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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情敌见面

    世界好小。

    不。

    江旋飞快地否定。

    世界很大。

    大到七年?才和花雅在非洲相见, 大到两个?人无?数次在西北的?错过?。

    或许是上天看他?太可怜了,所以才给了他?这次机会吗?

    江旋缓步走过?去,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花雅身上, 非洲的?匆匆一别, 桐县的?匆匆一见, 他?舍不得再移开?视线, 似乎要把这分别的?七年?看个?够。

    其实没怎么变。

    长发被花雅重?新蓄了起来,用鲨鱼夹夹着,戴着银框眼镜, 长睫轻颤, 侧脸线条弧度分明,精致又冷清, 和高?中时候的?少年?简直一模一样, 很漂亮。

    花雅转身,给江旋连上导联, 猝不及防地, 两人眸子相对。彼此之间?隔阂了太多太多, 这一对视, 望着熟悉的?脸,岁月分离了曾经?的?温存,只留下来小心翼翼的?陌生。

    他?垂着眼眸, 掩盖着思绪, 将?导联一个?一个?连接上江旋的?四?肢, 当他?看见江旋左手手腕儿上那根头绳儿时,愣了一瞬。

    头绳儿细到已?经?可以让人忽略到它戴在手腕儿上的?存在, 磨损程度好像马上就会断掉。

    花雅面上维持着平淡的?表情,当没看见, 也没有去看那抹一直凝望着他?的?炽热眼神。

    在做检查的?过?程中,很安静,只能听见仪器的?声音。

    “紧张吗?”花雅突然问。

    “嗯?”江旋没反应过?来。

    “心跳那么快干什?么?”花雅淡淡地问。

    能不快吗?

    “没办法。”江旋低哑着嗓音说。

    花雅将?单子给他?,“结果正常。”

    江旋坐了起来接过?,把衣服放了下来,想帮着解开?导联,却?和花雅的?手背碰上。

    犹如触电般的?电流席卷江旋的?全身,花雅立即将?手拿开?了,江旋不知道是身体下意识地反应还是什?么,一把握住他?纤细的?手。

    花雅愕然,江旋使了力,把他?往身前一拽,两人间?隔仅此厘米,呼吸交融传达,瞳仁能清晰地显现出对方的?倒影。

    “放开?。”花雅抽动自己的?手,冷声说。

    “不”江旋盯着他?的?脸,滚了滚喉结叹息说,“让我好好看一看。”

    花雅轻蹙秀气?的?眉,“江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体检。”

    言外之意,看大爷看,磨叽什?么呢?

    江旋倏地松开?了他?的?手,整理?好军装下床,而后带着压迫感靠近。

    在特种部队训练的?身体精瘦结实,花雅感觉江旋好像又长高?了?可脚上穿得只是军靴,一步步朝他?走来的?时候,整个?人形成一片阴影将?他?笼罩。

    他?警惕地看着江旋,青年?只是弯腰,拿起了搁在床上的?报告单。

    见状,他?暗暗地松了口气?。

    “害怕我干些什?么?”江旋瞅见花雅的?表情问。

    花雅没回。

    行吧。

    他?刚刚的?确是差点儿没忍住去做些七年?来仅凭大脑里预想的?事儿,没看见花雅还能克制,看见心尖尖上的?人了,克制什?么的?全他?妈忘得一干二净了,恨不能将?花雅碾进他?的?骨子里。

    可是还是忍住了。

    今非昔比,时间?的?枷锁,无?法开?口的?不告而别横在他?俩中间?,不是一下就能跨越过?去的?。

    “先走了小椰,”江旋走到门口,随后转过?身,黑眸弯了弯,“期待下次见面。”

    军事演习地点定在酒泉,这种事情不会放在明面告诉任何人,再加上江旋面临退役,所以花雅不太能明白江旋说的?下次见面是什?么意思,又或者是什?么时候。

    反正距离上次体检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和江旋都没有碰过?面。

    今年?年?过?得晚,在二月份,他?答应了顾嘉阳会回桐县过?年?,不过?只能在初一过?后去了,医院离不开?医生,他?没有很多时间?,临近年?关,苗禾也要从北京飞酒泉和他?一起过?年?。

    “姐姐,”苗禾打来电话,嗓音混合着酒泉冬日的?寒风,“我下飞机了。”

    “到了?”花雅正前往病房查房,诧异说,“怎么不提前说呢,我好来接你啊。”

    “没事儿,”苗禾轻快地说,“我打个?车就行了。”

