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这声怒斥非常刺耳, 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
江宜已经将手机声音拨到了最高,所以这阵拔高的音调非常刺耳。
一时间不论是录音还是听录音的人都没有发出声音。
闯进来的人声音出来的那一刻开始,身份就已经明显了。
怯懦的卑微的宜程君, 和愤怒的疯狂的江枝。
江宜不知道这条录音是谁发给江枝的,再配合上配文的那句警告, 多半是当年事件的知情者。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段录音会是导致宜程君自杀死亡的诱因吗?
江宜不敢细想,屏气凝神认真听着。
“阿枝,你不要生气, 我不是”宜程君似乎是往前小幅度走了一步,拖鞋在地面上发出摩擦声。
与他向前的动作一样, 高跟鞋声也向前了一步。
只是回应他这句话的是一个清脆又刺耳的巴掌声。
听起来似乎是用了十成的力气, 就是不知道扇在了哪个部位。
根据巴掌受力面积和发出的声音分析, 多半是在宜程君的脸上。
这一巴掌将录音里的声音又扇静止了。
足足等了五秒,才听见下一句声音。
“你别靠近我。”江枝的声音冷冷,话里满是嫌弃:“我光是看你一眼就要恶心的一整晚睡不了,你要再敢和我有肢体接触我就死给你看。”
宜程君像是被刺痛了,当真听话地后退了一步:“阿枝对不起。”
他这声对不起里夹杂着些许悲戚。
宋卿看了眼进度条,才播放了一分钟, 就已经扇上巴掌了,那剩下的九分钟
搂住江宜的胳膊收了几分力气, 感受着怀中人冷下去的身体,宋卿用了几分力气将江宜紧紧搂住,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录音条还在继续播放着。
宜程君的道歉并没有换来谅解。
江枝停在了原地, 似乎有个抬手的动作,只是没有巴掌声, 大概率是双手环胸的防御姿态。
“说吧,叫我来这个恶心的地方做什么?是故意叫我来难堪的吗?还是想让我再回忆起对你的恶心, 加深对你的厌恶?”
江枝的声音很冷,隔着录音条江宜已经可以脑补出她此刻的表情了。
一定是厌恶的,冰冷的,嘲弄的。
就像小时候对待自己送她的礼物那样,眉间的讽刺像一把冷刀子,一下一下将人凌迟。
而宜程君似乎是熟悉了被江枝这样对待,下意识又是一句道歉。
“对不起阿枝,我没有这个意思。”宜程君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痛苦极了,还能听见隐约的哭腔:“当年的事情也不是我本意,如果知道递给我们的那两杯酒里有东西,我是不会喝的,更不会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对不起阿枝”
当年的事情
从江枝闯进自己房间的那晚里,江宜依稀能分辨出些许来。
刚被迫新婚的江枝和宜程君去江钟国为她们准备的婚房里吃回门宴。
按道理说回门宴一般是去女方家里吃的,可是江钟国却将宴会定在了自己为江枝和宜程君准备的婚房里。
所以后面的一切,都是江钟国早就设计好了的。
喝了催/情酒的新婚夫妇被关在一间房间里,被情欲剥夺了理智的两个人类变成最原始的动物。
一切的罪孽都是由那一晚造成的。
而正是那个错误的夜晚,给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
江宜长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原来自己的存在,真如江枝说的那样,是个罪孽啊。
感受着怀里人的情绪低落,宋卿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哄道:“都过去了崽崽,不要想了。”
江宜将脑袋抵在宋卿的下巴下面,感受着背脊处宋卿胸膛的跳动。
听着爱人的心跳声,江宜慢慢闭上了眼睛。
录音还在继续播着。
“有用吗?宜程君。”江枝噗笑出声:“就算你道歉把嘴皮子说破我都不会原谅你的,你和强/奸犯没有区别,还有,谁许你站着和我讲话的?你有什么资格站着和我讲话?”
江枝的话攻击力十足,宜程君显然不是她的对手。
又是片刻的沉默。
接着是衣料摩擦的声音,膝盖碰到地面上,宜程君真的跪下去了。
“那一晚的酒,不止有我一个人喝了,所以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才回应我的。”宜程君说罢,还是扑下去叩了个头:“但,还是抱歉啊枝枝,对不起。”
脑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地撞击声。
“别这样叫我!你不配。”
“我也喝了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你,就算是无意识地发生关系那属于是你强迫我的,别扯什么我们都喝了那个酒,在家都分房间睡,那晚你为什么不分房睡?为什么要来这间房间!为什么!”江枝的情绪有些失控,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的指责声透过录音,回荡在两个房间里。
宜程君的声音对比起来就弱势很多,他似乎还跪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宜程君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就连长相都想不起来了。
可江宜还是脑补到了宜程君跪在地上,卑微佝偻着腰,头垂着的模样。
似乎是淡去的记忆里经常出现过。
“那晚是岳父将你扶进来的,我有说过不”
宜程君的话音还没落,高跟鞋又上前一步,一声清脆的巴掌落下,打偏了宜程君的头也打回了他没有讲完的话。
“够了,不许再提那件事。”江枝似乎忍到了极致,就连声音都比刚刚还要冷:“你不嫌恶心吗?这么多年像条狗一样围在我身边,围在江钟国身边,就算是狗也有自尊心吧,难道你们宜家人是生来就要比别人贱一些吗?”
提到宜家人,宜程君的语气似乎要比刚刚强硬一些了:“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这件事和宜家人没有关系,你这样骂,如果叫满满听见了”
“满满?”
高跟鞋声音持续走近,江枝上前一步,似乎是抓起了宜程君的头发,发丝被扯动,宜程君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一声闷哼。
“你还有脸提那个小贱种?要不是江钟国请来的保姆每天都盯着我,我早就把那个贱种打掉了,她就是面镜子,时时刻刻都提醒着我犯了一个多么可笑的错误,我的美好人生上,她是一个留下来的污点!”
“你和她都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提醒我她的存在?是为了嘲笑我吗?”
江枝还攥着宜程君的头发,玻璃被踩在她的高跟鞋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在江枝叫出那声满满时,宋卿下意识抬起手捂住了江宜的耳朵。
果然如宋卿预料的一样,江枝一提起江宜,就是这样不堪入耳的骂词。
明明江宜也是受害者,可江枝却将全部怨气一股脑地发泄在了无辜的江宜身上。
“要不我们睡觉吧崽崽。”宋卿倾身吻了吻江宜的侧脸,耳垂的温度已经冷了下去,即使被自己搂的这样紧,即使盖着被子,江宜的身体仍旧是冰凉的:“不听了好不好?”
这样带有谩骂和攻击的过去,宋卿宁愿江宜不要再回想起来。
可江宜却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哑:“听完好不好姐姐?我想听。”
我想知道江枝那样恨的过去。
我想知道宜程君为什么会自杀。
我想知道这段缺失的记忆是什么。
见人态度坚决,宋卿轻轻吻了吻江宜的发顶,叹了声:“好。”
录音没有人按暂停键,被保存下来的痛苦仍旧继续着。
但宜程君却像是被人攥住了喉咙,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你说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江枝微微用了几分力气,扯着宜程君的头发逼迫跪着的人仰望着自己。
头皮的痛和心脏的痛都刺激着宜程君,让他只能仰着脸看着江枝,却发不出声音来。
“对不起。”宜程君似乎除了这句话再讲不出别的来了,他仰头看着江枝,眼角滑下一滴清泪。
“别说这三个字了。”江枝用力挥开手,宜程君的头重重磕上边沿的桌角,发出很响一阵撞击声。
“我听着恶心。”江枝后退一步,似乎踩在了照片上。
头还倚在桌角上的宜程君似乎突然失控了,扑上前去哀求道:“别踩,不要踩。”
他似乎是在求江枝挪开脚,那张照片对他好像很重要。
可江枝却并没有听他的,反而是用高跟鞋根碾转了几下,冷冷道:“怎么?我现在还踩不得这个贱种的照片了?要不是她在江钟国那里我动不了手,你以为我还会留她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恶心我吗?”
原来踩在脚下的照片是自己的啊。
江宜勾了勾唇,讽刺一笑。
怪不得江枝看不上自己的讨好,怪不得找不到五岁前的照片。
原来她竟然恨到这种地步,就连自己的照片都要踩上几脚泄愤。
那么多年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还真是辛苦她了。
“不要,不要。”宜程君失控地扯着照片,不顾碎裂的相框上的玻璃碴,拼命地用手护着那张照片:“这是满满四岁生日的照片,你为什么连孩子的照片都容不下?她也是你的女儿啊!”
“我说过了,她就是个贱种,我江枝没有女儿。”高跟鞋微抬,又猛地跺下去。
鞋跟踩在手背上,在皮肉里碾出声响。
江枝不仅踩在了照片上,还踩在了宜程君护着照片的手背上。
吃了痛的宜程君没有收回手,而是继续哀求道:“你随便怎么对待我,但是你不要对满满动手,孩子无辜,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该殃及到她啊,她才不到五岁!”
“我管她几岁?”江枝失控地冷笑起来:“被迫嫁给你的时候有人管过我几岁吗?她无辜,我难道不无辜吗?我的爱人难道不无辜吗?”
“都是因为你们父女俩,逼得我和我的爱人分离,现在还要用什么孩子无辜的话来绑架我?她无辜谁又来可怜可怜我啊宜程君。”
江枝的脚没有挪开,居高临下地看着爬在自己脚边如蝼蚁般的男人。
“我看见你这张脸就恶心,每天一睁眼想着要和你这样的人过下去就想死啊。”江枝发着脾气,呼吸都被气得不稳了:“你说她无辜,那我也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我也很无辜啊。”
手背的痛在此刻已经不及心疼的万分之一。
宜程君不再挣扎了,他似死去一般静下来。
就连呼吸声都是微弱的。
“装死?”江枝用了几分力气压着脚下的手背,直到尖锐的鞋尖将手背压出血印子:“你什么时候能真的死就好了,我做梦都在期盼着你死的那天,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陷入自己情绪里的江枝自说自话着:“你每天都在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的,可是你只会说对不起吗?你就不能做点什么弥补我吗?”
“你想我怎么做?”宜程君的声音很轻,带有几分绝望的沙哑:“只要你好好对满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你确定?”江枝似乎是没想到身下的男人会说这种话,她后撤一步终于挪开了那只被踩踏的不成样子的手背。
“你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宜程君像是点了点头,录音带里有晃动的声音。
“那你为我去死好不好?”江枝的声音软了下来,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哄:“只有你死了江钟国才会放过我,联姻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你死了他就不会再逼我嫁人了,你死了他就会放我自由,你死了我就可以和我的爱人团聚了,你死了我就自由了。”
江枝已经陷入了一种自说自话的状态。
就如同她那夜闯进江宜房间时,光是通过声音,江宜都可以脑补出江枝讲这话时的模样。
猩红的眼睛,惨白的脸,还有那双闪着光芒的眼睛。
江枝还在循循善诱着:“程君哥哥,你不是说你从小就喜欢我吗?你不是说你暗恋我了一整个青春吗?你不是说你最爱我了愿意为我做一切事情吗?”
“那你愿意为了我去死吗?”
宜程君被这一连串的话逼的没有回应的空隙。
他看着眼前已经陷入疯狂的江枝,仍旧是漂亮的脸,熟悉的声音。
这是被自己暗恋了一整个青春期的人。
从小二人就是被人羡艳的青梅竹马,情窦初开时宜程君就幻想着有一天可以娶江枝为妻。
直到江钟国主动找到自己的父亲说两个孩子到年纪了,要不要考虑结亲家。
原本以为是这辈子都不可及的梦,被江钟国一句话就给实现了。
结婚前,宜程君幻想过婚后的幸福生活,他以为江枝肯同意和自己结婚那就说明她对自己也是同样有感情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终于成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宜程君以为自己就要过上令人羡艳的生活了,殊不知婚姻才是他痛苦的开端。
结婚那晚,江枝不允许宜程君碰她,甚至还从枕头底下拿出了刀自我防卫。
看着妻子如此抵触自己的靠近,宜程君没有选择继续靠近,而是非常体贴地选择了分房睡。
宜程君不是急色的人,他从小所期待的婚姻是你情我愿的,夫妻间应当相敬如宾,彼此爱慕。
所以在江枝表现出对自己的抵触后,宜程君选择了尊重。
从小接受的教育和极高的个人修养,宜程君不希望夫妻间的感情是带有强迫的,只要江枝不愿意,他一辈子都不会去违背她的意愿。
可一切都被江钟国的那两杯酒给毁掉了。
宜程君所期待的幸福生活这辈子都不会实现了。
或许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吧。
宜程君终于从漫长的回忆中晃过了神,他问:“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答应和我结婚呢?”
这个问题日日夜夜困扰着宜程君,折磨了他长达五年,扰得他每一夜都无法安睡。
“因为江钟国啊,他没有告诉你吗?”提起往事,江枝冷冷地笑了起来:“他为了逼我嫁给你,把我关在阁楼里关了整整半年,那半年里我寻过死,绝过食,可是怎么都死不掉。”
“最后折腾不动了,就被洗漱装扮成一盒精美的礼物送给你了啊。”
江枝讲这话时是笑着的,只是她的笑比哭还要难听,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情绪。
“他居然没有告诉你吗?”江枝看着宜程君越来越惨白的脸色,有些诧异:“你该不会以为我也喜欢你吧?宜程君,你跟我的爱人比起来连她的一根脚指头都不如,哦不,你甚至不配和她比。”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完美的存在。”提起宋雪意,江枝的声音终于正常了:“我们本来都要拥有未来生活了,可偏偏江钟国要把我嫁给你。”
江枝的声音突然冷了下去,像是被从幻梦中惊醒,语气也恶了下去:“而你们宜家人生来就是下贱种,你是,你的女儿也是,因为你们骨子里都流的是同样下贱的骨血。”
“生生世世的下贱种。”
刺耳的骂声听得宋卿都有些受不了了,她紧紧捂着江宜的耳朵,不敢相信此刻宜程君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
被自己的妻子咒骂厌恶,连带着整个家族一起受辱。
从江枝的语气和宜程君的反应里可以猜出来,这样的咒骂似乎经常发生,以至于宜程君都已经麻木了。
又是死一样的安寂。
跪趴在地上的人似乎慢慢地坐了起来。
缓慢地一阵动作后,宜程君终于从肺腔中挤出了回应的声音:“我答应你,不过。”
他似乎累极了,讲起话来声音都是虚弱的。
“我们先把婚给离了。”宜程君的声音很轻,听得出来他讲这话时的艰难:“如果我在婚约期自杀的话,你会被警察带走调查的,那个时候岳父也会被波及到,他今年不是要上会吗?”
宜程君的话是宋卿没有想到的,似乎也是江枝没有想到的。
高跟鞋的声音向后退了一步,江枝的声音里有惊喜:“真的?你真的同意离婚?”
“真的。”宜程君咽了咽口水,声音已经彻底嘶哑:“从小到大我答应你的事情不是都做到了吗?”
宋卿无法想象江宜父亲是怎么讲出这样的话的。
明明被精神打压到都要自杀了,居然临死前还在替江家人考虑。
“好,今天是工作日,现在才下午一点,我们现在去办手续还来得及。”江枝大喜过望,转过身就去拨电话联系律师拟定离婚协议。
丝毫没有注意到宜程君越来越惨白的脸。
跪在地上的宜程君慢慢地向前挪动了下,手拨弄开那堆玻璃碎片,轻轻地将被江枝踩踏的不像样子的照片给捡了起来。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开朗,还没张开的眉眼间满是稚气。
水汪汪大眼睛直直看着镜头,似乎透过照片正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宜程君将照片揉进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廊上江枝讲电话的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激动。
对比着的是怀抱着照片的宜程君压抑的哭声。
一喜一悲,发生在同一间房子里。
全然不同的心绪。
一个兴奋地期待着新生活,一个怀抱着女儿的照片,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在接下去的两分钟里,都是江枝和律师沟通着离婚协议的合同,宜程君隐忍着的哭声渐渐地弱了下去变成微不可闻的哽咽。
“合同初稿马上拟定好了!”江枝踩着高跟鞋折返回来,对着还跪着人说:“换身衣服吧,体面一点。”
抬手擦去眼泪的宜程君抬起眼,声音彻底哑了:“离婚可以,我还有一个要求。”
“宜程君!”江枝怒喝一声,丝毫没有刚刚的喜悦:“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招。”
宜程君摇了摇头,“我不会耍花招的,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但就这一件事,算我求你。”
江枝没有讲话。
“我死了以后你能不能放过江宜。”宜程君的声音哑到了极致,几乎是从胸腔里发出的嗡鸣:“如果你实在是觉得她讨厌,就把她留给阿姐好不好?你去追求你的幸福生活,也给江宜留条活路。”
“你什么意思宜程君?”江枝的声音冷了下去:“你是不是不想离婚在这里拿我寻开心?”
宜程君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的,其实我还想见一面江宜,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只求你,能不能给江宜留一条活路,她才不到五岁,不要像对我一样对她好不好?”宜程君边讲着话,边磕着头:“所有的罪孽和恨,跟着我的死全部结束好不好?”
一下一下,替江宜祈求着生的希望。
一直磕到江枝都厌烦了,她才不情不愿地敷衍道:“知道了,她毕竟是我亲生的,我还能掐死她不成?你到底离不离?”
