,依然兴奋地议论着,“渔啊,我们早就知道你眼光高,但却是万万没想到你的眼光能这!么!高!啊!”
一女生夸张地比了个“珠穆朗玛峰”似的高度,拼命地摇着头,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在群里分享了个帖子——
“我就说这帅哥怎么那么眼熟,原来学校论坛里这个建了三千多楼的帖子就是关于他的!”
左渔不得不怀疑起自己来,抬眼朝着陈延的背影看去。
革命友谊这么些年了,不知不觉间,那个高中同桌的少年已经褪去了青涩,变得越来越帅了,肩宽挺直,正捏起酒杯,成熟自如地跟朋友谈笑风生,光是坐在那儿都惹人注目,很受欢迎。
不知怎的,左渔看得微微恍了神,觉得他和记忆里的男生很像,这种像很难形容,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人影绰绰,在她移开视线的前一秒,陈延忽然抬头看过来。
然后,他就那么虎口握着杯沿,隔着汹涌的人潮对她挑了一下眉角,仿佛在说:“有事?”
左渔回他以微微一笑,然后不轻不重地移开了目光。
她是真的透过他看到了许肆周的影子,那么大局在我,那么游刃有余。
左渔有些涩然地端起矮桌上的酒杯,可是冰凉的酒液入口,太呛、太辣,她根本招架不住。
她很少喝酒,但这时候突然很想尝试,于是又强迫着自己小口小口地抿。
始终是要锻炼出来的,更何况她接下来要去美国交换了,没点酒量怎么办?
后面,几个女生去了餐饮区,左渔旁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百无聊赖时,左渔拿起手机,恰好看到群里刚刚分享的那个帖子,她顺手点了进去。
这个贴子很火,各种表白陈延以及求联系方式的,左渔入学两年了,竟然都不知道他在学校里这么火。
正看着,旁边落下一道阴影,她抬头,看到陈延走到她旁边,自然而然地落座。
忽然有些心虚,左渔匆忙摁灭了屏幕,拿起酒杯状似自然地问:“什么时候有空啊,请你吃饭。”
“都有啊。”陈延大剌剌地敞着腿靠坐在沙发上,挑着眉笑望她,“看你?”
左渔“哦”一声,捧着酒杯感觉脑袋轻飘飘的,见鬼了,怎么那么像,她甚至好像闻到了久违的一股柏树香味。
明明这股香味她曾经只在许肆周身上闻到过,她肯定是喝醉了,她忍不住地想。
可下一秒,当她往后靠坐在软皮沙发上,陈延突然倾身过来,伸手拿走了她手上的酒杯:“别喝了。”
左渔愣愣然看向他,视线带着自己都不自知的迷离。
陈延指了指她的脸,然后将她的酒换成了果汁:“你的脸,好红。”
左渔睫毛颤了颤,呼吸倏地顿住,因为他身上的味道跟许肆周真的太像了,清淡好闻,凑到她鼻尖,根本就是如出一辙。
也许是喝了酒,左渔正处于微醺的状态,想也没想的,抓住了陈延的衣袖,眼里有薄薄的雾气:“你身上的味道好——”
她本来想说,好像一个人。
可是因为她的思绪一时无法连贯,所以话到一半就止住了……变成了“好好闻”。
陈延眉心一凛,眼底垂下,有些怔住,自嘲地一扯唇。难道只有靠跟那个人相似,才能引得起她的一点关注?
他喉结轻飘飘地滚了下,有些敷衍地说:“嗯,换了沐浴露。”
那一晚,陈延与许肆周的种种相似,左渔总觉得是巧合。
因为后来,她再没从陈延身上闻到过类似的味道。
她在那周的周末请陈延吃了饭。
然后大二的暑假开始了,那段时间左渔因为在等签证没回恫山,可学校里大部分人都放假回家。
她每天晚上忙碌到图书馆闭馆,然后又会到学校附近的一间清吧喝酒。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去做,所以当她发现自己不会喝酒后,就开始学。
但她也很清楚应该怎样锻炼自己的酒量,控制着自己每日一杯。
大概去了两晚,第三晚的时候她接到了陈延的微信,问她在哪里。
左渔坐在清吧里,跟他聊起天,才发现他也没有回恫山。
聊着聊着,陈延听到她在学校外面的清吧喝酒,于是也赶了过来,但十分凑巧的是,他赶来的时候,左渔恰巧被一个男生搭讪。
当时她礼貌地拒绝后,男生还不死心,又拦着她要微信。
陈延赶到的时候,手抄着兜,走到左渔身旁,手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高脚凳上,眼神冷淡地睨着那男生:“要微信是吗?”
男生感受到了陈延身上透出的压迫感,有些不自然地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下,问:“你是她男朋友?”
陈延不答,漫不经心地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那男生,声音里带着不正经的懒:“她的手机在我这,加吗?”
这话说得巧妙,潜台词是“你如果再纠缠她,就得先过我这关”。
左渔笑笑,托着腮看男生垂头丧气地走远,一本正经地朝他伸手:“给我吧。”
陈延身姿高瘦,五官被暖黄的地灯衬得硬朗分明,挑眉间看她一眼。
“我的手机啊。”左渔手掌摊开,掌心朝上,活色生香的小表情里透出娇憨,“你刚刚不说这是我手机吗?”
陈延看她一眼,喉结滚了滚,拿着手机的尖角点点她的手掌心:“你一个女孩子出来喝酒,也不找人陪,不知道自己很受欢迎吗?”
校园论坛里,奉她为女神的贴子火得连他都知道。
左渔笑了笑:“这间清吧是我们系一个女生开的。”
言下之意是,你不用担心啊。
只不过这段时间她回老家了。
陈延一只脚将她对面的高脚凳勾过来,望着她:“那你回宿舍呢?”
那会儿左渔是真的有点微醺了,竟然亮起了自己的拳头:“我学过防身术的,力气很大。”
陈延无奈低眉一笑,左渔专项体育课学的几个招式确实挺实用,但碰上像他这样高挑的男生,她的“力气很大”可能不太管用。
陈延干脆撂下手机,陪她闹:“来,打我一拳,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多大力气。”
蓦地,左渔懵了懵,被他这句话击中,仿佛时光飞速倒流,眼睛一下子就酸了。
曾经,许肆周也说过跟他一模一样的话。
那时候,他将她考拉抱到楼梯扶手上,她心一惊,威胁他说如果他再不放她下来,她就要咬他了。
可是他却依旧很拽很纨绔地说:“那就咬吧,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多大力气。”
左渔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陈延……你真的好像一个人。”
陈延神情凝了凝,透过她这样一双思念到极致的眼里看到她对那个人的爱,不动声色地移开脸,伸手指向远处的海报:“像他是吧,很多人都这么说。”
陈延随手一指,指的是16年大火的电视剧《太阳的后裔》里男主角的海报,柳时镇大尉穿着迷彩军装,双手叉着腰,目光坚定而深邃。
左渔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心里有惦记,但也低低地配合着说道:“是。”
话题就这样被岔过去。
可左渔却记起之前去杭州参加学术论坛,她陪室友去了趟灵隐寺。寺庙内古钟悠悠,庙宇楼阁,远山如黛,鸟鸣啁啾,僧人说,遇见什么人,喜欢什么人,皆有命数。
左渔有些遗憾地听进去了,以为年少时的爱恋大多无疾而终。
之后的一个星期,左渔前往美国,伴随着波音747的轰鸣声,她飞抵了大洋彼岸。
那一年,她忙忙碌碌,即使去到陌生的环境,她依旧适应自如,每天上下学,认识了新的朋友,和各种肤色种族的老师同学探讨学术问题,每天过得自由且充实。
从一个小县城,她来到了更大的世界,见识过曼哈顿悬日,也到过波士顿自由之路,看过费城的思故河两岸的樱花,也淋过华盛顿的雨。
大四她结束交换,回校准备毕业。
最后一年的大学生活,实习的实习,考研的考研,每个人都很忙碌。
左渔放弃了学校的保研名额,准备申请英国牛津大学DPIR的国际关系硕士。
她申请的是一年制研究准备硕士,授课式,但录取条件严格,光是申请材料,她就十分认真地准备。
成绩、简历和外语能力于她而言不是问题,同时院里的几位大牛教授都非常认可她,愿意给她撰写推荐信给她引荐。
所以,她写完个人陈述和两篇WS后,就开始着手准备面试了。
毕业前夕,一切终于确定下来。
六月初的时候,Fionna告诉她济南有个活动,让她出席一下。那天她收拾好东西从学校出来,准备打车去机场,走到图书馆门口她偶遇了陈延。
他穿着笔挺的黑西裤,白衬衫掖进裤子里,显得腿特别长,整洁利落。
那时她正搜着打车软件,陈延开着一辆捷豹F-Type停在她面前,降下了副驾的车窗,让她上车。
左渔知道他自从大二开始,一边做大创一边创业,跟着几位赏识他的大拿推项目,后来一步步升级成为核心成员,目前身价不止七位数。
陈延最大的机遇发生在大三,当时几位大拿在中亚投资,准备修建高铁,但他在多线段独排众议,提出了公路桥的建议,就连当时远在美国的左渔都略有所闻。
这个建议被认为是一个颠覆性的想法,极大地节省了资方的成本,使得他的名气在业内迅速蜚声。
左渔站在车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了车。在车里,陈延关上了车窗,车子缓缓发动。
“去哪?”他问。
“仇姐跟我说有个活动,让我去济南。”左渔系好安全带,笑着说,“找个最近的地铁站把我放下,我搭地铁去机场就好。”
“你不是有助理?”陈延趁着红绿灯的间隙看她一眼,“怎么不叫上她?”
“嗯……”左渔一边点手机回爸妈消息,一边说,“她们在那边等我。”
平时出席活动,左渔身边总会带着个助理,陈延都清楚,于是“嗯”了声。
车内氛围静谧,只有左渔轻触键盘时发出的微弱声响。
大学四年,他们相处太多,现在不说话,彼此也不觉得尴尬,他默默陪过她很多次,已经习惯了在她的身旁。
陈延指尖敲击着方向盘,看着校道上提前离校的人群,突然想起四年前,知行高中毕业那时候。
左渔扎着马尾,穿着校服,背影轻快地从楼梯间前走过,那时候高考分数已经出来,他接到清华北大的电话,但他看着左渔纤细婉约的身影,还是默默在志愿调查表一栏,填下了“京津大学”四个字。
时间转换,他偏头看她一眼,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依旧明媚,依旧鲜活。
这么多年来,他为了她拼搏,为了她奋斗,为了她成为更好的自己。
但他的暗恋又何止四年,从高一入学开始,他就对她一眼心动。
只不过那时的他从不敢靠近左渔,只能默默地在她身后喜欢着她。左渔太过漂亮且优秀,让他望而生畏,而她也确确实实是那种,可以惊艳很多男生一整个青春的女孩。
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心动不已。
他亲眼见过她拒绝过很多男生,所以他从来没有踏出那一步,他不想被她疏远,不想表白失败后被她保持距离。
他像个胆小鬼一样,偷偷暗恋这个女孩。
他为了她努力学习,成绩慢慢提上来的同时却在高二上学期的时候得知她“毁容”的消息。
当时他很难过,课上都在神游,从此一蹶不振,成绩下跌,班主任李植很心急,多次找他谈话,但是他自己都没办法。
他确实就那么轻易被左渔所牵动心绪。
后来他登陆论坛,看到学校里很多女孩因平时妒忌,得知左渔“毁容”后而开帖冷嘲热讽的,他对于这些人无法理解,感到心痛和愤怒的同时开了很多小号去回击。
他想维护自己心爱的女孩,同时也想清楚了,无论左渔样貌变成怎样,他都不介意。
因为他的喜欢,早已经从肤浅的外在,转变成了对左渔整个人的喜欢。
他想通后,心态开始改变,成绩不再下跌,可是好景不长,学校里转学来了个许肆周。
最开始,左渔与他毫无交集,但是有些事不知是不是命中注定,即使学校里人人都在传左渔破相只能终日戴着口罩的时候,许肆周毫不介意,而且慢慢开始追求她。
那时候陈延开始慌了,许肆周是他见过最有威胁的情敌,无论是身世,样貌,聪智还是人气,都远胜过他。
那时的他对上许肆周,根本毫无胜算。
幸好,幸好左渔貌似一直无动于衷,更幸运的是,后来李植安排了学习一对一帮扶计划,将他和左渔安排成同桌。
他看到了希望,他以为他的机会降临了,直到偶然的一天,左渔被老师喊去办公室,她从抽屉里匆匆忙忙抽出笔袋,一本黄绿色封面的笔记本掉落出来。
他正想喊她,可她已经跑出了教室,一个转身消失在楼梯口。
陈延弯腰,准备替她把本子拾起来,可那时盛夏的风恰巧顺着窗户吹进来,左渔的笔记本被吹动,底下的一页露了出来,他注视着那娟秀端正的字迹,看到最后怔住了。
——新年快乐。
——2015年2月18号
——今天做梦,又梦见你了。
——2015年2月27号
——你离开一周年了。
——2015年3月4号
——早自习的时候,又听见班里的男生提起了你的名字。
——2015年3月10号
……
“左渔。”绿灯骤地亮起,陈延也在同一时间喊出声。
“嗯?”左渔忙里抽闲看他一眼,微信里因为搬家,爸爸妈妈问她以前的杂物怎么安排,后来她爸爸或许是觉得打字回复实在麻烦,于是拨了通语音过来。
左渔看着群里的来电提醒,转头跟陈延说:“你等一下,我爸给我打电话了,我先接个电话。”
陈延点头,左渔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边,她爸爸问她:“你那些书本和卷子我都留着哦,不扔,留个纪念。”
“哦哦,好的。”左渔说,“其他东西能丢就都丢了吧,免得你们不好整理。”
“那你那些高中的本子还要不?”左石林开了免提,将她整摞的笔记本拿起来,“还挺多的,花花绿绿。”
“高中的本子?”左渔微微一愣,想不起来自己哪些本子。
“你的一些错题本,还有周记本。”那头弟弟左烨轩扯着嗓子帮忙解释,左渔蓦地想起夹杂在其中的那个黄绿色笔记本,连忙抓住了手机,“要的,要的,这些我都要的,轩轩,不要扔,都放进箱子里,等我回去处理。”
……
跟家人聊完,左渔挂断通话,才发现陈延没有在最近的一个地铁站放下她。
她望着窗外,正疑惑,陈延似有所感地解答了她:“我有空,载你去机场。”
“陈大帅哥,你这油钱可比我打车贵多了。”左渔笑笑,他这车多贵啊,于是收起手机,打趣他。
陈延瞥她一眼:“你现在的身家还付不起吗?”
