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惦记71
许肆周垂眼, 漆黑的双眸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左渔几乎半窝在了他怀里,身上有淡淡的体香,让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妈的,委屈巴巴地撒个娇, 被她磨得要死了。
这几年是长本事了。
他几乎一瞬间就消了火, 连带着这几年的负气, 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肆周忽然有些懊恼。
气撒不出来, 利息总要讨回来的。
他故作冷静, 忽然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她泛红的耳朵上, 蔫儿坏地问:“追我?”
许肆周挑眉, 接着说:“那就献吻。”
左渔还没从他的后退反应过来,清凉的风携卷着他身上淡淡的香, 让她心跳不已。
献吻?她抬眼看着他,耳鼓燥热,呼吸渐渐加重。
许肆周一手夹着烟,一手插兜, 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她, 懒洋洋地出声:“在我这儿就一回, 不亲上来没机会。”
他身上还是帆船运动完之后的一身休闲装, 带着海风的气息和些许阳光的味道,看她脸红的模样。
下一秒,他佯装要走。
左渔被他这么一激,被硬控了整整十秒。
大脑空白的数秒,她眨眨眼, 看见他准备离开,突然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了上来。
她想, 她要和十六七岁时的自己不一样。
许肆周本就没想着走,左渔在他转身时轻易就追上了他,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他顺势被扯得低头,正面吻上了有些慌张的她。
一瞬间,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两人的呼吸犹如屋外的浪潮般汹涌。
许肆周的皮肤在她眼中无限放大,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底下的血管。左渔在吻上去的那一瞬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迟钝过后,她下意识地想撤,但声音明显还算淡定:“这样,可以吗?”
许肆周白皙的耳朵后面一片通红,他没答,几乎是立马就拿回了掌控权,双手紧紧地扣在她的后颈,不算是温柔地啃咬了起来。
胸脯被动地挺起,顶到了他的胸膛,两者之间传来了一股微妙的触感。
那个部位首次跟男生产生直接身体接触,左渔心头一紧,生怕他察觉到,惊得拱了一下背。
可她刚刚后缩一点,他的手已经贴实地包裹住了她的后腰,将她稳稳紧紧地兜了回去。
这一拥,猝不及防,使得她偏了头。
唇意外地落在他的脖子上。
许肆周没松手,左渔喘气起伏,心痒难耐,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脑海里只剩下一个不知道何时曾看到过的一个说法:喜欢一个人喜欢得不得了了,心跳声会比任何声音都要响亮。她此刻就是这种感觉,呼吸急促,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
这种生理性的喜欢。爱到无法自拔。
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会每一个细胞都感到很愉悦很迷恋。
左渔身子似火烧,当下就有这种深切的感受,心脏紧得发慌,直到楼下响起一阵引擎的轰鸣,还有几声急促的车辆喇叭声,“嘟嘟~嘟嘟~”,仿佛在有意吸引他们的注意。
左渔犹从梦中惊醒,松开了手,后退半步,从许肆周怀里撤出来,一低眼看见阳台那头,渡嘉奈开着一辆纯黑色的布加迪超跑,左手搭在车门,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方,嚼着糖,戴墨镜,正朝他们打手势。
这会儿的他已经换下了一身休闲打扮,穿了件稍微正式的深蓝色西装,打领带,但并不老气,就整体而言,更像欧美校园剧里穿制服的贵族男高。
风吹起他的头发,透出一股意气风发的样子。
左渔眼神与他碰撞,四目相对,有些羞赧。渡嘉奈挑着眉,将墨镜推至鼻尖,模样又痞又懒,喊她一声妹妹,说不好意思,打搅到他们了。
可脸上也没看出多少抱歉的意思,反而挂着玩世不恭的笑,脚上踩着跑车的油门,时轻时重,导致引擎的轰鸣声在四周回荡。
左渔的脸红了几分,心中的暧昧被打断,但又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她看着渡嘉奈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知道他是故意的,却也无可奈何。
渡嘉奈似乎对自己的“恶作剧”感到满意,懒洋洋地对许肆周挥了挥手:“周,别忘了刚才的事。”随后,猛踩油门,车子轰鸣着扬长而去。
左渔双手交错往后抵在栏杆上,凝视着远处那道炸街的车尾灯,问许肆周:“……渡嘉奈他不玩了吗?”
阿B说他们下午还有局,况且他二姐也会来。
许肆周手指闲闲地掸了下烟,有种亲到半途被推开的不悦。
烟头烧到猩红,他转身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答得简短:“他公司忙,最近在推项目。”
渡嘉奈虽然年轻,也同样含着金钥匙长大,但左渔却知道他有一家自己很在乎的公司,叫T-Mobile,一些期刊杂志曾经报道过他这家公司,是他在英国就读私校时跟同龄人一起合伙创立的,已有六七年之久。
T-Mobile最近开发了新的算法,数据传输速率提高了5个百分点,目前在内测,渡嘉奈应该是回去跟进这个项目了,所以提前走人。
提起工作,左渔想起自己晚上六点多还要赶飞机,回港岛。
她猛地拿起手机,边看时间边说:“许肆周,差点忘了,我也得走了,晚上要坐飞机。”
许肆周没动,瞥她一眼,大概是对她临时提出要走挺不爽的,语气冷淡地吐了俩字:“真行。”
他随手将自己桌上的手机锁屏,那道循环播放的视频声随之戛然而止。
“送你。”他说。
左渔低头回小怡消息,下意识回:“不用,我自己开车去机场就行,哥德堡机场离这不远。”
一说完,抬头,许肆周脸色冷冷地看她,手机在手心里漫不经心地转啊转,而后回身。
“你想得美。”他说,“送你回别墅而已。”
左渔:“……”
车上,他们彼此都没有交谈,静谧的氛围导致他们俩还停留在接吻过后的关系不明朗期。
他们亲过两回了。
回回都……挺激烈的。
他究竟看没看到自己发的好友申请。
假若看到了,那么现在一字不提是什么意思。
左渔心里其实有些胡思乱想,猜来猜去,有些话如果当面说出来她也觉得不自然,于是在下车前侧着头问他:“许肆周,你看到我给你发的好友申请了吗?”
“你给我发好友申请了?”他这样问。
左渔就知道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下车时半个身子探进车窗里,眼神清澈地注视着他说:“那你等我离开的时候再看吧。”
许肆周单手支在车窗上,瞄她一眼,懒洋洋地“嗯”了声。
说完,她跟他拜拜,然后转身小跑走了。
许肆周没急着离开,把车开到路口,坐在车里点了根烟,直到她再次载着助理离开别墅,才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zy:[是我,左渔,我从群聊找到你的微信,能加我为好友吗,有些话在这里讲有些别扭,但我还是下定决心想说明白]
zy:[我曾经在脑海里预演过很多次跟你重逢的场景,每次都觉得一见面就要跟你坦白,跟你说清楚当年的误会]
zy:[可是现实却是我犹豫又彷徨,一躲再躲,观望又观望,总担心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才对高中年少的事耿耿于怀呢]
zy:[但是无论如何,有些事,我总得要解释一遍的,同时也想告诉你,我高中时对你说了很多违心的话,对不起]
zy:[我不止一次回想起高中时对你的第一印象,总觉得那段日子好像做梦。你怎么就这样突然闯进了我们那个小地方
会不会是你犯了错,所以从国外回来躲着,就暗自瞎猜测,也不敢跟你靠近。尽管学校里很多人都喜欢你,我也不敢真的跟你接触,因为元旦晚会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你跟一些赌徒走在路上。那时候,我心里更加印证了内心的猜想,觉得你就是有问题。很对不起,当时这样盲目猜测你……
直到后来,陈仲远事件,我得知你是被诬陷的,那时候我还没对你动心,只是觉得不应该对他的所作所为坐视不管,所以才跟老师出面作证。
后来想想,你那时候跟着我坐车去尺塘,甚至借住在苏城寺,会不会从那时起我们多了接触,然后我慢慢地开始对你多了留意,所以慢慢地自己喜欢上你了也不知道。
嗯……是的,我其实从来没有讲过,我喜欢你。最开始时,我确实总是躲你,因为是真的害怕你,可是后面接触下来,我就……难以控制地对你心动了。
可是那时候我们才十几岁,这从来不是一个该谈情说爱的年纪,我甚至会因为害怕跟你扯上一点暧昧和绯闻而假装跟你不熟,你还记得吗,那次期末的班会课,那时我朝自己的目标排名冲击失败,需要当着全班众人的面夸你,那时我就是这样的想法。
我怕爸爸妈妈担心,怕老师和同学知道,我一直是一个很被动的人,总觉得我得先要好好学习,不能早恋,不能跟男孩子走得太近。
但是当我真的把你推开了以后,我又很难受。很矛盾是不是,可是我总以为之后就会好了,长大就会好了,可是直到后来,我发现你的q.q被盗,发现你不再回来,发现你一直在往前走,只有我停在了原地。
那时候,我开始把自己的喜欢藏在了心里。我喜欢上你就没再喜欢上别人,我也知道我不可能再等得到你,可我就是想再等等。
你走后,班上的男生都很不舍得你,无数次在他们提起你的名字时,我比任何人更早地抬起头先看出去。
有好多次,升旗仪式也好,陪着秋摇在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也罢,我的目光从来都没有闲着,因为我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男生的背影,我总怕你回来了,而我会错过你。
还有很多次,我在学校附近看见又高又帅的男生背影(我们大学附近有一个体育集训基地,虽然他们都没你帅),我都期待是你,但又害怕是你,因为就算是你,我也已经将你错过了。
有一次,我在寺庙偷偷给你求了个平安符,世人都不知道,只有替我写符的僧人知道,还有佛祖知道。我希望你永远平平安安,永远无忧无恙。
最喜欢你的时候,我甚至在脑海里幻想过以后跟你有个家,即使我知道不可能,但是光是陷在幻想里,也已经很开心了。
印象最深刻的是大创项目结题的那天,坐陈延的车从河畔湾回学校,在副驾驶上,远远望着一路下来的路灯,很温馨的暖黄色。
那天陈延很巧合地用了一款跟你味道很相似的沐浴露,我闻着那股久违的熟悉的香味,看着车流,突然很想很想和你有个家。
刚好车上在放好多歌,隐隐记得有《忘了》《凄美地》《多远都要在一起》《谁》,那些路灯一路照在车里,也照到我心里。
就是那一刻,想你想到不行。所以,许肆周,这么多年,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还有,你跟洪尧明不一样。
你跟任何男生都不一样。
因为,我从没喜欢过任何男生,单单喜欢你。
第72章 惦记72
左渔回港岛是推不掉的正事, 因为早前跟一大导和制片人约好了见面,准备商讨筹拍一部剧情片。
从赤腊角机场降落后,左渔接到了仇姐的电话,仇姐今天没用司机, 亲自开车来接她。
坐上副驾后, 仇姐丢给她一个厚厚的档案袋, 里面装了一些照片、拍摄计划和剧方资料, 说:“看你状态还可以, 坐完长途,气色还不错。”
左渔这一趟坐的头等舱, 全程是睡过来的。
上机时跟空姐吩咐过, 所以一路她戴着眼罩休息,没被打扰过, 直到落地时才醒。
出机场前,她去贵宾室化了个淡妆,整个人当下看起来既白净又精神。
“饿吗?”仇姐这么问着,顺手从后排取出一提保温袋, “给你打包了吃的。”
左渔将文件放一边, 从她手中接过, 看到包装盒上“敏记冰室”几个字。
这家店的菜特别难订, 不接受预约,生意又尤其火爆,每次都需要排队,不太好买。
左渔伸手一摸,银色保温层上还有一股热乎劲, 装着菠萝包和蛋挞,往下则是另一小袋的冷藏层, 里面竟然有他们家招牌的鸳鸯奶冻,雪糕一点没化。
三年前,她无意中提过一次“敏记冰室”好吃,自此每次来港岛,仇姐都会特地给她带一份。
其实按理说,仇姐身价都到这个咖位了,根本不需要由她来打理这些细枝末节,但这些年来,仇姐不仅会亲自接送她,安排好一切,并且记得她喜欢的每一个小细节。
左渔接过餐盒,心里特感动温暖,揽着仇姐的脖颈,要给仇姐飞一个吻:“谢谢仇姐。”
仇意欢打转方向盘,点额向她应了一下,高冷的嘴唇微微勾,在车子缓缓驶上路面时说:“资料你可以趁着这个空档简单看一下,不想看就睡一会也没事,待会儿我领着你,碰着人我都会提点你。”
左渔点头,翻看文件时看到一张素颜见组照,拇指捏住一角问:“这是Rose?”