    “冰箱里有你席恒哥买的?蛋糕那些,你先吃着填肚子,”花雅说,“我下班了带你去吃饭。”

    “好。”苗禾应道。

    每年?暑假,苗禾会留在北京打工,寒假才会来酒泉跟他?一起过?年?,少女说,这边在她心中来说已?经?是家了。

    她和花雅一样,见证了外面世界的?广阔,就不想再回到那个拘泥的小县城。

    曾经?酷酷留着妹妹头的?少女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口吃纠正了不少,说话再也不像以前一个?字一个?词儿地蹦出来,已?经?能够独立连贯的?像正常人一样交流。

    人总会长大。

    花雅是近期才提了车,还没怎么开?过?,在非洲的?时候也只是去小镇买菜会开?车,屈指可数,回到中国平常都是席恒来接他?,坐惯了副驾驶再摸方向盘,感觉还是坐车舒服一点儿。

    “晚上一起吃饭?”花雅问邓毅。

    “行啊行啊,”邓毅就是沙地里的?萝卜一带就起来了,当然也有在非洲经?历了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说什?么人生在世,就要及时行乐,回来后把之前不舍得干的?,一直想干的?,全部都干了个?遍,“现在这个?时间?小苗来酒泉了是吧?”

    “嗯,刚下飞机呢。”花雅说。

    “挺快的?,”邓毅说,“晚上吃什?么?喊席恒吗?”

    “喊啊,看他?有没有时间?,”花雅说,“问小苗吧,她喜欢这边儿的?羊肉汤锅。”

    “哈哈,那就吃汤锅呗,”邓毅笑了笑,“冬天就要吃汤锅。”

    席恒忙完看消息才知道花雅的?妹妹来了,回了个?电话过?去下班直接开?车去医院接人。

    对于苗禾,席恒大概能明白这位姑娘在花雅心中的?重?要性,如家人一样地存在,可以说苗禾就算花雅唯一的?家人了。

    前几年?他?被父母拉着过?年?,以至于一直没有和苗禾碰过?面儿,知晓苗禾的?名字还是从邓毅的?口中说出来的?,夏天的?时候也只是对她草草撇过?一眼。

    今天相当于正式见面,他?居然有些紧张,明明他?在花雅身边什?么都不是。

    “我车还在医院停着呢。”花雅说。

    “那就让它停,”席恒笑着说,“明早我送你。”

    “啧。”邓毅上车听见这一句翻了个?白眼。

    “今天开?车来医院路上什?么感受?”席恒问,“感觉自己有路怒症吗?”

    “还行,”花雅想了想说,“就是光超我。”

    “嫌你开?得太慢了。”席恒说。

    花雅:“”

    “没,没。”席恒看了花雅一眼,对方脸侧微鼓,眸子透露出郁闷,怪可爱的?。

    他?忍住想掐花雅脸的?手,在方向盘上扣了扣,清嗓解释说,“多开?就好了,你也可以超他?们。”

    “哎,还是开?慢点儿,”邓毅开?口说,“为了安全着想。”

    “也对。”席恒说。

    车子停靠在小区门口,苗禾身穿姜黄色大衣站在路灯下,高?挑纤瘦的?身高?十分惹眼。她上高?中就一米七了,这几年?估计又窜了几公分,跟衣架子似的?。

    外面飘着雪,雪花落在她披散的?黑发上,听见车鸣,眼眸在看到副驾驶车窗显现的?人脸,眼眸一亮,大步跑了过?来。

    “姐姐。”苗禾声音也不似从前那样脆生生的?,成熟了不少,但还是有几分沙哑。

    “上车。”花雅对她笑了笑。

    苗禾坐进来就对邓毅打了声招呼,随即花雅介绍说,“席恒,名字你应该熟悉了,今儿第?一次见,喊哥就行了。”

    “席恒哥。”苗禾点头,礼貌开?口。

    “哎,你好。”席恒快速地回答说。

    “椰子我给它喂过?饭了,下午牵它去公园玩了好久,”苗禾透过?后视镜看着席恒的?眉眼,“老开?心了它。”

    “放假遛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花雅笑着说。

    “好的?。”苗禾和席恒对上视线。

    席恒被苗禾看得心里一慌,女孩儿黑眸沉静,透露出审视?席恒不确定苗禾有没有这个?想法,就算有也没什?么,花雅是她的?哥哥,哥哥身边有什?么人接近,总该是要过?一下眼的?。