“你现在分分钟几百万上下,时间很宝贵的,我怎么舍得白损耗了你的宝贵时间?”左渔故意夸张地说道。
陈延调侃她一句:“德行。”
左渔笑出声,忽地想起什么,问他:“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陈延面色忽地转淡,想起自己本来想说的话,默了会,才很低很慢地解释:“没什么,就想说不去地铁站,直接送你去机场。”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比不过那个只在她年少时出现三个月的人,这话不说也罢。
不说就还有机会陪在她身边。
“哦。”左渔坐在副驾驶,傻傻地以为这是他的真话。
第65章 惦记65
毕业后的左渔去了趟瑞典。
八月初的夏风隔洋跨海地吹, 日光清透刺眼,北欧式建筑耸立,展现着独特的底蕴和历史的沉淀。
英国牛津大学的入学时间未到,但左渔没有闲着, 申请了SU的暑校, 从七月到九月, 都在瑞典这边过渡。
左渔从咖啡柜台点完单, 左臂夹着几本书, 右手拿着一杯拿铁,停在店面的招牌前。
周围行人匆匆而过, 夏日的瑞典街头充满了活力和喧嚣, 她在回Fionna的消息。
【让小怡给我发个定位。】
左渔坐上驾驶座,将书本放在副驾, 抿了口拿铁,收起手机,然后将咖啡放在了中央扶手的杯托上,缓缓发动了汽车。
刚刚结束课程, 左渔就收到Fionna发来的微信。
Fionna说她创作的其中一部影片恰好在斯德哥尔摩参展, 如果她下课有空的话可以去颁奖礼看看, 一众导演团队都挺想见见她, 同时邀请函也发到她手机上。
左渔想了想,适逢小周末,时间也来得及,于是跟Fionna说出发了,大概十分钟后到。
她根据小怡发来的地址, 车辆缓缓行驶在午后的城市街道。
阳光有点刺眼,明亮的光芒跳跃在前车身上, 形成层层叠叠的光晕。
左渔忘带墨镜,伸手微微调整了下遮光板,然后继续沿着导航的指引行驶。
穿过斯德哥尔摩音乐厅后,目的地越来越近了,但周围的交通却逐渐变得拥挤起来。
左渔小心翼翼地踩着刹车,跟了一会车流,突然发现附近多了很多亚洲面孔,她微微降下车窗,甚至能听见不少人说中文。
找到一个合适的停车位后,左渔泊好车,然后在街角处注意到一辆转播车。车上印的是国内某家有名的媒体机构的标志。
她挺意外。
在异国他乡,竟然出现了这样一辆国内媒体的车辆,这无疑表明了国内对于这场颁奖礼的重视和关注程度。
她一边摁着手机,从人潮里穿过,紧接着就碰到从里面走出来迎她的小怡。
“小渔姐。”小怡戴着工作牌匆匆忙忙,“这边。”
左渔收起手机朝小怡走去,一路上不少人在看她,甚至有人在拿着镜头对她按快门,俨然是把她也当成了影星。
但左渔穿着实在随意简单,临时过来的,一条黑色直筒牛仔裤,一件短款黑T,腰部系着一条女款针扣皮带,露出一小截细腰。
她一身低调的黑,唯独露在外面的两条手臂和腰腹,白得格外晃眼。
小怡微微替她挡了下镜头,说:“小渔姐,今天夏荻和乐邑都来,所以国内许多媒体闻风而动,聚了过来,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的。”
左渔看了眼架在门口的长.枪短炮,暗叹这阵仗,堪比戛纳电影节。
她在外面也看到了不少电影海报,这次国内三部影片同时入围,除了她个人创作的《触角》,还有夏荻主演的《第七感》,以及乐邑首次担任主角的影片《岩层》。
三部影片可以说是各有千秋,但国内媒体感兴趣的并非影片本身。
反而是在夏荻和乐邑身上。
众所周知,夏荻和乐邑年纪相仿,但二者出道时间却不同。
夏荻出道时间较早,是比较早期在海外进入演艺圈的艺人,凭借身世和背景,早早就积累一批人气和经验。
相比之下,乐邑是近四年才开始崭露头角的新生代演员之一。尽管出道时间相对较晚,她身后一直有团队推捧,所以演艺路上走得顺风顺水。
虽然这些年左渔刻意避开乐邑的消息,但也听闻过这两大花旦之间的恩怨纠葛,知道她们暗中较劲已久。
而媒体人的触觉当然更为敏锐,他们自然不会错过夏荻和乐邑有可能“互扯头花”的场面,于是纷纷聚集于此,希望能够捕捉到这样的画面,制造更多的话题和新闻。
小怡带着左渔去往《触角》的休息室,途中,背后人群忽然传出一阵骚动。
一大批记者纷纷举起镁光灯和录音设备,围拢在门口,摄影机的闪光灯闪烁不断。
看样子是有大明星到场了。
左渔透过重重叠叠的媒体人和粉丝,隐约看到了从前后两辆商务车上下来的身影。
一左一右地站着,颇有分庭抗礼的意味。
夏荻和乐邑不约而同地穿着高定礼服,光彩夺目。夏荻身着一袭精致的水波纹红色晚礼服,婀娜多姿,如同一朵开到荼靡的红玫瑰;而乐邑则身着一件华丽的银色长裙,熠熠生辉,每一块流苏亮片都在流光溢彩。
竟然同时登场亮相。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人为,反正现场火药味挺浓,引人猜测联想。
场外粉丝情不自禁地尖声高叫,左渔关注点只落在乐邑身上。
乐邑下车后和粉丝媒体打招呼,满身光鲜亮丽。在媒体一窝蜂的围堵下,她被十几个保镖开道保护。
铺天盖地的尖叫声响彻街道,她边走边摆着造型,换着不同的姿势迎合镜头,最后视线逡巡一圈,不经意间竟落在了内场的左渔身上。
老同学多年没见,目光相交,彼此眼中都有一些意外。
左渔想起她被媒体拍到从许肆周的海棠公馆出来,不免后颈僵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与她遥遥相望了几眼,便收回视线,跟着小怡继续往里走,身后的聒噪也随之消去。
《触角》休息室内,一整个主创团队都在。
小怡轻叩门,然后引着左渔跟导演和制片打招呼。
看到左渔的到来,团队成员都很欣喜。因为左渔本人很少露面,而她写的本子一向出彩,戏剧性强,人设丰满立体,风格鲜明,所以她一直是各大导演和影视公司争相追捧的对象,属兵家必争。
这回要不是恰巧在同一城市,左渔未必会来。
很多人都没料到,他们这部影片背后的编剧竟然是个这么年轻貌美的少女,于是不少人夸她夸得口不择言,说她长得一点不同于作品背后的格局。
《触角》由左渔主创,讲述了一个孤儿的故事,只有一位主演,是一位童星。小男孩见到左渔的第一眼有些惊奇,指着左渔的脸叫道:“姐姐你好漂亮!”
导演戴着墨镜,对着身边的制片人说:“我也挺意外,看着更像个明星。”
“确实,我也这么想。”制片人从助理手中接过西装,边套边应道。
不多时,外面的活动准备开场,有影节的工作人员过来通知他们。
左渔又跟导演和制片聊了几句,正准备随着主创团队们一起转场,小怡突然过来,指一指不远处一女生。
“小渔姐,乐邑那边派人过来说想和见你一面。”
“她说乐邑在A区休息室等你。”小怡疑惑地喃喃,“可是她怎么无缘无故找你,她认识你吗?”
左渔眉心一跳。
小怡是从她上大学以后才开始跟她的,自然不清楚她跟乐邑是高中同学。
沉默了几秒,左渔看一眼在那边站着等候的女生,注意到那位女生小心翼翼的眼神,仿佛生怕她会拒绝邀约。
“我去。”
虽然不知道乐邑找她什么事,但是旧同学见一面也无妨。
“可是颁奖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小怡提醒道。
“我知道,放心吧,这个颁奖礼乐邑也得出席,她总不至于迟到。”
“好。”小怡顺着回,“那我在内场等你。”
“嗯。”左渔点头,让那等候的姑娘带路。
A区的休息室门打开,乐邑坐在化妆镜前,正吃着一份沙拉,刘海用夹子夹在一侧,露出清秀的五官,造型师一左一右地给她补妆。
左渔刚进门,乐邑就透过镜面看到了她,放下手里的沙拉碗,对镜一笑,同时屏退了造型师。
“你们先出去吧。”乐邑转身,让在场的众人离开。
门被自动带上,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了左渔和乐邑两人。
“老同学,好久不见。”乐邑客套地笑,自顾自地继续坐着,摆弄自己的妆容,眼角被扫上一层烟熏色的眼影,坠着一层珠光。
“是啊,挺久的。”左渔走到另一边的化妆台前,两手往后撑在桌子上,目光扫视着房间,然后落在乐邑身上,“没想到我们还会再次相遇。”
“怎么,觉得永远都碰不上我啊?”乐邑调笑道,“我可想见你好久了。”
左渔听出她话里有话的口吻,等着她的下文。
“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乐邑轻轻出声,“现在的你,可是人人都想合作的知名编剧,经你手写出来的本子,都是角逐国际A类电影节的敲门砖。”
左渔静静地看着她,往后靠一些,歪着脑袋笑:“你有些抬举我了,我也只是运气好能得到认可罢了。”
以前的罗乐仪可不是会恭维人的性子,到底是娱乐圈改变了她,还是什么使然。
乐邑这会儿才放下化妆刷,转过身正眼看她:“你的名气不就跟大导似的,谁都争着抢着想合作。剧本多重要啊,我们这一行,僧多粥少,演员多,但是好编剧少,谁不知道演了你的本子就有机会入围影后。”
“我听说你那部《岩层》演得挺好,说不定等会能捧回个最佳女主角。”
左渔说完,乐邑忽地嗤笑。
“颁奖礼马上开始了,知道我为什么还不候场吗?”乐邑手指慢慢点着桌面,“因为我赢不了夏荻。我的演技不比她差,但我那个剧本的角色不如她的出彩。”
眼见乐邑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看起来毫不着急,甚至有时间找她同学叙旧,左渔虽然对娱乐圈的弯弯绕绕不甚了解,但大概也猜到她这会儿想拖延时间,不想进场,干脆给小怡发去消息,让她不必等自己。
“咱俩谈个合作吧。”乐邑又开口。
左渔抬眼。
“你给我写个量身定做的剧本怎么样?”乐邑抱着双臂看她,“大家都是老同学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给得起,一定满足你,你觉得怎么样?”
左渔看着她的脸,敲键盘的手指微微顿了下,呼吸间有些纳闷,但挺委婉:“你……背后的团队挺出力的,资源和本子都不缺,怎么还找我合作?”
言下之意是,许肆周不是在背后捧你么。
乐邑听出来了,也不怕将野心袒露给她:“因为我想拿影后。”
过会,她又补充一句:“靠实力。”
左渔看着乐邑的眼睛,反复推敲着她话里的意思。
“许肆周捧我不假。”乐邑毫不掩饰。
左渔听见乐邑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许肆周,心脏猛地抽痛了下,指尖有些发麻,整个人禁不住有些怔怔然,却又只能极力维持着镇静。
“甚至我如果想要拿奖,他也能买。”乐邑又说,“但我有实力,我为什么要落人口实。”
她说这话时底气很足,下一秒,左渔就明白了她这份底气从何而来,因为她说——
“我在电影学院的表演课都是第一。”
“专业第一。”她又强调了一遍,“我虽然学院派出身,但我演技不差。我想冲三大,但是苦于没有好的角色,你这几年在业内的口碑很好,近几年哪个影帝影后不是通过演你的角色杀出来的?”
“可是当我和经纪人提起想找你合作,经纪人却立即回绝了我,让我挑挑其他本子。”乐邑徐徐说,“明明圈里所有资源只要我开口就能要到,偏偏你的本子我不能拿,这代表什么?”
“代表什么?”左渔眼皮一跳。
乐邑不答,只说:“我的经纪人都是听许肆周办事的。”
乐邑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半天吐出一句:“代表许肆周不许。”
左渔面上没有表情,心底却自嘲地一笑:原来他这么讨厌自己啊,讨厌得甚至连自己要捧的人都不许跟她接触。
“那你现在背着他来找我,不怕他生气么?”左渔眨了眨眼,有些艰难地发问。
忽地,乐邑冷笑一声,反问:“生气?”