Rose出道不久,是以唱跳为主的年轻偶像型歌手,之前演过戏,但出演的是小角色,戏份不大。
左渔记得她,主要是她那张脸在MV中特别有辨识度,眼尾微勾,有种微丧微颓的甜酷感。
仇意欢视线偏过来,打转向灯的时候看一眼,解释:“对,她等会也来,听说她最近做了很多功课,在跟导演争取贰贰这个角色。”
贰贰就是这部电影的女主演,左渔去年暑假开始写的这个本子,在港深澳三地实地采访了大半个月,同时搜集素材,边改边写,断断续续一年才创作出来。
贰贰是一位正处于青春期的叛逆少女,性格鲜明,但身处破碎家庭,导致内心充满矛盾和挣扎。同时因爱上了浑小子,最终为爱铤而走险,游走在犯罪的边缘。
左渔看着那双未施粉黛的眼睛,心中微颤。
可以说,Rose的外形乍一看,确实十分贴合片中贰贰的角色。
车子驶进地下车库通道,停在一座楼高有18层的大厦内部。
这间会面的酒店布置豪华,全方位铺砌地毯,电梯“叮”一声打开,仇意欢雷厉风行地领着左渔往里走,暖黄色的吊灯折射出金色的光线,一道急匆匆的声音从后插了进来。
“Fionna,好耐冇见。”
来人正是此次电影筹拍的制片人,微胖,穿藏蓝色印花衬衫,短寸头,虽然他讲的粤语,但左渔在港岛待过一段时间,现在能听懂这些简单的句子,是好久没见的意思。
仇意欢将手袋挂上左肩膀,钻石耳环微微垂晃,换上职业假笑:“系啊,Jack,好耐冇见。”
说完,她直接切换成国语,看着他旁边一穿着潮牌夹克衫加鸭舌帽,吊儿郎当的男生,眼神询问:“这是?”
“我外甥,艾伦,刚从LA回来,我带他来见见世面。”制片人满脸堆笑,拍了拍男生的肩膀,“叫人。”
对于这类寒暄客套的场面,仇意欢向来驾轻就熟,只是这Jack不打招呼直接带人过来,她心里难免有些不满,但脸上不显山不露水。她微微点头,转向艾伦:“你好,艾伦,欢迎回来。”
艾伦摘下鸭舌帽,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以及数个耳钉。
他黑眼圈重,看起来像是几宿没怎么睡,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劲,随意冲着仇意欢点了点头:“仇姐,您好,久仰大名。”
Jack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能来事儿,笑着拍了拍自己外甥:“艾伦在LA辅修了电影制作,这次回来是想多了解一下咱们的行业。希望仇姐能够多指点指点他。”
左渔扶着电梯门,抬眸时无意间与这位艾伦对了一下眼神,心底一寒。
他看她时的目光并非善意的欣赏,多少带着点打量的意味。
挺让人不舒服。
仇意欢心中冷笑,暗想Jack这番安排真是别有用心。但她表面上依旧从容不迫,笑着说:“年轻人有热情是好事,希望艾伦能够学到很多。”
艾伦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跟着众人走进电梯,直接把目光投向左渔:“你是编剧?”
想来是制片人提前跟他讲过。
左渔大大方方地伸手,做自我介绍:“您好,左渔,本子是我写的。”
“舅跟我说了,你是个盘儿正条儿顺,又有本事的妞,咱俩加个微信,一起聊聊本子?”
艾伦态度散漫,左渔听出来他对电影毫无兴趣,更像是公子哥儿平常泡妞的招。
仇意欢趁机说:“艾伦,sorry啊,咱们家管得严,不允许私下跟人对接的,有什么问题可以通过我。”
仇姐态度不卑不亢,艾伦知道她在护着左渔,挑了挑眉,但很快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行,仇姐,您说了算。”
算是认了仇姐这个面子。
电梯直达餐厅楼层,门“叮”一声打开。
迎面是落地窗的旋转餐厅,四周玻璃剔透,视野明亮,底下车水马龙的景色一览无余。
导演还没到场,服务员沏好一壶茶,白雾袅袅,升腾而起。
仇姐脱了西装外套在和制片人叙旧,左渔在桌上坐定,透过手机屏幕留意到自己的口红有些花,于是起身赔了声失陪,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盥洗台前,左渔对着镜子轻轻补妆,手里的口红滑过唇瓣,身后的门轻声响,而后从里打开,一个年轻女生走出来,正是方才照片里见的Rose。十八出头的年纪,穿Crop Top配上短裙、工装裤,染一头浅金发色,身材高挑,肤白貌美。
她走过来洗手,目不斜视,洗完即离开,全程没有逗留,只留下周遭一阵暗香。
左渔只透过屏幕认识她,两人私下没碰过面,自然没机会交流。
补完妆,左渔收起口红,洗完手离开。
刚走出走廊没一会,就依稀听见一阵争执声,硬生生打破宁静。
她脚步不由得顿了下,条件反射地往动静的来源处看,紧接着看见一道斜立的屏风后,Rose面红耳赤,呼吸很凌乱的模样。
左渔刚辨认出来,艾伦那道嚣张的男声悉数入耳:“Rose,别这么抗拒,我上次在‘科切拉音乐节’见到你后就忘不掉,为了你特地从美国回来,好有诚意的。”
Rose防备性地后退,艾伦又进一步,拉起她的手继续说:“我知道你经纪人在帮你争取这部电影的女主角,你要明白,我舅舅是圈内有名的制片人,只要我说一句话……”
“不要碰我。”Rose声音带着哭腔,偏过头,用力地试图甩开他的手。
左渔听到这里,心里已经一阵愤怒,一时冲动之下,她迅速走过去,绕过屏风,看见Rose泛了泪光,落荒而逃。
看到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艾伦脸上的轻佻笑容瞬间僵住。
左渔从Rose的背影中回神,冷冷地看着艾伦,语气中多少带着质问的意思:“艾伦,你在干什么?”
艾伦依旧是那种无所谓,一派纨绔子弟的形象,摇了摇头,顺手从兜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斜嘴笑:“没什么,只是和Rose聊聊角色。”
左渔皱眉,轻声点他:“聊角色?看起来你聊得可不是角色的事情。还有,这里禁烟的,不是你家,最好收敛点。”
艾伦冷笑一声,置若罔闻,“咔嚓”一声点燃打火机,俨然没当一回事儿,笑眯眯说:“这就是我家的酒店,我看哪位不长眼的敢拦?”
第73章 惦记73
艾伦说完, 恶劣地朝左渔吐一口烟雾,而后又恢复成那种玩世不恭的模样,转身离开。
回到座位时,导演也刚好到场。Rose毕竟是专业的偶像培养出身, 表情管理到位, 此刻看上去一切如常。她重新坐下, 专注地半弯着腰, 替导演倒茶。
左渔偏头, 看见她的经纪人以及助理坐在后面那桌,这才稍稍放了心。
艾伦抽烟离开后没有再回席, 桌上少了他, 会议迅速进入正题。
Jack这名制片人,左右逢源的本事牛, 特别擅长在饭桌上把正事给谈了,短短四十分钟的时间,除了角色演员未定,其他大方向基本敲定。
挺服气。
只是, 这意味着Rose这一回还是没能将角色彻底拿下来。
左渔对这个本子没有多少话语权, 但私底下觉得Rose还挺合适。
经过这次, 她和Rose算是正面认识了。离开时, 制片人邀着导演还有一些老总打算继续去别的场子聚,仇姐顶在前头替她们挡局,又被拉着聊了会儿。
左渔趁她闲话的间隙,跟Rose说了几句贴心话。
“小渔姐,你也觉得我适合?”Rose挺意外。
“合适, 有那种气质和外形。”左渔低头查消息,微信上一直没有看到好友通过的通知, 收起手机,抬头,又问,“看你还挺想要的,这个角色?”
“确实。”Rose踌躇地站着,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左渔问。
“你也听到了,之前艾伦对我说的那番话,他一句话就能定我生死。”
“别听艾伦的,这种纨绔子的话不可信。”
“我知道。”Rose自嘲一句,“但他舅毕竟是……”
“艾伦没这么大权力。”左渔看着Rose,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直接回这么一句。
这个世界充斥着裙带关系,同时也讲究自己有本事。艾伦闲散混吃惯了,本事没有,只依附于自己父辈的关系网在圈子里混。这种人往往是在大势转变时最先被抛弃的。
每回要想盘活一部片,多方关系缺一不可,Jack也不敢得罪同样掌握实权的人物。
Rose这姑娘性格好,不扫兴,反应够快,眼睛立刻含笑开来:“小渔姐,今天见你一面后,我更喜欢你啦。”
“怎么讲?”左渔手机揣兜里,偏巧起了逗她的心思。
“之前就看过你的作品,都很有深度,这次贰贰这个角色,你真是写到我心坎里去。”
Rose讲到一半停下来,助理走过来给她戴上渔夫帽和口罩,她自顾自地对着光亮处的倒影调整,轻轻拨动渔夫帽的位置,等助理走远后继续说:“贰贰这经历,跟我的家庭背景很相似。”
确实看不出来。
Rose像从富裕家庭里养出的大小姐。
“我妈以前就是‘水客’,经常在两地走水,直到我遇到我老板才没做这一行了。”
“水客”是一句暗语,指往返于两地进货买卖的人,片子里贰贰就是水客团伙的一员。
“你写的本子真很贴近现实的。”Rose接着说。
当初提笔写这个本子,还是那会儿从津城飞深圳找秋摇,落地时看到皇岗海关的一则新闻,有感而发。
新闻报道中,海关截获了一批走私货物,抓获了好几个“水客”,其中有一个青春期少女的故事特别打动人心。这名少女是主动选择的这条路,既与母亲脱不了关系,也有赌气的成分。
“这部片子里贰贰的角色有原型,是一个女孩。”
“是吗!她的故事竟然和我那么像。”Rose感慨,“我也就是运气比贰贰好些,遇到了我老板。”
“你老板是?”