“好。”宜程君最后重重地磕了下去:“对不起啊枝枝,你的幸福人生全被我毁掉了。”
江枝最烦宜程君这一套了,皱眉催促道:“对不起没有用宜程君,你要是真心想补偿我就现在起来和我去把婚离了,死不死随便你啊,不要再来打扰我就好了,神经病。”
说罢江枝转过身径直走了出去。
刚刚宜程君磕了那么多头,说了那么多话,却没一句落进江枝的耳朵里。
音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戛然而止的对话,迅速空寂下去的四周。
江宜窝在宋卿怀里,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短短十分钟的音频,却浓缩了宜程君的一生。
可悲又可叹的潦草一生。
江宜长长地叹了一声,似乎是想通过叹气的方式将堵在心口的浊气给驱逐出去。
抱着她的宋卿没有开口,只是轻轻拍抚着江宜的背。
无声的长夜里,爱人的拥抱比任何的话语都要有用。
江宜倚靠在宋卿的怀里,茫然地抬眼看着天花板。
房间里只留了两盏壁灯,暖黄的灯光在夜色里掀起两个温暖的角落,可光照不到的地方仍旧是黑暗的。
“我不难过的姐姐。”江宜的声音闷闷地,她蜷缩起四肢,将整个人都缩在宋卿的怀抱里:“可是我好冷。”
好冷,真的好冷。
从心底深处蔓延起来的寒意席卷了四肢,这种冷意几乎要将江宜逼到窒息。
对于宜程君的死,江宜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感。
记忆里对这个父亲的印象也不深刻,只记得小时候如果提起宜程君,那就会换到江枝的一顿打。
久而久之,江宜也就不提了。
刚到江城的那段时间是江宜挨过最多打的日子。
因为宋雪意不让江枝靠近,在宋雪意那边吃了闭门羹的江枝无处发泄,回到家后就会抓起江宜打。
迎头下来的耳光,不管江宜在干什么,写字也好玩玩具也好,只要被江枝抓到了就是一顿毒打。
打多了,江宜也就麻木了。
这样的痛苦随着搬到宋卿家里后就结束了。
江枝不打了,那个时候的江宜以为是自己够乖了才不挨打的。
其实只是因为江枝需要在宋雪意面前维护住自己温柔善良的人设。
那个时候能呆在宋卿身边就是江宜最幸福的时刻,可以被当成小孩子照顾,可以玩儿没见过的玩具,可以想睡觉就睡觉想吃零食就吃零食。
宋雪意很温柔,讲话永远都是笑眯眯的,还会做好吃的饭,最重要的是宋雪意不会打小孩。
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明明都是幸福的记忆,可江宜却觉得眼眶发酸。
原来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原来不考满分也可以有饭吃,原来小孩也可以被疼爱。
江宜依偎在宋卿的颈窝,眼泪从眼角溢出来,滴进了宋卿的衣服里。
“崽崽乖,乖崽崽,你已经很棒了。”宋卿不太会安慰人,看着江宜难过的样子也忍不住鼻酸了起来。
她的心脏跟着江宜的一起疼,眼眶跟着江宜一起掉眼泪。
宋卿抬手将江宜搂在怀里,两个人并肩躺了下去。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崽崽。”宋卿的声音染上哭腔,她顾不得自己的眼泪,抬起手轻轻擦拭掉江宜的泪水:“糟糕的事情也不是你导致的,你没有错,所以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江宜已经没有回应宋卿的能力了,只是轻轻摇着头,任由眼泪掉落。
平日里傲气张扬的人哭起来总是很小声。
宋卿被江宜的眼泪搞得心都要碎了,她轻轻地为江宜擦去眼泪,有些痛恨自己只会掉眼泪不会安慰的笨嘴。
“小孩子是没有选择来不来这个世界的权利的。”宋卿将江宜搂紧,希望用拥抱帮她分担一些难过:“痛苦的根源是江钟国,他才是最该死最该承受这一切的人,你不要苛责自己。”
任何的话语在此刻都是苍白的,无法感同身受的痛苦连安慰都变成了一种负担。
但宋卿不想停下,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安慰江宜的话,她想拉一把江宜,她不想看见江宜沉溺在痛苦的旋涡中。
宋卿的怀抱和她的人一样是温暖的。
江宜紧紧搂住宋卿的腰,将自己往宋卿的怀抱里缩。
“想哭就哭吧崽崽。”宋卿轻轻抚摸着江宜的发顶:“有我在呢。”
这句话像是一根引线,彻底将江宜的情绪引爆。
积压在内心深处的痛苦在此刻化作细小的哭声。
随着宋卿拍抚的动作,原本压抑克制的哭泣声终于一点一点放大了。
那积压在心底的乌云被宋卿拨开,藏在乌云后的一场大雨落下。
宋卿的安抚搅散了江宜心口的浊气。
她紧紧搂住宋卿,仿佛想要通过拥抱让撞在一起的肌肤融合到一起,即使撞在一起的骨骼有些发痛。
江宜不会爱,因为没人教她爱。
但江宜知道被爱,这是宋卿教会她的。
江宜将脸埋在宋卿的锁骨处,任由眼泪垂落,在心里轻轻地和宋卿讲谢谢。
谢谢你来爱我,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因为你的到来。
我学着和世界和解。
感受着锁骨的湿润,宋卿并不在意这一点痛,她同样用了所有力气去回应着江宜的拥抱。
长夜漫漫,二人紧紧相拥,捱过难捱的夜
被关在窗外的无声骤雨从后半夜落到清晨。
天将破晓时,骤雨停,日拨云出。
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宋卿睁开眼时,江宜还蜷缩在自己的怀里。
她昨夜似乎是维持着这个动作哭到睡着的,即使是在梦里也紧紧搂着宋卿没有松开。
被江宜枕了一夜的胳膊有些酸麻,宋卿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被压到失去知觉的手臂,慢慢地坐了起来。
窗帘还没拉开,房间里是被隔绝出来的另一个世界。
四周仍旧还沉寂在黑夜中,一切都显得那样安详。
宋卿小心地捡起江宜昨夜掉下床的手机,亮起的屏幕还停留在播完的录音条界面,宋卿将手机关机,放回床头柜。
医生开得药是一日三餐,宋卿空腹吃了药,开始纠结着给江宜做什么早餐。
今天是周末,二人都没有出行的计划,所以不出意外是在家宅着的一天。
将阳台的窗帘拉开,把昨夜换下来的衣服塞进洗衣机。
为贴着阳台墙壁放的植物架浇水,绿萝的叶片承接着晶亮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芒。
晨起的空气都是清新的,宋卿站在阳台上伸着懒腰,闭着眼晒了会儿太阳。
一直到口袋里的闹钟震动了会,宋卿才关掉闹钟,转身折返回客厅吃药。
自从江宜来到身边,宋卿突然觉得活下去似乎也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尤其是暖呼呼的太阳晒到身上的那一刻,好像活过今天也不错。
宋卿仰头将药剂咽下,又掰出今日份的剂量。
江宜今天一整天都会呆在身边,肯定不能像这样子明目张胆地掏药箱。
最近江宜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既然自己的状态也不错,实在是没必要说出来给她添堵。
还是等缓一下,过完这一阵再说吧。
将药箱遮挡住,宋卿干脆坐在了地毯上,仰头看着自己眼前的书墙。
阳光从窗台跑进来,落在书的背脊上,一本本立起来的书就像是一个个活过来的人。
每一本书都是一个故事。
宋卿看了眼时间,干脆从书架上抽下其中一本。
这是上次和江宜在那个女性书店买的书,很独特的蓝色封面,书里的内容宋卿已经看过一遍了。
可就是想在此刻再翻阅一下。
一个人的时间是安静的,就连阅读都变成了私密的事情。
再次读到在书店里写给江宜的那段话时,宋卿的心态已经和第一次读时全然不同了。
书里写的爱恨嗔痴在此刻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大抵是因为自己的爱就在身边吧,所以免嗔痴,收余恨。
宋卿意识到自己的分神,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正当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这是宋卿给宋雪意专门设置的专属铃声。
平日里响起来宋卿都会第一时间接听,但在此刻宋卿却并没有接通的想法。
一直到铃声自己响完挂断,宋卿才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妈妈:大宝呀,是不是还没起来?】
【妈妈:今天周末呀,要不要叫上邹晋,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婚纱店(捂嘴笑)】
【妈妈:我在医院里呆的好无聊哦。】
和宋卿能猜到的信息完全对上了。
好像自从宋雪意出车祸以后满脑子都只剩下了催婚催婚这一件事。
似乎除了这件事外再没有别的更重要的东西了。
明明才出了车祸的身体不应该操劳,可现在却一条一条催命符似的催婚。
宋卿眼神暗了暗,将手机灭屏又收回了口袋。
既然妈妈这么希望自己可以结婚,又口口声声打着希望自己幸福的旗号。
那么自己也该做点什么,让她知道自己过得很幸福。
看书的欲望已经没有了,宋卿将书塞回书架,站起身去洗漱。
今天周末,许意应该也会在家。
尽管家里的隔音很好,但宋卿还是将所有声音都控制的很小。
因为是在家,所以宋卿并没化妆,只是将头发随意挽起,戴了副黑框眼睛。
除了看书练字,宋卿的另一个爱好就是做饭了。
她转到厨房,查看着冰箱里的余粮。
工作日不是三明治就是贝果,实在是吃腻了。
宋卿的指尖往下拨,滑到了冷冻那一栏。
这里面塞着满满的饺子,都是宋雪意包的,饺子上还贴心地打着标签记录着口味。
看着熟悉的饺子形状,宋卿轻叹了口气,将饺子取了出来解冻。
宋雪意在吃饭和催婚这两件事上抓得格外紧。
像是怕极了宋卿吃外卖,所以每周都会叫同城快送给宋卿寄吃食。
有的时候是手工包的饺子馄饨,有的时候是新鲜做的热菜,还有的时候会送一些外婆宋白梅腌制的香肠和腊肉。
宋卿平时工作忙,这些存货积在家里一个人也吃不完。
偌大的冰箱里被塞的满满当当。
宋卿叹了口气,站起来边拨手机边接水。
“醒了过来吃早餐,今天早上吃饺子。”宋卿没想到给许意打去的电话这么快就被起,笑着问:“这个点是没睡还是醒了?”
少女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刚好饿醒了,卿姐您的电话就过来了。”
“那快洗漱好了过来吃饺子吧,有你爱吃的鲅鱼馅。”宋卿声音温柔,将接好的锅放好。
“好嘞卿姐,十分钟。”听见爱吃的饺子馅儿,许意的瞌睡瞬间醒了。
宋卿笑着应了句好,然后挂掉了电话。
等许意敲响门时,宋卿已经将饺子捞出来分好碗了。
洗漱完了的少女也穿着睡衣,卡通玩偶的明艳颜色将人衬得更加白皙。
“嘿嘿,卿姐真好。”许意自如地换好拖鞋,然后往餐厅走。
宋卿笑着看向眼睛发光的人,到底是小孩子,即使再沉稳,偶尔的孩子气还是藏不住。
“尝尝看,好不好吃?”宋卿托着腮看着许意进食,周身散发着些许慈母的光环。
许意在宋卿家不仅有专属的拖鞋,就连碗筷勺也是专属的。
少女轻咬下一口,鲜香的汁水在舌尖蔓延,有些许微烫。
许意眯了眯眼,宋卿被她逗笑。
二人正吃着饺子,卧室门突然被拉开了。
睡眼惺忪的江宜闭着眼皱着眉走向客厅。
正吃饺子的许意一愣,咀嚼的动作都停了。
出来的江宜还穿着睡衣,小熊睡裤短一截,漏出白皙漂亮的脚踝骨。
似乎是没睡好,还带有些起床气,走出来时哼哼唧唧的。
这个人好像是宋老师的妹妹?
许意和江宜有着同样的优点,都不爱八卦也不好奇。
所以只是礼貌望了一眼就低下了头继续吃饺子。
宋卿见人揉着眼睛走出来,怕客厅里的许意会吓到她,连忙走过去。
“睡醒啦?饿不饿?我煮了饺子。”宋卿准备将江宜往房间里带。
谁料刚走过去就被人环抱住,江宜手臂一收就将宋卿搂入怀中。
一个吻随之而来。
宋卿被亲得一愣,一时间忘记了挣扎。
这个吻并不像昨夜那样激烈,但还是将宋卿亲得气息紊乱。
一吻结束,江宜还在轻轻啄着宋卿的唇。
“姐姐”江宜将尾音拉得很长很长,语气里带有些许娇蛮:“怎么一睁眼你就不见了?”
宋卿瞥了眼正一脸懵地看向这边的许意,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怀里人还闭着眼睛撒娇,唇落在锁骨上细细吻着。
从来不吃瓜的许意一双眼粘在二人身上挪不开。
许意在脑海里搜寻着宋老师跟自己介绍过的关系。
这个睡眼惺忪的人是妹妹没错啊。
等等怎么是会亲嘴的妹妹?
许意有点好奇了。
第72章
“许意还在呢”宋卿小声地嗔怪着, 轻推了把江宜:“别闹。”
宋卿仍旧是不太习惯在学生面前亲热出格,尤其是现在许意的视线正紧紧落在自己身上。
这种感觉总是让宋卿有一种在带坏未成年的负罪感。
但她又不想很凶地推开江宜,昨晚的录音对江宜的情绪有不小的冲击。
江宜现在应该很需要拥抱。
可宋卿没想到的是江宜现在想要的却并不只有一个拥抱这样简单。
江宜哪里管客厅有什么许意不许意的。
她只在意自己推开门时有一个更年轻漂亮的小女孩坐在宋卿身边, 巨大的醋意将江宜包裹住。
被罚禁欲一个月,也没提不能挑逗啊。
江宜将宋卿圈在怀里不让人躲, 非常挑衅地轻/舔着宋卿的耳垂。
妖孽般的眼睛半瞌着,对上许意好奇的视线后还挑衅地扬了扬眉。
许意:
她这是在和自己示威吗?
许意尴尬地挪开视线,低头吃着碗里的饺子。
成年人的世界可真复杂啊。
也不知道幼怡现在在干什么, 自己昨天给她留下的试卷也不知道她写了没。
低头吃饺子的许意强迫自己屏蔽耳朵,不要去听。
可眼前的画面实在是太美好了。
两个不论是外形还是身高都是极品的美人在面前拥吻, 真的很难做到五感尽失。
尤其是被缠吻住的宋卿被欺负狠了, 偶尔发出的一两声从喉间里抑制不住的嘤咛和轻喘。
在同学间有着‘灭绝师太’称号的宋卿居然还有这一面。
更让许意没想到的是, 在学校里那么强势又清冷的宋老师居然在爱人面前是弱势的一方。
gl小说里好像把这个定义为受
等等。
自己这是什么形容啊。
许意被自己跑偏的想法给惊到,一个被忍住,被饺子呛得轻咳了出声。
但为了不惊动眼前的两个人,许意硬生生忍住了咳嗽。
下次还是从宋老师这边打包了回家吃饭吧。
许意忍不住又悄悄抬眼看宋卿,刚刚被□□过的耳垂红得快要滴血,整个人似乎是已经被吻折腾得腿软了, 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纤细有力,白皙的肌肤上隐隐可见因用力而暴起的青筋。
宋老师妹妹的手, 还蛮好看的。
修剪整齐的甲面,根根分明的修长指节托在宋卿的腰背处。
这个姿势带有着绝对的掌控感和侵占性。
许意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算得上细长也被人单独夸赞过手好看。
但是被宋卿老师的妹妹一比, 还是有些稍显逊色了。
许意的视线从自己的手上偏移,落在缠在手腕处的小熊发圈上。
想起发圈的主人, 许意忍不住勾起唇。
也不知道幼怡今天是什么安排。
那晚加了微信以后好像没有再聊过天了。
突然很想发消息问一下,她在做什么。
“想什么呢?”宋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许意一惊, 下意识将发圈往袖子里缩了缩。
刚刚耍赖缠吻的人这会子不在旁边,只有被吻得双眼红红的宋卿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没”许意轻咳了声,“卿姐你们俩不吃饭吗?饺子好像要凉了。”
宋卿应了声,在许意身边拉开椅子坐下:“没事儿你先吃,她去洗漱了,我等等她。”
“好。”许意点了点头,乖巧地低头继续吃饺子。
刚刚的事情谁也没提起,就是空气中有些许尴尬。
“她平时很乖的,就是最近心情有些不太好,需要我的安抚。”宋卿有些不知道怎么和许意解释刚刚的事情,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抱歉,让你见笑了。”
想起刚刚发生在眼前的那个占有性极强的吻,还有轻蔑扫过自己的那道视线。
许意有些耳热。
不愧是成年人,好独特的安抚方法。
“没关系的卿姐。”许意有些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情侣之间,这种事情很正常的。”
先是姐姐后是妹,最后变成小宝贝。
在gl小说里也是很常见的设定。
许意不说还好,一说宋卿就更尴尬了。
叫许意过来吃饭只是心疼她一个小孩子独居,但是叫她看见这种事情,真的让宋卿很不好意思。
好在许意吃饭时总是安静的,她飞快地塞下最后一个饺子咀嚼咽完。
“需不需要再来一些?”宋卿见许意碗里的饺子空盘了,体贴地问。
许意过来吃饭的时间不算长,但宋卿已经很精准地记住了她的饭量,就连饺子的数量都控制地刚刚好。
不会吃不饱,也不会因为过饱而撑得慌。
“吃饱了卿姐。”许意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角:“我把碗洗了就先回去了。”
比起在这里看小情侣秀恩爱,许意觉得还是回去写试卷比较有意思。
而且过来时没有拿手机,许意突然想给林幼怡发个消息,问人起床了没。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看见宋卿和她的爱人拥吻时,许意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林幼怡的身影。
“没关系,碗放在这里就好了。”宋卿体贴道:“刚好等下我们吃完一起丢洗碗机。”
许意点点头,也不再推脱:“那我先回去写试卷了。”
把碗放进厨房,许意就往门口走,她低头换鞋的功夫,宋卿又开了口。
“中午过来吃午餐,有你爱吃的茭白炒肉。”宋卿怕许意拒绝,又补了一句:“顺便把你上午写的卷子拿过来给我改。”
看着许意穿鞋的手一顿,宋卿敏锐地捕捉到许意手腕上的那个小熊发圈。
这个可爱的风格不太属于许意,倒像是另一个学生的。
相传现在高中生之间的恋爱都比较喜欢用自己的发圈给另一半标记所有权。
那林幼怡的发圈为什么会在许意的手腕上?
宋卿捕捉到些许不对劲,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里浮现。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宋卿突然问出了声。
把正换鞋的许意彻底吓不动了,遮挡似的扯了扯自己的睡衣袖子。
“没”许意不知道宋卿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下意识把发圈彻底挡住。
周五放学回家时林幼怡怕许意冷,所以很体贴地把校服留给了许意。
而这个发圈是林幼怡遗留在校服口袋里的。
校服现在被许意亲手洗干净了晾在阳台上,周一要还回去,但这个发圈却被许意给‘占为己有’了。
只是此刻被宋卿察觉到,许意有些不自然。
“我没记错的话,林幼怡好像很喜欢小熊元素。”宋卿看着紧张的许意,有些意外。
认识这个学生一年多了,不论是同学还是老师对许意的评价都是沉稳面冷不好接近。
这还是宋卿第一次看见许意慌乱时的模样。
她意识到自己的猜测似乎是正确的,但许意现在的态度明显不愿意多讲。
“姐~姐~”
一声暧昧的轻唤打破了许意此刻的紧绷,她利索地换完鞋说:“卿姐您去先去看看吧,我中午会带着卷子过来的。”
像是怕宋卿追问,许意说完也没等宋卿回话,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关上的门,宋卿突然燃起了好奇心。
林幼怡的性格在班里属于活泼开朗的女孩子,但是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固定的朋友只有陈梓悦,而许意是办公室的常客,和班级里的人接触都不多。
把这两个人组合在一起,倒是真的让宋卿有些意外。
“姐姐!”
又一声娇气的呼喊。
宋卿收回思绪,应了声后便朝着浴室走去。
已经洗漱完了的江宜赖在浴室不肯动,只是一声接一声地叫宋卿。
“怎么了崽崽?”宋卿走到浴室,看着已经洗漱完了的江宜,耐心地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见自己真的把人叫进来了,江宜反而没话说了。
她哼哼两声,低头吻了吻宋卿的唇:“没什么事,就是想叫你过来接我。”
“啊?”这个奇怪的理由让宋卿有些想笑,浴室到客厅一百米的距离都没有还要接?
宋卿追问:“某人不会在吃醋吧?”
见人拆穿,江宜也不装了,哼哼两声不讲话。
“但是让许意不止来吃晚餐可是某人的主意哦。”宋卿看着江宜的侧脸,越看越喜欢。
尤其是她吃醋时的模样,这种对自己展现出来的占有欲让宋卿很满意。
“我没有这个意思。”江宜转过身,抬手环抱住宋卿的腰:“只是姐姐起床没有给我早安吻,还得我自己讨。”
江宜的睡眠一向很浅,刚刚宋卿起床的动静尽管已经非常小声了,但江宜还是醒了。
她以为宋卿醒后会把自己叫醒,可是宋卿并没有。
赖了会儿床的江宜一直没有等到宋卿的早安吻,直到听见了细微的开门声,以及开门后看见的坐在一起吃饺子的两个人。
年轻漂亮的女高中生,说没有威胁是假的。
江宜的醋坛子彻底翻了,于是就有了刚刚在许意面前‘示威’的那一幕。
“笨蛋。”宋卿看着江宜别扭的样子,只觉得可爱极了,于是主动一步上前搂住江宜,吻了上去。
宋卿知道江宜现在处于极其没有安全感的状态。
所以外界的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觉得不安。
不过没关系,宋卿会一遍一遍向江宜确认,自己永远不会离开她。
宋卿永远属于江宜。
不论确认多少遍,这都是唯一答案。
怀里人的主动让江宜有些晃神,没有片刻犹豫,江宜也主动回应着宋卿。
世界在此刻被她们孤立。
荒芜的宇宙只剩下彼此。
最后,那盘饺子还是凉掉了。
但江宜却觉得比过去的任何时候吃到的都要好吃,尤其是一抬眼就可以看见的爱人身影。
这种满足感让江宜很幸福。
等收拾完餐厅,二人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消食。
“姐姐。”江宜低头吻着宋卿的发顶,轻声开口:“我有一个想法。”
宋卿正在看下周的课表安排,听见声音后将平板给丢开,柔声问:“什么?”
“关于那条录音。”江宜把玩着宋卿的发丝,淡声道:“我在想要不要做点什么?”
宜程君的死因一直是困扰宜家人的心结。
外界对宜程君的死亡也有不少解读。
虽然宜程君不像宜程颂那样有出息,但在学术界也算是小有声望。
他为人谦逊温和,长相儒雅清隽。
平日里喜欢侍弄花草,救助流浪猫狗,对待学生非常耐心负责,而且在自己喜欢的文学专业研究颇深,经常会在公众号里发布一些自己的随笔文章,也算是坐拥一批小读者。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热爱文学的人却选择了以自杀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当年宜程君自杀后,宜家上下可谓是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宜程君的父亲本身就有严重的心脏病,在接到儿子自杀的消息后,受了刺激,一口气没提上来心梗走了,甚至都没有撑到救护车来。
救护车将宜程君的父亲拉走,宜程君的母亲赶到了现场,看见了儿子的尸体,昏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接到了宜父抢救无效的消息。
短短一天时间里宜程君的母亲经历了丧子和丧夫的双重打击,精神大受刺激。
江枝被江钟国连夜送出了京城,江家大门紧闭,拒绝一切媒体的采访报道。
无处鸣冤的宜程君的母亲将儿子和丈夫的事情撰写成文章想要登报发表引起舆论的注意,可是这件事当年被人在暗地里打压,不仅消息传不出去,反而江钟国的好友还给宜程君父亲冠上了贪污受贿,戴罪自杀的谣言。
精神的重创加上爱人和儿子的相继离世,接连打击却并没有打倒宜程君的母亲。
这个勇敢坚毅的女人每日奔走于大街小巷为丈夫和儿子鸣冤,渴望换到一个正义的审判。
可是当时有人暗地里做鬼,就在宜程君母亲满大街张贴冤状时,一辆酒后驾驶的重卡车无情地碾压过这个瘦弱的女人。
血蔓延了整片街道,临死前,母亲的手里还紧紧攥着宜程颂姐弟俩的照片。
而打完报告从青海匆匆忙忙赶回来的宜程颂居然成了宜家的最后血脉。
江宜不敢想象当年的宜程颂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亲手操办了自己父母和弟弟的丧礼。
但就在宜程颂将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以后就接到了被下遣的调任,甚至连守孝期都没过,就被调遣边境,这一呆就是小二十年。
这个钢铁般的女人靠着满身伤疤和无数次的病危通知书,硬生生带着满身勋章熬回了京城。
宋卿听着江宜讲出这些事情,眉头越皱越紧。
她原以为这场不幸的婚姻结束对两家都是解脱,却不料硬生生赔进去了一整个宜家。
接二连三的意外,宋卿不信背地里没人做推手。
“崽崽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宋卿有些意外,她抬起眼看向面容平淡的江宜。
当初江宜被送出国,不是十年没有回来吗?