“他从来不会对我生气。”乐邑拇指轻轻摩挲着另一个骨节,“他对我就没有上过心,自然就不会对我有喜怒哀乐。”
“这些年,我不是没有哄过他,缠过他,试图用各种方式得到他的关注,甚至尝试激怒他。我也曾经认为自己对他足够重要,要不然他怎么会捧我呢。但怎么说呢,”乐邑思忖再三,跟左渔摊了底牌,“我后来才发现他捧我,并不是因为他喜欢我,而只是在利用我。”
“这么多年了,我看不透他,不清楚他的目的。”乐邑有种破罐破摔的坦然,“但我明白,他既然是利用我,就总归会有抛弃我的那一天。”
“我今天的地位和资源,都是他砸的。与其不知道哪天被他抛弃,倒不如我搏一把,跟你合作,拿下影后,日后就算他不捧我了,我也能在这个圈子站稳脚跟。”
乐邑说完,朝她抛出橄榄枝。
“怎么样,老同学一起搭档,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
左渔心口起伏着,脑海里很乱,很多消息需要她消化,最后在一团乱麻里揪住了最关键的线头:“那你的意思是,高中你们在一起,一段时间后他开始疏远你,利用你?”
“高中?”乐邑身体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我们就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左渔抬眼,后腰处贴着桌沿感觉到一阵细微的发麻,心尖都在打着颤:“可是媒体都在说你进出他的海棠公馆。”
“是去过几次,跟着经纪人一起去的,聊公事,我全程在外厅。”乐邑越想越狐疑,“也许是他当初看中我艺考专业第一吧,所以捧我赚钱。”
“最开始许肆周找我,我是真的很开心地答应去见他,我以为是他,可后来才发现全程是经纪人来跟我对接,他管都不管我。没错,他出手是很大方,各种资源,各种饼都喂到我嘴边,可是最开始我只是喜欢他,并不在乎他的资源。你知道他给我说了句什么?”
“什么?”左渔问。
“人不能太贪,哪能要什么有什么。”乐邑继续说,“一句话瞬间让我清醒过来。”
对视间,左渔沉静地靠着,这些事情错综复杂,一时之间她也理不出个头绪。
后面乐邑又跟她聊了很多,直到小怡发来微信告诉左渔:【小渔姐,你还不回来吗?咱们的片子拿了最佳影片!】
一个可爱的表情包紧随在这条消息之后。
左渔翻开表情栏,给她回复了祝贺的表情过去:【庆祝.jpg/庆祝.jpg】
小怡秒回:【马上就到最佳剧本奖了,如果获奖了,你能赶得回来领吗?】
左渔平静地打字:【照旧吧,你上台替我。】
以前她的本子获奖那么多次,次次都是由Fionna或者小怡代领。她本人真的很少露面,所以这次她也不打算走到台前。
发送完毕,左渔视线切换至乐邑身上,轻轻提醒:“要颁最佳女主了。”
此时此刻,她和乐邑之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乐邑抬头看着她,眼神清澈:“答应吗?”
左渔盯着乐邑脖颈旁的钻石耳环,此刻成了执子对弈的人:“可以,但——”
“你说。”乐邑微笑着等她下文。
“我要许肆周的联系方式。”
乐邑微微有些意外,但很快喜怒不形于色,收敛起那份惊讶:“就这要求?”
“你果然跟高中时不太一样了,活得更潇洒。”她又说,眼里有欣赏有赞许,有刮目相看眼前一亮的意味。
左渔没有仔细分辨她话里的意思,下意识地轻轻吐了口气:“是,就这要求。我高中跟他有点误会没解开。”
乐邑了然,站起身说:“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但我知道他这几天都在瑞典一个小岛上玩,今晚说是我的庆功宴,但这个奖被夏荻捧走了,我不太想去。”
“地址?”左渔问。
“我让助理发你。”乐邑此时松弛下来,身上有种洒脱且自如的释怀感,“那是他买的私人岛屿,不对外开放,贵宾邀请我也让助理弄给你。”
说完,她踩着公布最佳女主角的那个点出去,左渔看着她提裙走进灯光下,走向光芒万丈。
而台上,是刚刚斩获“最佳女主”头衔的夏荻。
夏荻正捧着奖杯,接受铺天盖地的掌声和喝彩。
乐邑故意趁着夏荻接受高光的时间点露面,左渔从她身上读出一种“who cares”的心态。
两人针锋相对,媒体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
大银屏上,镜头切到两人身上,两张绝美的脸被意外地放到一起,场内一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
虽然输了影后,但乐邑毫不费力地抢了夏荻的风头,炒了一波话题。
谁都有得有失。
不出十秒,国内热搜已然登顶,相关营销大V转发,实时热搜第一——
#夏荻乐邑#
左渔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不多时,手机里收到乐邑那边发来的地址和岛屿入场函。
小怡朝她走过来:“小渔姐,你怎么在这啊,刚刚乐邑找你聊了那么久,聊什么?”
左渔把手机往裤袋里一放,笑笑说:“收拾一下,跟我出发,有任务了。”
“什么任务?”
“去见乐邑背后的资本。”左渔回她,“谈合作。”
……
颁奖礼还没散,人群还聚集在主厅,彼此捧着一只高脚杯在交际。
光打在玻璃和香槟上,添了一丝奢华和庆典的氛围。左渔自人群中穿过,带着小怡逆着光离开。
身后是热闹,是狂欢。
出口处,有工作人员为她打开门,北欧高纬度,此时的北半球昼长夜短,阳光明媚透明,照射在对面的尖角教堂顶,折出片片亮光。
左渔手指串着车钥匙,发动汽车时,心脏砰砰砰地跳动。
她的手机接了导航,卡在中控台上,小怡坐在副驾驶,间或捧着电脑在处理工作。
左渔知道小怡因为忙影节的事一段时间没休息好,让她先睡一觉。
小怡打着哈欠,车窗外阳光鲜明亮眼,她困意颇浓地在安全带下伸个懒腰:“行,那小渔姐,你到地了喊我。”
“嗯。”左渔应声,伸手替她调节了座位,然后才慢慢加大了油门。
大概几个小时的车程,这一路上,越靠近海洋,咸热的海风透过窗户空隙带来海域的味道。
驶到海湾时,有一位年轻的白人帅哥上前拦车。
左渔将车窗完全降落下来,将入岛函递给他,顺便用英文解释了到来的意图。
白人帅哥接过函件,仔细地查看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他跟轮渡那边的人打了个手势,然后半趴在她的车窗上说:“小姐,上岛需要乘船,你看到我那位同事没,穿黄色马甲的,待会你开车上轮渡,然后按他的要求停车等候就行。”
左渔点头,问他:“大概航程多久?”
白人帅哥挑眉一笑,朝她抛一媚眼:“大约半小时,不过视天气和海况而定。”
许肆周购入的岛在哥德堡附近,是一个四面环海的私人岛屿。岛上有停机坪,地理位置私密,尽管周围也有一些大小不一的岛屿,但整体上与内陆隔绝,没有桥梁连接,只能通过乘船或直升机来往,这种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它成为一个绝佳的度假胜地。
左渔将车开上了渡轮,根据工作人员的指引,停在了黄色安全线内。
或许是许肆周的朋友都不开车上岛,所以整架渡轮只载了她们这一辆车,待左渔停稳后便缓缓启航,慢慢地驶向远方的海域。
海面波光粼粼,小怡也在上船时醒了,打开副驾车门时睡眼惺忪。
左渔正准备从车里给她翻出三明治,却听见小怡惊呼一声:“船上竟然有个餐吧。”
工作人员过来跟她们说可以上二楼尽情用餐,同时递给左渔一份地图,在众多别墅的标志上圈出一处。
“你们的别墅在岛屿的东北角,上岛后根据路线行驶即能到达。”
小怡边上楼梯边诧异回头:“别墅?”
“是。”工作人员点头,同时将两把钥匙交到她们手上。
因为岛上舒适闲逸,别墅风格还是保留当地的北欧式风格,门锁也没有采用指纹识别或电子密码锁。
进餐厅时,工作人员又指了指地图上位于岛屿西边的一栋靠海建筑:“这里就是今晚聚会的场地,另外,岛上这一片是主人区,标的红色别墅是他以及他朋友的私人住所,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我们建议您不要前往那里,祝您玩得愉快。”
那片主人区,说的就是许肆周以及朋友的私人领地。
说起许肆周的朋友,左渔想起一个久违的名字:渡嘉奈。
“谢谢你的提醒。”左渔微笑着接过地图,工作人员转身离开。
偌大的餐吧里,只有她跟小怡在用餐。
氛围静谧而舒适,海风轻拂着窗外,带着淡淡的咸味。
天气特别好,远远可见哥德堡群岛,大大小小的岛屿星罗棋布,同样由Ferry连接彼此之间的交通。
岛上有美丽的海滩、森林和岩石,以及彩色的小房子,小怡用刀叉吃着一份烟熏三文鱼,忍不住感叹:“这里好放松。”
“是,辽阔的海岸线一望无际。”左渔切着土豆,其实没什么胃口。
或许是越靠近小岛,她的心情越不能够平静。
如果真的见到了许肆周,她该怎么样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忘不掉他,总得去见他一次,无论结果是好是坏。
当年还没成熟,还未成长为更好的大人,也因为时机不对,掺杂误会和顾忌,只能偷偷喜欢那位少年。
可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她总该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她想。
渡轮靠岸,左渔载着小怡去到她们的别墅。
放下行李后,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八点半了,但日头依旧高挂,太阳依旧很灿烂。
小怡在车上睡了一觉,此时精神头正是爽利的时候,因为隔着时差,国内催得紧,有些工作她着急处理,于是在透明落地窗前摊着电脑在忙。
左渔说放她一假,她眼里噙着笑拒绝。
看起来是真的很忙。
跟她聊完,左渔出了门,驾着车往岛屿西边去,其实这段路不远,她停车时不禁在想,走路大概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脚程。
聚会的地点是一栋靠海建筑,黄金海岸的风格,三层高,四周是礁石群,黢黑的岩石在海平面半露,左渔下车时已经看到周围停了数辆超跑,还有内部传出的音乐声,似乎震耳欲聋,可以感知里面的分贝很高。
左渔撩了撩颈侧的长发,微卷的发梢放到肩后,心口起伏了下,然后缓缓往里走。
进楼梯后,一群男女在嗨,打扮得很潮。
这种场面左渔也见识过,之前在美国,跟面前的场景大差不差。
有人半湿着身,有人聚在小厅里打电玩,兴致很高,不时起哄低嘘,还有不少人在海边对着墙喷漆,男生居多。
别墅靠海那边有堵墙,一群人聚在那儿一边喝酒一边像是在搞创作,对着整堵墙在涂鸦,边喷画边嬉笑,毫无章法的恶搞玩闹,非常迷幻。
左渔一进门就被一名男生拦住了:“嗨,美女,新面孔啊。”
这男生打扮标新立异,有种美式坏男孩的感觉,说完眯着笑给她递来一杯shot。
左渔接过,也不扭捏,仰头喝尽:“我找许肆周。”
“哟,周周跟阿渡还没到呢,你再等会?”他说完,招手叫来刚从露台进来的女生,“阿B。”
这位叫阿B的女生走过来,端着酒杯用粤语问他:“咩事啊,Jeff?”(什么事啊,Jeff?)
“周周仲未到啊?”(周周还没到吗?)
“唔,佢哋講話等陣,可能一陣先到。”(emm……他们说等会,可能一会到吧。)
“哦,咁你带带佢啦。”Jeff指了指左渔,“佢好似新来的。”(哦,那你带带她吧。她好像是新来的。)
“ok啊,没问题。”阿B微笑着应下来,然后朝左渔打招呼,“Hi,我叫阿B。”
她用流利的粤语自我介绍,然后又问她:“你係度假嚟??”(你过来度假吗?)
左渔有点抱歉地说:“我不太会说粤语。”
“噢,没关系。”女生很随和,递给她一杯酒,“我们这边也很多人不说粤语,周周跟阿渡的朋友五湖四海,讲什么话的都有,只不过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习惯了说粤语。我刚刚问的是,你是来度假的?”
“哦,我来找许肆周,乐邑那边有个项目,我想跟他谈谈。”
“噢,行啊。欢迎来到这里,我可以带你逛逛,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走到海边的露台前,阿B指了指那些正在拼酒的男生:“看到那个穿灰色T恤的男生没有?那是我的男朋友,我条仔。”
她自豪地介绍完,又领着她去围栏前玩,一边吹海风一边给她介绍每一个人。
差不多九点的时候,太阳渐渐降到地平线附近。
天空介于黄昏和落日之间,大片的晚霞飘浮在海面上,橘红,绚烂。
阿B伸手吹风,然后下巴一指:“要不要玩滑梯?”
她们这栋别墅虽是三层建筑,但从入口进来就是楼梯直通二楼,由二楼可以分别上下楼梯到达一楼或者三楼。
阿B指着露台旁边一条滑道,兴致勃勃地领着她过去:“从这里滑下去可以直通一楼。”
说完,她又指了指一层最靠近入海口的位置:“那边滑梯可以直接跳水到海里,白天太阳热的时候很好玩的,是阿渡特地让设计师加进去的。”
她说完,拿过左渔手中的酒杯,连同自己的酒杯一起放到了旁边的花园小桌上。
“我先下,你随后。”
阿B话音刚落“咻”地滑行下去,她站在滑道起点,兴高采烈地朝左渔挥手:“宝宝,来啊!这很好玩的!”
阿B滑下去的那一刻,太阳完全沉入了尽头的海平线,天色颇暗,但未完全天黑,介于朦胧的蓝调时刻。
巨大的深蓝色穹顶之下,伴随着大西洋吹来的暖流,左渔也跟随着她滑下了一楼。
而与此同时,头顶的二层传来躁动,响起一阵男生不约而同的低呼声。
“好像是周周和阿渡来了。”阿B了然地说。
时隔经年,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左渔原本以为自己能够从容应对,但此刻却不受控制的心口骤歇,呼吸仿佛锈住了,肺部涨得快要炸了。
她迟缓地抬头,然后下一秒听见阿B张开双臂大幅度地朝着上方的露台挥手:“周周,阿渡!”