“很有名,你肯定听过。”
“我听过?”
左渔盯着走廊尽头端着红酒走来的服务员,脑海里回溯关于Rose的信息,只知道她是年轻偶像型歌手,却也没听说她是从哪个女团出来的。
“是黎莺。”Rose没卖关子笑着说,语气透出自豪,“她的歌你肯定听过。”
“你签在黎莺工作室?”
巧,实在是巧。
但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不过她的专业不在这方面,平时的工作交接也交由仇姐和小怡去打理,所以不太了解这些细节。
Rose点头应,同一时间她经纪人和助理过来提醒她公司派的车到了,可以下楼赶回录音棚了。
“小渔姐?”
对话被打断,Rose看过来,眼中带着一丝不舍。
左渔后退一步,朝她摆摆手,笑道:“没事,那你们先忙,咱下次聊。”
Rose也笑了,拉紧口罩,快步走向电梯,回头:“行,那咱下次聊!”
她的两个工作人员已经拦着电梯门在等候,左渔目送着她进入电梯,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才转身。
正准备从兜里掏出手机,刚一侧身,就与端着红酒的服务员迎面撞上。
避让不及,红酒洒了一地,包括她的白色针织衫。
但因为铺砌了地毯的缘故,玻璃酒杯坠到地上的时候没碎开,翻滚了两圈停在一旁,并没引起多大的动静。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慌忙道歉,手足无措。
左渔摆摆手,笑着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也有责任。”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溅到红酒的衣衫,心里暗自苦笑。
她拍了拍身上的酒渍,正欲转身走向洗手间,却被服务员叫住。
“小姐,您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们酒店有提供房间和浴袍,可以为您清洗烘干衣物,不会耽误您太多的时间。”
左渔垂眸,看了眼自己身前的一片濡湿,本想着算了,等回家再处理,但服务员一脸歉意,挺执着地试图弥补过失。
左渔挺能理解这种感受,不想为难对方,便跟着服务员去了。
她被带到酒店的一间空房间,进门后服务员迅速递给她一件干净的浴袍。左渔四周打量了一圈,接过浴袍,轻声道谢。
服务员一边走到落地窗前,将遮光窗帘拉上,一边跟她说:“您进浴室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我们会尽快为您清洗和烘干。您在这期间可以稍作休息。”
左渔脱衣服时来了一通电话。
仇姐打来的,许是发现她不见了在找她,但服务员就在外面等着,左渔担心她等得太久,于是挂了没接,想着换完衣服后再打回去。
等拿起浴袍的时候,外面突然传出异常的动静,先是一阵诡异的开门声和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道关门声。
她匆忙地将浴袍系好,然而浴室门却在她动作间被人拉开了。门口站着一个男生,手里拿着手机,脸上满是吊儿郎当的表情,俨然就是艾伦。
手机的快门声伴随着他意外的声音:“怎么是你?”
左渔脸色一白,瞬间反应过来,这个混蛋给Rose设的局!只不过,阴差阳错,她反而成了入局的人。
真想骂街。
她伸手试图夺过他手里的手机。
“放开!”左渔冷声警告。
艾伦却笑吟吟地抬高手,故意不让她拿,并威胁着她:“想抢我手机?就不怕我舅撤资啊?”
“我怕?”左渔打断他的话,“本子是我写的,我随时有撤回来的权利。你舅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还能在这个圈子里混得那么风光?”
言下之意就是,你舅的面子我不必顾,你也大可不必用他这层身份来压我。你舅甚至求着我要我的本子。
讲完,毫不犹豫地上前,继续夺艾伦手中的手机。然而,艾伦敏捷地抬高了手,嘴角挂着一丝贼兮兮的笑容,故意不让她得手。
“啪”一声,浴室的灯控开关被他误触,房间陷入黑暗之中。
“干嘛!”艾伦趁势反将一军,“威胁我啊?我手上有你的裸照,得罪了我,我就放出去,你别想在这个圈子混。”
左渔愤怒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败类!”她毫不留情地抬手,扇在了艾伦的脸上。
“Pa!”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
左渔这一巴掌,直接把他打懵了。艾伦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混世魔王,平时没人敢对他大声说话,更别提被这样掌掴。
屋内静了一瞬,面面相觑的同时,手机再度响起。
屏幕的亮光照到她的手腕。
艾伦迅速抬起另一只手,高举过她头顶,接通电话,大摇大摆地公放着声音。
“喂,艾伦,游艇电音节,来不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兴奋而嘈杂的嗓音,伴随着背景中隐隐传来的音乐和人群的喧闹。
第74章 惦记74
听到电话里的人邀他去电音节, 艾伦挑眉笑起。
“ok啊,当然来。”
挂断电话后,他直接转身离开,步履匆匆, 根本没多看左渔一眼, 显然不把她当一回事。
未待左渔追上去, 这次轮到她的手机响。
那么猝不及防, 左渔低头看一眼屏幕的来电, 陈延,一边接通, 一边抓着手机紧跟出去, 看见艾伦搭乘了直通地下车库B2层的电梯,心里骂一声“人渣”, 随后由另一头快步回仇姐那。
“喂,陈延?”
陈延刚从公寓出来,听出左渔声音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我现在有点麻烦。”
陈延顿了一下,问:“出了什么事?”
左渔将刚才的事情简要地讲了一遍, 包括艾伦的威胁和他设的局。
“他有你的照片?”陈延听到左渔的话, 眉头立即变得皱起来,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左渔环顾四周, 尚未来得及说出自己的位置,突然看到跟Jack一起闲聊的仇姐,回,“陈延,我得挂了, 等会儿给你回电。”
左渔匆匆挂断了电话,迅速赶往仇姐那里, 眼睛落在Jack身上觑一秒。
她出人意料地换了一身浴袍,刚遮到大腿根,一双白皙的长腿暴露在外,又细又长格外惹眼。Jack目光在她身上打着转,刚从脚尖打量到领口,一抬眼,就被她这眼神慑了一下。
左渔顾不得那么多,找仇意欢拿下车钥匙,就要去追艾伦。
她跟随艾伦刚刚乘坐的电梯,下到地库B2层,刚走出来,就看见一辆豪车从面前疾驶开过,驾驶座的人正是艾伦。
她脚步一顿,与车内的他对上了眼神。
视线相撞,气人的是,他游刃有余地控着方向盘,既是在炫耀他的车技,更是对她不屑一顾,在左渔冲上去的那么一秒钟里,猛地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左渔要堵他,加快脚步追向停车场出口,迅速找到仇姐的车,解锁,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座,发动引擎,打转方向盘,踩下油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引擎轰鸣,车子迅速驶出停车位,左渔紧盯着前方,加速跟上艾伦那辆跑车。他的车先开,等他出了地库,她可能再也没机会追上了。
可不成想,艾伦在看到她追上来后,竟故意放慢了车速,停在前方的地库出口。他摇下车窗,悠然地点燃了一支烟,嘴角挂着一抹挑衅的笑容,似乎根本不担心她追上来。
艾伦停的地库出口是内部车专用出口,他就是吃准了左渔的车没办法从这里出,故而特地停靠在出口处挑衅她,等她靠近后,立马驶出。
艾伦沉默着透过后视镜瞟她一眼,扔掉只抽了一口的烟头,重新启动引擎,眼见艾伦的车即将拐上主干道,出口的起落杆缓缓挡在了自己车前,左渔一咬牙,脚尖由刹车踩向油门,“轰”一声!加速冲了出去。
窗外四周的景物变成黑色的模糊流逝,在撞断起落杆后,车子“嘭”地一声,狠狠的撞上了艾伦的车尾并将它的车前灯顶在了出口弯道的墙上。
艾伦的车被迫停了下来。
安全气囊在猛烈的碰撞下迅速展开,后腰猛地撞上后椅背,沉重的钝痛直钻心底,左渔撞得头脑昏沉,费劲地摇了摇头,视线逐渐恢复清晰。
前方,艾伦的车被撞出一个大凹,车尾亮起晃眼的紧急灯。左渔迅速打开车门,三两步绕到艾伦的车前,拉开他的主驾驶车门,速度极快,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力度之大,使得车子微微晃动了一下,而后直接弯腰俯身进入车内,将他放在中控台的手机抓出来,干脆利落地摔在地上,摔个粉碎,屏幕裂得不成样子。
恰好这时,仇姐和Jack下来了。左渔穿着浴袍,风中一双长腿又细又白,头发被吹得散乱,带着几分狼狈之感。美人发怒,旁边有人在录像,因为左渔穿得够性感,仇姐出面阻止,紧接着将左渔带走。
Jack先去检查了艾伦,确认他没有受伤,然后回头看向左渔,以及地上的一片狼藉。他心知自己这个外甥有多浑。左渔突然朝他发难,肯定这小子又做了什么混账事。
艾伦抬头喊一声:“舅,她在这撞我,不得让这妞赔到怀疑人生?”
“闭嘴吧你!”Jack将他的车门摔上,弯腰凑到他面前,“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我给你善后,快滚。”
艾伦堵着一口气,蹦出一句粗口,狠狠打了圈方向盘,倒车,紧跟着车轮恰好碾压过他那部手机的尸身,机盖碎裂的声音在地下停车场回荡。
仇姐迅速将事情压了下来,和现场的人交涉,不久后便有工作人员过来接手这件事。
左渔等在酒店大厅,前台行人来来往往,全都盯着她这一处儿。
穿浴袍下楼取外送的住客也有,但少,几句粤语在她身边响起,“好靓好白”“哪个明星”,有人低声议论,有人用手机偷偷拍照。
左渔正要从软椅上站起来,刚刚撞到后腰的地方突然一阵闪痛,害她忍不住皱了眉,伸手揉了下。
仇姐从休息区走过来,问:“腰怎么了?”