为什么会对中间的事情这么知情。
“因为我当年短暂回来过两天。”江宜的声音很平淡,就连表情都是淡淡的:“我被江枝送到了英国,但我并不喜欢她给我安排的学校,所以我就休了学跑回来了,我想回去找你,也想弄清楚到底为什么。”
“那晚是我第一次听江枝说起关于她的过去。”
在那个崩溃的雨夜,江枝抓着生理期虚弱的女儿发泄着,将自己人生中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女儿身上。
但可笑的是,母女血脉似乎只拴住了江宜。
在那场暴怒中,江宜居然记下了江枝的苦难。
十七岁的少女以为自己有着可以改变一切的能力,江宜带着身上的钱辗转回了国。
江宜知道此刻回江城除了再次被送出去外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所以她想做些什么,能和母亲换到留在江城的筹码。
只是江宜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偌大的京城,当年的江家可谓是只手遮天。
正处于上升期间的江钟国在京城四处结党,拉帮结派,上赶着巴结他的人够排京城一圈了。
回国的江宜一没钱二没权,只能潜伏在宜家被查封的旧居外,想要打听到些什么。
可苦守了两天,江宜只碰见了一个拿着菊花来吊唁宜程君的女人。
当时距离宜程君去世已经过了十二年了,竟然还有人来吊唁。
那个女人在知道江宜的身份后,非常意外,并且把江宜带回了家。
然后江宜才知道,这个女人是宜程君的学生,当年高三时曾被学业压力和家庭变故导致过自杀,是宜程君把她救了下来,并且鼓励她资助她一直到大学毕业。
那个时候的宜程君讲话总是一双温柔笑眼,待人接物体贴细致,这个学生不仅是宜程君的学生,亦是喜欢宜程君文章的一个小读者。
这么多年女人脱胎换骨,等她事业有成想再回来感谢老师时,却只寻到了一处冰冷的孤坟。
当初宜家的话题在京城是绝对禁忌,可是学生她不信那个救自己出苦海的老师会无故自杀,更不信他会沾上贪污的罪名。
也是在那个女人的讲述中,江宜知道了关于过去的一些碎片。
新婚以后的宜程君请了一个月的婚假,等假期结束宜程君每天还是照常上课,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忧愁和落寞。
虽然在学生面前宜程君还是装作如常并没有表现出来情绪,可是他的文字在替他发泄着。
江宜被带到江城的那一年,正是宜家水深火热的一年。
接连死去的宜家人,回来处理了家人丧礼的宜程颂被无故降职。
曾经军区的后起之秀宜家在那个时候的京城可谓是查无此人。
宜程君的公众号文章在出事后就被注销了。
但是学生全部都存留了下来,江宜在她的手机里看见了宜程君的文章专栏,也是第一次看见了父亲的文字。
短短几千字一篇的博文里记录着宜程君的全部心态转变,虽然书写的是别的人物,可却是他的人生。
故事的开始他写主角对婚姻生活的美好憧憬,写痴恋多年后终有回应的欣喜,慢慢地,写真相下潜藏的利刃,写犯了错的人被酷刑折磨致死,写新生命降临时的欣喜和对生的重拾期望。
到最后一篇,他落笔写下梦被击碎后的仿徨无力,和以死赎罪的解脱。
江宜将那七十五条博文一一查阅完,第一次体会到深深的无力和绝望感。
她看着意气风发的人从最开始的对生活充满期待,再到后来的每一天都在被罪孽折磨着一心求死。
而那个罪孽,就是江宜自己。
原来所有的苦难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稍有显现。
只是当时并没有人注意到宜程君的求救。
还没等江宜再多查到消息,就已经被江钟国的人注意到了。
为了不被抓回去,江宜在那个学生的帮助下连夜买了票出国,这一次她的目的地更改了,不再是英国。
也是那个时候,江宜深知如果自身不够强大,那么此生都将会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到了新环境的江宜切断了和国内的所有联系,她每天兼职三份工作,利用业余时间申报学校。
那是江宜最难堪最无助的半年,亦是江宜抑郁倾向最严重的半年。
江枝疯癫的样子每晚入梦,折磨着江宜无法安眠。
醒来时江宜望着廉价的群租房的天花板发呆,不自觉就会想起宋卿的泪眼。
天之骄女一朝跌落入凡尘,变成困在下水道里连生存都发愁的蝼蚁。
即使是这样,江宜也没有想过向江枝服软求饶。
“都过去了姐姐,不提这些了。”江宜只将话题点在自己兼职的时候就结束了,她不想让宋卿知道太多自己在国外的不易。
宋卿听得入神,她不敢相信江宜是怎么活下去的。
未成年的少女要靠不停地工作才能换取活下去的薪水,江宜所遭受到的苦难,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
“崽崽。”宋卿泪眼婆娑,她轻轻抚上江宜的脸颊,叹了声:“你这十年,肯定过得很辛苦。”
江宜摇了摇头,抬手捧住宋卿的手:“不苦的姐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换回重新站到你身边的权利。”
“江枝的人动不了我,我的手机绑定着我实验室的定位,一旦我超出被我绑定的安全范围二十四小时,系统就会自动报警。”江宜淡淡一笑,轻声说:“到时候找我的人,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给拦截。”
江宜的成就都属于她本人所有,而她带领的实验室在国际上有着极高的威望。
一旦江宜有任何不测,惊动的将会是国际的警察。
到时候可不是江钟国或者江枝这种地方官员可以插手的事情了。
宋卿第一次意识到江宜的强大,不只是她本人外表的强大,而是她坚不可摧的内核。
“那崽崽想怎么处理这段录音?”宋卿看着江宜的眼睛,柔声问:“直接公开吗?”
江宜摇了摇头,淡声一笑:“打蛇打七寸,肯定要挑对方无力反击的时候出手,如果这个时候公开,肯定会被江钟国的人拦住,五年一大选,而今年是江钟国最关键的一年。”
“我手里不仅有这段录音,还有他贪污受贿,勾结官员,暗中结党的证据,这些都是从我病人嘴里知道的。”江宜笑得很淡,讲话时云淡风轻的模样与话的内容形成了极大的冲击。
就算是没有那张病例,江宜也会找时机回国的。
真正的敌人从头到尾都是江钟国。
江枝也好,宜程君也好,所有人都不过是江钟国为了巩固自己这盘棋局里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罢了。
就连江宜,也被江钟国规划进了棋局中。
只可惜,早在十年前出国时,江宜就已经跳出了局,并且准备随时掀了这棋局。
这么多年江宜虽然人在国外,可名声在整个国际的医学界里都非常响亮。
慕名来找她寻医问药的国人非富即贵,手里总会握点有利的交换条件。
人之将死时,钱财和秘密都会变成身外之物。
江宜的视线暗了暗,手里的这条录音刚好补全骗婚牟利的最后一环证据。
“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做吧。”宋卿的声音很轻,话音却是不容撼动的坚决。
当初他们没有放过十七岁的江宜。
那么现在也别想被二十七岁的江宜放过。
风水总是轮流转的,在毒镖甩出去的那天就该想到回旋镖会有扎回来那天。
“姐姐不觉得我可怕吗?”江宜低头吻了吻宋卿严肃的眉眼:“我居然这样算计着自己的亲人。”
宋卿摇了摇头,认真看着江宜的眼睛:“我只觉得崽崽还不够狠,他们这种人多活一天都是罪过。”
江宜低下头,抵住宋卿的额头,轻声呢喃着:“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留在姐姐身边。”
“就这样一辈子呆在一起,就是我唯一的愿望。”
“我也是,崽崽。”宋卿捧过江宜的脸,细细地吻着。
当年的分离背地里居然还潜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每一件,都让宋卿听得惊心。
宋卿突然庆幸起江宜的强大,如她外表一样的坚不可摧。
原本只是安抚意味的吻被江宜的回应弄得变了味道,宋卿被半抵在沙发上,衣服的纽扣被江宜给咬开。
“不要一个月好不好姐姐?”江宜叼着宋卿的第三颗纽扣,可怜兮兮地看着宋卿。
她的眼神清澈炙热,张扬的眉眼间此刻流露出小狗一般的讨好。
若是江宜有尾巴,现在肯定摇得飞快。
宋卿被她的视线惹得心软,轻轻点了点头:“好,作废。”
得了许肯,江宜用舌尖轻轻一顶,将宋卿胸前的第三颗纽扣剥开。
她的动作又慢了下来,可眼神却是炙热。
宋卿最受不了江宜这样热烈的视线,眼神里的占有欲和爱欲结合,身体的每个地方都在叫嚣着,告诉自己只属于她。
可偏偏江宜的动作却极其缓慢。
像是存了心的逼宋卿动手。
“今天你躺。”宋卿的心被搅软了,她用了几分力气从沙发上坐起来,将慢吞吞的人压住:“你每次都动得慢死了。”
宋卿的动作就比江宜要快一些。
她的吻连同着她的动作都带有与她本人的温柔外表不符的侵占性。
纽扣扭开,宋卿张嘴咬住了江宜的脖子。
这个平时会被江宜小心翼翼避开的,满是重要血管,什么衣领都遮不住的脖子。
江宜被她咬得有些痛痒,轻轻哼哼了声。
就在宋卿剥掉了江宜上衣,低头吻住她胸前的柔软时,门口传来了输入密码的滴滴声。
二人的动作一僵。
密码锁已经传来密码错误的提醒。
“卿卿?”宋雪意的声音在门口传来:“你改密码了?”
江宜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对上宋卿同样慌张的视线。
宋雪意怎么会过来?
宋卿想起自己还没有回复的消息,多半是为了婚纱而来。
果然,门口传来了邹晋的声音:“卿卿是不是还没有睡醒?阿姨您别急,我打个电话。”
手机早就被宋卿关了机,不知道被丢到了哪个角落。
“我打了,没人接。”宋雪意继续拍着门:“卿卿?你在家吗?”
宋卿还压在江宜身上,两个衣衫不整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发出动静。
“去学校了?”邹晋将无人接听的界面挂断,解释道:“一般休息日,卿卿会回学校改试卷,要不要我们去学校看看?”
宋雪意不满地抱怨了声:“这孩子,怎么把工作看得这么重,什么卷子比结婚还重要?”
门口的嘟哝声随着脚步声远去,又恢复了安静。
被打扰了兴致的两个人没再继续。
宋卿烦躁地揉了把头发,彻底散掉的发丝垂落在胸前。
“宋妈她”江宜轻拍抚着宋卿的背,安抚着:“那我们现在”
“换衣服。”宋卿温柔地为江宜扣纽扣:“我妈早上打电话催我试婚纱,但我没有接,她去学校找不到我多半会再杀回来。”
江宜体贴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那姐姐去找宋妈,我中午带着许意出去吃。”
“不用。”宋卿将江宜的扣子扣好,吻了吻江宜的唇:“我们一起。”
不明所以的江宜被宋卿拽着回房间换了衣服。
出门后宋卿敲响了许意的门,和许意叮嘱了一声,然后将手机开了机。
宋雪意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99+的消息,不用看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江宜被宋卿牵着下楼,在电梯的镜子里,宋卿给宋雪意回电话,而江宜则是歪头看着自己脖子上宋卿咬下的印记。
暧昧的地方,泛红的咬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印记。
一想到要顶着这个印记去见宋雪意跟邹晋,江宜就觉得很爽。
要是什么时候能直接告诉对方自己和姐姐的关系就好了。
最好彻底让宋妈和邹晋死心。
有些小得意的江宜将视线落回自己被牵着的手上,即使是打电话宋卿也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宋卿牵得很紧,像是生怕江宜丢了一样。
既然姐姐说她会处理好,那么自己就相信她吧。
沉浸在幸福里的江宜忍不住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
宋卿挂了电话,转身就对上这个笑,视线落在自己咬下的印记处,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占据宋卿的心。
“笨蛋。”宋卿倾身吻了吻江宜的唇
等她们二人到达婚纱店时,宋雪意和邹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卿卿啊。”宋雪意看着宋卿牵着江宜过来,忍不住抱怨:“怎么打电话你不接?”
宋卿避开母亲关怀的视线,反问道:“您怎么出院了?”
站在宋雪意身后的邹晋注意到了站在宋卿身后的江宜,视线落在了江宜的脖子上。
江宜很白,脖子上的红色咬痕格外显眼,一看就是刚咬的,周围还泛着红肿。
是刚刚敲门时,她们俩在做的事情吗?
邹晋的视线落寞下去,却不料对上了江宜的眼睛。
察觉到邹晋在看自己的脖子,江宜干脆晃动了下,让那枚咬痕更加显眼了些。
她的动作是一种挑衅,尤其是看向邹晋的眼神里满是轻蔑。
邹晋沉眸看着江宜,眼前这个傲慢的女人似乎在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您们好,请问要看些什么?”导购小姐走过来,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从医院偷偷跑出来的宋雪意有些心虚,哈哈地笑了声道:“我女儿结婚,想要看婚纱。”
“啊,好的。”导购的眼神在她们身上流转,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来:“请问新人是?”
站在眼前牵着手的两个女人似乎更像是一对啊。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邹晋主动指着宋卿说:“是我和那位小姐。”
“婚纱是给女孩子穿的,管你什么事?”江宜白了他一眼,怼道:“我看邹老师又想吃苹果了吧?”
提起苹果,就想到那把贯穿果肉离掌心一点之差的刀刃,邹晋自动闭了嘴。
“我们先看看。”宋雪意打圆场道:“您帮忙推荐一下,看看哪些比较适合我女儿。”
导购点了点头,非常敬业地接待着她们。
可是宋卿却一改往日的温柔,谢绝了推荐:“我们想自己看看可以吗?”
有主意的客人导购遇到的也不少,于是也没有多在意,点了点头道:“那我跟在您们后面为您们解答可以吗?”
“好。”宋卿没有苛责导购,礼貌道:“那就麻烦您了。”
这家店是宋雪意选的,是一家专做原创婚纱的高奢店。
每一件婚纱都是独一无二的设计,所以并没有用衣架,而是在模特身上被单独陈列了出来。
“既然如常,那男士先去休息区等一下吧。”另一个导购走过来对邹晋说:“这边是休息区,为您准备了咖啡和点心,请跟我来。”
邹晋下意识看了眼江宜,对上她那警告的视线后,点了点头跟着导购走了。
看见江宜就想起苹果,想起苹果邹晋就害怕。
“这个好好看。”
宋卿牵着江宜,边走边看,竟然真的逛了起来。
她抬手一指,导购立马将婚纱取下。
这是一件缎面的婚纱,深V领口的设计和鱼尾半拖的裙摆,能漏出一整个光洁的后背,偏米白的色调很是优雅。
导购小姐姐非常体贴地上去夸赞:“宋小姐的眼光真好,这件是今年DE系列的新款呢,不过更适合个子高的人,您穿的话需要配高跟鞋。”
宋卿点了点头,指着婚纱示意导购将裙子比在了江宜身上。
“刚好。”宋卿低头看了眼裙摆,正正好遮住了江宜的脚面:“只需要穿平底鞋就可以遮住了,高跟鞋太难走路了。”
江宜笑着任她比划,什么话都没有讲。
“大宝啊,这件会不会有点太长了?”宋雪意有些不认同地看向那件婚纱,沉吟片刻道:“而且这个款式更适合小宝。”
宋卿点了点头,应了声:“对啊,我就是给江宜挑的,喜不喜欢?”
“喜欢。”江宜乖乖回答,她看着宋卿手上拿着的那件婚纱是这一面墙壁里最出众的一件。
绝妙的剪裁和精简的风格,没有夸张繁琐的重工花纹,中间的掐腰设计能完美地衬托出好身材,缎面的布料在灯下折射出冷光。
这的确是江宜喜欢的风格,在宋卿将这件从一堆婚纱里挑出来时。
江宜就知道这件是给自己选的。
这是二人独有,旁人无法拥有的默契。
导购小姐姐迅速反应过来:“是两位新娘对吧?那这件的确更适合江小姐。”
听到这句两个新娘,宋卿扬了扬眉,和江宜对上视线。
二人心照不宣地勾了勾唇。
宋雪意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轻咳了声:“那你穿什么?”
“麻烦您先把我把这件放进试衣间。”宋卿冲抱着婚纱的导购点了点头,没有接宋雪意的话,视线盯像旁边的婚纱展架。
导购忙不迭地接下婚纱,热心道:“既然一位是高贵典雅系,那另一位可以试试看华丽贵气的风格呢?”
高古典雅搭华丽贵气。
宋卿眯着眼想了想,将问题丢给江宜:“你觉得呢?”
同样将视线在周围来回了一圈的江宜眼神稍停,落在了展厅最中心的那一件上。
“我觉得那一件就很好。”
江宜抬手指向最中心的那一件,满意地点了点头:“长度刚刚好,很适合姐姐的身高,也不用穿高跟鞋。”
导购顺着江宜的视线看去,配合地夸起来:“江小姐的眼光真的很独特,这件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呢。”
挂在中央的婚纱有着夸张的裙摆,一字肩的设计,领口缀以钻石装饰,层层叠叠的轻纱将裙摆撑起来。
无法想象穿上会有多么华贵。
导购立马叫了同事去拿婚纱。
站在一旁的宋雪意始终插不上话,被带到休息区的邹晋没有话语权。
眼前认真挑选婚纱的两个美女才像是一对。
导购边拿边想,她总有一种这两个人才是婚礼主角的感觉。
二人间已经到了旁人无法插足的境界,不论长相还是身高,就连彼此间的默契都是那样合拍。
婚纱被送去试衣间。
宋卿转身对宋雪意说:“妈您先去休息吧,我和她试完出来。”
江宜不知道说什么,就露出八颗牙齿的乖小孩微笑。
导购细心地替二人放下隐私帘,温柔地说:“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宋卿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拜托帮我把两件婚纱放到一个试衣间,我们要一起穿。”
江宜有些微愣,她侧目看向宋卿,眼神里满是惊讶。
导购明显也被惊讶到了,但极高的专业素养让她没有出声。
两件婚纱被送到一个试衣间。
宋卿牵着江宜进去。
刚刚不论是选婚纱还是和宋雪意沟通,宋卿都紧紧牵着江宜的手没有放开。
隐私帘落下来的那一刻,江宜刚想要问,却被宋卿推着坐下去。
随之跨坐上来的宋卿捏住江宜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崽崽,张嘴。”宋卿蛮横地舌尖闯了进去,挂在身侧的婚纱没有人去动。
她整个人跨坐在江宜的怀抱里,二人胸前冰冷的纽扣贴上热的肌肤,染上彼此的体温和味道。
江宜的脖子被宋卿半掐着抬起,被动地仰头迎合着宋卿的吻。
她们很少用这个姿势接吻。
头顶上的试衣灯有些许刺眼,江宜眨了眨眼睛,落下两滴生理性的泪水。
在泪涌出的瞬间,宋卿将江宜的脖子往上抬了抬,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直射江宜眼睛的灯。
宋卿的发丝垂落到江宜的锁骨处,拨弄得江宜有些痒痒。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久到江宜觉得自己就要窒息时,宋卿终于结束了这个吻。
她的手还半掐着江宜的脖子,看着被自己吻到涨红的脸,宋卿有些恶趣味地勾了勾唇。
“乖崽崽。”宋卿用鼻尖碰了碰江宜的鼻尖,沉声夸赞着。
她们没人管挂着的婚纱,继续着刚刚被中断的吻。
被丢在外面的宋雪意意识到些许不对,急忙走过到试衣间外。
“卿卿?”门外等待的宋雪意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又耐着性子唤道:“大宝小宝?你们两个怎么提前试起来了?邹晋还等着呢。”
拉紧扣死了的遮挡帘轻轻晃动着,里面没有声音回应。
江宜被这个吻弄得理智混乱,她第一次被宋卿这样强制对待,被掐着脖子仰着头,彻底失去自主能力。
“姐姐,我们现在这样好刺激啊。”江宜看着挂在墙壁上的两件婚纱。
洁白的裙摆交叠在一起,激吻后的唇和眼尾都泛着红。
宋卿抬手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江宜的被吻红的唇。
江宜的唇上已经彻底染上了自己的颜色。
只属于宋卿的颜色。
“刺激?”宋卿抬手环住江宜的脖颈,看着她的眼睛:“哪里刺激?”
江宜抬手环抱住宋卿,手臂托在宋卿的腰间,将人往上提了提。
唇和唇间不过一指的距离。
江宜轻啄了下宋卿充血泛红的唇,伏在宋卿耳畔呢喃:“我像是陪姐姐试婚纱的小三,和在一帘之隔的所有人面前”
她的声音彻底低下去,滚烫的唇贴着宋卿的耳垂,呼吸喷洒在宋卿的脖子和耳廓。
江宜的呼吸顺着耳朵流入宋卿的体内,她的每一次呼吸声都非常重。
宋卿不自觉地被江宜带走呼吸节奏,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连呼吸都变得同频。
在江宜讲出最后两个字时,宋卿的心猛地一颤,一种酥麻的奇异感袭遍全身。
耳畔的呼吸声离开,吻的主动权被江宜夺走。
宋卿被迫仰着头半启着唇,任由江宜的舌尖闯进来,她整个人的重心都托在江宜身上,连呼吸的节奏都被掌控。
门外再次传来问询声,同时还伴随着宋雪意拨弄帘子的声音:“大宝?还没有换好吗?”
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的宋卿根本无暇其它,她满脑子都是江宜最后念出的那两个字。
“偷情。”
第73章
“宋卿。”
门外的宋雪意声音彻底沉了下去, 语气中已经有了明显的不耐:“你到底在做什么?”