电光火石间,左渔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也跟着加快了,然后看见二层的栏杆上——许肆周正居高临下地看她,手上戴着只黑色的尾戒。
第66章 惦记66
刚上楼梯时, 许肆周查手机消息,看到阿B给他发微信,说有个女孩来见他,要跟他谈乐邑的一个项目, 问他什么时候到。
这会儿见着了人, 瞬间什么都明白过来。
许肆周衣品很好, 左渔自高中时就深有体会。
此时见他一身简单的私服, 给人一种清爽帅气的大男孩感, 即使彼此已不再是少年,但左渔依然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昔日独特的青涩和活力。
还是帅得如此显眼。
惹得她胸口都在打着颤, 根本让人忽视不得。
周围女孩的视线都缠着他, 干柴烈火,天空呈现出深沉静谧的克莱因蓝, 他逆着光,肩身轮廓分明,站在高处,气息沉稳地呼吸着。
天灯照亮, 左渔微微仰颈, 跟他对视时, 脊柱骨都在发麻。
他那眼神, 不像认不得她。
相反,许肆周低眼看她,晦暗不明的一双眼直直地望着,周围的其他男生因为他和渡嘉奈的到场变得兴奋,接二连三地吹着口哨、起哄, 有人递给他们一杯酒。
他没接,偏头挨着那男生, 吩咐他换一杯柠檬水来。
一群玩嗨了,打算彻夜狂欢的男生狂嘘他,许肆周这才从她身上收了视线,拍一拍男生的肩膀,对着那男生勾唇笑。
笑得很坏,侧身到男生耳边传话:“去换,别理他们。”
说完,他没有停留,也不再看她,自个儿摸出打火机和烟,稳稳地转身走进人群中央。
他显然人缘很好,身后一群男生拖着慢调子,在跟他啧啧开玩笑,说他搞什么啊,今天滴酒不沾,是不是准备做唐僧。
渡嘉奈在他旁边,没走,同样站在高处,先是抬肘举起杯子应了阿B,然后才将视线和注意力落在左渔身上,肆无忌惮地看她,一副“这下好玩了”的表情。
阿B显然不知道在场这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脸色被酒精微微熏红,一边笑着,一边把左渔介绍给渡嘉奈。
渡嘉奈半趴在露台栏杆上,肩膀宽阔,一手捏着酒杯。另一手掌心朝上,招呼底下的她们,吊儿郎当的口吻,一如当年:“上来玩啊。”
无论是他还是许肆周,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一副游刃有余的大男孩样子。说完,他就同样被一群男生揽着肩膀,亲热地拉着往回走。
“那我们要不要上去啊,跟他们一起玩?”阿B鼻息呼出都是酒气。
“好啊。”左渔点头,阿B拉起她的手臂,看起来有些醉醉的,但只是微醺:“宝宝,你的手好滑啊!”
“我摸摸你的腰。”阿B边上楼梯边偷笑,左渔哭笑不得,这才发现阿B刚刚确实喝了蛮多的,而恰好左渔身上穿的是短款T,腰腹露出一截,所以阿B轻而易举地揩了把油。
喝酒之后的阿B整个人竟然变得软软的,显得更亲昵,贴完她后,两人上到了二楼,玩闹声很大,整个空间在放着Dramma的《Mnmnmn》。
整层客厅连通露台,夜风徐徐地吹。
左渔下意识地想找许肆周的身影,刚开始找人,阿B就伸手一指许肆周和渡嘉奈那边,贴着她耳侧交错的头发在低吼:“宝宝,那边有不少美女,我们也过去凑凑热闹!”
左渔吹着风,看见他们附近坐着很多女神般的女孩子,轻轻呼吸着。
许肆周看了她一眼,然后倾身掸了掸烟灰,继续转头跟朋友挨着肩膀讲话。
阿B的男朋友也在那桌,高声叫阿B坐过去。阿B听从男朋友的呼唤,便带着左渔一起走向那张桌子。
桌上散着一副牌,刚落座,坐Jeff旁边一穿吊带背心的女生就迫不及待地问:“玩什么啊?”
“老规矩咯。”Jeff娴熟地将前一局的牌收拢起来,开始洗牌,“轮流抓牌,抓到单的人就要喝。”
他讲完规则,将洗好的牌放在桌上,示意大家开始轮流抓牌。
女生继续嘻嘻哈哈地坐在桌旁,毫不忸怩地抓了一张牌,随意地看了一眼:“哎呀,没抓到单。”
紧接着Jeff也抓一张,将其随手丢到桌上,一张红桃4:“嗯,也没中。”
他撂完牌,一副玩咖老手的模样,拍了拍手,兴奋地说道:“来,继续,轮快点!”
游戏节奏迅速加快,一连翻了几张都是双数,不少男生纳闷儿:“我靠,这怎么回事?还没人喝啊?”
结果话音刚落,左渔很不幸地成了在场第一个倒霉的人。
她抓到一张黑桃A,笑着把牌亮出来,动作间“不经意”地扫过周围,看见一片期待的目光。
余光里,许肆周没看她,眼皮都不瞭一下,搁着条二郎腿往后靠在椅背上,指尖里夹着一支烟,烟雾徐徐地上升。
左渔心底不算平静,却毫不犹豫地举起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作为第一个被罚酒的女生,又顶着一张清纯带劲的脸,这群男生眼底激动,配合地发出一阵“Woo~”的欢呼声,仿佛被点燃一样。
“哇,可以欸!”阿B紧挨着左渔,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宝宝,你太棒了!不过喝这么快,你会不会晕?”
她略带担忧地看着左渔,毕竟这可是加冰威士忌。阿B都有点担心她喝醉了。
但左渔面不改色,贴到阿B耳边软软地说:“我还好。”
阿B听了左渔的悄悄话,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左渔似乎就是男生们至死都钟爱的类型,兼具纯真和可爱,又玩得起放得开。
阿B正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结果下一秒左渔面前的酒被悄无声息地换了,从威士忌变成了一杯女生最喜欢的果酒。
阿B特别敏感,一下就嗅到不寻常,联想起刚刚渡嘉奈侧头跟人交代完什么,立刻抬眼看去,渡嘉奈也正好看向这边。
“哇,绝了。”阿B望着渡嘉奈,仿佛看穿他的样子,护着左渔笑着说胡话,“看上我家宝宝啦?”
左渔本来偷偷在看许肆周,听见阿B的调侃,红晕爬上脸颊。
偏偏渡嘉奈也不否认,酒确实是他安排人替换的,纯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当着许肆周的面去关心他的女孩。
存心刺激刺激这祖宗。
兄弟互坑不是一朝一夕了。
可是阿B不了解,好单纯地以为是渡嘉奈对左渔有意思,于是挨到左渔身上主动帮着问:“宝宝,你有主了没?”
左渔手肘抵着膝盖,轻声应:“……还没。”
“那就成了。”阿B这会儿护起人来,“今晚谁要碰她,得先过我这关,否则想都别想!”
阿B这话是对着渡嘉奈说的,丝毫没看到旁边有个人默不作声,眼神晦暗地挤按柠檬,汁液被压出,一滴滴地落入清澈的水中,最后被他“咚”一声,干脆地丢进杯里。
“哎,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回事啊,周周单着,阿渡单着,你也单着,合着优质的都不谈呗。”Jeff发出一声叹息,“难不成心里藏着白月光?”
Jeff无比接近真相了,但这句话听得桌上一些新来的女生们非常感兴趣,她们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周周和阿渡身上,又问了一遍Jeff:“没女朋友?”
“没啊。”Jeff熟门熟路地继续发牌,“这俩祖宗玩得飞起,但就是不谈。你们今晚谁有本事就把人拿下。”
左渔掌心渐渐收紧,但游戏还在继续,由她旁边那男生接上,依次抓牌。
几圈游戏下来,一副牌被迅速抓完,Jeff一边洗牌一边开始思考新的玩法,撺掇着:“今晚人多,捉对厮杀玩不玩?”
“捉对厮杀?”桌上的女生第一次听到这个玩法,纷纷露出好奇的表情。
“规则很简单的。”Jeff三言两语地解释什么叫捉对厮杀。
“车轮战都懂吧?同一路数,每轮一个人做庄,挑自己拿手的玩法,逐一跟场上的人玩,玩赢了对方可以向他提要求,真心话、大冒险都成,玩输了,自动自觉罚三杯,有没问题?”
“呜呼~玩玩玩!”听完Jeff的解释后,桌上的气氛更加热烈,众人起哄发出一阵期待的呼声。
“快开始,快开始,迫不及待要玩趴周周了。”许肆周今晚没喝酒,一众男生磨拳擦掌,准备对他下手。
“话就撂这了。”阿B男朋友显然也很嗨,一边抽烟,一边一劲儿地给许肆周准备酒,“今晚把周周喝趴!”
一群人蠢蠢欲动的心思十分明显,阿B见状哼笑了声,重重拍了下自己男朋友的手臂:“你那点聪明,哪里及得上他?等会可别输得连内裤都没得穿。”
阿B男朋友伸手捏了捏阿B的脸,宠溺着咬咬牙:“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这对情侣互动起来,微微有种欢喜冤家的感觉,左渔托着腮笑了下,轻轻一个抬眸,对上了一道四平八稳的视线。
许肆周脸上没什么波澜,一副“酒你们使劲倒,喝一滴算我输”的表情。但左渔与他目光碰撞间,心脏跳动缓了一秒。
好像有根细细的线,缠绕在她的心口,轻一下重一下地牵引着。
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时间忘记了改变表情。
初看之下会让人觉得她刚刚对他露出一个嫣然可人的笑,松松软软的。脸上还挂着一种醉醺醺的光泽,娇憨迷离。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微妙的氛围,“来,大家决定好了吗?我转酒瓶决定第一个人是谁。”
Jeff喝了口酒,一边抬手一边加冰,等大家准备就绪后,他将酒瓶放在桌上,食指微微用力,酒瓶逆着时针旋转起来。
好多男生在起哄拍桌,最后酒瓶速度渐渐减缓——悠悠停在了左渔面前。
“哇。”这时,一阵惊呼声响起,众人表情各异,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Jeff从果盘里拿起一块苹果在吃,问她:“准备怎么玩,妹妹?”
被酒瓶第一个选中,左渔属实有点没想到,不过游戏大大方方地玩就行,她指尖拿起一颗小番茄放进嘴里,微微笑着问:“比算牌可以吗?”
她的声音清甜柔和,引起了大家的兴趣。有人好奇地问道:“算纸牌?用什么方式算?”
“很简单的。”左渔轻声解释,“就是翻纸牌,将每张牌的点数累加起来,最后看谁算得比较快。”
解释完,她又环视了一圈,温温柔柔地问了句:“可以吗?”
“妹妹,胆子大啊,跟周周和阿渡比这个。”有位男生之前被虐得很惨,忍不住好心提醒她,“这俩祖宗脑筋转得特别快,不好对付。”
左渔对此并不担心。输赢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但她选择这个游戏是有点小心思的。
因为之前在恫山,许肆周跟陈仲远的妹妹玩过一次。
这件事场上的众人都不知道,那是她跟许肆周共有的小秘密。
“没关系……我想试一下。”左渔看着那男生回答,Jeff就伸手替她理牌,干脆麻利地洗完两副牌,然后盖起来,一副丢到她面前,另一副丢到渡嘉奈隔壁那男生面前。
“那就先跳过这俩祖宗。”Jeff一指那男生,“从你开始。”
左渔跟那男生对视一眼,其实这几年,她偶尔也会自己算着牌玩,因为发现这样的心算对于提高思维敏捷性和专注力都很有用。
因此一般人不是她的对手。
一圈下来,她几乎不输,自己不用被罚酒,但赢了之后要提要求,左渔没有设置什么过份的惩罚,也不罚饮酒,都是让回答一些略带挑战性但不会让人感到尴尬的问题。
一群男生像是在温柔刀里滚了一圈。
终于轮到了最后两人,许肆周仿佛等着她已久,拿着一沓牌“哗啦啦”地拉牌。
左渔微微有些紧张,看着他问:“那……我先开始?”
这会儿恰好是音乐之间的空隙,漫长的前奏延伸出一段短暂的宁静。许肆周漫不经心地挑了下唇角,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当然可以。”他轻声回答。
“哇哇哇,妹妹,给我们玩趴他。”周围的人看见许肆周的样子,不禁兴奋地起哄。
左渔手指轻触在牌堆上,顶着压力,默默吸了口气,开始了她的回合。
Jeff在计时,手机屏幕的秒数跳得飞快,但左渔眼睛只跟着牌面快速移动,嘴唇微动,心无旁骛地报着数。
最后,终于在46秒12的时刻,她轻轻报出了最后的总数364,Jeff立即按下了手机上的停止按钮。
左渔一瞥手机,心知自己的速度还远远不及许肆周。
紧接着,许肆周手指在扑克牌间舞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摆弄扑克牌,他游刃有余地翻牌、读数,手臂上的青筋很是欲气,右手那只黑色的尾戒在光下若隐若现。
可是,就在众人以为毫无悬念的时候,许肆周咬着根烟,伸手弹了下烟灰,然后就这短暂的动作,他落后了几秒,最后在46秒18的时刻,他报出了最后的总数。
与左渔的成绩差距微乎其微。Jeff眼神一闪,紧接着按下了手机上的停止按钮。
一时间,整个场面仿佛凝固了,两秒之后,大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左渔赢了。
起哄声此起彼伏,许肆周悠然搁着条二郎腿,在今晚终于跟她说了第一句话。
“行,爷输你了。”
左渔心尖微震,一时心乱如麻,收拢手指,攥进掌心。周围人都在起哄,要她问个劲爆的,说这祖宗好不容易输了一次,怎么着也得让他难堪一番。
说实话,左渔哪有拿捏他的份,阿B见状给她支招:“宝宝,你问他上次打飞机是什么时候?”