“没事,刚撞了下。”
“去医院。”
“不用的,只是皮肉伤而已。”
“我让人给你带药。”仇姐办事向来果断,雷厉风行就给手下拨号。
仇姐的车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报废了,虽不是顶奢,但换一辆的花费也不低,左渔下意识摸手机要查自己的银行账户,可半途想起自己的手机还落在车内。
正要起身,仇姐放下手机问她准备怎么解决。
实情仇姐都清楚,有事儿也愿意给她担着,所以仇姐问的不是艾伦这摊子事,是拍电影的事。
“还信不信得过Jack?”
经过这次,左渔确实不想再跟Jack合作了,只是这个蛋糕这么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贸然终止这个项目,多方资本都会得罪,要不要继续下去,得好好想想。
但心里蠢蠢欲动。
“仇姐,我想给Rose一个机会,导演擅长调教新人,Rose其实挺合适。”
“我明白,但Jack有固定合作的班底。”
“也就是话语权在Jack手里?”
仇姐点头。
但其实不用仇姐确认,左渔也看出了这一层,事情确实不好办,转而问:“仇姐,你的车……”
话还没说出口,仇意欢便伸手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我接个电话。”
左渔抬头看向周围,大厅里人来人往,她的目光落在一个墙角的景观池。水池中清澈的水面倒映着屋顶的灯光,波光粼粼,宁静而美丽。
她起身,用手势示意自己要出去拿手机,仇姐边听电话边点了头。
车库出口处,几名工作人员正忙着将损坏的车辆拖走进行维修。左渔快步小跑过去,跟其中一名工作人员说明情况。
工作人员听完解释,立刻将车停放在了一个特定的区域。左渔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赶紧回到车旁,拉开车门,拿起了自己遗落的手机。
就在左渔准备返回时,一名酒店服务员走了过来,手中提着一个纸袋,礼貌地递给她,说:“小姐,这是您的衣服,已经清洗烘干好了。”
左渔接过纸袋,然后就在这空档里,手里的手机响了。
顺手按的接听,在安静沉默的间隙中,她抬头,无意中看见街对面一辆纯黑大G。
车内,许肆周坐在驾驶座上,车窗全开,他的手慵懒地搭在车门上,手机被他开了扬声器,丢在车头前台。
他当时没什么表情,看着数米开外的她,声音从电话里传出:“过来。”
左渔对于许肆周的出现毫无预料。
她的大脑迟滞了一会儿,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一改彼时沉寂的情绪,语气充满了惊喜,朝他跑过去:“许肆周?”
“你怎么来啦?”眸子亮得仿佛还是像个17、18岁的高中生,笑容灿烂,声音有点娇气。
鬓边的碎发轻轻晃动。
她跑到他的车旁,拉开他后座的门,肢体灵活像条小鱼般钻了进去,浴袍下一双光溜溜的腿也一并收起,脚下踩着一双一次性拖鞋,明显偏大。
她只字不提刚才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一上车,半个身子柔软地往前趴,指尖扒着主驾驶的座椅靠背,歪着头打商量,声音坦荡。
“许肆周,我能不能在你车里换个衣服?”
第75章 惦记75
或许是驶过街头的一趟叮叮车(港岛)的声音干扰, 许肆周没有听清。他侧过头,看向左渔,轻声重复:“你说什么?”
左渔将手机与他的通话切断,“你能把车开到稍微人少点的地方, 我换个衣服吗?”
有多久没姑娘敢在他车上提这种要求了?
许肆周没吭声, 撑着下巴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 像是意识才刚刚回来, 而后单手打转方向盘, 倒档,踩油门, 引擎轰鸣, 车子驱动加速倒退,驶入一处隐蔽的角落里。
骤不及防, 倒车入库,一步到位。恰好隔绝了外界可能看见的视线。
“要我下车?”
左渔看见他的耳根微微有点红,突然也被自己大无畏的话臊到,脸颊有些发热。她心口轻轻颤了下, 声音跟着紧张:“都……都可以的。”
“换。”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将车子熄火, “我下车抽根烟。”
许肆周真就目不斜视地下了车, 左渔抓紧手中的纸袋,看着他的背影,指尖发出淅沥沥的声音。
心口隐隐的跳得很快,她岔开视线,深吸一口气, 迅速从纸袋里拿出衣服,脱下浴袍, 套上干净的裙装。
车内的空间位置有限,她的动作快不了。
但好在后排车窗从外部看不见,为她提供了一些隐私。
左渔套好针织衫,又伸手调整了一下自己胸衣的位置,只是刚整理完毕,旁边的玻璃窗被人敲了敲。
左渔的心一紧,扭头,对上窗外许肆周那张脸,尴尬地红了脸颊,不得不把手重新抽出来,降下车窗,不好意思地问道:“怎么了?”
车窗打开,一阵风吹进来,下意识以为会闻到一阵烟味,但是没有。
许肆周戴着黑色尾戒的手指勾着一个药店的袋子,煞有介事地解释:“你的药。”
看样子是仇姐刚刚托手下送来的药到了。
“给我吧。”左渔半个身子倚过去,伸手准备接过。
突然间,许肆周拉开了左渔后排的车门,迅速坐了进来,同时顺手将车窗重新升了上去。
“你……”左渔还来不及反应,感觉后腰紧贴着座椅靠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睛来不及眨。
“你上车做什么?”
“搽药。”许肆周的回答简洁明了。
左渔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下意识地别过脸,她受伤的位置在后背,这个地方有点敏感的,她心跳加速,一颗心扑棱着伸手抓他的药袋子,轻轻地说道:“我自己可以搽的。”
“自己怎么搽,搽给爷看。”
“……”
这跟让他亲自来动手没差,左渔下意识张口,手停在塑料袋上:“我……”
许肆周故意摁住那袋药,小指恰好与他的拇指挨着,隔得很近,轻轻一触碰就能跟他的手贴上。
左渔是背对他坐着,因为空间有限,从许肆周坐上来后,她就没机会转身,现下看到他突起的喉结,视线往上,轻轻吞咽,指尖有种细微的痒意,一直蔓延到心底。
跟他表白的黏糊话都已经讲过了,难不成还介意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吗?
没那么矫情。
左渔往前退了点,侧着脖颈,目光微微望着他,手掌松松地握成拳:“好啊,那你帮我搽,在后背。”
她轻轻将自己的针织衫扯上来一点,不再看他。
背露出来十分好看,白皙干净,柔软的腰肢延伸向上,这曲线勾得他心痒痒。
确实是长大了。当年轻轻碰一下会逃会脸红,现在出落得满身女人气息了。
许肆周眼底泛起波澜,怕一拍身前的位置:“坐过来。”
左渔将自己的衣衫掀下来,扭头问:“还不够近吗?”
再近就太太太暧昧了。
因为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她回头看过去时,看到许肆周双腿分开,中间隔着点距离,心跳不由得加快,但还是挪动身体,缓缓地挪到了他跟前。
也不是十五六岁的时候了,这个姿势挺不可描述的。
“这样可以吗?”她低声问道。
许肆周手搁在大腿上,突然伸手环她背,到她身后抱腰,然后将她一整个揽到了自己身上。
唰地一下,她白色的针织衫往上掀了起来。
大片雪白的背部肌肤完全暴露出来,侧面能隐隐看到胸型线条。
因微微弓着身,往下垂着,像熟透的水蜜桃。
左渔坐在他身上,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脸颊连同耳朵都一齐忍不住发烫。
但许肆周的右手就扣在她的小腹上,隐隐能感觉到他流畅有力的手背青筋,脉络清晰。
他一边拆药盒,一边问:“这块疤是怎么造成的?”
左渔怔愣了片刻,然后回想起自己童年时落下的烫伤,不大,月牙形的,就在后背靠右侧的位置。
“疼吗?”他微凉的手指轻轻触摸了下那块月牙。
许肆周的指腹好似有一层薄薄的茧,有一点点粗糙,刮在她皮肤上时惹得她轻轻颤栗了一下。
“不疼。”左渔声音很轻,“以前学做饭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了。”
小时候学做饭,在尺塘外婆家里,烧的柴火灶。
那时候父亲欠了赌债,不知所踪,她被妈妈送去烟南村,跟着外公外婆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是在那时候感受到了外公外婆对自己体贴入微的照顾。
空气中弥漫着药膏的清凉气息,让人感到一阵舒适。
左渔慢慢放松下来,声音柔和:“有次为了报答外公外婆,自己偷偷烧了柴,想做最简单的蒸鸡蛋,给他们做完农活回来吃,结果因为还掌握不好火候,把衣服烫出了一个破洞。”
“那时候火星打在身上很疼,还担心被外公外婆发现,于是就硬生生忍着,把眼泪憋住,直到后来洗澡时才发现烫出了一块小疤,就在那个位置,到现在已经很浅很浅了。”
许肆周给她后背淤青的位置搽着药,破皮的地方贴上创口贴。空气过分安静,左渔便接着说:“后来外婆做菜,我总是在一旁打下手,跟着学,慢慢地自己也就学会了。”
“下次有事情,不要一个人扛。”他的嗓音清淡低沉,就这么撂下一句。
左渔微微一愣,歪着脑袋,扬起好看的笑容,回头看他。
“我现在不是有你了吗?”
这波,打直球了。
许肆周坐着没动,耳根子又红了,但很快找回场子:“刚才又是撞车又是摔手机的怎么算?”
奇怪,他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但仔细想了想,也是,她刚刚都那样了,还能看到周围不少举着手机对着她拍的人,这种情况下,想瞒着他几乎不可能。
左渔微微将针织衫的下摆往下拉,语气柔软:“我没憋着呀,不是你教的吗,受了委屈踹回去,我可是照做了,没让那个人渣得逞。”
这时候就把他的话当成圣旨了。
许肆周想起高中那时候的她,被洪尧明泼了脏水,只敢偷偷躲在学校天台抹眼泪,说话时红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他:“怎么踹?”
那时候多可爱。
当然,现在被仇意欢养得多了几分棱角,更鲜活可爱。
许肆周“嗯”了声,将她整个往自己怀里压,左渔面朝着车前,只能被动地弓着腰。许肆周手部覆着她后背的脊沟,将她拱起的身子按下去,而后上半身往前,朝她压过去。
左渔摇摇晃晃,坐不稳,闭了闭眼,感觉到他的气息贴过来,靠近着自己的后颈。
许肆周的唇贴着她,若即若离地,说的话暧昧不清,一身柏树气息缠绕在她身上,下巴的胡茬微微剐蹭着她的耳朵:“这么多年,很想很想我,是有多想我?”