等候区的邹晋一脸尴尬地看向试衣间外僵持的人,又不自在地偏开头将视线落在自己手里的咖啡上。
邹晋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宋卿给的报酬是如此高昂,甚至远超自己一个月工作的五倍, 而需要工作的内容几乎算不上内容。
自己只需要在该出现的时候当好背景板,偶尔应付宋雪意的关心, 和在必要时出现充当背景板就好了。
可是现在自己居然想要更多。
想亲自陪着宋卿挑婚纱,亲眼看她穿上,再亲手为她脱下。
想彻底取代那个站在宋卿身边的位置。
可是不行。
母亲还在医院, 她需要这笔高昂的雇佣费来维持ICU的开销,也需要这笔雇佣费来手术和购买药物。
如果全靠自己的工资和兼职根本无法支撑母亲继续治下去了。
端着咖啡杯的手指收力, 紧紧攥住杯身。
冰镇过后的咖啡溢出来些许, 带有凉意的褐色液体顺着手背滑落, 让邹晋的理智回了几分神。
不能毁约也不能告诉宋雪意其实自己和宋卿只是雇佣关系。
合同上违约方要支付十倍的赔偿,那笔天价数字不是自己赔得起的。
从一开始,自己和宋卿就是俩个世界的人。
所以现在,自己还是好好扮演角色吧。
邹晋眨了眨眼睛咽下所有情绪后,将杯子放下,猛地站了起身。
听见动静, 宋雪意以为邹晋有了情绪,于是更加大力地拍着试衣间的隔板:“宋卿”
“阿姨。”邹晋望着宋雪意, 低声道:“您别催了,女孩子换衣服本来就慢一些,婚纱款式复杂, 她们姐妹俩互相帮忙穿也会快一些,您过来坐会儿吧。”
邹晋的话讲的体贴, 表情里对于宋卿的擅作主张和刻意忽略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温柔劝着宋雪意。
这一行为, 让宋雪意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看了眼仍旧紧紧拉着的隐私帘,宋雪意终于妥协地叹了口气:“好吧。”
休息区的沙发很大,茶几上摆着精致的甜点,宋雪意刚坐下就立马有导购送来饮品单供她挑选。
但宋雪意只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邹晋啊。”宋雪意看着身侧的人,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阿姨有几句话想和你交代一下。”
突然被点了名的邹晋有些紧张,他双手攥成拳搁在膝盖上,弓着腰对着宋雪意:“阿姨您说。”
“卿卿这孩子,从小就乖也没什么主意和心思,长这么大没有一个人出过什么远门,最远的时候也不过是去京城念大学,她在把你带回来前都没有谈过恋爱。”提起女儿,宋雪意的眉眼柔和了些:“既然你们两个要订婚了,那么阿姨就不得不叮嘱几句了。”
试衣间的隐私帘还紧紧拉着,不知道宋卿和江宜在里面做些什么。
但宋雪意总是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卿卿的。”邹晋微不可闻地叹息了声,眼神里有些许落寞,但话音仍是坚定:“只要卿卿需要,我这辈子都会对她好的。”
这不是合作内容里需要承诺的话。
但确实邹晋的真心话。
像宋卿这样好的人,如果自己此生有幸能得到片刻,定然会掏心掏肺竭尽全力地对她好。
只可惜,宋卿并不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一辈子这种话太空了。”想起自己一塌糊涂的感情,宋雪意笑着摇了摇头:“但阿姨记下了,如果你敢对卿卿不好,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在生命进入倒计时后,宋雪意突然什么都不想要了。
她就要宋卿结婚,亲眼看着宋卿拥有自己的家庭,开启全新的人生。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催着宋卿快快结婚的确有些着急了,但是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坏了下去。
病似乎是从被查出来的那天才开始发作的。
之前稀里糊涂地病着,每天倒也得过且过着,起码能欺骗一下自己。
但现在不行了,医生开的药越来越多,检查一项接着一项,江枝经常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盯着病例叹气。
宋雪意知道,自己的生命就像那树上的叶子,随着树叶的掉落,死亡的脚步也越来越近。
可能哪一场秋风起,自己也会长眠在无人知晓的深夜吧。
但宋雪意不想自己死的时候,宋卿还是孤独一人。
虽然江枝不肯讲给自己听她过去遭遇了什么,但以江枝的家庭背景来看,根本不是自己这种小老百姓能抗衡的。
对待自己的感情,稀里糊涂爱了就爱了,赔进去一辈子也不后悔。
可是宋卿不行。
她是严格按照自宋雪意曾经幻想过的未来培育出来的,宋卿的人生一步都不能走歪。
宋卿的身上承载的不止有她的人生,还有自己没有完成的梦想。
所以决不能出一丁点纰漏。
“邹晋。”宋雪意轻叹了声:“阿姨也不和你说空话,也不想听你说一辈子对她好这种不切实际的诺言,阿姨就要你一句话,你以你的生命起誓。”
邹晋看着宋雪意,只觉得这个平日里温顺的人今天有些不一样。
处于合同约束,邹晋还是配合道:“我以生命起誓。”
“你起誓你今生都不会突然消失,不会一声不响地丢下宋卿,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困境,在有人同她争吵时,毫不犹豫地站到她身边,不然此生郁郁不得志,生生世世永不入轮回。”
宋雪意看着邹晋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严肃又认真。
明明现在只是试婚纱,却要发起结婚时许下的誓言。
邹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宋雪意此刻的认真。
宋雪意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合约,可是邹晋知道。
尤其是后半句的惩罚,有些太重了。
邹晋的手指还曲着,话却卡在嘴边不知该如何出口。
就在他踌躇时,试衣间的遮挡帘拉开了。
换好衣服的人出来了。
这声动静吸引了宋雪意的注意力,对邹晋来说更是一场解脱。
他看着宋雪意有些微怔的表情,也转过了身体。
入眼,是一个美得不似凡人的仙女。
顶光灯从上空泄下来,落在宋卿的裙摆上,一字肩的设计完美地将宋卿的锁骨衬托出来,轻盈的白纱在灯光下泛着光,随意披散在肩头的发在此刻多了几分随意和洒脱。
邹晋看直了眼睛,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果此刻不是合约该多好啊。
如果宋卿这一身婚纱是为自己而穿,那么不论多毒的誓言邹晋都敢起。
只可惜,被彻底拉开的窗帘掐灭了邹晋的幻想。
从宋卿身后走出来的女人比宋卿要更高一些,深V的领口设计将她的好身材展露无余。
江宜的婚纱款式并不如宋卿的华丽款吸睛,可她就这样站在那边就会不自觉地分走视线。
即使未施粉黛,但仍旧美得惊心。
江宜随意地将长发挽起,用的是宋卿的簪子,包括脖子上的那口咬痕,也是宋卿留下的印记。
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傲,即使江宜正做着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可邹晋仍旧觉得在她面前要平白矮上一截。
一种从心底蔓延上来的自卑感,让邹晋低下了头。
该对宋雪意起誓言的人是江宜,自己不过是仗着性别优势有了这个未婚夫头衔。
可偷来的就是偷来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谁才是一对。
这样两个人站在一起,仿佛将全世界都孤立。
“姐姐好美。”江宜落在宋卿身上的视线有些痴迷,语气也是轻的:“像童话里的公主。”
甚至比公主要更美上几分。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宋卿时,她穿的就是公主裙。
坐在公主房里的女孩穿着浅粉色的蓬蓬裙头上的皇冠上满是钻石,耀眼的钻石在女孩紫葡萄似的大眼睛的衬托下都有些逊色。
有的缘分似乎都是在第一眼时就已经定下了结局。
“崽崽也是。”宋卿望着江宜的眼睛,慢慢靠过去,压低声音道:“我现在好想吻你。”
想在众人面前,无所顾忌地吻你。
我的爱人。
“大宝小宝!”宋雪意的声音里满是欣喜,眼神里也是不可置信:“你们为彼此挑的婚纱也太适合了。”
不仅是款式和风格的适合,就连尺寸都掌握得大差不差。
宋雪意一时间忘记了责怪,双眼发亮地望着宋卿:“真好看啊。”
都说婚纱对女人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但可惜宋雪意这一生,没有穿过婚纱。
当初和江枝的恋情在那个不被大众接纳的年代,二人瞒着世俗偷偷相爱。
情到浓时也曾约定过一起为彼此穿一次婚纱。
但比约定先到来的是意外。
久别重逢后的爱人间早已有了隔阂,这一场婚纱梦,终究成了遗憾。
看着在灯下闪闪发光的女儿,宋雪意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羡慕。
虽然知道催婚不好,但宋雪意还是选择这样做了。
她就是想宋卿能避开自己犯过的错,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卿卿。”宋雪意想要去牵起宋卿的手,却意外和一双紧握着的手交叠。
宋卿牢牢牵着江宜,神色冷淡的看着母亲:“妈妈,您满意吗?”
她的声音很冷,虽然仍旧带着敬意,可许多东西已经不同了。
宋雪意有片刻怔愣,知道宋卿对自己催婚的事情有怨气,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妈妈很满意。”
站在宋卿身侧的江宜并没有出声,可仍旧无法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宋雪意将视线转过去,从她的眉眼间看见几分江枝年轻时的影子。
可又直觉不像。
江宜比江枝要多了些什么。
宋雪意一时间有些想不出来。
“邹晋啊,快过来瞧瞧你的新娘子。”宋雪意冲还僵在原地的邹晋招了招手,笑道:“怎么?新娘子太美把你看呆住了?”
邹晋喉头攒动,刚刚那个疯狂的想法又活了过来。
他抬脚朝着宋卿走过来,视线直直落在宋卿身上,挪不开半分。
江宜下意识往宋卿身侧站了站,将宋卿和邹晋隔开。
宋雪意这一声招呼,彻底让宋卿的脸色冷了下去,她没有理会宋雪意的话。
“既然您满意了,那就定下这两套吧。”宋卿转过身看江宜,冲她笑:“崽崽觉得呢?”
江宜乖乖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全程,宋卿没有将眼神分给过一直看着她的邹晋。
仿佛朝着她走来的邹晋只是个陌生人。
就连宋雪意都无法融入她们二人之间。
全程的选婚纱,试婚纱,再到定下婚纱,宋卿和江宜两个人只听取彼此的意见,决定了这一切。
这场宋雪意心心念念的婚礼,似乎真的是为了她们二人准备的。
宋卿紧紧牵着江宜的手没有松开过。
不论宋雪意表现了几次不满,也不论望向这边的邹晋眼神里有着怎样的恳求。
宋卿全都置之不理。
等她们二人换完自己的衣服出来后,宋雪意已经抢先签了单,将婚纱买下了。
“那什么时候约婚纱照的拍摄呢?小邹的衣服怎么选呢?”宋雪意柔声问着女儿意见,眼神里有些许试探:“要不就今天吧,小宝今天不需要工作吗?”
宋雪意想把江宜给支开,她总觉得只要江宜在,任何人都没机会站到宋卿身边。
即使是这场婚礼的主角邹晋,也没有办法靠近宋卿。
“今天没时间。”宋卿的脸色冷下去,淡声道:“其余的就随便吧,妈妈您不是已经擅作主张挑了婚纱店吗?至于邹晋穿什么,我相信您也可以解决的。”
她话里的意思简直不要更明显了,除了江宜的婚纱外,宋卿什么都不想管了。
宋雪意还想挣扎:“可是邹晋都来了。”
“既然您没有别的事情了,那我和江宜就先回去了。”宋卿沉眸看着宋雪意,淡声道:“只是您出来这么久,她知道吗?”
这个她,指的是江枝。
从病房里偷偷跑出来的宋雪意脸色一白,神色间有些许不自然。
宋雪意的确没有告知江枝自己今天的行动,趁着江枝不在,宋雪意偷偷跑出了病房。
反正她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下床行走已经自如,只是每天还得打点滴。
“卿卿,你在生妈妈气。”宋雪意看着女儿的态度,有些难受:“妈妈这一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希望你可以幸福,毕竟妈妈这辈子过得也就这样了。”
“真的就这样了吗妈妈?”宋卿直视着宋雪意的眼睛,淡声道:“您这一生真的只为我而活吗?真的为了我舍弃了爱人吗?真的一生没有过爱人吗?”
宋卿的话字字珠玑,每一个问题都逼得宋雪意无法还口。
曾经以母爱施加过来的压力在此刻被宋卿一桩一件的质问了回去。
要不是江枝告诉了自己真相,要不是知晓了藏在朋友假面下的伴侣关系。
看着宋雪意此刻眉眼间的‘爱意’,宋卿恐怕又要心软了。
她实在是不能理解宋雪意,明明爱人就在身边,明明自己一直都拥有着幸福。
又为什么又要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一遍一遍将为你好变成枷锁,把以爱为名的掌控都压在自己身上。
女儿不再是女儿,只是一个负责争光和完成她未完成的愿望的载体。
一个只需要乖乖听话的提线木偶。
可惜,宋卿并不是没有脑子的玩偶。
“既然妈妈的愿望是希望我幸福。”宋卿顿了顿,认真道:“那我希望妈妈在我真正得到幸福时,能为我祝福。”
说罢,宋卿拉着江宜,轻声道:“崽崽我们走。”
江宜不知道宋卿是什么时候和宋雪意之间变成这样的,她由宋卿牵着往前走。
在与宋雪意擦肩而过时说:“宋妈那我们先回去了。”
即使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江宜下意识并不想看见宋卿去做以后会后悔的事情。
情绪上头的状况谁都会有,但江宜不想宋卿以后会难过。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婚纱店,宋卿没有开口,只是牵着江宜沉默地走着。
原以为宋雪意会因为自己刚刚的态度改变主意,谁知道反而让宋雪意更加变本加厉。
最后一丁点对母亲的怜惜也在刚刚被彻底碾碎。
“姐姐。”江宜轻轻唤了声,牵着宋卿的手扯了扯:“你看。”
宋卿的脚步稍停,抬眼看向前面。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江枝正坐在轮椅上,双手环胸,等在路边。
在二人看向她时,江枝也抬起了眼。
宋卿下意识将江宜挡在了身后,沉眸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三人的视线相接,隔着一条马路,彼此间相顾无言。
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个尴尬的安静,也没人问彼此为什么会来这里。
江枝是跟着宋雪意身上的定位来的,宋雪意从病房里消失,将江枝吓得够呛。
但看着定位点停在婚纱店时,江枝紧绷着的心才终于松懈了几分。
只要不是江钟国的人,只要宋雪意不出意外。
那么宋雪意去哪里都可以。
只是
“江宜。”江枝的视线落在女儿身上,淡声道:“你过来。”
江枝没敢忘记云九纾昨夜的要求,云九纾要江宜,时间截止在今晚。
正好此刻江宜送上来门,倒是省去了自己的一些麻烦。
只是江枝高估了自己话的重要程度。
江宜只是冷笑了声,牵着宋卿转身就走。
两个腿部健全的成年人是坐着轮椅的江枝比不过的。
秘书推着轮椅,只是手臂上的伤让她的动作变得缓慢了些。
“江宜!”看着闷头朝前走的人,江枝不得已大叫了声:“我可以告诉你关于你父亲的事情。”
这是五岁时的江宜最想知道的事情。
关于她那早死的父亲。
如果今晚不把江宜送给云九纾,江枝不敢想这个疯子会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
被逼到绝路的江枝不得已亮出底牌:“我手里有他的录音,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考虑给你听其中的一部分。”
昨晚江钟国给的警告,就是那段录音。
虽然江枝没敢打开就删除了,但此刻脱口而出的欺骗却是那么坦然。
听到江枝主动提起宜程君,江宜只觉得讽刺,她冷笑一声转过身道:“是吗?刚好我也有一段,我们要不要核对一下是不是一样的呢?”
隔着一条马路,母女二人面对着面。
江枝的脸色渐渐白了下去,眉头紧紧皱起。
她是哪里来的录音?
不是昨晚江钟国秘密发到自己邮箱的吗?
难道她也在欺骗自己吗?
江宜看着她惨白下去的脸色,冷冷一笑,牵着宋卿转头就准备走。
和江枝多废话一秒都是浪费时间。
“江宜!”见人没有停下来交涉的意思,江枝急了:“算妈妈求你——”
这是江枝第二次在江宜面前用到求这个字。
比起第一次时的癫狂,这一次的求字里多了几分真情。
江枝此刻已经被逼到绝路,她不知道怎么应对云九纾,也不知道江钟国会有什么惩罚正等着自己。
她像是被架上油锅的猎物,横竖都无法周全。
“不论你说什么,妈妈都答应你。”江枝的态度软下去,哀求道:“只求你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那盘录像带的重要程度远超于江城医院的价值。
如果云九纾那个疯子真的将内容曝光,那么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彻底到头了。
比起这些,和江宜求饶简直不算什么。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江宜冷冷一笑,转过身道:“从前没有,以后也不配。”
江枝看着眼前已经彻底陌生了的女儿,悲哀地摇了摇头道:“妈妈没有选择了,我可以告诉你关于你父亲的事情,这不是你以前最想知道的事情吗?”
这条马路的交通已经被江枝拦截了,二人隔着马路对话,并不会有车过来打扰。
江枝示意着秘书推她,轮椅向前,她柔声道:“满满”
看着走近的人,宋卿下意识警惕起来,将江宜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呵。”江宜冷笑,淡声道:“我说了,录音我也有,需要我放你听吗?毕竟这可是你曾经做过的事情,江钟国给你的警告呢。”
她的话让江枝的脸色彻底惨白了下去,江枝突然抬手扣住了轮椅的轮子。
秘书反应不及时,轮椅的轮子卷过江枝的手指,白皙的肌肤上瞬间出了血。
“你怎么知道的?”江枝顾不得手上的痛,追问道:“谁发给你的?”
这是江钟国发来的警告内容,那个邮箱除了自己和江钟国以外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江宜是怎么知道的内容?
终于在江枝脸上看见了挫败和恐惧的表情。
江宜只觉得心情舒畅,一股堵在心口的浊气散去。
“你以为。”江宜冷眼看着江枝,眉眼间满是轻蔑:“只有你在监视我吗?”
她的话像一个巴掌,将江枝打蒙在原地。
监视
江宜是什么时候在自己身边安插的眼线?
像司机老肖那样吗?
江枝突然扭过脸看向秘书,眼神里满是怀疑。
秘书被吓得腿一软,连声保证道:“江姐,我永远不会背叛您的。”
眼看着面前两个人要狗咬狗起来了,江宜轻轻拍了拍宋卿的手,示意她去开车。
估摸着这个时间点宋雪意也快从店里出来了。
等她看着追过来的江枝,估计二人间也会有一场争执。
“你真的要站到妈妈的对立面吗?”江枝不死心地做最后的挣扎。
“我们早已经开战了不是吗?”江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随时出招,我奉陪到底。”
宋卿的车就停在路边,她慢吞吞地发动车辆朝着江宜靠过去。
正当她启动车辆时,婚纱店的门也被人推开了。
并没有留在店里挑选婚纱的邹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宋雪意走了出来。
不知道两个人在里面说了什么,宋雪意的脸色白得有些不自然,看上去病恹恹的。
宋卿有片刻的心软,但还是没有选择下车。
“好了。”江宜冲江枝身后抬了抬下巴:“我不在乎你是用什么手段知道我的位置的,但我想,她或许需要一个解释。”
江宜对上宋雪意错愕的视线。
看见江枝的那一刻,宋雪意的脸色更加惨白了,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惊愕。
“雪意姐出来了。”秘书飞快地回头,低声在江枝耳边说着。
对两个人的感情并没有兴趣的江宜走到宋卿车旁,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监控身边人是江枝最爱做的事情之一,可宋雪意显然不清楚这件事情。
“走吧姐姐。”看着快步靠近宋雪意的江枝,江宜将车窗升起来,并不想多管她们的事情。
江枝最在乎的人就是宋雪意,而唯一能让她慌张和挫败的人也只有宋雪意。
眼下监视宋雪意的事情暴露,也够江枝焦头烂额了。
宋卿发动车辆,走前回望了一眼已经和江枝面对面的宋雪意,收回视线,专心开着车
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原本美好的周末安排被宋雪意和江枝这样一打扰也就剩下不了多久了。
宋卿将车停到车位上,长叹了一声。
刚刚在婚纱店里,是宋卿这二十八年来对宋雪意最恶劣的一次态度。
这种感觉让宋卿心里有些不太好受。
察觉到她的情绪,江宜轻轻搭上宋卿的手,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江宜轻轻拍了拍宋卿的手背,刚准备收回手却被宋卿反握住。
宋卿抓的很紧,仿佛是在害怕江宜会跑掉一样。
“姐姐。”江宜轻叹了声:“你还好吗?”
刚刚在婚纱店,也是江宜第一次见宋卿这样对待宋雪意。
没了以前的乖顺和听话,宋卿真的去冷落一个人时,周身都会竖起屏障,将人隔绝。
宋卿摇了摇头,转过脸看向江宜:“我只是在替你委屈。”
明明她们才是爱人,明明她们才是一对。
却不得不在外人面前以姐妹的身份相称。
今天在导购面前默认一对的身份是宋卿做出第一步,接下来她要慢慢地告诉所有人。
她江宜,才是宋卿的另一半。
“我已经很满足了姐姐。”江宜抬手轻轻将宋卿的发别到耳后,柔声道:“你为我选的婚纱我很喜欢。”
想起刚刚的婚纱,宋卿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真的吗?”
江宜点了点头,应道:“真的,我以前还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穿上婚纱的那天。”
也没有想过会和宋卿再次重归于好。
即使偶尔还是会发生一些糟心的事情,但是在宋卿身边,江宜就觉得无比满足。
这种满足感总是让江宜有一种不真切感。
人在感受到强烈的幸福感时总是会有不真切的感觉。
“那我订婚那天,你也穿给我看好不好?”宋卿看着江宜的眼睛,低声哄:“像今天这样,穿着婚纱和我并肩站在一起。”
江宜有些意外,她不知道宋卿的计划,也不知道宋卿此刻在想些什么。
原以为为自己买下婚纱只是想哄自己开心,可是现在让自己在她的订婚宴上穿婚纱
“既然她们要把事情做绝。”宋卿的声音微顿,忽而一笑,将音调拉长:“那我们也别给她们留活路。”
江宜看着宋卿坚定的视线,有片刻的恍惚。
“姐姐想做什么?”江宜还是没忍住问了,她直觉宋卿做的事情是为自己。
可是宋雪意横在中间,让江宜无法坚定自己的直觉。
宋卿却闭着眼摇了摇头,淡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论是步步紧逼的江枝还是宋雪意,既然她们只考虑自己的想法,那么就别怪自己把事情做绝了。
江宜应了声好,倾身去吻宋卿皱紧的眉头:“我不问,我都依你。”
纵容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宋卿在,江宜就敢闯。
“回家,饿不饿?”宋卿仰头吻了吻江宜的脖子,被自己咬过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圈红红的牙印。
看着这个牙印,宋卿就觉得开心。
可并不满足。
她想要更多,想要所有人都知道,她江宜是宋卿的。
“饿。”江宜乖乖点头。
距离早上吃饭,已经过了大半天了,几个饺子早已经在刚刚的吻里消耗的差不多了。
宋卿锁车,牵着江宜走出车库。
二人刚走到单元门口,就被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吸引住。
一辆大红色的玛莎拉蒂横在了二人面前。
看着眼前的车,江宜直觉不对劲,牵着宋卿后退了一步。
果然车门被推开,漏出一张妖孽般的脸。
今天的云九纾没有穿旗袍,而是一身藏蓝色的渐变鱼尾裙。
一字肩的设计漏出完美的锁骨和肩颈线,交错的高开叉将一双白皙的双腿衬托得像艺术品,云九纾推开车门走下来,背面的裙摆像海浪般起伏,拖尾的裙边扫过地面,好似美人鱼的双腿。
惯来散着的卷发今天被挽起,漏出耳际鸽子蛋大的钻石耳坠。
“宝贝们晚上好。”云九纾倚靠在车窗旁,华贵的晚礼服和亮红色的跑车,让她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国际超模来巡演了。
江宜看着不速之客,下意识将宋卿护在身后,想起上次云九纾亲吻宋卿的轻浮动作,江宜就对她戒备满满。
“江~小~宜~”云九纾看着江宜戒备的表情,眯着眼道:“咳,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想起上次在包间的事情。
江宜咬着后槽牙道:“姑妈好。”
硬生生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声音,大大取悦了云九纾。
“诶!好乖乖。”云九纾将视线落在了宋卿身上,挑了挑眉:“侄媳妇”
云九纾都不能叫暗示了,只差把快叫我写脸上了。
读出她心思的宋卿抿了抿唇,乖乖跟着叫:“姑妈好。”
“诶诶诶!”被两个小美人叫姑妈,云九纾的心情好到了极点,她哈哈大笑完道:“走,跟姑妈吃晚饭去。”
江宜眯着眼,满脸戒备道:“事出其反必有妖,你不对劲。”
“嘿,小混蛋,姑妈对你好还不行?”云九纾看着自己漂亮的小侄女,挑了挑眉哄道:“姑妈手里有一个消息,你们肯定乐意听,反正今晚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回来找你,不如跟我走比较安全。”
宋卿一脸疑惑,抬眼看了眼同样茫然的江宜。
“什么事?”江宜想回家,站在原地不肯动:“姑妈直接说吧。”
“上车!”云九纾叉腰,威胁道:“不然我就把你上次和美女吃饭,共处一室的事情告诉你老婆。”
宋卿:???