左渔脸嚯地一通红,她怎么敢问这种啊,耳尖红红的。
偏偏许肆周悠哉悠哉地坐着,一副要杀要剐全都悉听尊便的态度。
左渔到底不敢太出格,将阿B的问题稍微调整了一下:“许肆周——”
“嗯。”
“你上次遇见心动的女生……是什么时候?”
许肆周附身去拿柠檬水,停了下,才口吻平淡地撂了俩字:“刚刚。”
第67章 惦记67
这话一说出来, 所有人都好奇死了,起哄声不绝于耳。
两分钟前是刚刚,十分钟前是刚刚,半小时之前也是刚刚。
“哇, 这可太他妈刺激了!”
气氛一下子热了起来, 有人趁势加码, 抛出问题, “是哪种心动, 周,想睡还是想亲?”
在场的女生不少, 闻言各自害羞起来。
大家琢磨不出许肆周话里指的到底是谁, 阿B最先按耐不住地问:“稀奇呀,谁啊?桌上的女生?”
“不用问了, 看他那副表情,肯定是不会说的。”
左渔心情忽上忽下,在这燥热的气氛里,心口也跟着一下一下地跳。
湿热的风吹着, 靡丽的灯影照出很多女孩旖旎的脸色。左渔借着往果盘里拿小番茄的动作来掩饰。
许肆周坐在那里, 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伸手灭了烟, 任凭一群人怎么起哄,他都毫不在意。
像是稀罕死了那女孩。
所以藏起来。不说。
一阵哄闹过后,Jeff重新主持大局,他发出一声清嗓,倾身将扑克牌移到渡嘉奈前边, 微弯着腰,笑笑对左渔说:“妹妹, 漂亮啊,还有这位祖宗,赢了他今晚男生随你使唤!”
Jeff嬉皮笑脸,渡嘉奈则咬着一支烟,下颌微微紧绷,眯着眼在理牌、洗牌。
跟刚才一样,左渔正准备问她先开始?
她还没问出口,渡嘉奈挑眉,在晦暗不明的场合里盯着她,叼着烟含糊地问了句:“你先还是我先?”
那会儿刚好背景的音乐声浪高,而且他咬着烟说话,声音含混不清,左渔跟他隔着大半张桌子的距离,一下子没听清,于是身体朝前凑近了些,雪白的颈脖抻长,眼睛明亮灼人:“你说什么?我听不太见。”
她这幅模样太娇,一张脸柔软又清纯,许肆周跟渡嘉奈同时一顿。
渡嘉奈目光落在左渔那张纯净的面庞上,觉着有趣,别头看了眼许肆周,而后干脆将嘴上的烟丢下,稍微抬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你先还是我先?”
这次声音清晰了一些。左渔听清楚了,忙说:“都可以。”
“要不你先?”她又问。
“行。”渡嘉奈语气轻松,眼神一指Jeff,然后三秒后开始一张张地算牌。
黑桃6,方片9……左渔跟着一众人的视线落在渡嘉奈的牌上,没留意背景的音乐被人刻意调小。
等渡嘉奈的回合结束时,左渔一瞥眼,才发现许肆周刚刚不知什么时候起身了,现在边落座边低头刷手机,身板挺直,一双长腿抵着地面无处安放,膝盖屈着。
左渔悄悄看了他一眼,然后被隔壁阿B轻轻的一记搭肩膀给拉回了神。
阿B想离席,去趟洗手间,临走前贴她耳边跟她说加油。
左渔点点头,可是渡嘉奈将优势差距拉得太大,她今晚最好的那次记录都比不上,最后成绩果然不出所料。
左渔落败,照游戏规则自罚三杯,她自觉地端起酒杯,正要喝的时候,渡嘉奈将一沓牌“嗒”一声放桌面上,看着她稳如泰山地笑了笑。
“不用你罚喝酒,吃个葡萄吧。”
空旷的空间里,渡嘉奈嘴角勾着坏,就这么撂下一句,许肆周眉头一拢,将眼神从手机上挪出来一点。
这个游戏没这玩法,都是庄家输了自罚三杯,在场的人见渡嘉奈这样,就又起哄,都察觉出他对人家有意思。
许肆周表面看着没什么异色,但玩手机的动作戛然而止,看起来就跟其他人一样在看热闹。
左渔微微俯下身,在众人的哄闹声中放下酒杯,去拿果盘里的葡萄。
渡嘉奈对她没有那种想法,她能感觉出来的,所以愿赌服输,她吃下一颗葡萄,之后一双笑眼盈盈,轻轻巧巧地说:“好啦,我这一圈游戏结束啦,我是不是该转酒瓶?”
温温柔柔的一句结束语,场上男生心魂俱飞。
许肆周面色清淡地看她一眼,真行,是长大了,现在不动声色的一句话都能勾魂摄魄了。
她转完酒瓶不久,阿B回来,左渔穿着一件短款黑T,牛仔裤的裤腰紧紧勒着那一截细腰,肤白,腰臀处凹凸有致,包裹的臀型圆翘,阿B落座的时候漫不经心地占了把便宜,她也毫不介意,甚至笑吟吟地亲自给阿B喂了个小番茄。
许肆周心头火热,浑身上下起了股燥意,喉结轻滚,将冰块往杯子里一扔。
一群人继续玩着游戏,左渔虽然输得不多,但还是被罚喝了几杯酒。在这群人狂欢的氛围中,她一个小白兔,根本不是对手。起初还能勉强招架,后面明显力不从心。
之后一轮,酒瓶悠悠停下,转到了渡嘉奈面前。
玩了几圈终于轮到渡嘉奈做庄。他挑最简单一游戏,摇骰子,比大小,但玩的时候几乎就是全程掌握着节奏。
摇骰子虽然看起来简单,但对于这种脑子灵光的人来说,其中的门道很多,容易将人绕了进去。
左渔很清楚,但也没有好的法子。
一连数轮玩下来,渡嘉奈玩得很强势,一直是一路无敌,对局没输过。
他懒得想惩罚,怕麻烦,干脆通通罚喝酒,一群人玩不过他,被他罚完一杯又一杯,个个喝得面红耳赤,舌头都快打结了。
左渔旁边那女生喝了两杯,晕乎乎的,眼眶泛起微红,手里的杯子都有点晃。
一行人被渡嘉奈虐得体无完肤,有人甚至特地调侃说他连女生都不放过,不懂得怜香惜玉。渡嘉奈则是一边懒洋洋地罚着喝酒,一边做出了一副明里暗里的无奈表情,侧着额头,嘴角挂着一丝笑,说道:“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啊。”
有男生嘻嘻笑说:“渡哥哥,该不会是想今晚把我们都喝趴下,好让你明天的帆船比赛赢得轻轻松松吧!”
“滚!”渡嘉奈嘴里咬着烟,烟灰簌簌地掉,“老子需要这么点小把戏来赢你们?”
说完,他仰头喝一口酒,笑着回:“明天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实力。”
左渔歪着脑袋,一脸烂漫天真地问阿B:“明天什么帆船比赛?”
“嗯?哦,那个啊,”阿B笑了笑,“就是这群男生搞的帆船比赛,这边水上运动很多,一群公子哥儿折腾的事,航线就在外面这片西海岸的蓝色峡湾上。”
阿B刚讲完,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似是一群人在说瑞典语。阿B明镜似的,了然地朝她使一眼色,说:“听,楼下的工人卸船来了。”
许肆周笑着听一群人插科打诨,伸手捞起一个橘子在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果皮在他手下被他慢条斯理地分成好看的五等分。
女生终于被渡嘉奈罚完酒,红着脸蛋,将骰子盅推移至左渔面前,软声说:“……加油。”
左渔伸手抓过骰子盅,咬了咬手指,用力一摇,骰子在盅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刚准备揭开,结果就听见渡嘉奈挑着眉给她撂话:“我赢了明天帆船比赛陪我?”
他这话落地,大家的脑内雷达狂响,几秒钟后现场几乎炸翻——
“我靠,我靠,我们输了是罚酒,这会儿就变成约会了?”
“我听见了什么,我听见了什么?!这他妈明着撩啊?”
“哇,渡渡好会噢!”
所有人都在往渡嘉奈的方向看,只有许肆周脸都黑了。
渡嘉奈亮出自己的点数,稳稳当当地坐着,挑下巴示意左渔开骰盅。左渔心脏跳得飞快,她想看许肆周的表情,但如果这时候看过去太明目张胆,只能垂着眼皮,缓缓推开骰子盅,揭示出点数。
结果当然毫无悬念,渡嘉奈赢了。
“明天几点?”左渔轻声问,周围的喧嚣声划过耳畔,有人答:明天早上十点,就在这栋建筑外。
阿B续着说了什么,但左渔没专心听,偷偷看了许肆周一眼,他低下头,在拢火点烟,今晚好像抽的不知道第几支烟了。
旁边有一女生伸手想替他点火,他似笑非笑地拦下,咬着烟声音含糊:“不用,玩你的。”
女生满脸红晕,垂头柔柔一笑,嘴角含羞。
他的模样很坏,看似一贯的不正经和不上心,可眉眼漆黑凌厉,不知在想什么。
渡嘉奈最后一轮摇骰子,对上许肆周,众人见许肆周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似乎对游戏并不在意,于是好奇地询问道:“周周,玩吗?”
“玩啊。”许肆周懒散地抬眸,灭了烟,眼底泛着一丝不经意的笑意,直起身伸手勾一勾食指。
一位男生毫不犹豫地将骰子盅滑到他跟前。
许肆周伸手抓住,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桌上各式鸡尾酒和洋酒目不暇接,他不着痕迹地将半空瓶的威士忌转移到自己面前,右手却快速又熟练地倒酒、兑酒,伏特加、朗姆酒,哪种够烈他就偏加哪种,一杯杯黄黄绿绿的酒从他手底下炮制出来,一股子要“搞事”的劲头溢于言表。
场上的众人开始起哄,说他玩狠的啊。
许肆周不回应,只微微勾唇笑,明明是憋着一肚子坏水的笑,笑起来的嘴角特别好看。
Jeff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帮忙将几杯酒一列排开。
渡嘉奈知道许肆周特地调制这几杯酒是几个意思。
今晚是他搞事在先,一而再再而三地拉着左渔引人误会,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妹。这祖宗面上不动声色,这会儿有一算一,睚眦必报回来。
连着摇了几轮,他都输,渡嘉奈硬着头皮,一杯接一杯下肚,喝得眉头直跳。
许肆周在声色犬马里谈笑风生,连赢几盘后,眼皮撩起灼灼的光,问渡嘉奈要不要继续。
渡嘉奈看着这祖宗找到机会把自己往死里整,咬牙切齿地调侃他:“我操,你少加点能死啊。”
许肆周坐在光线昏暗处,一副你看爷理不理你的表情,直至楼梯口有一男生喊他,作手势指了指楼下:“周啊,你的车最好挪个位置,现在几条帆船不好进。”
“行。”他站起身,和渡嘉奈的对局就此结束。
许肆周悠哉悠哉地下楼梯,下楼挪好车,坐在驾驶座,一抬眼看见旁边一辆杏仁奶咖色的宝马mini。
他微微降下车窗,修长的手臂搭在窗沿上,看了半晌,直至没多久几位工人走过来跟他说帆船都已经安置好了。
天色昏暗,他点了点头,几位工人坐着车离开后,气氛一时安静。唯有海风轻拂,海浪轻声拍打,在夜色中交织。
许肆周盯着那辆宝马mini,干脆一打方向盘,利落一倒车,猛踩着油门冲了上去。车辆与车辆刮蹭而过,金属之间的摩擦声在夜晚的街道上刺耳而明显。
他透过后视镜看到两车拉出一道长长的擦痕,然后从兜里拿出了手机。
楼上,Jeff手机嗡嗡地震,他扫了眼,接通,扯着嗓子问:“还没挪好车上来吗?”
过了一会儿,他又好似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着问:“什么?你刮了别人的车?”
“什么车啊?”Jeff一脸不可置信,“你的车技稳得一批,你不是开玩笑吧?”
“哪辆?宝马mini?杏仁奶咖色?”
“……”左渔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正狐疑地看过去。
结果Jeff移开了电话,问在场的人:“今晚谁开的宝马mini?杏仁奶咖色的?”
左渔只好举手,幽幽地应:“我。”
“哦,是妹妹你啊。”Jeff点一点头,手一指楼下,“你下去吧,周碰了你的车,好像刮到了。”
左渔还没应呢,周围的男生炸了锅。
“我靠,什么?周周怎么会出这种事?他的车技不太可能。”
“他那辆黑武士?”