左渔偏头想躲又被捏着下巴。
许肆周指的是她发的好友申请,所以,他看到了。
她在申请理由的最后几段,说这么多年,她很想很想他,后知后觉地涌上一阵羞赧,左渔偏头,抓着他的手腕。
奈何许肆周反手夺过主动权,单手控住了她的一双手。
动不了了。
他挑开她针织衫的下摆,她因紧张,睫毛轻轻颤动,就在两个人唇齿将要相触的一刻,她放在座椅上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震响起来。
双方动作一停,但许肆周的双手还牢牢地掌控着她。
彼此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落到手机屏幕上。
是陈延。
左渔突然想起自己答应了要给陈延回电的,但是因为手机落在仇姐车里,一时给忘了。
许肆周漆黑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手下的动作却没停,左渔敏感地一缩。
“不接吗?”他挑眉问,笑得懒散,一手松开她,插进兜里。
左渔被他这个痞帅的坏笑俘获,四肢好像都停滞了似的,不敢动,况且现在这个情况,她也不好意思接陈延的电话。
“老同学打给你,关系很好?”许肆周侧着头,底下还有一只手作乱。
“还……还挺好的。”左渔的回答带着些许迟疑。
倏地,手下一重。
左渔用鼻音发出一声闷哼,与手机制造的声响重合。
“听说你跟他同一所大学?”许肆周的嗓音萦绕在她的耳朵。
“嗯。”左渔脑袋昏昏沉沉地应,男性压迫性的气息就交缠在她的鬓发处,她被磨得难受。
“跟他经常联系?”
“有……有时。”
“经常一起约会?”
左渔脑袋轰地一下白了,都问到这儿了,左渔还嗅不出异常那就不正常了,话落,许肆周的手劲松了下,左渔抓着他的尾指,将他轻轻扣住,正面朝他吻了过去,声音有些紧。
像是怕他跑了。
“没有约会……”
“我……我讲过的,我从没喜欢过其他男生……单单喜欢你。”
第76章 惦记76
左渔亲过去的时候, 许肆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等想要加深这个吻时,左渔已经灵动地从他身上滑开了。
像在水中游弋的鱼, 既让人难以捉住, 却又令人忍不住想要追逐。
她抓起手机, 从另一边推门下车, 接起了陈延的电话。
“喂, 陈延?对,我这边没问题了……嗯, 好的, 我知道了……”左渔边说边解释着,眼神却时不时地朝车里瞟去, 心里有些不安。
等她解释完毕,挂断电话,一转头,却发现许肆周已经不在后排了。她愣了一下, 心中一紧, 四处张望, 快步绕到车前, 发现许肆周坐在主驾驶拿着手机,正回着什么消息,似乎在等她。
左渔拉开副驾车门,他才将手机往车头前台一丢,整个人靠过来, 将她拉上车,完事儿手掌虎口卡在车窗上, 顺手替她合上车门。
“忙完了?”
左渔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
“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了?”许肆周俯身过来,将她逼在座椅上,强势地覆去她面前所有的亮光。
他靠得太近,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秀挺的鼻尖,低低淡淡的嗓音隐隐有种要“收拾她”的意味,仿佛错觉。
左渔被他看得心尖发颤,声音哽了下:“你想怎么样……”
话落,许肆周手掌掐在她细细的腰肢上,耳鬓厮磨,身体稍向前压,嘴唇贴上她的,一遍又一遍地辗转碾磨,好似怎么都亲不够。
因为紧张,左渔唇瓣闭着,脑袋里仿佛有烟花炸开,在嗡嗡地鸣,直到,许肆周手掌往上扣着她的耳根,捧脸吻她,另一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诱哄。
“乖,张嘴。”
左渔大脑“轰”地一片空白,呼吸紊乱,彻底没招了。
一墙之隔就是人行道和港岛的车水马龙,左渔被吻到额发凌乱,眼尾和唇角都有些红。
当街跟男生舌吻。如果不是被他挡着了脸,她要羞死了。
被他亲了不知多少遍,吻了不知多少回,大概是亲满足了,又或者是想换个地方继续,许肆周松开了她,有些难耐地问:“先去吃饭还是先去我那?”
左渔看着他,心中一阵悸动。
她知道自己很想答应,可是她还有两篇教授布置的essay没有完成,而今晚就是截止日期。如果不是前两天在瑞典一直陪他们玩,她现在早就完成了。
她轻咬着嘴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下次可以吗,我还有论文要写,关乎教授最后给我的成绩。”
左渔的语气柔软又认真,听得许肆周服气到不行,低低冷冷地笑了声,气也发不出来。
“真行,找了个祖宗,还得陪着写论文。”
“我……”左渔被他说得脸热,想说你可以不陪的,可是又舍不得,跟他分开一下下都不舍得。
原来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想无时无刻跟他黏在一起。
她用手捂了下自己的脸,不大好意思地透过指缝看他:“那你愿意陪吗?”
他靠回去,垂着眼,淡淡睨她一眼:“我还能有什么选择?”
言下之意是,爷都栽你身上了。
还有的选?
左渔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飞快利落地拿起自个儿的手机,调出自己公寓的地址,将屏幕亮到他面前,指一指,眼睛亮盈盈:“我家在这里。”
许肆周瞥了眼,简单粗暴地一句答话:“知道了。”
“看一眼就行了?不用导航吗?”左渔有些难以相信。
“用不着。”许肆周说。
左渔毫不怀疑,乖乖地收起了手机,系好安全带。
引擎轰鸣,奔驰大G一键启动,窗外的景物飞驰倒退,与旁边悠悠穿梭的叮叮车擦肩而过。
跟他在瑞典的那辆黑武士越野车不同,这辆车的视野稍低,但他应该是开的车常换,车速依旧很快。
车辆行驶在港岛高楼大厦之间,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尾指戴着一枚男戒,隐隐露出底下的纹身。
马路上车辆熙攘,左渔目光游走在路边的红绿灯上,过会儿,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你好像一直没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许肆周原本单手控住方向盘,听见她好似假装不在意的样子,似控诉,心痒地用另一只手拉起了她的手,牵着她,放到自己大腿上,忍不住捏了又捏。
还是跟当年一样,软得跟没有骨头似的。
唇弯了弯,许肆周侧头问:“一直惦记着我有没有加你?”
左渔心虚地撇了下头。许肆周不理她的这段时间,她心里确实一直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怎么想。
“自己拿我手机加一下?”许肆周说。
他笑了笑,一手在转向灯上按了按,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无名指,然后真就兀自从车头前台,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锁屏幕,递到了她的跟前。
许肆周微信用的英文版,左渔眼睑微垂,接过来,看到他微信好友申请界面,一溜儿下来第二栏,她的头像和名字旁边,赫然一个灰色的Added。
已添加。
“已添加?”左渔扬起头,反应过来后拿起自己的手机微信检查。
果然已是好友了,是半个小时前的事,那会儿她把手机落在了仇姐车里,所以没看到。
“你同意了?”
“嗯。”他应得很干脆,嘴角勾着,“不同意老婆没了。”
左渔握手机的手忽地紧了紧,胸腔重重一跳,因着他的这一句老婆。
她面上不显,心脏却升起甜丝丝的愉悦感,但又忍不住地问:“那你怎么没有立刻同意啊?”
暗搓搓地。
“临时被叫去开了个会。”紧跟着接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职务要被罢免了。”
“什么意思?”左渔问。
许肆周挺懒洋洋地,看起来没有半分紧张劲,侧头看她一眼,笑问:“以后你养我?”
左渔脸一红,知道他这没个正形的样子,又是在逗弄她,一下沉默。
见她不说话,许肆周故意问:“不愿意?”
“你好贵,我会努力养的。”
满意了。
“不过,你做什么工作,为什么会被罢免?”
“港经海外,听过?”许肆周问道。
这个公司,左渔当然知道。她学的是国际关系专业,也了解区域经济,港经海外是银行证券全资的海外公司,最近配售过高达十亿人民币的股票。除了这个新闻,这家公司在“一带一路”中资出海也有许多业务,其中以中、亚、欧版图为主。
左渔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你在那里工作?他们在最近的一次配售中有很大的动作。”
许肆周笑了笑:“对,他们最近的业务很活跃,这次的配售引起了不少市场关注。”
“那你是要被辞退了吗?”
“人事任免还没下来,也可能是下放。”
“因为什么?”左渔紧握手心,不免有些担心,“你犯错误了吗?”
“势力争斗,暗流涌动,总会有人被牺牲。”
许肆周解释得不多,左渔却已经通过他短短一句话摸透了个中缘由,尤其处于他那个圈子,不公平和勾心斗角是无法避免的,有人要是想把他挤出局,也很轻易。
“那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啊?”
“挺好,被‘放逐’了。”许肆周轻描淡写,“反而落得自由。”
“所以你昨天突然被叫去讲这个事?”
“嗯。”许肆周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看到她眼中的担忧,凑过去问,“很担心?”
左渔沉默着没说话,隐隐有些顾虑,她也是这一行的,听过不少权斗失败的例子,结果不是那么好的,她都清楚。
她只希望他平安。
“我闲下来,有时间陪你闹,想去哪玩,都由你。”
左渔怔了下,抬眼撞上他的双眸,而后才发现车子已经差不多驶到她家附近了。
绿灯亮起,许肆周将车起步,一个左拐弯,驶进了她家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电梯直达13层,进门时是指纹锁,“嘀”一声,门锁自动开启。
左渔伸手,正准备推开公寓门,左边的手腕却忽地被许肆周拉住。
许肆周冷淡地倚靠在墙上,炙热而宽大的掌心握住她薄薄的肌肤,左渔微微愣了下,偏头看他,一道低淡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爷以后挺常来的。”
像是在暗示些什么。
“……所以呢?”左渔喉咙一紧。
“得盖个章。”许肆周说完,掐着她的腰,从后将她往墙上压,双臂揽着她,以一种十分占便宜的姿态,将她牢牢地抱紧。
他抓着她的手,攥着她的食指,引导她往门锁上触。
左渔感受到他胸膛的炙热,不由得呼吸加重了一下,然后乖觉地顺着他的引导,将手指按在门锁上。门锁发出了一声轻柔的“嘀”声。
确认完她的身份,许肆周十分自觉地录入自己的指纹,感应屏亮起。
不过两秒,再次“嘀”一声。
语音提示录入成功。
许肆周贴着她的后颈,继续以这种欺负的姿势吻了吻她,问:“多久去我那盖个章?”
第77章 惦记77
门板顺势被推开, 轻轻碰在墙壁上,发出一声轻响。
公寓内的窗帘大开,光亮透进来,洒在地板上, 照亮了整个房间, 显得明亮而温暖。
左渔背对着许肆周, 被他这个姿势弄得羞到不行, 拱着腰, 小声地投石问路:“明天呢,我今天把论文交完。”
许肆周勾起嘴角, 眼中满是宠溺:“明天不行, 明天有会。”
左渔噘起嘴,“你不是说你要被辞退了嘛。”
许肆周轻轻笑了笑, 松开她,伸手捏她那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半开玩笑地讲:“辞职信不领啊?”