“等等等!”江宜看着眯着眼的宋卿,连忙解释道:“上次是和鸢姐吃饭那次,我和你报备过的姐姐。”
宋卿半信半疑,眯着眼睛表示怀疑。
见自己挑拨成功,云九纾偷偷坏笑着,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怎么看怎么喜欢。
江枝那么坏的人,居然可以养出这么可爱的江小宜,真是奇怪。
两个小情侣并没有心思管云九纾的坏笑,宋卿啧啧两声。
“姑妈!”江宜着急道:“您快解释啊。”
云九纾耸了耸肩,丢给宋卿一个无辜的表情。
见人不帮自己,江宜暗暗磨磨牙,想着一定要把云九纾偷亲小女孩,调戏自己的事情告诉宜程颂。
丢在车内的手机叮一声,云九纾瞥了眼界面,神秘道:“你们不跟我走的话,就等着被江枝抓走吧。”
提起江枝的事情,成功吸引到了宋卿的注意力。
“姑妈您说的意思是?”宋卿好奇地看着云九纾,等着她的解答。
谁料云九纾手一挥,将人往自己车里塞:“上车再告诉你们,再不走真就等着江枝来抓吧。”
见人把宋卿半推半哄着拉上车,江宜也跟着坐上去。
云九纾看着老实坐好的两个人,深刻地领悟了那句擒贼先擒王,擒江宜先擒宋卿。
车门关上,司机一脚油门跑得飞快,仿佛身后有人追。
上了车才反应过来受了骗的江宜,皱眉看向云九纾,等人给解释。
“哈哈哈哈哈哈。”阅读完信息,云九纾大笑着将手机递过去,“今晚啊,怕是有人吃不下饭哦。”
聊天界面映入眼帘,江宜和宋卿脸贴着脸看着信息。
江枝非常小心谨慎地发来道歉短信,言语间满是惧意,生怕云九纾将录像带泄露,并且承诺一定把江宜给送过去并且亲自道歉,她现在正在往江宜住宅处赶,请云九纾耐心等待。
“你说,如果等下让她知道你跟我在一张桌上吃饭会怎么样?”云九纾笑得肆意,红唇映着藏蓝裙色,妖孽般的人倚在车窗上,窗外余晖不及她眉眼半分。
第74章
“啊?”江宜有些不解, 转过脸对上云九纾的一双笑眼。
宋卿皱着眉逐字逐句分析着道歉信的内容。
江枝不愧是文学专业毕业的,就连道歉稿都写得十分周全,先是坦诚认错然后解释过程, 最后再做出保证。
从道歉信的内容来看,云九纾似乎是捏着江枝的什么把柄, 一个让江枝恐惧害怕,甚至不惜向江宜求饶的秘密。
可是为什么要和江宜求饶?
看着望向自己的两双茫然大眼睛,云九纾笑意更甚:“不出意外的话, 江枝这会儿应该在来你家的路上。”
江枝今天憋了一天都没有消息,据说她昨晚回家时还出了车祸。
看样子是自己的要求的确太过分了, 把一向沉稳能忍的江市长都逼到了这个份上。
可是那又怎么样, 云九纾要的就是江枝此刻的恐惧。
那盘录像就像是一把悬在江枝头上的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的刀, 这种危险随时降临的痛苦够江枝受的了。
云九纾每个包厢里都有隐形摄像头,每个都是超高清的拍摄和收音,每一个人在她的地盘进行的肮脏交易全都被记录了下来。
随便泄露一点出去就够整死一批人了,所以云九纾根本不怕江枝敢对自己动手,而且她也没那个胆子。
“所以姑妈您和江枝做了交易?”江宜想起江枝刚刚在婚纱店外求自己的卑微模样,不确定地问:“交易的筹码似乎是我?”
看着江宜已经将故事猜出了个大概, 云九纾也不再隐瞒:“对啊,诶呀姑妈只是想逗逗江枝, 没想到她这点小事都办不成。”
宋卿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那姑妈您们做了什么交易?”
什么交易会让江枝放下市长架子来哀求江宜?
“自然是捏着江枝的一点小把柄咯。”云九纾神秘一笑道:“江小宜,其实那晚绑架你的人是江钟国, 而绑架你的地方正好是我的店,所以我就非常巧的保留了一些能让她们两个人都害怕的小视频。”
一想起那晚的事情, 云九纾嘴角的笑意就冷下去几分。
都怪自己疏忽,没有提早察觉到江钟国的异动, 如果那晚自己能顺利赶到,说不定江宜就不用再受苦了。
“然后我给的条件是,我要你。”云九纾轻轻指了指江宜,并没有说出那句不得体的话:“谁叫她欺负你的,我要给她点教训。”
云九纾将真实内容掐头去尾说了个大概,但江宜和宋卿还是明白了。
怪不得江枝会在婚纱店外卑微乞求江宜,怪不得说江枝会来找江宜。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云九纾的局罢了。
先是找江枝要江宜,却又抢先一步接走江宜,就是为了看江枝找不到江宜后的狼狈和急切。
将高高在上的江市长当成傻子般愚弄,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给江宜出气罢了。
宋卿看向云九纾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如果江宜五岁那年没有被带离京城,而是养在云九纾身边,是不是就不会经历这么多苦难了?
或许她在云九纾和宜程颂的照顾下会成长为更好更优秀的人,也不会有轻生的念头了。
这样想着,宋卿看向江宜的视线中又多了几分疼惜,
一想到江宜过去的经历,宋卿就觉得心疼。
江宜似乎察觉到了宋卿的想法,轻轻抬手搭上了宋卿的手背,冲人温柔一笑。
坐在一边被秀了一脸的云九纾笑着摇了摇头。
年轻就是好,可以随时和爱人表达情绪。
云九纾给江枝下达了最后的截止时间后就退出和江枝的聊天框,然后转手拨打了置顶位的视频通话。
老娘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那就大发慈悲给某人看一眼吧
发完道歉消息后,江枝将手机转手递给秘书,没有功夫分神管云九纾的想法。
因为眼前有更加要紧的事情横在江枝面前。
“江枝,我在问你话。”
宋雪意沉眸看着眼前人,面色不虞,声音冰冷:“你监视我?”
江枝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撞见宋雪意。
她的确在宋雪意的手机上安装了监控定位,追着定位到婚纱店门口也只是想看一看宋雪意在做什么。
原本确定了宋雪意的安全后江枝就应该离开,可是谁成想在门口遇到了宋卿和江宜。
想起云九纾的要求,江枝不得已找江宜商量,可江宜根本就不理会。
被拒绝了的江枝还没有来得及想对策,只能先将准备好的道歉信发出去。
一转身,就碰见了从婚纱店里走出来的宋雪意。
二人视线相接,江枝有些躲闪地低下了头。
邹晋看着眼前的局面,非常体贴道:“那阿姨我就先回去了,您记得按时吃药。”
刚刚在婚纱店,宋卿牵着江宜走了以后原本还温柔笑着的宋雪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就连呼吸都急促了。
吓得邹晋手忙脚乱地准备拨120,可是刚拨通的电话被宋雪意给挂断,她只是说自己过了吃药的时间点而已,吃了药就没事了。
看着人哆哆嗦嗦地掏出药盒吃了药,状态好了以后邹晋才肯放心。
宋雪意的病似乎很严重,但看宋卿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妈妈的病。
但这些都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邹晋也没有继续多问,只是等宋雪意状态好一些后才将人搀扶出来。
再然后就遇到了市长。
邹晋打过招呼后头也没回地走了,生怕被身后的战火波及到。
此刻的宋雪意丝毫没有刚刚对待宋卿和江宜的温柔,她沉眸看着江枝,眼神里满是冰冷。
“江枝。”身边没了人,宋雪意彻底没了柔情:“说话。”
江枝喉头攒动,小声道:“学姐”
跟踪的事情暴露,江枝也没办法说自己只是碰巧路过,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
“谁允许你跟踪我的?”宋雪意的声音彻底冷下去:“我们当初是怎么说的?”
江枝无声地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宋雪意冷笑道:“江市长担心人的方法还真是独特啊,监视,跟踪,还有按在病房里的摄像头。”
“你到底是把我当爱人,还是当成被你囚禁圈养的宠物?”
宋雪意的声音陡然升高,语气里全然没有半分爱意。
被声声逼问的江枝自知理亏,怯懦道:“我没有学姐,我只是不想你有危险。”
她的话落在宋雪意耳朵里,变成一个苍白又无力的借口。
“江枝,如果你真的担心我,那你应该告诉我当年你离开那半年的真相。”宋雪意沉眸看着眼前人,逼问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谁会对我动手?”
江枝被问得哑口无言,她无法跟宋雪意讲自己的担忧,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江钟国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大,有的事情越少人知道就越好。
把宋雪意牵扯进来除了让她也陷入危险外,没有别的好处。
“我不能说。”江枝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子:“学姐,我不能说。”
当年和宜程君结婚是为联姻,江钟国在明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后还是故意隐瞒了,并且在酒里下了药以后才有了江宜,这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今年是江钟国最关键的一年,也是江枝进入退休倒计时的一年。
只要挨过今年,只要把江宜送到江钟国身边,那么自己就能永远和宋雪意在一起了。
江枝只是无助地摇着头,重复道:“我不能说,学姐。”
这些事情是江枝心底的痛,她不愿意揭开伤疤,即使是在爱人面前。
见江枝的态度没有商量的余地,宋雪意叹了一声:“算了,说不说随便你。”
江枝以为宋雪意原谅了她,立马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向宋雪意。
“但是——”宋雪意的声音冷了下去,看向江枝的视线里全然没了爱意:“在卿卿顺利订婚之前,我们两个还是先分居吧。”
宋雪意说完也没有给江枝回应的时间,一脸漠然地转身就走。
这件事情知道与不知道对于宋雪意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她想要的也不过是江枝的一个态度。
爱人间最基础的,不欺不瞒不算计,可惜江枝连装都不愿意装给自己。
只要一提到过去的事情,江枝除了掉眼泪外什么都不肯讲。
江枝自以为的对自己好的方式就是沉默,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下来,尽管身边有人可以求助有人可以倚靠,但江枝仍旧不愿意。
她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去对待身边人,所有的事情都只考虑自己。
以前糊涂过着,宋雪意不想追究这么多,可是现在生命进入倒计时,宋雪意只想要完成自己的心愿。
而她的唯一心愿,就是看着宋卿结婚成家。
离江家人越远越好,哪怕是被自己视为第二个女儿的江宜。
宋卿也该离她越远越好。
宋雪意固执地往前走,丝毫不在意身后追上来的轮椅声。
“学姐!”见人离开,江枝终于有了害怕的情绪,自己转动着轮椅去追:“学姐——”
可是宋雪意并没有因为她的呼声而回头。
眼下除了亲眼看着宋卿订婚外,宋雪意再没有别的愿望了。
江枝推着轮椅紧紧跟着宋雪意,手被粗粝的轮胎磨破了也全然不在意。
“江姐。”秘书拿着手机快步追上来,握住了江枝的轮椅把手:“九老板给您回信了。”
听见云九纾,江枝推着轮椅的手一顿,没有片刻犹豫地继续追着宋雪意。
在江枝眼里,没有什么比宋雪意更重要了。
“她说叫您七点到栖凤京,她在包厢等您。”秘书的声音有些急切,“她说如果你不去就会立马曝光视频——”
秘书的话音刚落,江枝的轮椅终于停下了。
宋雪意的身影越走越远,江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江宜,江钟国,云九纾,为什么她们每一个人都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捣乱。
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不希望自己幸福。
江枝怨恨地想,要是这些讨厌的人都能和宜程君那样主动去死就好了。
就再也不会有人逼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了,所有讨厌的人都去死,全世界只剩下自己和宋雪意。
但这件事显然是不能实现的。
江枝闭了闭眼睛,长长叹了一声:“去抓江宜的人怎么说?”
秘书有些为难道:“说是去晚了一步,没有跟紧车,敲门时家里没人回应,蹲在楼道里的人也没见她们俩上去过。”
在宋卿和江宜的车刚走,江枝就派了人去跟,只是在进小区时被安保拦下了,等做了个外来车辆登记以后再进去时,就已经不见人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江枝闭着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似乎一切都在和自己作对一样。
“联系那个医生,等宋卿订完婚以后再发录音,顺便让给江宜开药的医生找个借口把江宜骗去复查,然后将人带去电休克。”江枝咬了咬牙,她将自己所有的不顺全都归结到了江宜头上。
要不是因为江宜,自己也不会这样被她云九纾给架在火上烤。
要不是因为江宜,自己又怎么会和宋雪意闹矛盾,雪意那样温柔的人都生气了,肯定是刚刚试婚纱时出了问题。
都是江宜的错。
江枝的杀念越来越强,要不是因为宋卿非要将订婚宴安排在下月二十号,自己大可以随时做掉江宜。
但现在却要平白无故等上半个月。
一想到还要让江宜逍遥快活半个月,江枝就恨得牙痒痒。
“好的江姐。”秘书小心翼翼看着江枝的脸色,提醒道:“江姐,这里距离栖凤京有三十公里,马上就要晚高峰了,您看是现在出发还是晚点清理路障呢?”
晚上七点。
想起上次被云九纾晾了四个小时的事情江枝就生气,可是她不敢不按照云九纾给的时间。
云九纾就是个随时会发疯的神经病,不顺着她的意思来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叫司机把车开过来吧。”江枝累极了般长叹一口气,淡声道:“不要再用特权了,晚高峰,大家下班都不容易,要低调。”
秘书忙不迭地点头,冲车里等着的司机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对了。”
江枝揉了揉眉心道:“叫跟着雪意的那群人机灵点,不要被她发现了,等她回病房以后叫人把医院各个楼层都守住,务必保证雪意的安全。”
自己没有在江钟国的期限中完成任务,那么势必有另一波惩罚在等着。
至于是什么惩罚,江枝已经无力去应对了。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将云九纾手里的视频给删掉,好以此将功折罪,让江钟国消消气
栖凤京就是江宜上次和薛静鸢吃饭的地方。
也是云九纾手底下众多高奢私宴中的其中一家。
不同于鹤苑那满是名画古迹的艺术装修,也不同于第一次见面的江南别苑的清净雅致,栖凤京是地道的老京城装修,从房梁到摆设到处都是中式富贵,从踏进门槛的那一刻,入眼处的藏品全都是真古董。
看着价值连城的昂贵乌金木被做成桌椅,九位数的古董瓷瓶用来插花,这个私宴再次刷新了宋卿对云九纾财力的印象。
“上次江小宜带着那个陌生美人一起叫我姑妈呢。”云九纾转过脸去挑拨离间,一双笑眼亮晶晶的:“诺,就在这个位置上。”
还是上次那个包厢,云九纾随意坐下,抬手指向上次薛静鸢坐过的地方。
“你胡说八道!”江宜立马反驳:“明明是你叫人家叫的!”
一想到薛静鸢年近四十还要改口叫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云九纾姑妈,江宜就觉得尴尬。
云九纾似乎是江宜生来的克星,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和这样的人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怎么,我说错啦?她不是美女?还是没有叫我姑妈?”云九纾最爱看江宜这个气鼓鼓小模样。
平时宜程颂都太过于正经了,不论云九纾怎么逗弄她都只会宠溺地眨着一双笑眼相迎。
若是在宜程颂面前冲别人都留了笑,或者云九纾多摸了几下小美人的手,最后的结果都只有在床上被狠狠欺负一番。
实在是没趣味。
但看着和宜程颂神似的缩小版跳脚,云九纾就觉得心里爽快。
欺负不了大的,那就欺负欺负小的也一样。
“姐姐你别听她挑拨离间,她肯定是因为自己老婆不在身边所以才想挑拨我们两个,所以我们千万不能上当。”江宜可怜兮兮地看着宋卿,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眨呀眨。
宋卿的心都被眨软了:“我没有吃醋呀。”
上次江宜和薛静鸢见面的事情的确是事先报备过了,只是现在云九纾存了心逗弄江宜,宋卿配合着演了一下。
见人是真的着急了,宋卿连忙安抚着:“乖崽崽,我怎么会不相信你的话?”
云九纾眼睛尖,一下就瞄到了江宜脖子上的咬痕,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轻轻啧啧两声。
她的动静有些大,很快换到江宜的一个眼刀。
听到宋卿的话后,江宜底气足了,胆子也大了:“云九纾坏,姐姐好,江宜也好。”
“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云九纾笑起来,眉眼间的风情活过来,一双长甲轻点了点江宜,轻声嗔她。
“再说一遍也是。”江宜得意洋洋道:“我还要跟我姑姑告状,就说云九纾随便欺负小女孩,还乱摸小女孩的手,哼哼。”
云九纾被她逗得笑不停,打心眼里喜欢江宜:“好啊,造谣姑妈是不是?”
看着姑侄两个人拌嘴,宋卿抬手托腮,眼神里的笑意止不住。
很久没有见到这样活泼且无忧无虑的江宜了。
上一次见江宜冲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笑时,还是高中时期,二人一起恶作剧好友。
趁好友课下去厕所的空档骗对方说她暗恋的人在课下时找她过。
错过暗恋对象的好友瞬间落寞。
素来品学兼优的人在自习课上难得没写试卷,趴在桌上不自觉地写了一节课暗恋对象的名字,最后好友终于鼓起勇气给暗恋对象丢了纸条解释刚刚不在的原因,并问询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
直到自习课下后,好友的暗恋对象真的找来了,对方特意来解释说刚刚没有来过的事情。
这个意外的误会倒是让暗恋的少女迈出了第一步,成功和对方有了接触。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响后,已经和暗恋对象传了一节课纸条的好友才知道江宜耍她。
又喜又羞的好友搂着江宜闹作一团,少女的笑声回荡着教室里。
只是那个时候的宋卿,看着二人打闹眼神里还有几分羡慕和憧憬。
她羡慕好友可以无所顾忌地搂江宜,可以这样自然地闹作一团,可以和暗恋的人更进一步。
而宋卿却只能以朋友的名义围观。
但现在看行云九纾的眼神已经全然不一样了,眼神里除了笑意别无其他。
一晃十年,高中的好友早已经淡了联系,一切美好都随着当年出国而改变。
正当姑侄二人拌嘴时,包间门被推开。
原本轻松欢快的氛围被打断,云九纾唇边的笑意还未收回,挑衅地望向门口。
坐在轮椅上的人满脸歉意,刚预开口时,视线落在坐在云九纾身侧的两个人身上。
“江宜?”
江枝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卿卿你不是和邹晋试婚纱吗?”
看着自己没有抓到的人正开开心心坐在云九纾身边,江枝的脑袋翁一声空白了。
江宜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云九纾?
她们为什么可以这么亲近的笑作一团?
问题堆满了江枝的脑袋,她迫切地需要江宜给个回答。
可江宜只是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便像示威一般牵起了宋卿的手,还低头吻了吻宋卿的手背。
她的动作露出了脖子上的咬痕,每一处都在告诉江枝,自己和宋卿的关系不凡。
包厢的氛围随着江枝的到来而变得有些微妙。
云九纾轻蔑地瞥了眼江枝,淡声道:“不知江市长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第75章
云九纾的声音戏谑, 江枝被她问得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是云九纾叫自己来的吗?
现在为什么又要问自己为什么来?
江枝的视线在两个人面前流转,旋即反应过来了。
“九老板, 你耍我。”江枝的声音冷了下去,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语气不善。
“耍你?”云九纾像是听了个笑话,哈哈笑起来:“我耍你什么?”
看着她眼睛里的轻蔑和随意,还有坐在她身边的江宜和宋卿, 江枝皱眉道:“你既然自己能找江宜,为什么还要威胁我?”
“威胁?”云九纾佯装惊讶道:“江市长在说什么呀?这是我新交的好朋友, 你不要吓到她们俩了。”
云九纾就喜欢看江枝现在这副又气又没法子的样子, 她笑得畅快, 觉得心情都舒爽了。
看着气得要死的江枝,云九纾挥了挥手道:“既然江市长没什么事情,就回去吧。”
马不停蹄开车赶在七点前到的江枝只得到了这么一句话,即使再好的涵养在此刻都没了。
“云九纾!”江枝怒喝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云九纾打了个哆嗦,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好凶啊江市长,你说要是你这幅样子被流露出去了, 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啊?”
她笑得肆意,言语挑衅, 一幅就是耍你又怎样的表情。
江枝被气得心跳都加快了,她见云九纾是个油盐不进的,转头问江宜:“你为什么在这里?”
江宜又是什么时候搭上的云九纾这条线?
今晚的愚弄江宜也参加了吗?
她的质问没有换到江宜的回应, 倒是换到了云九纾的一声冷笑:“江市长,我话只说一次, 别吓到我的人。”
江枝紧紧咬着牙,冷眼瞪着宋卿和江宜。
“来人!”云九纾不再废话, 拍了拍手道:“送江市长走。”
守在门口的服务员立马过来,却被江枝的秘书推开。
“得罪了。”服务生小姐姐鞠了个躬,挥了挥手。
一群服务生走过来,两个人钳制住秘书,剩下的人抬起江枝的轮椅,将人‘送’出了栖凤京。
包厢随着江枝的离开又恢复了安静。
只是三个人的欢快氛围被打破,气氛有些凝重。
“饿了不?上菜好不好?”云九纾恢复温柔,问着两个孩子。
江宜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只要江枝出现就会影响胃口,但好在云九纾的手下给力,江枝再没有闯进来过。
云九纾吩咐了上菜,很快所有的菜都上齐了。
吃饭期间三人都没有讲话,但气氛却好起来了。
等吃完饭,云九纾又讲了几个玩笑将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
“我去个厕所。”江宜冲云九纾说完,低头吻了吻宋卿的发顶。
她走出去,云九纾托着腮开始看宋卿。
回廊上已经听不见江宜的脚步声了,宋卿朝着云九纾靠近了些。
“怎么啦小美女?”云九纾看着漂亮乖巧的宋卿,打心眼里喜欢。
明明是江城人,却有着水乡美人的气质,清凌凌的一双秋水眸望过来时,看得人都是软的。
怪不得江小宜寸步不离呢,这样的美人换自己也想好好藏起来。
“姑妈,我想跟您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可以吗?”宋卿礼貌开口,讲出自己的诉求。
小美人主动问自己要联系方式,这让云九纾心情大好,她打开手机将二维码递过去,问:“怎么啦?”