“……”
左渔默默起身,跟阿B说了声,然后下楼。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刚到楼下,就看见许肆周倚靠在车身上等她,肩颈舒展,双臂往后撑着,但自她一出现,他的眸光便直挺挺地缠在了她身上。
许肆周的车是一辆硬派的纯黑越野,17英寸黑色轮毂,车子一身极致大气的纯黑,欧洲牌照是白底,但他连车牌都是黑色的。
硬核帅气的车型在路上行驶时,就像一头黑色猛兽,霸气十足,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楼上不时传下玩闹声,左渔下意识地放缓脚步。
他的车子打着双闪,他看她从楼上下来,似乎也没有太意外。
终于面对这种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场合,左渔默默沉一口气,走到自己的车旁检查,她弯着腰,看到车身上一丝丝细微的划痕在昏暗的街道灯光下闪烁着。
然后一抬头,看见许肆周的那辆“黑武士”也同样不同程度地刮蹭到了。
乍一看,还挺像情侣款。
“……”左渔看着两辆车上的划痕,沉默了一会儿,心情有些复杂,最后看一眼许肆周,攥着手心走过去。
他好像长高了,比当年的那个少年还要再高一点点,也更帅气,肩膀挺拔,当年的背脊尚未长开,现在的线条轮廓更凌厉。
她刚走近,似乎就能完全被他的身型所覆盖。
“你碰的是我的车。”左渔微微仰起头,在灯影下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心跳慢了一滞。
他的呼吸好近,简简单单一个低眸就炸得她满腹思绪纷乱。
只要一靠近,她就明白自己这么些年为什么一直放不下。
因为他帅到她心坎里去了。
“抱歉,不知道是你的车。”许肆周将手放衣兜里,一双眼睛微垂,拿出手机调出微信添加好友那一栏,修长的指尖将屏幕一转,递到她面前,“加一下微信,转帐方便。”
是要赔钱的意思。
“不用赔。”左渔下意识地拒绝,把他手机推回去,可碰到他的手腕时又避嫌似的倏地收了回来。
男生的体温好炙热,她轻轻一碰,指尖仿佛触电般颤抖了一下,脸颊也开始发烫。
确实是不用他赔的。
她的车都是她公司“环球”那边给配的,签订了保险,小小的刮擦并不会成为大问题。
感觉到头顶一道目光,左渔略微咬了咬嘴唇,轻声道:“真的没事,只是一点点刮擦而已。我公司的车,保险可以处理,我跟经纪人说一下就好。”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他的气息近在咫尺,一股淡淡的柏树香味萦绕鼻尖,左渔说完,仿佛回到了高中,少年将她抱着,抱上了南瓜马车,可一别经年,他们已然生疏。
心脏有种迟缓窒息的钝痛。
如果当年她没有将他生生地推开,和他——会有下文吗?
气氛正沉默之时,她放在牛仔裤后兜里的手机响起。
左渔有些尴尬地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是小怡。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她避开了他的目光,声音甜软地解释,“我助理打来的。”
电话里,小怡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告诉她自己刚刚出门忘带钥匙了,想等会去她那里拿钥匙。
左渔笑笑,想着自己差不多也该回了,于是让她别特地跑来了,好好吃饭,等她吃完回去,自己差不多也到了。
小怡说好,又说别墅的冰箱里挺空的,只有两瓶纯净水,还有别墅的门锁不太利索,容易卡住,左渔一边听着,抬头时看见许肆周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心跳不期然乱了一拍。左渔勉着心神跟小怡聊了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她收起手机,伸出根食指,朝自己的车指了指,歪了下脑袋说:“我……好像得回去了。”
她的言语里有份小心翼翼,许肆周瞧在眼里,随手拉开了自己身后的车门。
左渔眉眼一愣,眨眨眼。
他下巴一抬,目光落在她微醺的脸:“自己怎么开车?”
左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喝酒了,差点忘了,被他这么一个小插曲,弄得心神都慌了。她绵软的一声:“哦。”
声音都是飘的,终于坐上车,窗外夜风徐徐地吹,她系完安全带,眼尾余光看着那抹身影从车前灯走过,然后坐上主驾驶,关门,抽手,拉安全带,利落地发动车子。
漆黑的车子行驶在黢黑的路上。
岛上没有多少路灯,他们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只有左渔偶尔指路的声音在沉默中显得格外清晰。
经过一个路口时,许肆周突然出声:“帮忙拿下糖。”
“在哪?”左渔问完,低头看到他放在车子前控台的一个糖盒。
很熟悉的一个品牌标识,绿白相间,她在高中时就见过,现在还喜欢这一款么?
左渔想岔了下,伸手把糖果递给他,可又发现他开着车,不好拿,咬了咬唇问:“怎么给你?”
“开车不方便,喂我。”
喂……喂他……?
左渔耳根烫得要命,手臂一软,喝完酒的后劲这会儿突然翻涌上来,差点把糖盒掉到膝盖上。
她手指尖掰着糖果盒,捻出两颗糖,大气也不敢出,而后轻轻将糖果递到许肆周的嘴边,仿佛怕触及他的唇。
他的嘴唇接触到糖果,柔软地包裹着,吞咽进去。
一阵宁静之后,左渔有些局促地收回手,不敢看向许肆周。她的脸颊在发热,仿佛燃烧着火焰,总感觉许肆周有些试探,有些暗示的意味。
车子行驶在暗夜中,路程不长,不到十分钟,这辆纯黑的越野车已然开到了别墅前。
因为小怡还没回来,门前没有人,屋内也是乌灯黑火。
车子没有熄火,停车时发动机轻轻嗡鸣。一阵微妙的情绪伴随着无声的悸动,缓缓地在车里弥散开来。
“那我回去了?”左渔偏头问他,接着紧了紧手心。
半晌,驾驶座传来很轻的一声:“嗯。”
“谢谢你送我回来。”左渔轻轻说了声,又看他一眼,而后“咔哒”一声解开安全带,推门下了车。
许肆周静静坐在车里,手臂稳稳地搭在车窗上,瞥着她拿钥匙的背影,她的发梢及腰,胸型挺翘,像熟透的水蜜桃。如果,如果那道门很轻易地打开,他也不会下车。偏偏左渔钥匙插在锁孔里,拧了几下也没拧动,像是鬼使神差制造的缘分。
车灯照在她的腰身上,形成一道暖黄色的光晕,打在她的腰窝后面,勾勒出她的曲线。
左渔知道许肆周没走,心情难耐地站了会儿。下一秒,手腕被人连带着锁匙一起被握住,后背贴来一道炙热坚硬的胸膛,那人贴着她的耳廓,抓着她的手轻轻一拧,“哒”地一声,别墅的门应声而开。
钥匙被他从锁孔里抽出,而后被他攥在手里,他抓着车钥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抵在她的腰窝处。
冷质的金属触及肌肤,左渔呼吸骤然绷紧,而与此同时,她耳侧最薄弱的地方响起一道低低沉沉的嗓音——酥得她的后脊都颤了颤。
“今晚是不是冲我来的?”他问。
仿佛是她最后的机会,只要她摇摇头,或者说个不字,许肆周就会掉头就走,一如当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热气扑耳,左渔微微发痒,耳朵一块敏感得不行。别墅内装的是感应灯,门一开,灯光霎时亮起,顶灯光束打亮了她后颈脖的一片滑腻,此时此刻一片意乱情迷的暗红。
她抓紧手心,轻轻应了一声“嗯”。
像是发令枪的信号,房间门“砰”地一声自动合上,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抵在了玄关处,许肆周有力地攥着她的细腰,骨骼分明的手掐住她的小腹,左渔的手腕被他高举过头顶,整个人被他以桎梏的姿势撑着、抱着。
熟悉而令她沉迷的柏树香味细细密密地扑来,许肆周亲着她,喉结一下一下地滚,两人的气息在鼻息之间相互交织,又相互纠缠。他向她激烈地索吻,吻里充满强烈的渴望,左渔支撑不住差点一软。
他偏不让,将她亲得唇瓣酥麻。左渔心脏里有种密密匝匝的微酸微甜,眼尾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第68章 惦记68
缠绵的吻持续了整整一分多钟, 就在左渔出现略微的窒息感,有些快顶不住时,许肆周才堪堪松开了她。
松开之后,他的右臂依旧抵在她身后的墙上, 左臂贴着她的腰, 将她牢牢箍住。左渔心跳擂鼓, 身体忍不住地细微发抖, 只能被动且难耐地忍受着阵阵颤栗。
但许肆周没有说话, 而是直视着她,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燥动的情绪, 喉结激荡不息。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度过, 彼此都很难捱。左渔想躲,但此刻的她被许肆周抵在墙上无处可去。
这么近的距离, 即使是眼神,也无处闪躲。
他好自然,但吻了就吻了吧。都是成年人了。
就在她吞了吞喉咙的时候,许肆周突然松开了手, 径直走进了别墅。
客厅的感应灯兀的亮起。
他没看她, 脚步慢悠悠, 左渔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许肆周随手将钥匙丢在玄关柜上, 轻车熟路的走到她们别墅的冰箱前,从中取出一瓶矿泉水,合上门,拧开瓶盖,这才回看她。
“冰箱里就剩一瓶。”他说。
左渔“嗯”了声, 说:“你喝吧,我不渴。”
许肆周瞥她一眼, 拿出手机安排人给她们别墅送水和食物。
从这个角度,左渔看不清他的手机屏幕,只能看见他的尾戒在亮光的折射下泛出冷辉。
细看之下,他的尾指好像有个手写的纹身,她试图靠近一些,想要更清楚地看到那个纹身,但许肆周的手指被戒环遮挡住了一圈,只能隐约看见一小部分。
注意到她的靠近,许肆周撩起眼皮看她。
别墅的灯光白亮如昼,眼神碰撞在一起,像是短兵相接。
“你既然是为了我来的,你说说,有什么事?”许肆周腕骨懒懒的握着手机。
左渔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能悄悄捏紧了手指。也许是酒壮怂人胆,这会儿的耳朵嗡嗡的,她闭了闭眼,豁了出去:“许肆周,我想追你。”
说完,空气沉寂一般的安静。
只有窗外轻微的海浪声拍打着礁石。
左渔紧紧地闭着眼睛,脑袋低低垂着。这句话一旦说出来,就相当于将自己的生杀大权都放到他的手上了。
虽然冒险,但她束手就擒。
然而半天都没听到回应,左渔捉摸不定许肆周的意思,提心吊胆地睁开一只眼,鼓了好大的勇气抬起头朝他看去。
许肆周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皮有点薄,散漫地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她的世界已是惊涛骇浪,而他看起来却无动于衷,左渔正想补充些什么,毕竟这与直接跟他告白无异。
可许肆周瞧着她,扬几分吊儿郎当的腔调,问:“我看起来很好追?”
“嗯?”左渔一怔。
“得了吧。”许肆周单手抄着兜,喝了口水,眼神懒洋洋,口吻却挺正经,“高中生追女孩子都知道要送玫瑰花,你追人没点表示?”
他这话说得故意,左渔知道他是在暗示以前。
毕竟他曾外祖母曾说,男孩子不懂得送花,追不到小姑娘家家。
他追她都知道用花,而她现在说追他,一点诚意也没表示出来。
“……”
左渔默了会,整个人一动不敢动,然后才尤为诚恳地说,“我现在没有准备,先欠着行吗?”
“这玩意还能欠?”
“嗯,我没有追人的经验。”她也一本正经。
“真行。”许肆周撂了俩字。
左渔心脏又酸又软,清柔的眉眼拧了下,皱了皱鼻子问:“那你好追吗?”
可是话音刚落,还不待他回答,别墅外面突然传来小怡步上台阶的声音。
小怡在喊她:“小渔姐,我回来了,能不能给我开门。”
看到别墅内亮着灯,灯火通明的样子,小怡就知道左渔回来了,只是当看到停在门前的那辆改装越野车,她又忍不住地频频回头。
别墅前停着这样一辆引擎轰鸣的庞然大物,但车上没有人,车前灯是亮的,车子也没有熄火,她不免有些疑惑。
对话被打断,许肆周单手撑在中岛台,显然也是听见了门外的动静,仰头继续喝水,喉结顶在脖颈上,随着上下滑动着。
左渔从厨房走到玄关处替小怡开门。
进门时,小怡狐疑地问她:“停在外面的那辆车好帅啊,你……”
只是她刚讲到一半,目光便错过左渔的肩,落在客厅前的那抹身影,话语一下变得戛然而止。
许肆周扫了眼小怡,没停留,手指串着自己的车钥匙,走到左渔身边说了声走了,然后就插着兜出门,走下了楼梯。
许肆周离开后,小怡看着他上车,直至他单手打转方向盘,一记倒弯驶离别墅后才回过神。
“小渔姐,这是谁啊??好帅啊,迷死人了,但是看起来好拽哦。”
左渔笑一笑,说:“乐邑背后的资本。”
“不是吧?!就是他?这么年轻,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大嘛,是他捧的乐邑,那背后狗仔那些传闻和爆料难道都是真的?她跟乐邑是年少相恋?”小怡话锋一转,迅速开始猜测。
左渔轻轻叹了口气,睫毛微微颤动,有些无奈地捏捏小怡的脸:“你都算是半个圈内人了,怎么还信这些。”
小怡笑了笑,却又有些不服气地说:“因为他真的太低调了啊,万年不露面,扒也扒不出来,我还以为是个四五十岁的富豪,谁能想到他实际上长这样,比咱之前见的男影星还帅,他那股劲好带感。”
讲完,小怡又问她:“不过,他怎么会在咱们这儿?”