    “你们先进去,包厢号发给我就行了,”到达饭馆,席恒说,“我去把车停了。”

    “行。”花雅说。

    席恒打盘拐进地下停车场,这边饭馆多,车位几乎都停满了,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停车位,结果他?和对面入口驶进来的?黑车车头相对。

    看样子黑车也想停进这个?停车位里。

    他?脚踩油门不松,缓缓向前驶,没有想着让这个?黑车,他?俩之间?不好判定到底是谁先看到停车位的?,不过?利己主义还是认为车位就该他?停。

    黑车车主看来也不是好脾气?的?主儿,不甘示弱地向前移动,席恒心中一下就来了火。

    就当两辆车的?车头马上就要相撞时,彼此都踩下了刹车,倒有些针锋相对的?味儿。

    熄火,灭灯,开?车门,一气?呵成。

    “啪”,车门关闭的?声响回荡在停车场,席恒冷着脸想和黑车车主开?始对峙,在看见对方是谁时,火更大了不说,还十分的?吃惊。

    江旋黑色大衣的?衣摆随着走路的?动作晃动,单手插着兜,当他?眯眼看清楚来人,勾起唇角不太友好地嗤笑了声。

    第72章 第 72 章

    两人僵持了几秒, 谁都没?有开口?。

    他俩心?知肚明?现在是一个什么样尴尬地现状,其实脑子里?已经将草稿模拟好了,只等那张嘴说出来了, 反正不是什么多?好听多?友好的语言, 但偏偏都如此胶着?。

    假如是个陌生人还好, 席恒可能在和车主交流几句就展开笑容, 说兄弟这个车位就让给你?。

    来人是江旋。

    是花雅的前男友。

    他就不是很想让了。

    这还关系到另外一种含义。

    更何况在桐县的时候,他也碰到过?江旋,那说明?江旋和花雅一样是海南人, 可这会儿人正站在他面前, 还是站在同一饭馆的地下停车场,有这么碰巧的事儿吗?

    席恒紧拧着?眉, 冷声问, “跟踪?”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江旋偏头笑了笑。

    席恒用?两个字直接否定了他和花雅无数次错过?的重逢。

    “你?这脑洞不去?写剧本可惜了。”江旋嘲讽说。

    “那为什么会在酒泉?”席恒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你?是哪位?”江旋挑眉, 一字一句地说, “有什么资格问我。”

    席恒迈步朝江旋走近, 他俩身形差不多?高, 气势针尖对?麦芒眼中充满较量,彷佛下一秒就会彼此抡拳提领打起来。

    或许年少轻狂的时候会,现在都是成?年人了, 还是得思量一下。

    席恒正准备开口?时, 兜里?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花雅。

    席恒看了江旋一眼, 滑动接听,甚至还开了免提, 他故意的,花雅好听的嗓音在偌大空旷的停车场内回荡, 格外清晰。

    “找到车位了吗?”花雅问。

    “找到了,马上?上?来。”席恒说。

    “行,我们在二楼111包厢等你?。”花雅说。

    “要是上?锅了你?们就先?吃,不用?等我。”席恒挂掉了电话,再抬眼,江旋只给他留下背影,走向自己的车。

    黑车发火的声音敦厚嗡鸣,车灯射向远方,刺得席恒眯了眯眼。

    江旋将车子倒退,给他让出了停车位。

    席恒有些讶然,隔着?车窗,和驾驶位坐着?的男人对?视。江旋眉眼低沉,看样子让停车位并非自愿,而是花雅这通电话。

    江旋大概是不想让花雅等他太?久。

    席恒抿唇没?磨叽,坐进车里?将车停到车位,江旋已经左转离开了停车场。

    “年关车很多?吧?”进了包厢,花雅问。

    席恒脱掉棉袄挂到衣架上?,应了声,“就是很多?,抱歉啊,让你?们等得有些久,地下停车位基本都停满了,饶了几圈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邓毅把菜单递给他,“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点的。”

    “吃完不够再点吧。”席恒说,视线落到花雅身上?,在想要不要把在停车场看到江旋的事儿给他说。

    江旋来酒泉了,你?知道吗?

    席恒不了解江旋的职业,这么多?年,这位所谓的前任也从?来没?有介入过?花雅的生活,就突然地出现,而且还是从?海南到酒泉,到底怀揣着?什么目的?