宋卿将添加邀请发过去,轻轻笑道:“还请姑妈腾出五月二十号的时间,最好让姑姑也一起,到时候我会给您们请柬。”
一句话,把云九纾的好奇心勾起来了,她轻笑道:“五月二十号,你要跟江小宜求婚吗?”
见人猜中,宋卿也不再隐瞒点了点头道:“可以保密吗姑妈?”
“当然。”云九纾拉过椅子,凑到宋卿身边,二人开始讲小话。
等江宜出来后,云九纾也没留人,又特意叮嘱了司机将人送回去,如果路上有人敢别车,就撞上去。
但好在一路上都很平稳,并没有不长眼的人敢动九老板的车。
江宜不知道的是,被‘请’出栖凤京的江枝没走几步,就被人逼停了车。
车门打开的瞬间,江枝就明白了缘由。
江钟国给的惩罚还是来了
回来家的两个人洗漱后就休息了。
明天是工作日,今天又忙了一整天,江宜几乎是沾床就睡了。
等宋卿备完课结束回卧室时,江宜已经睡着了。
见人睡得正香,宋卿开始在手机上做攻略。
她没有结婚的经验,在江宜没回来前她甚至连这方面都没有了解过。
刷着软件,宋卿一一记下几家排在前列的婚庆公司。
新一周的到来,春季流感肆虐,江宜医院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她被陈茉安排了值班,像是被薛静鸢和江宜双双离职给刺激到了一样。
陈茉开始给她们俩人疯狂安排事情。
薛静鸢又要忙研究生又要忙科室的事情,整个人脚不沾地,很多事情都只能分给江宜。
而江宜也没比薛静鸢好到哪里去,心外的手术全都丢给了江宜,偶尔就连急救科室的事情都也给江宜。
颇有一种想榨干江宜最后价值的用意。
最离谱的时候一天给江宜安排了四台手术,连轴十几个小时,江宜几乎没有坐过。
就在江宜忙起来的时候,宋卿也渐渐开始晚归。
两个人除了早上一起起床时能跟对方讲上几句话外,几乎见不到面。
但不论是宋雪意还是江枝,都没有再在她们两个人的生活中出现过。
这倒是让江宜的心情好了许多。
终于脚不沾地忙了半个多月后,五月十四号这天江宜终于有了一天休息。
可是她除了早上见过宋卿外,一直在家等到了晚上,都没有等来宋卿的消息。
直到这个时候,江宜才反应过来,宋卿似乎都没有告诉自己,她在忙什么。
一直等到晚上半夜,宋卿才轻手轻脚地回来了。
刚打开客厅灯,就看见等在沙发上的江宜。
“崽崽?”宋卿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没睡觉?”
江宜眨了眨眼睛,转过脸委屈道:“姐姐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学校有点事情。”宋卿将包放下,换了鞋走进来:“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所以我的课也多了起来。”
学校忙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宋卿每天还要抽时间去跑场地盯着婚礼的流程。
宋雪意这些天几乎是一天三次的电话来问宋卿的进度,颇有几分要插手的意思。
只是宋卿并不希望给江宜的婚礼被母亲主宰,所以宋卿几乎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
这样一来,原本就少得可怜的休息更是被挤压得丁点不剩了。
“那姐姐吃饭了吗?”江宜看着宋卿憔悴的脸色,堵了一天的烦闷也消散了,轻轻吻着宋卿的头顶。
宋卿点了点头,“崽崽呢?”
“我也吃饭了,今晚我和许意吃的面条。”江宜低头吻着怀里人的额头,慢慢地转移到了宋卿的唇上。
几乎半个多月了,两个人连个接吻的机会都没有。
累极了的宋卿也不推拒,在江宜的怀抱里慢慢地卸下了防备。
每天睡眠时间少得可怜,忙得事情又多,在江宜细细密密的吻下,宋卿竟然有了些许困意。
没有得到怀里人回应的江宜抬起头,看着已经睡着了的宋卿。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宋卿似乎累得厉害,就这样半躺在江宜的怀里陷入了深度睡眠。
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声,江宜轻叹了声,将人打横抱起:“姐姐你到底在忙什么啊。”
睡着了的宋卿自然没办法回应她,将人放到床上后,江宜出来拿手机和关灯。
宋卿的手机似乎一直在被人打电话,只是进入静音模式后没有提示。
备注也五花八门的,什么司仪,跟妆师,场地,花店乱七八糟的。
全都和婚礼有关。
江宜的视线暗了暗,一想到宋卿在忙这些事情忙到连觉都不好好睡就有些生气。
但想起已经睡着了的人,江宜只是叹了口气,将客厅的灯关掉后进了房间。
这一觉睡得很沉。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江宜皱着眉去关,手触及到身侧时,才发现身边已经空了。
早已经冰冷一片的被窝让江宜瞬间没有了困意。
她揉着头发坐起来,看着身侧宋卿留下来的纸条。
【崽崽,餐桌上有早餐,我今天早上有早自习,所以没有叫醒你,乖,上班前记得吃早餐。】
落款是姐姐爱你,江宜捏着纸条,无助地叹了口气。
堵在心里的无名火慢慢泄去。
等江宜到了医院后,连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
几乎是早餐还没有吃完,就已经开始有人来和她核对等下的两台手术的流程。
【Dawn:姐姐我今天手术多,可能回家要晚一些,你记得吃饭哦。】
【Dawn:不许太累了!我回家要检查的!】
【Dawn:小狗亲亲.jpg】
发完消息,江宜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在心里祈求着手术期间急救室那边不要传来消息。
第76章
“江医生快下楼, 来了个心脏病人,准备急救!”
临近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 护士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
江宜瞬间起身开始拆卸手上的表环,拿上衣服就往外走。
看来早上的祈祷并没有效果。
这是救护车专属的铃声, 出现这种情况大概率是病人在救护车上就已经出现了不好的反应。
电梯卡在楼层上不动,江宜没有犹豫地转身走楼梯。
随后赶出来的莫淮水还焦急地扣着扣子,只迈开腿跟着江宜跑。
救护车刚到楼下, 就已经围上去了不少医生。
江宜拨开人群,拿出口袋里的手电筒拨开病人的眼睛。
即使是强光的照射下, 病人的瞳孔也没有反应, 江宜抬手触摸着病人的颈动脉, 也已经没有搏动了。
“瞳孔失焦,病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通知手术室准备电除颤,注射盐酸肾上腺素了吗?”江宜将手电筒揣进口袋,翻身跪坐在了病人身上,双手交叠按压着病人的胸膛。
莫淮水赶到时, 江宜开始为病人进行心脏复苏了。
护士们推着流动医疗床,快步奔跑在走廊上。
这是急救科常有的状态, 却是莫淮水来了这么久第一次见。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紧张着急的江宜,手上的抢救不停,江宜在询问着病人的过往病史。
当医疗床被推进手术室后, 江宜飞快地换完了衣服,一助已经在为病人进行电除颤了。
“注射后还没有反应吗?”江宜站到手术台旁, 看着病人已经归零了的心电图:“加量注射试试看?”
一下又一下的电击也丝毫没有换回心电图的起伏。
“没用了江医生。”一助已经进行了三轮电除颤了,“病人的胸膛肋骨都断裂了两根, 还是没有反应,在送进来前,病人就已经走了。”
整个手术室陷入诡异的安静。
只有归零的心电图刺耳地叫着。
江宜看着病人紧闭着的眼睛和惨白的唇,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将她裹挟。
来江城医院这么久,这还是江宜第一次没来得及提刀,病人就已经去世了。
甚至说更早一些。
早在江宜刚为病人查看瞳孔时,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局。
所有的护士和医生都停下了动作,默默低下了头。
刚亮起的手术灯又灭掉了。
没跟进去的莫淮水看着灭掉的灯,心里已经明白了。
她看着手术门被打开,还穿着手术衣的江宜走了出来。
“江江。”在开始抢救时,莫淮水就已经找了急救的护士问了情况。
在抬上救护车的时候,病人就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可是江宜不死心,仍旧为病人进行了急救。
但,最终无力回天。
“病人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急性心梗死,倒下的时候就已经没了生命体征。”莫淮水将打听到的消息汇报给江宜,语气里有些沉重:“你已经尽力了江江,可是这个病一旦病发,就没有救治的时间。”
江宜只觉得心里堵了口浊气,出不去,噎在心里闷得慌。
“她才二十几岁吧?”想起患者的年纪,看外表是个很年轻的小女孩。
躺在手术台上时,面容平静,没有丝毫痛苦感,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是个实习老师,倒在讲台上。”莫淮水抿了抿唇,叹道:“二十五,今年刚研究生毕业。”
二十五岁。
多年轻多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江宜长叹了口气,将口罩摘下没有讲话。
“休息一下吧江江,今晚我帮你值班,你早点回去休息。”莫淮水不知道怎么安慰。
遇到这种事情,医生心里的情绪波动不比家属的少。
亲眼看着鲜活的生命离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受挫。
江宜坐在手术室外,看着随车来的年轻女孩脸色惨白地跌坐下去,扑倒在病人的床边放声大哭。
一直在办公室里缓了一个小时,江宜才慢慢地收回思绪,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仍旧是没有消息。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敲,熊露站在门口,似乎是有话想说。
江宜看了她一眼,淡声道:“薛医生不在,今天我坐班。”
她说完又收回视线,刷新着聊天界面。
“不是,我是来找您的那个。”熊露挣扎良久,最终还是上前一步,主动走到了江宜身边:“江医生,您六月份就要离开医院了是吗?”
江宜有些失望地收起手机,看着自己发去的消息没人回应。
最新一条消息还是五个小时前,宋卿说她今晚会晚回家,需要去盯一下婚礼场地。
婚礼婚礼又是婚礼。
宋卿一忙就是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宋卿除了工作就是忙婚礼的事情。
明明说好只是逢场作戏,可是现在宋卿却无比上心。
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听到身侧人的问询,江宜抬头应了声:“怎么了?”
今天已经五月十五了,距离宋卿的婚礼只剩下不到五天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江宜心里有些难受。
熊露咬了咬唇,摇头道:“没”
她讲话吞吞吐吐,这会子又没了声音。
所以江宜并没有继续追问。
她和熊露间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两场手术过程中,熊露给自己念过病例。
不知道是不是被刚刚那个抢救无效死去的病人影响了心情,还是因为宋卿没回消息。
江宜此刻觉得烦躁极了。
她将手机收进口袋,摸出烟盒径直朝着抽烟区走去。
今天这个死去的病人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这种病对日常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只是一旦病发就是百分百的致死率,没有救回来的可能性。
想起莫淮水给自己的那份病例,江宜烦躁地叹了口气。
催着宋卿检查身体的事情提了又提,可是她丝毫不上心,但眼前这个敷衍一下就过去了的婚礼居然要占据宋卿那么多陪伴自己的时间。
一想到这里,江宜就觉得心里不爽,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仍旧没有宋卿的消息。
“江医生。”
熊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突然的声音把江宜吓了一跳,她将手机收回口袋转过身问:“怎么了?”
“有一件事情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熊露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咬着牙道:“请您小心,这段时间可能会有人造谣您。”
自从知道了陈川要做的事情以后,内心的煎熬就时时刻刻都折磨着熊露,她说完咬着唇,低头冲江宜鞠了一躬:“抱歉。”
说完,也没等江宜反应,就转头走了出去。
“诶——”江宜刚想开口问,熊露却根本没给她机会,反而因为她的声音而走的更快。
看着莫名其妙走了的人,江宜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造谣?
江枝的人吗?
正当江宜愣神时,手机叮地一声传来消息。
【姐宝:崽崽我下课了,你今天还是自己吃饭哦,今天要去最后确定一下场地。】
看着宋卿发来的消息,让江宜的心里更加不爽了。
到底在忙什么啊。
什么事情居然要比自己还要重要吗?
江宜将燃到底的烟掐灭,叹了口气走出抽烟区
离婚礼越近,宋卿就越忙。
江宜能和她讲话的时间就只有早上,其余时间要么是宋卿还没回家,要么是江宜加完班回家后宋卿已经睡了。
就这样一直过到五月十九号,江宜终于在家里看见了宋卿。
只是江宜回家时,宋卿正准备出去。
“崽崽回来了?桌上有饭你记得吃哈。”宋卿将鞋穿好,起身吻了吻江宜的额头:“明天要用的花到了,我要去看看,你别等我,自己困了就睡觉。”
积压在心里半个月的不满,终于在这一刻忍不住了。
江宜拉着宋卿的手臂,低声道:“非要这么晚出去吗?”
宋卿没想到江宜会拦着自己,轻声哄:“今天最后一天了,忙完就好了,你乖。”
她哄得有些敷衍,甚至连吻都没空给江宜,口袋里的电话就来了。
见人要接电话,江宜耍脾气道:“不许出去,这么晚了不安全。”
电话响个不停,宋卿的手被江宜牵着没法接,只能哄道:“乖啦,姐姐真的很忙。”
“你老是忙婚礼的事情。”江宜的语气有些闷闷的,“这几天你回来的比我还晚,好不容易我回来了你在家,现在你又要出去。”
宋卿轻叹了声,软着声音哄:“我保证,明天一定给你个惊喜。”
“我不要惊喜!”江宜抗议道:“我要你在家陪我。”
电话铃声一直响到挂断,宋卿没有手接,电话刚断又继续响了起来。
催个不停的电话,宋卿眼神里的坚定。
僵持的气氛最终是江宜受不了了。
她松开了宋卿的手,叹了声:“随便你。”
“听话崽崽。”宋卿想去牵江宜,却被人躲开。
江宜将门打开,“你不是要忙吗,我跟你一起下楼。”
“你去哪里?”宋卿有些不解,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
“去医院值班。”江宜的声音闷闷:“反正在家也是一个人睡觉。”
见人耍小孩子脾气,宋卿轻声哄道:“那我忙完去接你好不好?”
江宜冷着脸,哼了声不接她的话。
不怪宋卿忙,这几天宋雪意几乎是天天过来旁敲侧击问进度。
宋雪意都催得这样紧,可想宋卿压力有多大。
江宜体谅她,可心里又总是忍不住耍脾气。
今天是婚礼前的最后一天,等明天过去了肯定要好好讨一讨这几天的冷落。
二人并肩下楼,宋卿接着电话和对方核对着数量和花种。
江宜只是沉默地跟着她走着。
第77章
终于捱到五月二十号这天, 刚回到江城的江枝几乎没有回家一趟就赶到了宋雪意家楼下。
半个月前她被江钟国的人带回了京城,直到昨天半夜才从京城离开。
仍旧是和过去一样的惩罚,这次的江枝学会了妥协和谈条件。
她和江钟国保证自己一定会在六月带回江宜, 赶在换届前让江宜心甘情愿地即位。
她腿上的伤口已经有两个月了,昨天特意去拆了石膏, 就为了今天能顺利出席宋卿的订婚宴。
只等礼成,就可以把江宜打包送京城去了,到那个时候雪意没了后顾之忧, 自己也不再有顾忌。
几乎是数着时间到了下午,江枝终于等到了宋雪意下楼, 二人甚至都没时间寒暄就一起上了车。
宋卿的订婚宴定在江城大教堂, 一般只承办婚礼的场地居然接了订婚宴。
但巨大的喜悦将两个妈妈冲昏头脑, 让她们无暇去思考这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等到了教堂时,宾客们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不见新人,只有客人在叽叽喳喳,就连门口都没有摆放宋卿和邹晋的结婚照。
教堂门口扎着百合花拱门,宋雪意不解道:“为什么是百合?”
“可能因为卿卿喜欢?”江枝小心翼翼地接了一句,转头在场内寻找起来:“怎么没看见卿卿她们俩。”
江枝的视线流转, 倒是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你真的没事儿吗?”莫淮水看着江宜眉间的阴翳,有些关切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莫淮水和薛静鸢是宋卿亲自下的请帖, 要更早一些来。
刚来就看见了站在香槟塔旁边的江宜。
江宜沉着脸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知道内情的薛静鸢答应了宋卿保守秘密,所以只是从身侧的侍应生手里的托盘上拿起一杯酒递过去:“要不要喝一点?心里会好受些。”
莫淮水皱起眉, 提示道:“鸢姐,这个酒精有八度呢, 空腹喝不”
她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江宜就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粉红色的小甜酒顺着喉咙滑进胃里, 江宜的脸色也丝毫没缓和。
尽管心里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作戏罢了,可是心里就是没有来地不爽。
不仅仅是因为看见了一脸得意的江枝和宋雪意 ,更因为宋卿这几天对自己的忙碌和冷落。
一场戏居然要这么费功夫。
居然还要分出陪自己的时间来完成。
江宜这样想着,将杯子放下,又端起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小甜酒入喉也不能抚平江宜心里的烦闷。
侍应生被她的喝法吓到了,眼神里有些许钦佩。
“她这样喝下去真的可以吗?”莫淮水小声问薛静鸢,有些忐忑:“等下不会闹事吧?”
江宜只说过自己有女朋友,可她今天身边并没有人陪着过来。
莫淮水有个大胆的想法,可又被自己给打消。
宋卿怎么可能是江宜的对象。
就算是,也不可能自己结婚还邀请前女友来当伴娘吧。
莫淮水轻叹了声,也端起一杯道:“别一个人喝,我陪你一杯。”
喝惯了高度数烈酒的江宜喝这种小果酒和喝饮料差不多,但是滴酒不沾的莫淮水就不一样了,刚喝了一口脸颊就泛起红。
“别等下她没事你醉了。”薛静鸢及时提示着,语气里满是戏谑。
看样子等下的事情宋卿并没有提前和江宜说,薛静鸢有些期待她知道真相后的惊喜表情。
看着江宜喝酒的动作,江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看样子今天的订婚是不会有意外了。
“雪意?”一道惊喜的女声闯进来,女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牵起宋雪意的手:“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还是一样漂亮呢。”
宋雪意看着眼前人,有些惊喜道:“二表姐?”
听见动静的江宜抬眼瞥了一眼门口,站在门口和亲朋好友谈话的江枝和宋雪意语气带笑,眉眼间的开心就要溢出来了。
寒暄了片刻的人把话题扯到了这场宴会上。
“我家卿卿啊,终于要完成人生大事了。”宋雪意笑着叹道:“二表姐,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看不见这一天。”
宋雪意的二表姐听罢立马说:“你身体好好的,大喜日子讲这种话做什么?”
知道原因的江枝唇边的笑意微凝,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
“倒是你,卿卿都要结婚了,你也不说找个老伴什么的?”二表姐将话题扯到宋雪意身上:“这么多年也不见你找个人陪,天天就守着你家卿卿,到现在卿卿结婚了身边陪着的居然是邻居。”
意识到自己说话欠妥,二表姐对江枝笑:“不好意思啊江市长,我这人讲话直,没有恶意的,您能来我家卿卿婚礼现场已经是荣幸了,诶,江市长的爱人怎么没来?”
江枝下意识看了眼宋雪意,可宋雪意并没理她,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江枝。
宋雪意牵着二表姐的手,只是笑道:“二表姐您消停点吧,我单身习惯了,眼看着就要单完这辈子了你就别八我的卦了。”
“那可不行。”二表姐不满道:“你之前因为卿卿一直不结婚,现在卿卿有了归属,你也要上点心,刚好我有个朋友,在江大当教授的,介绍给你怎么样?”
啪嚓——
玻璃杯摔在地上,瓷片飞溅。
这声动静打断了二人的话,把二表姐吓了一跳,宋雪意皱了皱眉看向身侧。
“抱歉。”江枝神色冷冷,淡声道:“我没拿稳。”
侍应生很快过来收拾碎片。
二表姐看了眼冷着脸的江枝,在心里犯嘀咕,能在地毯上把杯子摔碎,真的是不小心吗?
不过这一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她们的兴致,二表姐八卦道:“卿卿呢?还有那个小伙子呢?怎么没看见人?而且门口连个婚纱照也没放。”
宋雪意也觉得奇怪,摇头道:“这次婚宴从头到尾都是卿卿一手操办的,就连我都是才知道地址不久。”
“那应该是在化妆吧?”二表姐琢磨道:“婚纱选了吗?订婚以后就该结婚了吧?”
站在一旁始终没开口的江枝就像是空气般沉默着。
在宋雪意和她的家人眼里,自己始终都是没有姓名的陌生人。
“我去上厕所。”江宜将空酒杯放回托盘,打了声招呼就往补妆间走。
莫淮水诶了声,提示道:“你走反了……”
“没反,你喝多了。”薛静鸢拉住莫淮水,阻止她去追。
比起让江宜在这里喝闷酒,还是让她见见她自己的新娘子比较好
江宜看着指示标,在回廊上的其中一间门口站定。
明明丝毫没有醉意的江宜突然希望自己刚刚喝的是烈酒,趁着酒精上头然后做一点疯狂的事情。
但理智还是拉住了江宜,她站在门口轻轻叹了声气。
房间里突然传出了声音,“造型已经完成了,我先去上个厕所,回来再为您换婚纱。”是化妆师的声音,边说脚步声边往门口靠近。
江宜微愣片刻,往旁边避开了。
化妆师拉开门,与人撞上,刚预备讲话却被江宜捂住了嘴。
冰冷的指尖抵在唇边,化妆师看着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美丽女人,心脏都漏了半拍。
江宜冲她使了个视线,接过了门把,推门而进。
正坐在梳妆台旁边的宋卿以为是化妆师进来了,站起身问:“是忘记什么了”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被闯进来的人搂住腰,逼得连连后退。
侵略性极强的吻随之而来,宋卿刚点好的唇红被亲得一塌糊涂。
江宜进来的瞬间就已经将门反锁,贴在门上偷听的化妆师什么都没听见,只好遗憾地叹了声转身走了。
“唔——”宋卿被吻得气息不稳,身上的吊带裙被人从肩头剥落。
江宜的吻同她人一般具有侵略性,宋卿被压在梳妆台上,手一挥推掉了一片化妆品。
正好,为江宜腾出了位置。
横在宋卿腰间的手臂用力,将人提着坐到了梳妆台上,同时将宋卿身上的最后一丝遮挡也脱干净了。
□□的背脊抵在冰冷的镜面上,宋卿看着眼前人有些惊喜:“崽崽?”