左渔目光落在中岛台上那瓶被喝了一半的水,轻声说:“我喝酒了,他送我回来。”
小怡还想问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别墅的门铃响了。
小怡只好转身去开门,左渔本来还猜测是不是许肆周落下什么东西所以去而复返,没想到是两个人携带了一大堆新鲜食材来到门口。
两人说有人安排他们要把东西放冰箱里去。小怡伸手请他们进了门。
等这两位工作人员处理完,离开后,左渔进浴室洗澡,温热的水打在肌肤上,她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后面她吹干头发,躺在床上,心情依旧难平,胸口上下起伏着。
回想起刚才的初吻,睡不着,失眠了大半夜,翻来覆去,最后左渔起床的时候眼下一片黛青,她眼底的皮肤很薄,在熹微的晨光下尤为明显。
七点半的闹钟被按停,左渔起床洗漱后化了层淡妆,涂了个提气色的口红,抿了抿唇。
拉开冰箱时,食材比她想象中的要多,趁着时间还早,她准备做牛油果三明治。
她一边烤吐司,一边煎完蛋,是她在美国留学时最常做的。
小怡昨晚熬夜配合国内的时差赶进度,这会儿还没起床,左渔又单独给她准备了一份早餐备在桌面上。
十点钟帆船比赛开始,左渔去到昨晚聚会的那栋建筑前,下意识地捧着手里的保鲜盒想找许肆周。
既然说了要追人,那她准备摆出诚意,亲手做的早餐应该也不至于太差。
她正想着,就看见不远处的一群男生聊得正酣,都穿得很清爽,个个都裸着上半身,只穿了条沙滩裤,数条帆船靠着岸,船体在海面摇摆不定,他们站在附近。
也许是这群公子哥儿经常运动的原因,乍一看身材都挺好的,身姿挺拔,肌肉线条清晰可见,有些人刚从水里上岸,头发还湿着。
海面上有工作人员开着橡皮艇在维护航线。
阳光明媚,照射在蔚蓝的海水上,透明灿烂得如同玻璃一样。
左渔眯了眯眼睛,看见阿B戴着墨镜,跟几位女生站在一起,也在那群男生附近朝她挥舞着双手。
几位女生拿着望远镜和长镜头,穿着清凉的吊带裙。
她走过去,才打完招呼,然后看见一群男生又齐刷刷地朝着某一个方向围过去。
她跟着将视线落过去,许肆周那辆黑武士载着渡嘉奈到场了。
渡嘉奈从副驾驶下来,轻松地走到车辆后面,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个冲浪板,然后随手脱下自己的短袖扔到车辆的后座上。
他脱了上衣后,跟其他男生一样,只剩下一条沙滩裤,手臂夹着一块冲浪板,径直走进那群男生的队伍里。
这样一群人走在海湾前,有阳光又帅气,跟拍画报似的。
左渔却透过他们在看许肆周。
许肆周从驾驶座上下来,不脱衣也不拿冲浪板,戴着一副墨镜,穿着t恤和沙滩裤,随手将钥匙丢给朋友。
因为戴着墨镜,在太阳底下反着光,左渔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依稀能感觉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穿得好休闲,度假的运动风,但依旧闪闪发光。
一群男生勾着他的肩,搭他的背,浩浩荡荡地走过来,渡嘉奈走在前头,最先来到左渔面前,问她:“这是什么?”
他指的是她手里的保鲜盒。
左渔额头侧了侧,说:“是牛油果三明治。”
“给我准备的?”
渡嘉奈问完,场上的男生开始兴奋地起哄。
“妹妹,我们怎么没有啊?只有阿渡那份儿?”
“喔,我们也想有爱心三明治。”一群男生已经把她也当成了自己人在开玩笑。
左渔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如果早知道的话,她可能会多做一些。可惜的是,牛油果只有几个,显然不够。这时,她默默地看了一眼还没过来的许肆周。
他们那几人走在最后,这边的起哄声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许肆周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墨镜遮挡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他好看的唇角和高挺的鼻子,像个悠闲又享受的贵公子。
左渔正为难时,阿B中气十足地护着她:“你们谁有本事拿了第一,谁吃囖。”
第69章 惦记69
许肆周慢悠悠地走过来, 惹得更多女孩子在盯着他看,一位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生更是直接走到他面前,指尖拨了下肩头的长卷发,问他:“周周, 我陪你一条船?”
许肆周不怎么动, 看不出什么反应。左渔有些紧张地望着, 偏偏许肆周朝她笑了下, 笑容尤其勾人。
两秒后, 他继续抬步往海湾的方向走,恰好就在擦身而过, 左渔的手臂碰着他的手臂时, 许肆周才闲闲地落下一句话:“你太轻,不合适。”
话是朝刚才那女生说的。好像是拒绝的意思。
但他说这话时, 跟左渔刻意挨得太近,两个人存着身高差,臂贴着臂,一高一矮, 这使得他们地上的两道影子像是间接接了一个吻。
众多女生一脸失望, 而主动示好的那女生虽然不能跟他一起, 但因为被许肆周当众的一句体重太轻给明显取悦到, 没再坚持,反而脸色发红,有些害羞地说:“那好吧,你加油哦!”
阿B偏头,贴左渔耳边说了一句:“周周貌似来劲了, 胜负欲好强喔。”
左渔问她怎么讲。
阿B向她解释说,今天比赛用的都是49er级的帆船, 船体重达94公斤,拥有庞大的帆面,所以操纵难度大,但因航行速度快被誉为“水上F1”。
一般来说,这种帆船对于缭手和舵手的身高体重都有一定要求。缭手的身高最好在185-190公分,体重在75-85公斤之间。许肆周正好符合这个范围。
相对应地,舵手的身高和体重也不应太低,所以让一位女生当舵手可能不太适合。
不过这群人玩帆船最多是为了乐趣就是“for fun”,而非斗快竞技,所以要求并不那么严格。
比如阿B就跟着自己男朋友一同操控一条帆船,还有一些女生也会陪着男生出海。
左渔听完阿B的解释,寻思着自己这样子,算不算是渡嘉奈的“拖油瓶”,毕竟自己的身高体重不合适,技巧也不通。
正想着,周围的人都已经纷纷从岸边开始下船,渡嘉奈那道慵懒痞散的声音插了进来:“走。”
左渔被渡嘉奈拉住了左臂,随后揽住肩头往大海的方向去。
船体在水面上轻轻摇晃,渡嘉奈牵着左渔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将她带下船:“能走稳吗?”
左渔一手捧着三明治,轻巧地抓稳扶手,“嗯”一声,有点担忧地问:“我不太会玩,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渡嘉奈跳到船侧,收起两舷的侧支架,语气漫不经心:“没关系啊,我们出来玩,享受就好。”
大概五分钟后,所有帆船都集合在出发点,帆面齐开,气势磅礴壮观,风呼啸着,发出呼呼的声音,仿佛在为比赛增添气势。
在队伍后方的不远处,可见两艘救援队的船静静地等待着。
汽笛枪一声令下,声音极具穿透力,直达云霄,数条帆船随即起航,缓缓向远方驶去,帆面在风中猎猎作响。
最初之时,大家齐头并进,彼此之间的距离差距拉开得并不大,左渔坐在帆船上,虽然她一窍不通,但渡嘉奈倒是给她安排了项无关紧要的任务——观察风向和其他船只。
实话说,渡嘉奈本人根本用不上她来看风向,反而更多是在教她一些知识。
接触下来左渔发现渡嘉奈真的很专业,虽然看起来散漫不上心,但他做事情细致,也爷们儿,其他缭手还需要撑开侧支架以获得更大的压舷力距,而他靠脑子。
前半圈结束,他根据风向和海流,轻轻松松地判断帆船的适航方向和速度,拉开后边足足两条船身的距离。
“周周到哪了?”渡嘉奈转向时无意扫了眼左渔放在一旁的三明治,随口问了句。
左渔看了眼,许肆周那条帆船已经遥遥领先所有人,远远地甩出了一大截,若不是他上身还穿着一件黑色短t,左渔甚至无法在海上立即找到他。
“他返航了。”左渔指了指许肆周的方位,“在那,穿着黑色衣服的。”
许肆周刚刚抢先绕过浮标,正对着她们船只的方向而来。
渡嘉奈眯了眯眼,唇角染着散漫的笑,调侃:“得,这拍马也赶不上。”
左渔将手抵在眉间,挡住刺眼的太阳,笑着回他:“那你选我,可是打错算盘啦,我帮不上忙的。”
渡嘉奈听了也不慌不忙,慢慢悠悠地调控着船帆,投过来一眼,耐人寻味地说:“他这爷,赢了比赛,输了你也是输。”
渡嘉奈说话的间隙,许肆周那艘帆船已然逐渐靠近,速度很快,左渔的心脏随着海浪的起伏一蹦一跳。
风声在耳,如涛啸音,渡嘉奈趁着那么一两秒的空余,突然朝她凑近了些,伸手挽了挽她耳边随风吹乱的头发,动作自然而亲昵。
左渔始料未及,明显愣在原地。
渡嘉奈见状一笑,朝许肆周那方位看一眼,简单解释:“你头发乱了。”
余光里,左渔看见许肆周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风帆张扬,速度惊人。他操纵着自己的帆船,明明没有在看她,可左渔依旧紧张得不行,将信将疑地问:“是吗?”
“我从不骗漂亮妹妹。”渡嘉奈眼也不眨地扯谎。
左渔还不懂他的路子,挺诚恳地道了句谢谢,然后撸下自己手腕上的那圈儿发绳,把头发系了起来。
渡嘉奈瞧着觉得有意思,坑蒙兄弟上头,越想越嗨,索性伸手一拉桅杆,遮挡了绝大部分的视野,然后整个人坐到左渔旁边,一条胳膊搭到她身后。
“妹妹,帮我看看,我肩膀后面是不是都晒红了。”
左渔不疑有他,但因着他这个姿势的限制,左渔能动的幅度不大,微微侧身,探到他的身后。
渡嘉奈特意设计的角度,从任何方位朝他们看过去,都会觉得这俩人的姿势过份暧昧,这一下追赶在他们大部队后方的人全都炸了。
尤其是船上闲着的,以及岸上拿望远镜的。隔得远的干脆拿起手机,拍到群里,微信消息闪个不停,手机搁在船板嗡嗡地震。
左渔刚仔细看完,也没觉着哪儿特别红,然后就听见周遭一片起哄嘘声,她回头,差点儿跟渡嘉奈碰上,想避开时手臂被人拉住,渡嘉奈捞起自己的手机,问她:“你是不是还没进咱们的群?”
左渔“嗯”了声,然后渡嘉奈动作麻溜地拿过她的手机,挑眉说:“我拉你?”
“好。”
左渔点头,先加了他好友,然后被他拉进群了。
群里人不少,大多都是这个圈子一起玩的,彼此都很熟,也很能开玩笑,左渔看见成员里有许肆周,只是他连群备注也懒得改。
刚进的群,里面的消息就很活跃,左渔捏在手里的手机不停震响。
她还狐疑呢,这会儿不是帆船比赛吗,怎么这班人还不停往群里发消息呢,结果当下认真往频繁刷屏的群消息看一眼,顿时有点懵懵的。
[@渡,这波操作,官宣了?]
[咱们是不是该改口喊嫂子了?]
……
然后是队形整齐划一的@她:嫂子。
新进群的成员不能看到前面的聊天记录,所以左渔不知道他们前面聊了什么,也看不到她跟渡嘉奈被拍的画面是怎么惹人遐想,尤其是渡嘉奈运动过后的身材,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左渔捧着手机,看完消息抬头,渡嘉奈手肘搁在船身上,四平八稳地坐着。
“这群人。”他瞧着挺无可奈何,叹一口气,补充说,“我们这个群里的人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就爱瞎起哄。”
言下之意像是在跟她解释,他把她拉进了群,无异于以他的身份认可了她进入这个圈子里,引人误会了。
“那我是不是得跟大家解释一下?不然他们误会你了。”
左渔问完,手机又接连震响。
[黎莺:这是哪位妹妹,照片挡脸了啊,你们能不能行? / 流汗.jpg]
紧接着,两条新消息。
[黎馥:这小爷脱单了?]
[黎馥:稀奇。]
[黎馥:刚好。等会见见。]
左渔记得黎莺,曾经在恫山有过一面之缘,是渡嘉奈的双胞胎妹妹,但黎馥……左渔并不认识。
黎莺作为亲妹,明晃晃地在群里@她,亲自拆渡嘉奈的台:[妹妹,别被他外表迷得五迷三道,渡渡贼精着呢,姑娘栽他身上容易被他带坏了…… /心碎.jpg /心碎.jpg]
左渔觉得黎莺有点可爱,将手机屏幕亮到渡嘉奈面前,好笑地问:“你是不是经常蒙你妹妹啊?”
“她最好蒙。”渡嘉奈也不否认,说完,站起来调转帆面,扫了眼手机,挺意外地,“我二姐要过来?”
左渔视线落在一个头像上:“二姐?是指这个黎馥吗?”
“嗯。”渡嘉奈顺着风向和洋流,调整了船头,轻松地越过浮标返航。与此同时,正前方是无数迎面朝他们驶来的帆船。
许肆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远离了他们的帆船,即将进入赛程的后半段,以这全面领先的优势,冠军非他莫属。
阿B隔着一段海面朝他们打招呼,一边卖力挥手,一边指挥自己男朋友:“你给我冲啊,段靖康!!!不争冠亚争季军行不行!!!”
阿B话太多又闹腾,渡嘉奈一贯的懒得搭理,反而朝左渔睇一眼,有滋有味地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不用解释,我不在意,还是你怕周误会?”
左渔看一眼,刚想点头。
“他不可能误会,死都不可能,你不用担心。”
返航是逆风,渡嘉奈坐下来,挨着左渔,手肘往后搭着船,缓缓问道:“惦记上他了?”
“……”左渔心一跳,“你怎么知道?”
渡嘉奈拿起她的爱心三明治,举在半空中端详了会,然后自顾自地点头,打开她的保鲜餐盒:“看来我猜对了。”
左渔那点想法哪儿避得过渡嘉奈的耳目,人有多贼精,她就有多乖,这会儿渡嘉奈翘起二郎腿,拿起她的三明治开始咬,餐盒盖子扔一旁。
“哎?”左渔伸手,但来不及阻止。
“我能帮你。”他边吃她的三明治边点评,“味道真不赖。”
左渔随他了,破罐破摔问:“怎么帮呢?”