    “怎么了?”花雅注意到席恒看着?他思量的目光,疑声。

    席恒回过?神来,摇头笑了笑,“没?。”

    他斟酌,选择把问题咽在了肚子里?。

    吃完饭席恒率先?从?包厢出来想抽根烟,和对?门一群明?显体制内穿搭的中年人撞了个满怀。

    饭馆离政府不远,经常会有领导来这边吃饭,看架势应该是开会开太?晚了才来解决一顿,谈话的内容也是关于?工作的事儿。

    席恒眼熟几个领导,官儿挺大的,研究院备受上?面重视,基本每天都有领导视察。

    但最后一个出来的年轻人让他非常震惊。

    江旋微微低头,没?有注意到他,正在和一个领导交流,直到对?方高挺的背影下了楼,逐渐越来越远,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席恒才收回目光。

    不是

    席恒一下摸不着?头脑了,所以江旋是在酒泉工作?还不是普通的工作。

    “愣着?干什么?”花雅见席恒堵在门口?没?有移动,问。

    席恒被吓了一跳,不自在地回,“待会儿去?车上?说。”

    花雅莫名地看着?他,“好。”

    还没?有等到去?车上?,花雅就知道席恒今晚心?神不宁的原因是什么了。

    外面飘起了大雪,密集的好像雨点。

    昏黄的路灯下,江旋站在人群中央,寸头和黑色大衣上?全是雪,仔细听着?他对?面的中年人说话,时不时附和地点头,而就在他出饭店门的一刹那,江旋朝他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街道车水马龙,灯光闪烁,大雪飘飘洒洒,在他俩中间隔了一道白色屏障,在雪中对?望。

    凛冽的风吹过?耳朵,花雅感觉自己的头有点儿重,衣服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姐姐,”苗禾轻声说,“江旋哥。”

    席恒听见苗禾这声江旋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被刺痛了一下。

    因为花雅的年少,是和江旋无比亲密的,熟悉的,了解的,身边的人都见证过?的。

    “谁?”邓毅没?听清,懵逼地问。

    “雪太?大了,”席恒哑声说,“一起去?停车场吧,别在路边等了。”

    花雅长睫抖动沾染的雪花,却?已经被淋湿了,在眼尾化成?水滴滑落下来,像是哭了,寒风一刮,脸颊皮肤被吹得生疼。

    他移开对?视的目光,侧过?身,“嗯。”

    “小椰。”江旋挟裹着?雪的嗓音喊了声他,细听,还有些许地颤抖。

    花雅顿住步伐。

    “请问你?是?”邓毅瞅着?这位喊花雅“小椰”小名儿的生面孔,猜想这又是花雅的哪位追求者?

    “江旋。”江旋看了邓毅一眼,他记得,是和花雅援非的医生。

    邓毅吃惊地瞪着?他。

    江旋扯出一抹笑,对?花雅说,“期待没?落空。”

    随即,他看向苗禾,“小苗也过?来了啊?”

    苗禾点点头。

    她和江旋在七年前那条小巷分别以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守着?江旋离开的秘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她曾以为花雅和江旋不会再见面了,毕竟这七年,江旋就跟从?世界消失了一样,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你?”花雅不晓得该如何接江旋的话。

    “退役了,现在在酒泉工作。”江旋看着?他说。

    “退役了?”花雅有些错愕。

    “嗯。”江旋说。

    “不要让领导久等了。”席恒在一旁幽幽地提醒。

    “很多?事儿,留着?以后慢慢对?你?说,”江旋冷然瞥了席恒眼,缓声,滚了滚喉结,“今天雪很大,早点回家。”

    说完,江旋面对?着?他,朝后走了几步,然后转身,大衣衣摆带起飘散的雪。

    花雅无声地看了他背影几秒,和他反方向离去?。

    车内气氛不知怎么就很低压。

    平常可能就邓毅的话多?一点儿,此时此刻,邓毅也找不出话来说。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花雅叹了口?气。

    “我问了啊。”邓毅说。

    “嗯。”花雅说。

    “你?那那那那那个前男友,他为啥突然来甘肃了?”邓毅不解地说,“哎七年不见人,现在跟闪电侠似的闪到你?面前,他也是海南人吧,是想找你?复合吗?”

    “不知道,”花雅说,“突尼斯恐袭,救我们的是西北战区的特种部队吧。”

    席恒竖起了耳朵。

    “对?啊。”邓毅说。

    “他是其中一个。”花雅淡淡地说。

    “不,等会儿的,”邓毅坐直了身子,“你?前男友,是,特种兵?”