宋卿的口红印在了江宜的唇上,激吻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江宜没有接话,她心里堵着气,沉眸看着宋卿被自己吻得一塌糊涂的唇,心里就腾升起些许更疯狂的念头。
她半掐住宋卿的脸颊,预备继续吻上去时,被宋卿抵住了。
“妆要花了。”宋卿的气还没顺匀称,软着的语气里有些娇嗔。
可横在面前的手臂被捉住,江宜轻轻舔上宋卿的小臂,用齿尖轻轻咬住。
酥酥痒痒的触感让宋卿打着颤,尤其是身后冰冷的镜子,身前身后的两种温度让宋卿有些受不住。
吻顺着手臂而来,在即将靠近宋卿的唇时,再次被她给避开了。
接连被躲了两个吻的江宜更加不悦了,这些天宋卿实在是太忙了。
忙到两个人连个吻都没法好好接。
刚刚的酒精被吻催化,江宜的声音有些哑:“别躲。”
听出江宜语气里的不悦,宋卿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太冷落江宜了,于是真的不再后退了。
带有惩罚意味的吻缠绕上来,江宜的唇擦过宋卿的耳垂,低声道:“毕竟你也不想等下宣誓时,脖子上印着我的吻痕吧,姐姐。”
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像长白山上经年不化的积雪,清冽又勾人。
宋卿轻轻摇了摇头,讨好地抬手环住江宜的脖子,做出最后的让步:“不可以留痕迹。”
她在江宜的口腔里尝到了酒精的味道,猜测着刚刚是不是有人在外面多嘴说了什么才导致江宜的不悦。
这几天的冷落的确让江宜不好受,就连消息都没法及时回,更别提好好接吻了。
宋卿理解江宜的不开心,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江宜的脸颊。
“那就好好回应我。”江宜的手横下去,将宋卿的双腿抵|开,她的眼睛盯着宋卿,淡声道:“像十年前在你房间那样。”
江宜边讲话,边慢慢地屈膝跪了下去。
提起过去的事情,宋卿的心脏漏了半拍。
那是独属于她们之间的第一次,发生在宋卿的房间里,没有经验的两个人只会凭借着身体的本能靠近。
所以发生的并不愉快,甚至因为江宜的不得要领弄得宋卿有些痛。
一晃十年过去,昔日的少女已经成了人,就连动作都成熟了。
宋卿抬起腿,为了方便等下换婚纱,所以还穿着拖鞋。
就在被提坐在桌上时,拖鞋鞋也掉了,宋卿赤着脚踩在江宜的心口处,想要抓紧点什么。
可是江宜并没有给她机会,光洁的小腿被抓住,呈八字分开。
一点一点打开的动作,让宋卿的呼吸声越来越快。
这里是新娘化妆室,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甚至走廊上偶尔还会有人经过的脚步声。
高度的紧绷感让宋卿无暇沉溺,可是江宜的动作却又让让她没空分心。
温热的柔软唇瓣靠近沉睡的花园,刚刚的吻已经唤醒了身体里沉睡的春天。
在靠近的瞬间,积压在深处的小雨滴淅淅沥沥落下。
巨大的羞耻感和紧绷感将宋卿逼得有些受不住。
她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身后的镜子已经被背脊给暖热,她顾不得脸上的妆容,牙关紧紧咬住手臂,抵住喉咙间的声音。
试衣间里十分安静,只有抑制住胸腔中偶尔泄出来的闷哼声。
安静的氛围让人忘记了时间。
宋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横在眼睛前的手臂突然探出去,指尖穿梭在江宜的发丝中。
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穿透云层,毫无顾忌地流淌出来。
陷入恍惚状态的宋卿抵在镜子上顺着气,跪在面前的人慢慢地站直身体,带有湿意的唇封住了宋卿微张的唇,一个深吻随之而来。
彻底没了力气的宋卿终于被放过,乖乖地躺在江宜身上任人为自己穿着婚纱。
华丽无比的裙摆在此刻变得有些累赘,‘吃饱喝足’后的江宜却并不厌烦这琐碎的丝带,她耐心地为宋卿扣上最后一颗暗扣。
“姐姐。”江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轻吻着宋卿的耳垂:“真想脱了你的婚纱,再来一次。”
江宜的手臂收紧,将怀中人搂的更紧:“在你身上留下我的印记。”
二人贴得极近,还在恍惚中的宋卿小幅度摇了摇头,表示抗议。
婚礼前的失控有一次就够了,再多来几次只怕会误了事。
“崽崽乖,回家再.做好不好?”宋卿抬手抚上身后人的脸颊,指尖被人细细轻吻住。
闹归闹,江宜知道不能误了宋卿的正事,于是等人缓得差不多以后道:“那姐姐我先出去。”
“诶!”宋卿拉住江宜的手,柔声道:“你还没有换衣服。”
江宜有些意外,她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件婚纱。
这件婚纱是陪宋卿试婚纱时,宋雪意一起买下的。
为了哄宋卿结婚,不论宋卿提出什么要求宋雪意都答应了。
“我吗?”江宜有些意外,她以为那晚在车里宋卿只是随口一说,谁料她真的将婚纱带过来了。
宋卿点了点头,认真道:“我没有在开玩笑,你不穿婚纱怎么让人家知道你才是我的新娘?”
“新娘?”江宜有些意外,“那邹晋?”
“我没有叫他来。”宋卿还靠在沙发上,柔声道:“因为今天的主角是你,准备好了吗崽崽。”
“我们一起出柜。”
出柜,这两个字被宋卿说出来时,江宜刚刚整理好的理智又乱了。
难道今天这场婚礼,是宋卿为自己准备的吗?
所以她才这么上心。
所以她才这么认真。
“姐姐”刚刚还欺负人的江宜这会子有些内疚,低声道:“你确定吗?”
今天来的人不止有彼此的朋友,还有宋卿家的亲戚们。
在朋友们面前江宜自然无所顾忌,可是宋卿要在她的家人面前介绍自己
“我确定。”宋卿轻笑着催促:“快换衣服,不然等下要耽误时间了。”
第78章
仪式正式开始前, 天空突然开始下起了雨。
骤雨忽然,这是入夏前的最后一阵雨季。
等这场雨落尽,春的残冷会被烈日取缔, 江城将全面进入夏天。
热烈又美好的盛夏。
江宜先一步从更衣室走了出来,宋卿正在里面补妆。
她穿着宋卿亲手为她挑选的婚纱, 心里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已经彻底明白了。
她的唇上还带有刚刚宋卿留下的唇红,激吻后的唇被口红覆盖,衬得江宜眉目间的张扬更甚。
晚宴现场坐满了人, 有宋家的亲戚还有宋卿和江宜之前的好友和同学。
薛静鸢跟莫淮水坐在姚佳瑶那一排,身侧还有陌生又熟悉的高中同学的面孔。
看样子宋卿这段时间的忙碌, 就是为了把这群人都集齐吧。
看见江宜出来时, 坐在距离舞台第二排的莫淮水冲她招了招手。
江宜看见她招手, 冲人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小宝。”坐在第一排家属席位的宋雪意突然转过头,冲江宜道:“坐到这边来。”
现场宾客满棚,座无虚席,即使还未宣誓,但已经算是礼成大半。
江宜走向宋雪意,穿过拥挤的人群, 在她的身边坐下。
坐在宋雪意右手边的江枝看见江宜过来,素来厌恶的眼神今天也变得柔和。
只要这场礼成, 解了宋雪意的心结,明天就可以把江宜送到江钟国身边去了,到那个时候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江枝难得对江宜露出笑脸, 招呼道:“坐到中间来吧,看得清楚些, 亲眼看着你姐姐幸福。”
面对她这具有某种暗示意味的提议,宋雪意第一次没有为母女二人打圆场, 而是附和道:“是啊,亲眼看见卿卿幸福,你也可以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在她们二人进去试衣间时,江枝已经和宋雪意提过几句关于两个人的关系,不过在江枝的扭曲下变成了江宜对宋卿的痴缠。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马上,宋卿和邹晋宣誓后,订婚宴礼成,在所有人面前她们永远都只能以姐妹的关系相处了。
江宜看着冲自己笑着的两个人,没有多言,而是顺从地坐到了两个人中间。
“宋妈,您真的希望姐姐幸福吗?”江宜淡声问宋雪意。
宋雪意被这个问题问得微怔,下意识皱了皱眉:“当然,我这一生最在意的人就是卿卿,所以我当然希望她幸福。”
听着她真情实感讲出这番话,江宜冷笑一声,将视线挪到门口处没有讲话。
教堂的门被拉开,一束光洒在了入场处,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齐刷刷转移过去。
站在入口处的宋卿穿着洁白的婚纱,长发被挽起固定住脑后的头纱,头顶的镁光灯洒下来落在宋卿的裙摆上。
婚纱上的碎钻在灯下折射出冷光,宋卿美得像从童话中降临的公主。
司仪站在舞台上,兴奋地念出祝贺词:“现在,朝我们走来的是今天的主角,也是今天的新娘,宋卿。”
全场人的视线都落在宋卿身上,这场盛大无比的婚宴随着新娘的入场,正式开始。
看着女儿精致漂亮的年轻面容,宋雪意有些入迷,恍惚间她看见了年轻的自己。
穿着漂亮的婚纱,迎接着人们的祝福,向大家展示幸福。
宋雪意突然反应过来似乎眼前不只是订婚宴那么简单。
现场的布置包括司仪的祝贺词,都是婚礼才有的规格。
这样也好,不论是订婚还是结婚,只要告诉所有人宋卿有了依靠,这样自己就算是死去也无遗憾了。
已经走到舞台中央的宋卿站定,微笑地环视着台下的人,拒绝了司仪递来的话筒。
“欢迎各位抽出时间,来到我的婚礼现场,见证到我的幸福。”
听着宋卿亲口说出婚礼两个字,宋雪意由衷地笑起来,她终于是亲眼看见了这一天。
站在台上光彩夺目的女儿即将嫁为人妻,在法律的约束下,永远有个人为她兜底。
想到这里,宋雪意忍不住转过头对江宜说:“小宝,不管你和大宝过去是不是纯粹的姐妹情,你现在对她有没有别样的想法,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大宝有了自己的幸福,不管以后你们还联不联系,我都希望你不要去打扰她。”
“当年的一切都随着你出国而结束了,此刻是彻底为你们关系画上句号。”江枝补充着。
面对两个人来回夹击的话术,江宜始终没有开口,她的视线始终落在宋卿身上。
穿着婚纱的美丽新娘,站在灯下开口,唇上还留着自己的印记。
“在我的婚礼仪式开始之前,我想先和大家分享一下关于我的爱情,在我第一次意识到喜欢这个词时,是在初一那年。”
全场寂静,都听着新娘讲述起关于这段爱情。
江宜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沉声道:“我们从来没有结束过,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你这话什么意思?”江枝皱了皱眉,忍不住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放弃吗?她都要和别人结婚了!”
宋雪意不满她的大声,皱眉瞪了眼江枝,低声道:“小宝,宋妈这十几年对你不差吧,你知道我一直是把你当我第二个女儿来看待的。”
现场的氛围在柔和的轻音乐下变得梦幻又美好,台上的宋卿甚至不需要麦克风,她坚定的声音回荡在礼堂中——
“她实在是太美好了,优秀博学坚毅都不过她身上的优点之一,见过她的人,都很难不爱上她。”
“尽管在她心里是她依赖我多一些,但其实更多时候是她在治愈我。”
“她爱我,不是因为我是谁的附庸,她爱我,不用我拿出优秀的人生答卷去交换,她爱我,不需要我去完成她未完成的心愿。”
“她爱我,就只是因为我是我,而爱我。”
宋卿的语气稍停,视线与台下人相接,爱人让她变得坚定,成为她对抗世界的第二股力量。
“江宜。”宋雪意看着江宜的目不转睛,忍不住将声音冷了下去,“我不管你们过去是什么关系,但是以后不可能了,年轻时你们不以为意,时间会给你答案的。”
江枝也接过话道:“尤其是你的家庭,你不要忘记了你的外公,江家偌大的基业不可能不让人接手,等你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以后你就会明白,你拥有一些东西,就必须要为拥有的东西付出代价,尽管你不愿意,你也别无选择,在你接受的那一刻就等同于你接受了这背后的一切规则,这条路是死路,你走不过去的。”
“是吗?可我偏要将这条死路凿开看一看路的后面是什么。”江宜冷冷勾唇一笑,转过眼看向江枝:“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一切都不难,无非是走的过程中多吃一些苦罢了。”
拒绝优渥的家庭援助,从不接受那个人给出来的金钱,不享受那个人带来的特权开始。
人总是贪心的,手伸出去接受馈赠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学会看人脸色。
可一旦将掌心翻过来,那么世界尽在我掌中。
这个道理江宜十七岁时就明白了,江钟国和江枝所给与的一切优待背后都明码标价着。
你接受园丁给予你的温室,阳光,肥料,露水,你享受着园丁对你的悉心栽培,就默认于你同意日后盛开的那一刻,园丁将你采摘。
所谓死路,也不过是自己堵住了自己的去处罢了。
逃离的那一刻,也是江宜真正开启自己的人生的时刻,最落魄也不过是饿死街头,受人白眼,可即使这样,江宜也心甘情愿。
所有历经的苦难都是为了此刻,有足够的勇气牵起爱人的手。
不论是强权还是金钱,都没有人能将自己和宋卿分开。
真正的拥有其实就是什么都没有。
江枝被江宜堵得哑口无言,无端触及伤心事,她闭上眼摇了摇头,只叹江宜的无药可救。
江宜将视线转回台上,宋卿还在继续说着。
“其实很多人不能理解,两个性别相同的人是如何成为伴侣的,但我想说,真爱从来不受限制,一件事情没有行不行,只有你想不想。”
宋卿接过话筒,对着江宜的方向,淡声道:“下面,就请我的爱人,来到我身边。”
坐在观赏席下的宋雪意脸色瞬间惨白,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卿。
宋卿的话不停,语气坚定:“妈妈,江宜从来不是我的妹妹,她是我的爱人,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妈妈,您总说您想亲眼看见我幸福。”宋卿的语气稍停,轻笑道:“而现在我正和我的幸福在一起。”
“我希望您能祝福我们。”
宋雪意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她茫然地望向四周,根本没有发现邹晋的身影。
或者说,在仪式开始前,邹晋就已经消失了,这场盛大的婚宴从头到尾都不属于邹晋。
这场所谓的婚礼,也不过是自己一个的幻梦罢了。
宋卿从头到尾都是在欺骗着自己。
“宋妈不要找了,她说的人是我。”江宜忽而一笑,抬起眼与台上人对视上,眼睛里满是坚定:“现在,我要到她身边去了。”
宋雪意还是受不了这个打击,她转回视线望向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台上所有的照片全都换成了宋卿和江宜的。
这场盛大无比的婚宴,所有亲朋好友欢聚一堂的时刻。
宋卿出柜了。
看着沉步走到女儿身边的人,宋雪意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空白了。
她刚刚和江枝劝了那么多,来回游说还是阻止不了江宜走向宋卿。
此刻宋卿和江宜并肩站在一起,站在神圣的教堂中央,站在象征爱情的宣誓台两侧。
她们两个人身上穿着的婚纱是那天在婚纱店宋雪意买下的两件。
怪不得宋卿这么多天细心准备,怪不得宋卿答应了订婚,怪不得宋卿将订婚宴改成了婚宴。
怪不得
原来这一切都是宋卿准备好了的。
台上那个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第一次忤逆了自己的命令。
在自己和江宜间,宋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江宜。
自己费尽心思阻挠的一切,最后变成了为宋卿和江宜铺路的基石。
同样被冲击到了的还有江枝。
宋卿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出了柜,那在世人眼里自己和宋雪意就永远只能以亲家的身份相处了。
真正变成无法言说的关系,成了江枝和宋雪意。
早已经知道了二人关系的司仪带头鼓掌,起哄道:“接下来,就有请新人交换戒指吧,花童呢!”
由姚佳瑶带头响应鼓掌,在座的已经提前知晓了的朋友们也附和起来,宋家的亲戚们茫然地抬起手鼓着掌。
扮演花童的许意穿着礼服裙拿着对戒,从台下走过来。
宋卿握着江宜的手,由衷地笑起来:“抱歉崽崽,没有提前告诉你这一切。”
“但我很喜欢。”江宜上前一步拥抱住宋卿,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从今以后,我们是伴侣了。”
托盘上的戒指是在BH定做的,两枚一模一样的婚戒静静地躺在盒子中,等待着主人将戒指交换。
正当司仪准备继续走流程时,台下传来了反驳声。
“我不同意!”江枝大喊一声,不顾腿上的伤口,猛地站了起来:“我是江宜的母亲,我不同意!”
反应过来的江枝怒喝着,被愚弄了的愤怒充斥着她的胸膛,将她气得呼吸都不稳了。
台上的两个人并没有理会她的反抗,只是牵着彼此的手等待着司仪宣誓。
就在江枝要冲上宣誓台时,教堂的大门猛地被推开。
“我看谁敢——”
张扬又肆意的声音传来,随之一排排女兵从门口进场,为首的开路女兵挂着抢,军绿色的身影迅速将礼堂包围住。
江宜错愕地转过脸,和门口的一双人影对上视线。
红唇黑发,手绣的云纹图腾,酒红色旗袍包裹住完美的腰身,站在门口的女人美得似一株曼珠沙华。站在她身侧的女人比她高一个头,穿着同样色系花纹的西服,胸前的领带和红裙是一对,双手揣在口袋里。
瞥见江枝的瞬间,宜程颂的眼神冷了下去,周身腾升起杀意。
常年练兵带队的人压迫感极强,光是站在那边就让人不自觉的胆寒。
这个动静不小,把在场的人都吓得不敢动。
有的母亲带着小孩子,看见站在门口的宜程颂时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惊讶地呼喊道:“妈妈,她是电视上的人诶,百年庆典时是那个姨姨发的言——”
小孩子没讲完的话被母亲的手堵了回去,抬着的手也被放下来。
为首的抱着枪的女兵已经站在江枝的身侧,双手扣在枪上,一脸严肃地目视前方。
宋雪意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她看着那黑黝黝的枪杆,被吓得轻轻扯了扯江枝,示意她坐下。
和台下被惊到的人不同,台上的宋卿冲云九纾笑,云九纾冲她飞了个媚眼。
独属于二人间的小秘密。
“姑妈?”江宜已经养成了叫人的习惯了,视线落在了宜程颂身上,语气有些惊喜:“姑姑。”
听见江宜的声音,宜程颂才终于将视线挪开,看向侄女时,唇边有了笑意。
“姐姐,这个也是惊喜吗?”完全没想到会来的人,江宜的声音里又惊又喜。
今天一天时间里,宋卿给了她太多惊喜和意外。
看着她的反应,宋卿点了点头:“结婚嘛,肯定要双方家属都在的。”
有人惊喜有人忧。
江枝冷冷瞪着宜程颂,手不自觉地攥成拳。
云九纾察觉到江枝不友善的视线,轻蔑一笑道:“江小宜别怕,姑妈给你撑腰来了。”
“我看谁敢不同意这门亲事。”
第79章
顷刻间教堂里已经被宜程颂的兵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了。
没见过这么大世面的莫淮水被吓得下意识往薛静鸢身边靠。
“鸢姐, 江江的姑姑居然是军区的人吗?”莫淮水家世代经商,在江城算是中上层。
但商政不同圈,所以莫淮水也只是在电视里看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薛静鸢也不太清楚江宜的家世, 医学界关于江宜的传闻很多,她十八岁那年宛若一匹黑马出世, 接连拿下了好几个TOP医学院的邀请,几乎没有悬念地选择了全球最顶尖的医学院,接着就开始了她开挂般的人生。
报道什么都写, 但从来没有提过江宜的家世背景。
当初如果不是江枝在江城医院用了特权又打压江宜,薛静鸢也不会知道, 原来江宜是江市长的女儿。
不论是市长母亲还是上将姑姑, 随便一项拿出来都会受到最高级别的优待。
可是江宜从来没提过。
她靠着自己的努力, 一步一步爬向了最高峰。
薛静鸢将视线转回到台上,穿着婚纱握紧爱人的手的江宜眉眼间皆是幸福的柔软。
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模样。
“原来你们一点都不像。”薛静鸢呢喃着,抬手抚上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环。
总是无意识戴上的戒环,薛静鸢勾了勾唇,敛下眼中的情绪。
云九纾挽着宜程颂,高跟鞋声回荡在教堂中。
她们二人每上前一步, 江宜心里的底气就足一分。
这种独属于家人带来的安全感在此刻将江宜包裹,双重幸福下, 江宜忽然有些鼻酸。
“别哭崽崽。”宋卿温柔地注视着江宜,轻声哄着:“要笑。”
江宜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不自觉地轻笑起来。
原来人在极度幸福的情况下, 真的会想哭啊。
许意捧着戒环,安静地站在二人身侧。
早在那天清晨二人拥吻时, 许意就已经知晓了二人的关系。
可真的在此刻见证时,许意仍旧觉得恍惚。
她第一次如此具象化地见识到爱情, 也是第一次意识到,爱人是勇敢。
此刻站在江宜身侧的宋卿,褪去了教学时的严厉,眉眼间的幸福和温柔都独属于江宜。
尽管现在宾客满棚,外界纷扰喧闹。
但站在眼前的二人握着彼此的手,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彼此,任何喧闹和干扰都无法分开她们。
“既然江市长不愿意,那就没必要留在这个地方了。”云九纾在江枝面前站定,讥讽道:“需要我家程颂的人送送你吗?”
江枝看着眼前的两个不速之客,不可置信地瞪着眼,摇着头:“你们”
怪不得云九纾会找自己的茬,怪不得云九纾会和江宜接触。
怪不得
“我们是一对啊。”云九纾将脑袋靠在宜程颂的肩膀上,挑衅道:“有问题吗?”