渡嘉奈指着头顶说:“把帆降下来。”
船帆一旦降下来,相当于顶风而行。根据刚才学来的浅薄知识,左渔犹豫了一下,没立刻动,问:“可现在不是逆风吗?”
“是啊。”渡嘉奈咬着三明治的吐司片,“月黑风高为什么适合做坏事?因为别人看不见你的真正动作,你船帆一挡,周周又怎么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左渔当下也意识过来了,他这是想让许肆周误会。
“可你不是说他不可能误会吗?”
“但他醋啊。”渡嘉奈笑了下,徐徐摇头,“这爷就得这么治。”
左渔骨子里没有这种亦奸亦邪的花招,真诚得要死,渡嘉奈看得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像黎莺说的那样,将人带坏了。
但他平时跟这群人就是这样玩的,尤其是周,偏偏周也是最难坑的那位。
渡嘉奈难得使坏前还耐着性子解释一通:“怎么,不舍得?”
“周这个人,其他事都很靠谱,唯独在感情上很臭屁的,恋爱脑又矫情,一整个公主病。”渡嘉奈站起身,落帆,然后又坐到她对面,继续说,“你不使点伎俩和手段,拿捏不住他。”
“可是,我高中的时候伤害过他,对他说了一些重话,我不知道他现在对我的态度。”左渔老实说。
“这就是他矫情的点。”风拍打着帆,发出猎猎的声响。
他们逆风而行,已经被后面的数条帆船赶超,附近有男生嘘他们,渡嘉奈置若罔闻,悠哉悠哉地吃完最后半个三明治。
“一方面,当时年少气盛,爱你爱到了骨子里,低三下四地追你,拼尽全力,倾尽所有,为你建摩天轮,为你跑这跑那,挖空心思对你好,对你百般呵护,最后在你面前却落得连尊严都没了。”
渡嘉奈每说一分,左渔的心脏就紧了一分。
高中分开时的那段画面,就像潮水一样涌进她的脑海。
她当时对着许肆周口不择言,表达出来的意思令他受了伤,刺痛了他,说他像洪尧明一样逼她。但洪尧明多差劲啊,被他亲自收拾过,许肆周又怎么甘心与洪尧明类比。
许肆周肯定不愿意跟洪尧明这种人相提并论的。
“另一方面。”渡嘉奈继续说,“这位爷是个矜贵的主,从小被捧着长大,手下护着他,佣人伺候他,同龄人让着他,就连女孩子,都从天涯追他追到海角,不夸张地讲,他身边随时随地围着一群莺莺燕燕,个个虎视眈眈,这样一位大少爷,既有后台又有人脉,破天荒的在你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不报复你还真是他出息了。”
“换作我,老子一定跟你纠缠到底,不死不休。”
渡嘉奈越说越替自己兄弟感到不值,啧啧叹了口气,挺直白地盯着她说:“知道他为什么不脱衣服?”
左渔摇摇头。
“人人都脱他为什么不脱?妈的,因为他为了你,整个背都毁了。”
左渔脑袋“轰”地一下,脑子里像是有什么在坍塌,然而仅凭她的认知,根本听不明白。
“什么意思?许肆周怎么了?”
可是话语刚问出口,像是天空突然下起了骤雨,倾盆的水滴从天而降,淋了一身,左渔仰头抹了把脸,一片模糊的视野中,隐约看见两股高压水柱从岸边射过来。
她们这条帆船被高压水枪打得原地直转,两条安全救生员的巡航船从后靠近。
左渔撑起身子,伸手抓着帆栏。
岸边,许肆周拆了消防栓的高压水泵,站在海湾前指挥,俩男生对他惟命是从。其中一男生手里的水枪没攥好,不得章法,水花打在船身,晃到了左渔身上,许肆周紧赶着,自己上前,接过那男生手里的高压水枪,枪口喷头对着渡嘉奈准得要命,独独朝着他身上射。
高压水枪的冲力十足,水柱射在渡嘉奈身上滋得他生疼。
“靠。”渡嘉奈一副了然的架势,“这祖宗朝我发难了。”
船泊到岸边,其他船只也早已靠岸,只是他们聊得太入神,并不知觉。
左渔和渡嘉奈浑身湿漉漉的,许肆周一声不吭地抛出两条毛巾。一条被渡嘉奈迅速接住,另一条稳稳准准地落在左渔头顶。
干净清爽的毛巾盖在发丝上方,左渔伸手拿了下来。
渡嘉奈擦着头发,笑得蔫儿坏,问左渔:“去我那换衣服?”
“去个屁,爷在这呢!”许肆周一把扯起左渔的手,带着她往车子的方向走。
第70章 惦记70
许肆周的手掌心好热, 左渔被他紧紧牵着,到底有些失而复得的窃喜。
悄悄反握住他的手腕,她的指腹不动声色地贴着他的手臂。
在走回车上的路程中,许肆周全程不讲一句话, 单手从半空中接住朋友抛来的车钥匙, 另一手雷厉风行地拉开副驾驶的门。
左渔心思全在许肆周身上, 还没开口, 先被他腾地拦腰抱起。她下意识地闭眼, 以为脑袋即将碰到车门的门框,但被许肆周有先见之明地护着, 稳稳地将她放到了座位上。然后, 他伸手拉起安全带,发出了一声轻响, 将她踏踏实实地束缚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门被他迅速用力地带上,自动落锁,车身微微晃动,震起的气流拂起她的碎发。
这么几秒钟的功夫, 他坐上车, 启动引擎, 车子迅速加速, 窗外的景色飞速往后倒退。
车内,两台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接连震响,此起彼伏,几乎连成交响乐。
许肆周单手开车,首先不耐烦地捞起手机, 而后大拇指在键盘上快速打字,发送完消息后将手机锁屏, 丢回去。
左渔从衣袋拿出自己手机的同时,消息提示又震了两下。屏幕显示许肆周刚才发送了一条群消息。
她划开屏,看到聊天记录。
最顶上,有男生接连@渡嘉奈,问他怎么打电话也不接,一群人都在岸边等着,没看到他那条船,问他干什么去了,以及妹妹人呢。
刚才左渔跟渡嘉奈上岸的地方在另一头,被几丛灌木植物阻挡了,一伙人都没看见,渡嘉奈在群里回:闪了,别等。
有人迅速回:[???]
[带着妹妹中途玩闪人?]
一个群备注为“AA”的成员冒了出来,他的微信头像是一个寸头男生的自拍照,发了一个坏笑的表情,然后发言:是我想的那样吗?@渡
紧接着还发了一个涩情火辣的吐舌emoji。
渡嘉奈或许是没再看手机,没回复,但底下几条消息却开始跟着歪楼,陆续发出了几条“okok,不打扰”、“都懂都懂”这种挤眉弄眼的表情包。
群里的氛围眼见着要跑偏,直到一直没发言的许肆周开了口才止住。
就是他刚才打字,向群里丢下的一句:人在我这。
左渔盯着聊天框里头躺着的这四个字,心竟被取悦到,像被外面明媚的阳光晒着,几乎融化,软成一滩。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车子已经开到了许肆周别墅区的庭院里。
这里跟她所住的那栋别墅位于截然相反的方向,也是之前轮渡上工作人员所说的私人区。
他的房子靠海,几乎就建在岛屿最佳的视角位置上,一侧自带海景悬崖,不高,但私密性很好,临靠礁石群,全屋落地窗,院落的高级绿植错落有致,提供了生活私隐空间。
许肆周将她带进屋里,一进门,先入眼帘的是异常开阔的海景,仅隔一层广角玻璃,地板也是纯净的透明感,底下就是岛屿四周蔚蓝清澈的海水,左渔踩的第一步,差点儿吓到,以为自己悬空失足,下意识地抓住许肆周的手臂。
许肆周反应也快,回头看她一眼,也紧紧握着她。
在俩人对视的这一眼,前厅传来门铃声。
许肆周事先打了通电话,差人送来合身的衣服,这时刚好送到,效率很高。
几位工作人员等候在庭院待命。
许肆周松开她,独自出门口去拿。
左渔站在原地,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绿植丛中,才回头打量起内部的陈设。
北欧式风格,客厅中央是一面大屏电视,内嵌式落地沙发,矮几上放着几个高配的switch游戏手柄,看起来像是经常跟渡嘉奈、Jeff他们打电玩。
鹅绒地毯上有好多乐高,简单高级,又带点轻松的童趣,跟他很配,完完全全的大男孩风格。
左渔脱下鞋,掀开鞋柜,却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女士拖鞋,准备合上时一只皮肤冷白,青筋明显的手臂突然按住了柜门,从中取出一双拖鞋,扔到了她跟前。
“你穿这双。”
左渔点头说谢谢,两只细白的脚丫子套进了拖鞋,但尺码明显偏大,她干净的脚趾头不由得缩了一下。
许肆周看在眼里,没有吭声,拿着她的衣服转身往里走,将她带到卫生间和浴室,又把她的衣服放在她方便拿到的位置上,最后告诉她吹风机在顶柜。
说完,他离开,全程没多说一句闲话。
“许肆周,我们聊聊,可以吗?”
左渔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小臂,掌心隐隐感受着他臂上紧实分明的肌肉。
许肆周回身,任由她牵着,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身上,片刻后,眼神有了明显的变化。
她站着,后脑随意地束起低低的马尾,头发湿湿地贴着脸,皮肤很白,眼睛晶亮,顶着这样一张半湿,清凌凌,我见犹怜的脸,冲击力丝毫不亚于第一次见她脱下口罩的场景,同样浑身湿漉漉,眼睛浸过水,对视起来要人命。
去他妈的。
脸完全长开了,很有感觉,身材更胜从前,整个身段也出来了,腿形匀称修长,腰细,尤其是湿了水后透出内衣,胸挺带感,水蜜桃形。
浴室里头的光不算亮,暖色调,倾洒在人身上更显暧昧感,左渔往前一步看他,看他喉结微微滚了下,看他耳根子变得有点红。
许肆周没动,挺高冷地拒绝。
“你现在好他妈勾我,要么先穿上衣服再说,要么就别穿了。”
左渔的耳廓迅速发烫,这个年纪的她不像当年,自然也明白后一句话是什么含义,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下,而后放手。
许肆周出去后,浴室很安静,地毯铺设直至浴缸,脚踩在上面丁点儿声响也没有。
左渔心脏砰砰地跳,心里有种完了的感觉。
这种“完了”好像只能用喜欢来解释,如潮水,汹涌,止不住。
她沉静不下来,双手撑在盥洗台上,默了会儿,拿出手机,点开群聊的成员列表,找到许肆周的头像,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下,沉一口气按下「添加到通讯录」。
页面跳出发送添加朋友申请一栏,对话框里可以输入理由。
每次只能输入五十字,她初时不知道,心里话说到一半,就没法继续输入,只能又重新分了几段。
最后手指在键盘上跳得飞快,间或思考停顿一下,总算把想说的话全都给他发了过去。
接二连三的好友申请。
于左渔而言,这不是自我介绍,是解释,是坦白,也是久别重逢的一次摊牌。
发送完毕,她放下手机,拿起吹风机,插电,将微湿的头发吹干。
风筒静音,几乎无声,温热的风暖暖地吹在脸上,浴室里更是淡淡弥漫着一股干爽好闻的柏树香味,密密匝匝地缠绕在鼻尖。
她将衣服换下,收好,出门时轻轻推开门板,客厅里没人,空空落落。
她走到客厅才看到许肆周站在阳台上,嘴里咬着一支烟,双臂张开往后撑在围栏上,面朝着她,迎风而立,光洁的额头上几缕碎发被吹起。
他身前不远处就是一张露天桌子,桌面上瘫着一部手机,屏幕朝上,亮着,听声音好似在循环重复播着什么视频。
她慢慢走过去,迎着他的目光,终于听清楚那段视频的内容——
渡嘉奈录了段视频发给许肆周,就几秒钟,拍的是她早上装过三明治的那个空餐盒:你老婆亲自做的,挺好吃,记得来拿盒。
左渔:“……”
这下好了,许肆周被抢吃的,肯定生气了。
但是该怎么哄人,她没学过呀,没经验,尤其面对他这副眼神,该怎么哄,彻底没辙呀。左渔小心翼翼地,脚尖挪过去,挺认真地思考。
殊不知她这样子落在许肆周眼里像只兔子。
“许肆周,其实,其实这份三明治……我本来是想做给你吃的。”左渔慢腾腾地靠近他,“但是呢,咱……不小心出了点意外……”
“这就是你追人的诚意?”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她就被他一把扯到了身下。
“……”
海风徐徐地吹,缠着她的发丝勾着许肆周的手臂。
许肆周膝盖顶着她,夹着烟的手移开,将她压在栏杆上,她的后背抵在冰凉的金属上,听见他的话一字一顿地在耳边炸开。
“也就是我天真,爱吊死在你一棵树上,信了你的鬼话。你的招呢?之前说欠我的什么时候还?”
之前说追他要有所表示的时候,她说先欠着。
可是欠到现在,想讨好他的三明治早餐却又没送出手。
左渔听着,一阵心虚,身子一下有些发软。
“到底有招没招?”他又问。
底气不足的摇头。
“疼人会不会?”他再问。
耳根瞬间红到脖子上,左渔心跳如擂,很慢很慢地伸手用力环住他的脖子,额头因为慌乱以及不知所措轻碰了他的下颌。
手指末梢偶尔碰到他颈侧的青筋。
他的鼻息交缠在她身上,她控制不住地抖得厉害,声带艰难地发音像是要整个软掉在他的怀里——
“许肆周,帮我想想办法……我不会,怎么追你……”
要他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