他掐着她的脸,说得懒洋洋, 令人捉摸不透, 而后俯身过来, 在她耳边轻声道:“后天。”
进屋时, 左渔换下拖鞋,但对着鞋柜有些犯难。家里没有男士拖鞋,这是她第一次带男生回家。
一瞬间,她想起了那时候去他岛屿的别墅里,许肆周让她穿自己的拖鞋, 但现在情况不同,她现有的拖鞋他都穿不进去的。
左渔心里有些为难, 环顾了一下房间,突然想起放在沙发柜旁的一双拖鞋。
那是某次购物时她不小心买错的,尺码大了很多,但当时因为事情繁忙,便没有邮寄回去退换。
她走过去,轻轻弯下腰,打开柜门,从中拿起那双拖鞋,拖鞋是粉色的,前部还是可爱的米菲兔造型,左渔盯着上面那双俏皮的兔耳,再次犹豫了一下。
果不其然,许肆周走了过来,双手插兜,挺冷淡地撂了一眼。
“娘。”
他傲骨铮铮地扔下一字的评价后,自个儿摸出手机,开始往她沙发的方向走,坐在茶几的另一边,在她公寓里反客为主地让她忙自己的活。
见他拿着手机,挺忙的样子,左渔忍不住走过去,凑近他,问:“你在干什么呀?”
一看,他正在用软件点外送服务,下单的东西除了有拖鞋,还有别的生活用品,看起来就是以后真想经常往她这儿跑的意思。
许肆周正点着,察觉到一方暗影的靠近,伸手就将她揽在怀里。脑袋贴着她的细腰,她站着,他坐着,就这么依赖性地蹭着她香香的身体,低头在手机上散漫地挑拣着。
“饿不饿?”他突然问。
“不饿。”
左渔摇摇头,才跟导演他们在酒店吃完不久,现在肚子还饱饱的。
突然想起她还没跟仇姐讲她走了,左渔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仇姐发消息,却突然听见许肆周说了声。
“我快饿死了。”
“……”左渔问他为什么啊,“怎么没吃饭吗?”
“赶来见你,连饭都没吃。”他就这么一边看手机,一边抱着她,说着带点撒娇抱怨的话。
左渔第一次见这个样子的许肆周,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好像在跟她撒娇博取同情,反复挠在她的心口。
左渔不懂该怎么办了,无措地伸手,拉了拉他宽松的T恤:“那我陪你吃?”
“不用。”他反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扯,将她拉得头微微低下来些,然后亲了亲她,“我点外卖上来,你专心写论文。”
这样的许肆周,骨子里好黏人啊。
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古代会有君王不早朝了,又帅又坏,偶而撒娇,爱吃醋,她现在被他弄得都不太想打开论文了。
就这么靠在他怀里站了会儿,左渔指一指他屏幕浏览的其中某一间店,跟他推荐:“这家好吃,也不远,我以前点过好几次,你可以试试。”
“好。”
“许肆周。”
“嗯?”
“你在瑞典亲我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对我有感觉了?”左渔忍不住,试探地问道。
“有。”许肆周仍旧低头看着手机,头也没抬,回得干脆利落。
那一刻,她的心脏除了庆幸,还是庆幸。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继续问出口时,左渔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着。
“说了。”
“嗯?什么时候说了?”
“喝酒时,当着他们面说了。”
左渔想起他在酒局上,她问他“上一次心动是什么时候”,他当着众人面说的那句“刚刚”,心口又开始发烫,拉着他腰间宽松的短袖,又问:“可是,你那晚好像一直都没看过我呀……”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你?”
他突然仰头,反问她一句。
倏忽,视线碰撞间,她听见他说:“你那晚先后喝了2杯鸡尾酒,一杯苹果味的,一杯葡萄味的;你笑了17次,吃了1个橘子从盘子里拿了6颗小番茄,跟别人讲了3次悄悄话,玩游戏的时候习惯性咬嘴唇,喝酒时眉头会微微皱。”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徐徐地讲。
那晚有好多的细节,连她自己都忘了,可他现在却清清楚楚地复述出来。
被硬控了整整一分多钟,左渔只能有些懵地回他:“我不记得了……”
“你以后适应。”
“适应什么?”
“适应有人一直看着你,记着你所有的小动作和习惯,”他面不改色地说,“因为我会一直这样。”
实话讲,那一瞬间,心跳扑棱扑棱的,如擂如鼓。
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或许是不甘示弱,左渔咬着嘴唇,又问:“那你对别人也这样吗?”
“我观察和记忆力是很好。”
“所以呢?”
“但先讲一个前提,也是事实。”
“是什么?”
“爷对你,没开过小差。”
啊,绝杀了。
怎么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被撩得服服帖帖的。
又帅又坏,偶尔撒娇,爱吃醋,现在还要再加一条:很会说情话。
第78章 惦记78
翌日是周一, 提交完两篇课程essay,左渔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去了瑞典一个多月,一直没关照过阳台种下的几株多肉,悠闲悠闲地给这几株小可爱浇完水, 她回到客厅, 给自己泡了杯玫瑰花茶, 而后盘着腿在沙发上看许肆周的微信。
他的微信背景很简单, 是一片海, 底下什么文案都没有。
再往下,发朋友圈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仅有的几次, 要么是球赛, 要么发的是他那些兄弟的窘样,好皮啊他。
左渔不过轻轻一划, 就轻易滑到了底。
她捧起玻璃杯,喝了一口花茶,指腹轻触屏幕,正准备返回到主页面, 突然屏幕顶端亮起小怡的来电。
她愣了一下, 赶忙把花茶放在茶几上, 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小怡?有什么事吗?”这个星期的小怡都在上海出差, 按理没有要紧事不会打过来,左渔接起电话,语气带着几分疑惑。
“小渔姐,你认识夏荻老师是吗?”
“夏荻?”左渔愣了愣,脑海中快速搜索着这个名字, “是刚在斯德哥尔摩拿下影后的那位夏荻老师?”
“就是,就是她, 她们那边派人联系我,说夏荻老师得知你在港岛,想跟你碰一面。”
左渔有些意外:“夏荻想见我?我们从来没有交集,她找我干什么?”
“她们没说具体是什么事,只是让我尽快联系你,说夏荻老师这两天也在港岛拍戏,让你过去找她,虽然不知是什么事,但我感觉她们团队挺趾高气昂的,凭什么她要见你,却让你去找她啊?像是在给下级下命令似的。”小怡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
左渔沉默了几秒,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夏荻,这个名字对她来说虽然不算陌生,但确实是没想到会和自己产生联系,对她的印象最多也就停留在她跟乐邑的明争暗斗,暗流涌动的几番交手上。
恰好上回交手,她还在现场见证了。只是,夏荻方想见她究竟是为了何事?
左渔思考了几秒,问:“她们有留联系方式吗?”
“有,给了我一个联系方式,你记一下。”小怡迅速报了一个电话和地址。
左渔拿出笔记本和笔,快速记录了下来。虽然心中疑惑,但既然她们留了联系方式,她还是决定去见见。
她晚上跟陈延约了顿便饭,所以白天的时间确实空余了出来。
跟小怡挂断了电话,她拨通了纸上的号码,跟对方的助理约定了时间和地点。
夏荻最近在拍一部古装武侠电影,其中一场竹林的打戏在绿汀拍摄,跟她今天约定的地点也在那儿。
绿汀,一个湖心岛,岛上满布茂盛的竹林,不通陆地,只能通过划船抵达,这种隐秘的,近乎与世隔绝的环境,让它成为电影导演们钟爱的取景地。
左渔收拾了一下,开车出发。
从地下停车场出来,驶上主路后,她看了眼天色,乌云密布,暗沉压抑。
四十分钟后,她逐渐靠近目的地的湖边,停好车便看见码头附近几名把守的男性。
她站在原地打了通电话,不多时其中一位男性过来接待她,并安排她坐上一艘小船上等待。
湖面吹来清凉的微风,乌云仍然笼罩天空,她等了没一会,就有一位戴着斗笠的老人过来撑船,船桨拂动湖面,泛起微波。
随着船只缓缓驶离岸边,湖心岛那片景象逐渐展现在她眼前。
岛上的竹林高大茂密,随着微风发出沙沙的声响,远远望去,可以看到片场附近的热闹景象,工作人员们在忙碌地布置拍摄设备和道具。
船只抵岸,左渔礼貌地对老人家道了声谢,沿着小径步行,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四周竹林环绕,几个摄影棚和布景点点缀其中。
终于,一位身穿古装的助理走了过来,礼貌地向她问好,并引领她向夏荻拍摄的B组走去。
夏荻本次拍摄的是一部双女主的武侠片,左渔等待的间隙快速搜了下,大概了解到这部戏的另一女主演,是一位气质与演技俱佳的大花,名字叫舒意。
大概是剧组的戏忙,她等了好一阵才见到了夏荻本人。
夏荻穿着流纹戏服,头上簪翠摇曳,刚一结束戏,立刻就有一堆人朝她围拢过去,她边走近边挥退闲杂人等。
左渔站在人群之外,观察着这一切。夏荻的身材高挑标准,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透露出她在银幕上的经验和训练。她看着夏荻与助理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独自往房车的方向走。
也是在这时,左渔才注意到,这个只能通过船只抵达的小岛上居然有一辆房车,就隐藏在层层叠叠的竹林后,想必是不惜重金才将它运到这里。
剧组是不可能给她这样安排的,也难怪总有传言流传,说她的家境不差。
夏荻将她叫上房车,开门见山:“你就是左渔?听说你准备给乐邑写本子,别写了。”
她拿眼线笔往自己眼尾勾了一笔,放下来,然后又拿起桌上一杯冰美式,咬着吸管,这才正面转过来看她。
左渔没坐,双手插兜靠着门板站,见她没有下文,不由得问:“理由?”
“我就是单纯看不得她好。”夏荻坐着,晃着咖啡悠悠回她。
“就因为你们是对手,是竞争关系?”
“这你少管。”
就这么傲,小怡确实说得对,像是在给下级下命令。
真行,赶来赴了这么一场自讨无趣的局。左渔转身欲走,却被她喊住。
“等等。”她说,“要什么条件,或是要求,尽管提。”
左渔气笑了下:“无聊。”
夏荻站起来,放杯子:“乐邑给你的,我出双倍。”
左渔沉默,看着她,一时看不透她的性子,像是嚣张跋扈惯了的大小姐,根本不用考虑别人怎么想,只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见她不说话,夏荻继续提价:“三倍?还是……”
“不必。”左渔径直打断她,“既然听说我准备给乐邑写本子,那怎么没打听出来我跟她是老同学的关系?人情价,值千金。”
“可我听说你昨天开车撞了艾伦。”夏荻继续加码,“他现在放出消息,要整死你,如果你以后不再帮乐邑,我能帮你摆平这件事。”
气的,手掌心都不自觉握紧了下。
艾伦这人渣哪还有脸啊。
“你们这个圈子都这样使手段?”