    “嗯。”花雅应了声,“现在不是了,刚你?也听见了,他已经退役了。”

    “看起来还挺年轻的,”邓毅惋惜说,“干嘛退役啊——不对?。”

    “一惊一乍的你?要干什么?”花雅掀起闭目养神的眼皮问。

    “他真是找你?复合的。”邓毅肯定说,“放着?那么好的兵种不当,选择退役,跟你?同地区工作,哎妈呀,你?前夫哥这心?思忒明?显了花儿,席恒,你?要努力了。”

    席恒本来心?就烦,听到邓毅说着?说着?cue他心?更烦了。

    他是傻逼吗?他能不知道江旋那昭然若揭的心?思吗?

    在桐县他妈的他就看出来了。

    “嗯。”席恒面无表情回。

    “他是一直在西北当兵么?”沉默了半天的苗禾开口?了。

    那年她初三,和花雅一起走过?奶奶去?世,走过?失去?亲人的阴霾,走过?两个十七岁少年的青涩恋情,走过?灰暗的小巷,自此,天光大亮,未来一片光明?。

    她是小,但并非什么都不懂。

    她看见花雅提出分手之后迷茫浑噩的状态,她也想过?要不要将事实告诉花雅,其实江旋并没?有放弃这段感情,并没?有不要他。

    是现实,现实的逼不得已。

    那天,江旋捅完周海军的双手满是鲜血,他跪在晕倒的花雅面前,手不敢触碰衣服,缓缓埋低了头颅在花雅的额头上?小心?翼翼落下一吻,滚烫的眼泪砸在少年脸上?,低哑痛苦的声音说,“对?不起宝宝。”

    后来她想清楚了,不告诉,就让这段感情埋藏,对?花雅,对?江旋两个人都好。十几岁的少年没?有抵抗现实的命运。

    等长大吧。

    少年啊,快长大吧,长大了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苗禾看着?跪地的江旋默默地在心?里?说。

    可惜后来,终于?学会如何去?爱人了,但已经错过?很多?了,回首望,剩下的一路全是遗憾。

    城市的霓虹灯照在花雅的脸上?,青年手指点着?额角,轻声呢喃,“是啊,一直在西北么?”

    “小椰,”席恒问出在心?中呼之欲出的问题,“你?还爱他吗?”

    第73章 第 73 章

    花雅没有什么反应, 邓毅倒是惊讶上了,似乎是没曾想席恒能如此?直白地?问出?来?。

    这么些年了,席恒是如何?追花雅的, 邓毅清晰地?看在眼里, 甚至怎么说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感觉花雅都快要答应席恒了。

    毕竟席恒也挑不?出?毛病,体制内世家出?生,人长得帅, 性格开朗, 为人和气,对花雅可?以说是非常的体贴, 说直白点儿跟个小舔狗似的, 又不?让人觉得卑微,一切刚刚好。

    邓毅身为花雅的学长, 与?之共事的同事, 会提些有用的建议, 说你一个人生活久了, 有人陪在你身边是挺不?错的选择,席恒和他自己的名?字差不?多,对待一件事儿挺持之以恒的, 追了好几?年还不?放弃, 越挫越勇, 那热情似火的劲儿估计熄不?灭了。

    花雅那时回答他的是,考虑考虑。

    邓毅闻言松了口?气, 还好,他这学弟追求者数不?胜数, 还在学校被挂墙表白,被评为什么花花草草,有人鼓起胆子告白惨遭拒绝,席恒算是拿到了绿牌儿,得到花雅一句考虑考虑。

    嘿!结果怎么着?

    半路杀出?个前男友。

    邓毅能理解席恒的头疼,他不?是花雅的现任,危机感严重是正常的,就要看他强不?强势的起来?了。

    这边邓毅天马行空想了一通,根本没有考虑席恒所问的那个问题。

    花雅还爱江旋吗?

    无法衡量。

    说爱到底是太沉重了。

    境地?不?一样,所感受的也不?一样,如果,如果他和江旋从年少走到现在,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是爱的。

    可?惜没如果。

    中?途邓毅先下车,一直开到小区,花雅也没回答。

    席恒打着双闪停在路边,车门还是锁着,他开口?慢慢地?说,“今年带你回家过年。”

    “嗯?”花雅没理解过来?。

    “昨年我就把你照片给他们看过了,然后你不?是在医院忙么,也没来?成,”席恒就像白开水一样平淡地?叙述事实,“今年他们催我把你给带回来?。”

    等?同于,席恒已经向他爸妈出?柜了。

    席恒解开安全带,转过身看着他,“拒绝也不?行小花医生,奶奶她前天出?院,对我说”