宜程颂冷眼看着江枝,眼神里是不断翻涌的恨意。
眼前这个躲了十几年的女人,居然还是如记忆里那样精致漂亮。
岁月似乎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仍旧是鲜活的,漂亮的,甚至是嚣张狂妄的。
而自己的弟弟和父母却永远定格成了黑白相片。
“宜程颂,这都是你安排的是吗?”江枝死死咬着牙,双目猩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咬宜程颂:“为什么都要来破坏我的好事!”
明明马上就可以结束了,明明只要宋卿订完婚,自己就可以带走江宜。
只要把江宜交给江钟国,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自己不用在受江钟国的限制,也不用再看见江宜那让人恶心的脸,可以永远和宋雪意在一起……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宜程颂冷冷瞥了她一眼,没有讲话。
“啊,这就破坏了吗?”云九纾抬手捂住嘴,佯装惊讶道:“可是我家程颂还没出手呢。”
她每说一个字,江枝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不用再谈了,所有的一切全完了。
云九纾是宜程颂的人,那么那盘录像带永远也拿不回来了。
而且现在还让宜程颂找到了江宜,完了,全都完了
江枝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眶越来越红,眼神里的恨意就要冲破眼眶。
她的状态实在是吓人,云九纾皱着眉挥了挥手。
站在两侧的女兵走上前,一左一右地控制住江枝的肩膀。
“你们这是做什么!”宋雪意突然站了起来,抬手将扣住江枝的人推开:“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法律可言吗?”
可宋雪意哪里是女兵的对手,使出去的力轻飘飘地像是砸在棉花上。
云九纾忽而一笑,压低声音道:“你就是她的爱人吧?”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宋雪意却听得十分清楚。
推搡的手一顿,便被人给拂开。
“我和你们宜家的事情跟她没关系。”江枝恶狠狠地瞪着宜程颂,冷笑道:“有什么手段冲我来。”
素来温柔的宋雪意此刻也冷了脸,挡在江枝面前,瞪着云九纾。
这场纷乱爆发的突然。
一时间所有的注意力都留在了这边。
云九纾本意并不想打扰这场仪式,只可惜江枝不配合。
“把江枝给我丢出去。”云九纾皱着眉,拔高了声音冷声道:“谁敢有异议,就都卸了胳膊打断了腿丢出去,今天我云九纾在这里,看谁敢反对。”
她话音刚落,走上前来的士兵将江枝双双架住往外拖。
宋雪意扑上去就要隔挡,却被云九纾扣住了手臂:“选她,还是选你的女儿?”
云九纾的声音很冷,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身后的女兵胸前的枪,话里话外都是威胁的意思。
提到宋卿,宋雪意挣扎的动作停滞了。
趁着她松手的空荡,架着江枝的女兵就开始往外走。
被拖行着的江枝激烈地挣扎着,咒骂道:“宜程颂,我不会放过你的!”
“换届大会见。”宜程颂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很冷,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让你父亲好好准备。”
她说完,抚了抚自己胸前的衣服。
仿佛是刚刚江枝冲她说话时带了晦气,拍抚的动作里满是嫌弃的意味。
“嘴堵上拖出去。”云九纾皱着眉,压低声音道。
在听见换届大会四个字后,江枝突然不再挣扎了。
整个人像脱线的木偶,身体上积压着大山终于倾塌了下来,将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压没了。
江枝麻木地抬起眼,和宣誓台上的人对视上。
宣誓台上的江宜穿着洁白婚纱,年轻漂亮的面孔上满是幸福的喜悦。
江宜
一切都是因为你。
女兵的速度非常快,将江枝给拖出去后,教堂里瞬间安静了下去。
宋卿站在台上看着留下来的母亲,揪着的心慢慢松懈了。
她不知道母亲是因为什么原因才留下的,但不论因为什么原因,她都不希望宋雪意来反对。
这场婚礼耗费了宋卿太多心力,她不愿意再让江宜受委屈。
对上女儿的视线,宋雪意的表情也慢慢冷了下去。
她冷眼看着台上的两个孩子,被自己亲手养大的两个小孩在此刻紧紧牵着手,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既然留下了,那就别折腾了。”云九纾压着声音,警告着:“不然枪走火打到人,谁都不开心。”
这场插曲随着江枝被拖出去而结束
司仪看着重新恢复安静的教堂,又看了眼取代江枝双双入座的云九纾和宜程颂,收回八卦的视线开始继续走流程。
“好啦,现在双方的家属都已经入座了,让我们继续来见证这对新人的幸福吧!”司仪到底是在婚庆行业从事了多年,这种波折见得也不少了。
“刚刚我们只听见了其中一位的心声,请问另一位小姐有什么想对自己新娘说的吗?”
话筒被递给了江宜,她接过话筒后环视了一圈。
婚礼现场布置的十分隆重,台下和台上所看见的东西完全是不同的。
鲜花扎起的梦幻拱门,定制的城堡主题,一直铺到尽头处的红毯,每一处都是宋卿用心的痕迹。
这场盛世婚礼是宋卿独赋予给自己的浪漫。
从未幻想过的场面,自己居然有幸成为主角。
视线停留在台下,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宋雪意,坐在宋雪意身侧的云九纾和宜程颂却在冲她笑,笑颜里满是鼓励与祝福。
江宜终于收回视线深吸了口气,慢慢呼出来,接过了司仪递过来的话筒转向了宋卿:“我的话,只想讲给你听,姐姐。”
刚刚坐在台下,江宜听宋卿对世人宣誓,对江宜许真心。
而此刻,江宜却执起了宋卿的手:“我天资愚钝,但在爱你这件事上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感情的事情向来复杂,谁也没办法具象地描述出真心动的那一刻的感受。
可江宜却无比清楚,她对宋卿并不是临时起意的贪恋,而是日积月累下来的深情。
“姐姐说其实是我治愈你,但我认为是姐姐救了我。”江宜有些鼻酸,眼眶泛泪:“因为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你回头拉了我一把。”
“所以我贪心,想牵着姐姐的手久一点,再久一点,直到永远。”江宜的声音已经哽咽,她能自如地应对所有的场面,可唯独在此刻,声音里染上了颤:“所有人都说,两个女孩子在一起会很不容易,但我偏不这样认为。”
“余生的路很长,纵然前面千般风浪,只要姐姐与我并肩,我就敢闯。”
人在感受到幸福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想掉眼泪。
在场的人被都被她们俩带动了情绪。
姚佳瑶有些控制不住眼泪,作为好友幸福的旁观者,她却湿了眼眶。
司仪的声音染上哽咽:“下面,有请新人交换戒指。”
花童将戒环奉上,两枚相同的戒环在灯下折射出光晕,宋卿牵起江宜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戒环推进去。
尺寸不大不小,正正好一推到底。
江宜有些意外,她惊喜道:“姐姐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宋卿冲她笑,将手抬起来递过去:“该你了。”
江宜捏起另一枚一样的戒环,小心翼翼地为宋卿套上。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江宜将戒环推到底,小声地对宋卿承诺。
两枚相同款式的指环在众人的掌声中交换。
许意将空掉的戒盒攥在手里,看着眼前相拥的二人,轻声祝贺道:“新婚快乐。”
“亲一个!”
“亲一个!”
“亲一个!”
不知道是谁起来第一声哄,整个教堂里都回荡着这阵喊声。
刚刚还不许江宜哭的宋卿这会子已经红了眼眶。
只有她知道她们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是年少情深,也是失而复得。
人生几多波折,但她们此刻正站在台上,接受着台下人的祝福,在喝彩声中成为伴侣。
一切都值得。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宋卿主动上前,踮起脚捧住江宜的脸吻了上去。
瞬间教堂的氛围到达顶点,众人的欢呼庆贺声回荡着。
“真好。”宜程颂轻叹了声,视线停留在拥吻的二人身上。
她不可自抑地想起,若是宜程君能见到这一幕该多好。
“笑一笑。”云九纾轻轻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宜程颂:“侄女儿大婚还板着脸。”
宜程颂勾了勾唇,转过头对着云九纾笑。
“不是对我笑。”云九纾被她逗笑,嗔道:“是对大家。”
宜程颂将脸上的笑意固定,慢慢转过脸对向大众。
站在身侧的女兵:救命
……
……
所有的仪式结束,司仪和亲友团纷纷离场赶赴晚宴现场。
偌大的教堂随着人群的立场安静下去,唯有一双新人还留在化妆室。
“等姐姐的学生高考完,我们去美国领证吧。”江宜托腮看着正在卸妆的人,眉眼间的喜爱快要溢出来了。
第二次进入这间化妆室,江宜的心态已经彻底发生了转变。
外面的宾客已经散了,晚宴设在云九纾的私宴,薛静鸢和姚佳瑶她们已经跟着宜家准备的车队过去了。
云九纾本来想留下来看,但却被江宜给拒绝了。
在众人面前展示过的幸福,现在江宜要自己独享了。
新娘子在卸妆。
换下来的两件婚纱挂在一起,婚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余下的幸福由戒环见证。
“嗯?”宋卿正在卸睫毛,卸妆棉压在右眼上,转头过来用左眼瞧江宜:“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江宜晃了晃自己的手,戒环在光下泛着光:“姐姐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也想为姐姐做些什么。”
虽然婚礼仪式有了,但江宜总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她想将自己的名字和宋卿的名字写在一起,那份在宋雪意眼中胜过一切的法律羁绊。
江宜能给,也只有她能给宋卿。
“好。”看向爱人的眼睛里总是藏不住爱意,宋卿笑着应她。
“姐姐。”江宜不自觉地走近宋卿,抬手环抱住眼前人的腰:“我好幸福啊。”
看着宋卿的笑颜,江宜只觉得心下无比满足。
她的人生在十七岁那年被江枝强行打破,时至今日,戒环套上的那一刻。
江宜才开始自己的十八岁人生。
有宋卿在身边的,完整的人生。
“我也很幸福,崽崽。”宋卿将妆容卸掉,素颜状态下的她多了几分稚嫩和清纯。
江宜看着怀中人的粉唇,没了口红的颜色,只剩下淡淡的粉。
她不由地倾身吻下去。
不同于寻常带有侵占性的吻,这一吻虔诚又小心。
眼前人不再是姐姐,也不再是女友。
而是妻子。
宋卿慢慢抬手环住江宜的腰,迎合着这个吻。
一吻结束,江宜忽而一笑,轻声道:“卸妆水味儿。”
宋卿咂咂嘴,点头道:“有点苦。”
“姐姐”江宜的视线慢慢变暗,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宋卿,和她的全部情愫。
宋卿却只是踮起脚吻了吻江宜,哄道:“回家做好不好?你上次提的道具”
外面总是不如家里舒服,而且宋卿担心休息室里会有监控。
刚刚的失控有一次就够了。
道具
江宜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以为宋卿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她真的买了。
“今晚是我和崽崽的新婚夜呢。”宋卿伏在江宜的耳畔,轻声道:“我请了两天的婚假,什么都不做,只陪着你。”
这半个月以来,江宜被工作缠身,宋卿也天天忙着跑婚礼场地。
二人甚至都没有坐在一起好好吃饭。
但好在,一切都完美结束了。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将彼此分开了。
江宜的心都被撩拨软了,她轻咬住宋卿的耳垂,呢喃道:“可是我想什么都做。”
“那还不回家?”
“回家!”
等宋卿卸完妆,二人出来时,教堂内已经彻底安静了。
暮色四合,暴雨过后的天空更加漆黑,沉下去的墨色缀了漫天星辰。
骤雨时停时歇,看着黑压压的云层,似乎还有一阵雨等着降临。
江宜仰起头,轻叹道:“姐姐我现在好幸福。”
看着身侧满脸孩子气的人,宋卿唇边的笑意压不住,她抬起眼看着漫天的星辰,由衷地叹道:“我也好幸福啊。”
二人这样牵着手站在教堂外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雨后的空气清醒又舒适。
“我去开车。”宋卿轻轻晃了晃江宜的手,轻声道:“饿了。”
江宜松开手,乖巧点头道:“那我等姐姐。”
沿街已经亮起了路灯,教堂地处偏远,此刻路面上都没有什么车。
美好的夜空里,包裹着幸福,也藏匿着危险。
宋卿应了声好,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
车就停在教堂附近,宋卿刚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亮起了灯。
不同于路灯的柔和,这束强光充满了危险。
一束刺眼的远光灯直直射过来,站在路边的江宜被刺激到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发生在刹那间。
一辆失控了的车从夜色中闯了出来,开车的人疯了一样地猛踩油门,朝着前面站着的人冲去。
听见动静的宋卿回过头看着直直朝着江宜撞去的车,被吓得心脏骤停。
宋卿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朝着江宜扑过去,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
“江宜——”
嘶吼打破此刻的空寂,一整天没有吃药的心脏在此刻彻底承受不住,就在只差江宜一步之遥的距离。
宋卿的眼前黑了下去,心脏骤停的瞬间,腿一软身体似轻盈地蝶坠落。
惊雷落下。
刚刚止住的骤雨忽然而至,树梢上最后的春色也随之凋落。
叶落尽了。
春天也结束了。
第80章
失控的车辆朝着江宜直直撞过去, 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江宜朝着身侧的花坛里摔去。
她正站在教堂的门口,四周的绿化带里种着观赏的矮树。
跌进去的瞬间, 江宜的身影被绿意吞噬。
骤雨落下,打在眼睛上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江宜的手肘撞到了花坛中的石头上, 尖锐的痛意顺着伤口处传遍四肢百骸。
就在江宜躲开的瞬间,与她擦身而过的车辆里爆发出怒喝——
去死吧。
带有浓浓的恨意,失控的车辆直直撞上教堂大门, 顷刻间时间停滞。
车辆爆发出刺耳的警示音,骤雨夹杂着暴雷, 闪电将天空撕裂出口子。
顾不得身体的疼痛, 江宜挣扎着站了起来。
被撞毁了的车头里弹出安全气囊, 司机被闷在安全气囊里失去了意识。
只一眼,江宜就认出了这个背影。
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与她有相同骨血的人。
想起刚刚擦身而过的那声怒喝,江宜只觉得讽刺,她抬手捂住正在出血的伤口,挪开了视线。
宋卿正倒在不远处, 一动不动。
“姐姐!!!”
江宜脑海里闪过最不好的念头,她顾不得伤口的痛朝着宋卿奔跑过去。
躺在地上的宋卿还伸着手, 陷入昏迷前的最后动作是要去救江宜。
路灯在暴雨雷鸣下变成昏暗的小点,光线被细雨润湿江宜的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雨丝混杂着血液落下, 她抬手擦掉了眼睫上的水。
“姐姐?”江宜用了几分力气将宋卿翻过来,抬手探上了宋卿的鼻息。
一道惊雷落下, 闪电撕裂天空,白光乍现, 躺在地上的人毫无生气宛若死去。
微弱的呼吸声,惨白的脸色,江宜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她用最后的理智拨打了急救电话后,开始为宋卿做心脏复苏。
江宜并不知道宋卿的过往病史,只能根据宋卿此刻的发病状态来判断。
多半是急性心梗。
黄金救援只有两分钟,所以江宜一刻也不敢耽误,她将宋卿放平,由于手边没有氧气,江宜只能通过不动宋卿来减少她的心肌耗氧量,以降低心脏负担。
彼时正值五月,江宜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短袖,她发了狠将面前的衣摆扯下,为宋卿擦拭掉了口鼻和眼睑上的水珠,避免窒息的可能性。
高度紧绷的神经,容不得江宜有半分松懈,更别提胡思乱想了。
骤雨又急又猛,雨水模糊了视线,江宜睁不开眼睛也没空管自己跪的地方是哪里,被划破的手肘传来痛意,鲜血混杂着雨水滴落在宋卿的衣服上。
江宜没办法将宋卿转移到干爽的地方,只能原地为人进行心脏复苏。
刚刚探过了宋卿的鼻息和脉搏,不论是呼吸还是脉搏跳动都十分微弱,近乎为零。
“宋卿,宋卿,你可以听见吗?”江宜跪在宋卿身侧,一边尝试着唤醒宋卿,一边双手交叠放在宋卿胸骨中下的交界处,右手搭在左手上,双手交叠,手指交叉抬起,利用身体的重量和肩膀,手臂的肌肉力量,按照每分钟100~120次,每次下陷5~6cm的频率抢救着。
在死亡面前,江宜甚至没有时间去慌乱。
她一边按压,一边检查着宋卿的气道通畅。
这突然降临的骤雨不仅仅增加了江宜的救援难度,更增加了宋卿窒息的可能性。
持续的按压下,宋卿仍旧无法做到自主呼吸。
江宜捏住了宋卿的鼻子,附身吻住了宋卿的唇。
被雨水冲刷过的唇冰冷无比,江宜不敢停歇,按照频率为宋卿渡气。
尝试着两次人工呼吸后,江宜开始进行第二轮心脏复苏的抢救,每进行三十次心脏复苏后,江宜就进行两次人工呼吸。
尽管条件艰险,骤雨冲刷,但江宜仍旧保持着稳定的节奏和力度,确保着每一次的按压都发挥充分的效果。
不知道来回交替了多少次,直到救护车的声音划破雨幕,红蓝交替的灯光从马路那段驶过来。
“姐姐。”江宜的动作不敢停,雨水刺骨,江宜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手不停,持续轻唤着宋卿的名字:“姐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姐姐。”
明明就在几分钟前,宋卿还笑着跟自己说回家。
转眼间就变成了冰冷的,毫无生气的模样。
巨大的恐惧感席卷江宜的内心,可她无法分神出去难过。
救护车停下来,担架声落地,滚轮响起。
医护人员迅速赶过来。
江宜跪着为她们让开的同时没有等医生问询便迅速开口:“病人是o型血,28岁,应该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剧烈惊吓导致的急性心梗死,暂时不清楚过往病史和用药剂量,已经进行了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心率和脉搏都偏弱,需要紧急插氧。”
她一边说着,一边帮着医生将宋卿抬上担架。
巨大的胆怯和恐惧将江宜包裹,人在极度紧张时甚至会忘记呼吸,一直到身体出现窒息的反抗感,江宜才记起来呼吸。
帮着医生扶担架的手有些发抖。
不能慌,江宜,不能慌。
江宜抑制住心口翻涌的恶心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个时候不能倒下,要撑住,要亲手把宋卿救回来。
随着担架进入车内,随车的急救医生认出了江宜,可是眼神里来不及欣喜就被江宜现在的状态吓到了。
眼前人简直不能用狼狈来形容了,浑身都湿透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伤口导致胸前的衣服上全都是血水,面前的衣摆缺失了一大片,散开的发不断往下滴着水。
惨白的脸色和躺着的病人相比简直不分伯仲。
救护车门关上,医生为宋卿插氧气管。
尽管宋卿的呼吸微弱,但是目前的状态还算平稳。
不知道是因为被江宜的状态吓到,还是因为在江宜面前露怯,医生的手有些发抖。
“病人是AMI①,按照我说的做,先接完氧上心电监护。”尽管此刻的状态狼狈,但江宜的步骤和流程都十分熟练:“需要抗血小板药物,阿司匹林或者氯呲格雷,防止血栓形成和扩大,然后注射硝酸脂类以及β受阻滞剂,建立静脉通道,增加心肌供血,降低心率减少心肌耗氧。”
看着陷入昏迷的宋卿和持续走低的心率,江宜根本没有时间去紧张和焦虑,她指导着急救医生按照她的话一步一步操作。
“外周静脉穿刺和中心静脉置管,你更擅长哪个?”江宜看着急救医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原因,有些发抖的手。
急救医生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一般比较擅长前者,江医生。”
尽管江宜此刻的状态有些狼狈,但她的每一个步骤和流程都安排的十分紧凑完美,医生甚至不需要思考,一步一步按照她的指示做下去。
“好,这也是比较常见的方法,滞留针扎在手臂处吧,那边的血管比较好找,也比较方便等下的手术。”江宜沉眸盯着医生的每一个步骤。
如果不是因为江宜此刻手没有消毒,她都想接过针自己操作了。
亲眼看着护士按照自己的吩咐一步一步完成了,江宜不敢松懈,她看着昏迷中的宋卿,对医生说:“有没有准备手术室?给薛静鸢医生打电话,让她回来给我接一助。”
听到指令的医生点了点头,拨通了薛静鸢的电话。
注射了药剂,插着氧气的宋卿陷入昏迷状态,但好在心率已经平稳了。
救援的黄金两分钟,江宜抓住了。
医生挂了电话,轻声道:“江医生,鸢姐说她正在往医院赶,今天心外是王静医生在,需要联系她准备主刀吗?”
看着江宜此刻的状态,医生有些担忧,目前还没有在江宜的身上看见伤口,可是她身上的鲜血越来越多,也不知道伤在了什么地方。
“不用,我主刀。”江宜闭了闭眼睛,稳着心神。
这场手术江宜不信任任何人。
每一秒都是和死神赛跑,每一刀都是和阎王博弈。
江宜不愿意将刀交给任何人。
更不愿意把宋卿的生命交给别人。
“好,那我联系医院调取病人的过往就诊记录看看有没有相关病史,然后通知手术室准备。”医生将关心的话咽回去,她看着江宜无名指的指环,和病人的是一对。
所有的话在此刻都不用再多问了,江宜这样狼狈的状态也得到了解释。
电话很快接听,医生小声地交谈着。
不敢松懈的江宜看着宋卿惨白的脸,只觉得心绞痛。
婚礼刚刚结束,现在的时间正是晚宴开场的时候。
此刻自己本该搂着宋卿,和好朋友们寒暄敬酒,然后吃过饭回家。
度过她们的新婚夜。
可是现在的宋卿却陷入了昏迷状态。
看着脸色惨白的人,江宜抬手轻轻拉住宋卿的指尖。
明明出来前还温柔笑着的人,现在只剩下指尖的冰冷,和紧闭着的眼,毫无生气的脸色。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江宜只觉得浑身发冷。
骤雨突然,刺眼的白光。
江宜想起撞凹进去的那辆车,闷在安全气囊里的江枝。
想起什么似的,江宜从宋卿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宋雪意的电话。
既然江枝不肯放过自己,那么自己也没必要给江枝留活路。
也是时候让宋雪意看清楚江枝的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