这样质问完,一位稍显中年的女性刚好走进来,提着一个爱马仕包包,显然是对局势和气氛有所察觉,语气缓和地问一句:“荻荻,这位是?”
夏荻坐下来,语气随意地答一句:“写《余烬》的。”
“哟,那不是很有名的编剧吗?”这位阿姨满脸笑容地看过来,“姑娘,给咱荻荻量身定做一个本子可好?”
“阿姨,抱歉,有点事,我先走了。”左渔说完,匆匆地离开了房车,没有再回头,一步也没停留,胸口气得上下起伏。
突然间,天空发出一声巨响,一道疾雷划过天际。
“轰!”
接着,雨点开始急速地落下,打在竹林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姑娘,你不打伞吗?要下雨了。”
“妈,管她呢,你怎么来了?”
雨点越来越密,逐渐形成了沉稳的鼓点,将后面母女之间的对话模糊在风中。
雨水顺着她的额发,自她的尖下巴往下滴,左渔一阵小跑,寻找了好一阵,才看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衣衫湿了大半,垂垂地贴在身上,皮肤不禁泛起一阵冰凉。但雨越下越大,不知何时才能停。
不远处,似乎是受雨势影响,剧组的拍摄工作暂停了。
不少工作人员在紧急搬运器材,其中有几把伞挨在一起,似乎在护送着哪位演员离开。
随着这几人越走越近,一阵横风斜雨突袭过来,使得几位工作人员的伞晃动不已,也是在这一瞬间,露出了伞下的面孔。
左渔眨了眨眼,看到团簇中间的那个人,身穿一袭淡绿色的汉服,梳云髻,戴金色梅簪钗一步一摇,五官风情,眉眼潋滟,媚中带纯。
彼此目光对上的一霎那,一道清悦像黄莺的女声从她嘴里流淌出来:“等等。”
莹润好听,左渔以及众人都怔了下。
“意姐?”旁边的助理蓦地回首,停下脚步。
“她淋湿了,给她一把伞吧。”舒意停下来,指端朝左渔的方向一点。
左渔愣了一下,没想到舒意会注意到她。这个举动让她心中微微一暖,雨水混杂着情感。
旁边的助理迅速反应过来,拿出一把伞递给左渔:“给,快打上吧。”
左渔接过伞,心中充满感激。她撑开伞,感觉到雨点被挡在了外面,正想道谢时,舒意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只留下裙摆处与地面激起的点点水花。
左渔紧握伞柄,看着舒意渐行渐远的背影,密集的雨丝下,她撑着伞追上去问工作人员:“您好,这伞怎么还呢?”
工作人员回头看了看她,微微一笑:“不用还了,你拿走吧。”
左渔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谢:“谢谢你们。”
工作人员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然后脚步匆匆跟了上去。左渔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伞,心中再次涌起一股暖意。
她转身离开拍摄现场,撑着伞在雨中行走,耳边是雨点打在伞面上的清脆声响。
突然,不远处闪过一道奔跑的身影,那人没有撑伞,双手抵在头顶冒雨而行,也同样是往码头的方向。
左渔心中一动,自己淋过雨,不愿看到别人也遭受同样的湿冷,忍不住叫住了她:“哎,等等,过来我们一起撑一把伞吧。”
那人听见声音,果不其然停下了脚步,她一回头,左渔看见一张别有韵味的面孔,但奇怪的是,她的头上却顶着一个与脸蛋格格不入的发型。
第79章 惦记79
“你在喊我?”那姐姐回头, 挺出乎意料的模样。
她身材很高挑,约有175,几乎接近模特的比例,脸蛋是犹有风韵的美, 很大气的长相, 手指纤长, 涂水红色甲油, 分外惹眼, 一只手握着手机在接电话。
左渔不期然看到这么一张脸,心口突兀地跳了一下, 撞了一下, 而后才点了点头。
还以为这位姐姐是哪个公司的模特过来工作的,结果她一裹身上的风衣, 低头跑了过来,一并钻进了伞下。她顶着一头齐耳短发,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看起来狼狈不堪:“谢谢啊。”
她毫不在意地抹去脸上的雨水, 一边说:“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好心人。”
“没事, ”左渔笑了笑, “这雨确实有点大。”
说完, 她继续朝电话那端回话:“放心,姐装作粉丝,伪装得很好,没被人认出来,也没打扰到她, 再说了,大哥他平时将人护那么紧, 我不用点法子,哪见得到她。”
左渔听到这些话,心中一震,这是哪种操作?
她看过去,对方恰好挂断电话,察觉到左渔的神情变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让你听到这些。我其实是来这里找个人的,只是没想到会遇上这么大的雨。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保证我没有任何坏意。”
对方笑容真诚,紧接着随手一抬,竟然当着她的面摘下了自己的假发,露出底下绑好的丸子头。
左渔不禁眉头微微一挑,她所见的那张脸没了这顶突兀的假发,因此变得更加生动起来,但终究忍不住问她:“你这是…混进来的?”
对方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抖一抖,将假发重新整理好,戴上,回答道:“也不算吧,除了当事人主角不知道,其他工作人员都知道。”
“噢。”左渔点点头,心中的疑惑依旧未解,但她决定暂时不多问。
码头上,船夫穿着蓑衣和斗笠在等候,她们一坐上去,小船就缓缓地驶离湖心的小岛。
雨水滴滴答答地下,落在湖面上溅起无数细碎的水花。
回程时,左渔撑着伞,与这位漂亮的姐姐并肩而坐,两人闲聊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手臂上、后颈上以及脚踝上都有几处纹身,画得特别好看。
船上短短十来分钟,聊得相谈甚欢。离开前,对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蓝莓味的细烟,叼在嘴里点燃,递给她一张自己的名片,说:“很高兴认识你,以后要是想纹身或者需要别的艺术创作,都可以来姐的工作室。”
简洁的名片上写着:Fu Li,艺术工作室
左渔接过,对方继续问:“用不用载你一程?”
说完,她帅气地按了下手中的车钥匙,“滴”一声,一辆停在不远处的炫酷红色跑车闪了下灯。
左渔视线定格在她身上,觉得她行为酷酷的,但摇了摇头,说:“我也开车来了,谢谢你啊。”
“那行。”对方也不勉强,临走前朝她抛一媚眼,丢下一句,“我挺喜欢你的,记得来找我,给你老友价。”
左渔笑了笑,将卡片放进口袋里,在车上打了暖气,拿纸巾擦了擦身体,然后发动车子。
回到家后,冲了个热水澡,整个人稍微暖和了些。
但应该是淋了雨没及时擦干的缘故,她开车去赴陈延约的路上一直在打喷嚏。
左渔轻轻揉了揉鼻子,将车停好。
楼上,陈延轻轻解开袖扣,刚拿起菜单,手边的手机又响起。
他压下眼底的情绪,熄屏,可每隔一会儿,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拨过来,他只好按下了接听。
“头儿,咱忙得焦头烂额的,您这时候跑港岛去,咱顶不住啊。”
电话那头传来下属焦急且无奈的声音,陈延沉默着,一抬眸,看见包厢门外,被服务员引领上来的左渔。
左渔打扮得随意,一件短款针织衫加高腰牛仔裤,露出挺翘的臀部弧线,脚上穿着一双珍珠白的miumiu高跟鞋。服务员扶着门,她颔首低笑,钻石耳钉在灯下闪闪发光。
陈延眼睛落在她身上,艰难地移开:“我被调走了,以后靠你们自己了。”
“别啊,头儿,我们哪有你那本事啊……”
“先这样吧,我这有事,晚点聊。”陈延三言两语挂断了电话。
左渔落座,恰好看向他,笑问:“怎么,你要被调去哪了?”
陈延放下手机,抬手拿起茶壶,替她倒茶:“没什么,被调去子公司了。”
“哪儿?”左渔捧起热汽升腾的茶,抿了口问。
她下午淋了雨,鼻子不透气,现在只想喝口热茶暖暖。
“布达罗亚。”陈延轻描淡写地答。
“怎么会调去那了?”左渔学的国际关系,对这个国家非常了解。那里位于中东和北非的交界处,一直以来都不太平。而且据她所知,陈延所在的公司在布达罗亚并没有大的分公司,只有一个小小的事务所。
“要去很久吗?”她又问。
陈延不想令她担心,选择一笔带过:“年底才去,因为在架高铁桥的项目上与管理层的股东意见不合。一个大股东气得摔了茶杯拂袖而去,然后就下了调令,没说要去那边多久,大概要等到有召才能回了。”
左渔略感不安地看着陈延,察觉到他话中的曲折和避重就轻。她知道这种事情往往涉及更复杂的背景和动机,但她也明白,现在并不是深究的时候。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她理解了他的意思。
“那里局势不稳定。”左渔凝视着他,表情中带着一丝担忧。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陈延这段时间一直周转于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他这回约左渔不是为了传达这些焦虑给她,只是准备在离开前跟她好好吃顿饭,没有其他想法。
陈延随意地将话题岔开,一顿饭吃得不紧不慢。
饭后,陈延送她下楼,状似无意地提起国庆的高中同学聚会,问:“你去么?”
左渔也记得这回事,班群里的男生在张罗这件事很久了,但她还没能确定下来。
因为国庆那会儿,如无意外,她应该在英国,恐怕回不来。
“再看吧。”左渔没有给他确定的答案,“怎么,你准备去?”
“我也得看看工作上走不走得开。”陈延陷入沉思,假装不经意地提起,“高中的人你都还记得吗?”
“大部分吧。”左渔笑,“毕竟也才过了四年,怎么会不记得。”
左渔答着,突然一阵夜风吹来,凉意沁入她的骨髓。她打了个喷嚏,整个人精神一时恍惚,差点失去了平衡。
陈延站在她旁边,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你没事吧?今晚听你说话隐隐有些鼻音。”
“可能是淋雨着凉了,没什么大事。”
左渔刚摇了摇头,陈延突然伸手贴上了她的额,探了探,说:“有些烫,是不是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左渔退开一步,“我回去泡些感冒冲剂就好啦,问题不大的。”
国外跟国内不同,在美国留学那一年,她有病有痛都是往诊所跑,或者是自己吃点药解决。因为人体自身强大的自愈能力,对于发烧感冒这些小问题,更不必去医院了。
知道她执拗,陈延没再坚持,正准备说送她回家,结果左渔的手机响了起来。
号码没备注,但她好像知道是谁打过来的,语气惊喜:“喂?怎么这时候打过来啦?”
“不在公寓呢。”她唇角压不住笑意,“出来吃饭了。”
“滤芯?”
“什么滤芯?”
“那好,我等会就回去了,嗯好,拜拜。”
她挂完电话,陈延插着兜,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声音冷冽又沙哑地问:“男朋友?”
听见这个称呼,左渔脸一热,算吗,能算男朋友吗?
可是她和许肆周好像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呢……
她正语塞的间隙,陈延从裤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慢悠悠地抬眸,眉目清冷地笑了下:“能抽根烟么?”
左渔微微一愣,陈延以前不抽烟的,但同为朋友,她也不会指手划脚,于是点了点头。
陈延退远了几步,回头看她,嘴角斜斜叼着一根烟,偏头点打火机。
夜色中,灰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缓缓升起,似乎把他的身影笼罩在一种若隐若现的氛围中。左渔看着他,不禁感到有些陌生,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担忧。
高中同班,大学同校,她跟陈延的革命友谊不是普通的同学情谊可比。
她很清楚他背后付出了多少才达到现在这个位置,只是现在,好像资本大拿轻易的一句话,就将他的经营和付出拉下来了。
陈延吐出一口烟雾,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自嘲:“不够朋友啊,谈恋爱了不让我把把关?”
左渔不自然地咳了声:“还不到这一步,不过这个人你也认识。”
“谁?”
虽然在她回答前,陈延心里已经预估了一个答案,但当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眼皮跳了一下。
“是许肆周。”
左渔的声音有些低,却很坚定:“他刚刚给我打电话。”
左渔公寓安装了滤水器,但最近亮红灯了,需要换滤芯,只是她一直没来得及忙活这回事。昨天许肆周来她家里,不知怎么就注意到了,说是等他明天去她家替她更换。
陈延沉默了片刻,低头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他抬起头,看着左渔,眼神复杂:“许肆周啊……没想到。”
左渔点点头,似乎有些紧张地看着陈延:“你觉得他怎么样?”
陈延轻轻吐出一口烟,沉吟道:“他这个人还行,能力也有,长得也受欢迎。只是……”
左渔紧张地问:“只是什么?”
陈延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担忧:“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第80章 惦记80
回到家后, 左渔发觉自己的喉咙很不舒服,连吞咽都艰难。她将门口快递员送来的滤芯搬进屋,然后打开柜子,从药箱找出一包感冒冲剂, 用热水冲服。
进浴室洗漱完, 她又把阳台晾的衣服收起来, 整齐叠好, 放进衣柜里。这么一番小小折腾, 整个人却累到不行,只能早早地上了床。
但睡前她习惯检查一遍手机消息再睡。
不知是不是凑巧, 晚上刚听陈延说起他要被调去布达罗亚, 这会儿就被推送了一条新闻:布达罗亚内乱频发,无辜平民在冲突中受伤甚至丧命。看到这条消息, 左渔的心里一紧,担忧立刻涌上心头。
但即使如此,她也挺无力的,改变不了什么, 只能把这则消息给陈延分享过去, 顺便提醒他注意安全。
放下手机, 也许是药效起了, 困意袭来,她调整了一下枕头,闭上眼睛,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清早, 许肆周刚下飞机,便迫切地拿出手机给左渔发消息。
合作中心的老陈, 陈择良跟他一起走出廊桥,见他无时不刻盯着手机的模样,笑着调侃道:“小淮,这是有多重要的事,让你一刻也不离开手机?谈对象了这是?”
许肆周将手机收起,双手插裤兜,漫不经心地勾着唇:“是,不知道她醒了没,发消息想问问她吃不吃敏记冰室,她爱吃这家的菠萝包。”
“嗬,你这小子也有柔情的一面。”陈择良笑着揶揄道。
出了机场,还没回信,许肆周干脆让姜圣去排队,自己则直接开车往左渔的公寓去。
路上,他买了几袋早餐和一束鲜花,到门口时已经十点半了。
按了几下门铃,里面没有动静,他干脆直接扫指纹,开锁进入了公寓。
公寓内的窗帘紧闭,只剩下一丝缝隙透进亮光。许肆周将提着的东西放置在桌上,拧开门,走进卧室,看见左渔侧躺着窝在被子里,眉头难受地皱起,苍白的脸色露在外面。
左渔迷迷糊糊地掀了下眼皮,隐隐约约感觉有个人影进来,但她实在烧得厉害,眼睛微微睁了下,就又闭了起来。
许肆周心中一紧,快步走到左渔的床边,伸手一碰她的额头,烫得离谱,就知道她生病了。
他立即弯下腰来,手臂揭开被子,打横穿进她的腰肢,将人从床上抱起。
左渔的皮肤冰凉,尤其是四肢,察觉到一阵不属于自己的灼热,她艰难地睁开眼,看到许肆周那好看的下颌角一晃而过。
她贪恋地靠了过去,声音却弱得发虚:“你来啦?”
许肆周将人打横抱在怀里,步伐不停,低头看了眼左渔翕张的唇,沉声安抚:“去医院。”
他抱着她下楼,将人放进副驾驶,一路也不带歇息,替她系好安全带后,三两步绕到主驾驶,发动车子。
他的车速很快,一路上猛轰油门驶出停车场,车窗闭紧,左渔坐在副驾驶,虚弱地偏头看他。
也不知怎么的,只要看到许肆周认真的表情,特别是他开车时时不时地瞥视她一眼,安慰她“别怕,我带你去医院”,她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许肆周。”她唤了他一声,“我只是发烧了,吃点退烧药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她的声音透着病气,许肆周捉起她的手,抚了抚她的掌心:“我认识一位很有资历的老中医,我给他打个电话。”
左渔阖起了眼,听见他通过蓝牙给某家私人医院拨电话,那边听见他报上姓名,便问他是否需要安排清场接待。
许肆周正要答应,左渔却突然握紧了他的手,试图说话:“不用。许肆周,不用的……我只是发烧感冒,不用这样,不然我们临时过去,其他紧急的病人可能就无法得到及时的医疗了。”
许肆周握着她的手,回电话那头:“不用了。”
不到十分钟,就开到了医院,全程被他紧紧抱着,上楼,进电梯,去到二楼时他找的那名老中医已经等候在诊室门口。
许肆周将她小心翼翼放在一张病床上,这才握着她的手转身交代医生过来问诊。
因为只是淋了雨导致着凉,医生量完体温,检查完毕就去开药了。
左渔吃了颗退烧药,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体温却依旧高得发烫。
医院给他们安排的单人房间,环境安静清幽,也没人打扰,但左渔不喜欢待在这里,拉了拉许肆周衣服的袖子,问:“我们能不能回家呀?”
“不习惯这里?”许肆周两手握着她,双腿分开躬身坐在椅子上。
左渔点了点头,反应还有些迟钝。
“行。”许肆周站起来,“我去拿药,然后带你回家。”
回程的路上,退烧药的药效起了,左渔靠在副驾驶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被许肆周抱下了车都没醒。
许肆周将人安顿好,开始着手煲中药。
今天治病的医生是他长辈那边一直信赖的人,所以安排给左渔看病他放心。但左渔家里没有熬中药的药煲,他只能临时用手机下单了一个闪送,在等待的时间里,又着手将她厨房的滤芯更换了下来。
等他把药煮好,左渔的烧也差不多退了,虽然还睡着,但整个人气色看起来比上午好太多,嘴唇也有血色了。
许肆周端着碗进去,捏捏人的脸蛋,将人扶起来喊醒。
左渔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然后就在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下被诱哄着喂药。起初她单纯地以为许肆周只是给她喂水,直到一股甘辛难闻的苦味在舌尖淌开,她皱了皱眉,抗拒间胡乱地打了下手,恰好一巴掌打在了许肆周端着药的手臂上。
这一掌的力道不重,但许肆周全副身心都放在她身上,根本没料到她会有这一手,毫无防备,大半碗药悉数洒在了他身上的T恤上。
左渔嘤咛一声,被苦得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他满身的狼狈,瞬间人就清醒了,小声跟着道歉:“对…对不起,太苦了。”
“几岁了,宝宝?”
许肆周扶稳她的胳膊,漫不经心地说。
言下之意就是,都多大了,还吃不了苦。
“不嫌弃你。”许肆周直接将碗拿走,“几岁都伺候着。”
左渔瞬间羞红了脸,一声没吭,糗的。
许肆周用纸巾擦了擦,重新给她掖好被子,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继续睡,我给你再煎一遍药。”
许肆周出去了,左渔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了几下,睡意也全无了,干脆起床,掀开被子,脚尖套进拖鞋里。
许肆周不在客厅,站在厨房的中岛台前,没穿上衣,身上扯了张毯子裹着。
清早起风降温,毯子是在她衣帽间随便拿的,沾了药渍的字母T恤被他丢进了带烘干功能的洗衣机里,此刻通电运转着。
左渔眼睛从阳台收回来,屋子里漂浮着一股子中药味。
她站在原地,看到许肆周没被毯子裹到的后背,隐隐约约盘旋着一些纹身,尤其是肩背和侧腰的位置,皮肤融合了文身的白青黑,很显眼,也很性感。但因为只露出一小部分,她并不能看清是什么图案。
其实远远看着就感觉到他的身材很好了,一身薄肌,宽肩窄腰,帅得不行,再配上他不知道从哪儿翻出她的小零食,嘴边衔着小半根明治饼干棒在吃,那股慵懒自在的劲,光是背影就很帅了。
有那么一瞬间,左渔感觉自己找到了这样子帅气的男生,很不真实,而且他竟然还在给自己煎中药。
或许是听见声音,他回头看了眼,浑然不觉自己的背影有多性感,挺若无其事地问:“怎么出来了,不睡了?”
左渔微微红了脸,装作自然地抽开饭桌前的椅子,小声说:“饿了。”
说完,恰好看到桌面上放了一些早餐,她伸手去拿,可是还没来得及拆开,许肆周悠哉悠哉地从她手里拿掉了。
“怎么了……”
“先热热再吃。”
左渔乖巧地“噢”了声,突然就想起以前追求过她的男生们。
除去高中那些男生,她到了大学也经常被人表白,有些男生是体育生,运动很好,身材也很好,很受女生欢迎,经常在集训后过来找她,还有在美国留学那时候,她Ig上经常被金发碧眼的混血男孩约,私信里总是时不时收到各种dating信息,还有火辣的照片。
甚至还有不少在网络上吸引女粉无数的。
这些男孩诚然长得很帅,样貌和身材各有各的优点,但她始终都没有心动过,心里记着的,永远都是那个16岁遇见的男孩。
或许真是应了网络那句话: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后来的人,都只是平凡。
许肆周将几份早餐放进了微波炉内,调好火候叮热,中途接了个公事的电话,放下手机时看见她一言不发的表情,围着毯子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还难受?”
左渔摇摇头,听见他电话里聊的事,问他:“你还要上班啊,不是说领辞退信了么?”
“领导又不放人了。”许肆周随手给她剥橘子,语气懒散地解释,“刚好最近有一些大项目的招投标,跟长域国际合作。”
“长域国际?”左渔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
陈延任职的公司就是长域国际,沉默了几秒,想起昨晚推送的新闻,左渔突然鼓起勇气,忍不住开口问:“许肆周,那你是不是能帮陈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