    花雅直觉不?妙。

    “说你是她孙媳妇儿。”席恒笑了声。

    “席恒。”花雅轻声斥责,皱眉,脑袋朝苗禾那边偏了偏。

    “哎,在呢,”席恒修长的手指解开门锁,脸上表情恢复淡然,“小椰,不?管江旋是你前任还是谁,陪你这几?年在身边的,是我,我没那么好心成全他。”

    花雅听出?席恒的言外之意,叹了口?气,“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遵命。”席恒说。

    “他”苗禾看着席恒离去的车,“好像并没有麻烦。”

    她口?中?所说的麻烦,是会带给花雅生活困扰的那种麻烦,比如刁难的长辈。但听席恒那么说,这类麻烦完全消失不?见。

    “嗯,”花雅和她迎着风雪走进小区门内,“你对他什么评价?”

    “才?接触,看不?出?来?,”苗禾摇头说,继而抬眼对上花雅的眼眸,唇角勾起弧度,“只?要你觉得开心幸福就可?以了。”

    “好嘞。”花雅摸了把苗禾的头,刨去姑娘长发上的雪花粒。

    天气预报说,临近一周直到过年,都会有小至中?雪。

    小雪可?能还积不?了,但连续下一周,那可?是要街道办请铲雪车的存在。毫不?夸张地?说,花雅每次出?门上班都会将自己裹成一个球,只?露出?眼睛,他曾在南方城市生活了十几?年,换个及其反差的环境生活,身子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在甘肃上了大学,他特别畏冷。

    小区门口?照常停了辆线条流畅的黑车。

    江旋穿着黑色短款羽绒服和运动裤,脑袋上戴了个冬帽倚靠在车身前,明眼一看可?能觉得他是大学生,实际上是政厅扶贫办的主任。

    花雅顿了顿。

    江旋已经连续一周来?接他上班了,本来?还想接他下班的,但是被席恒占领了,这两个男人跟车夫似的,他买的车简直就是摆设。

    “暖宝宝。”江旋从羽绒服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暖手宝递给花雅。

    每天不?变的流程,等?他下楼,然后给他暖手宝,再然后就是早餐。

    “你昨天想吃的糖饼,还有豆浆,搁在暖风片前的,应该没凉。”江旋把中?控台的食品袋放到他腿上,启动发火。

    花雅:“”

    “今年过年回桐县么?”江旋问。

    “回。”花雅咬了口热乎的糖饼,外皮儿酥脆,里面的糖心融化得刚好,吃在嘴里暖暖的,但想吃这一口不太好买,店面开得比较远。

    “多久?”

    “初五初六去了,”花雅说,“医院值班走不?开。”

    江旋了然地应了声,“我和你一起。”

    “什么一起?”花雅看了他一眼。

    “过年和回桐县。”江旋淡淡地?说。

    “你不?回鞍城?”花雅沉默了一会儿问。

    “不?回。”江旋说。

    “过年是不?行的。”花雅垂着长睫说。

    “因为席恒吗?”江旋问。

    “嗯。”花雅说。

    江旋没有接话了,专心地?开着车,他眼神直视前方,琢磨不?出?在想些什么。

    他俩之间那种不?自在的尴尬感还没消失,交流总是硬邦邦的。

    花雅自然是不?想和江旋多交流的,拿什么交流呢?拿这莫名?其妙消失的七年,还是拿没任何?征兆地?在他面前的重逢呢?

    说实话,他内心没触动是不?可?能的,但是这种触动是他不?想回忆十七岁的种种,好似咬了口?青梅,心中?饱腹酸涩。

    又凭什么呢?

    凭什么闯入和离开都是江旋一个人在主宰?

    他不?是江彧曾经口?中?那位未成年的少年人了,早就过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考虑的高?中?生,现在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儿,每走过的路,是要经过深思熟虑才?会下定决心的成年人。

    逐渐地?,他开始衡量,开始考虑,这件事到底对不?对,该不?该,能不?能。

    对于爱情也是。

    所以这些天,他和江旋整得就像是能说话的“陌生人”。

    下车前,江旋又塞给他一个保温饭盒。

    “在医院忙也别忘了吃饭,”江旋提醒他说,“小苗说下午去采购年货,下班了我来?接你。”

    花雅觉得江旋这个主任当的还挺闲,于是问出?口?了,“你这么闲的吗江主任。”

    “新官上任,该做的早就做了。”江旋笑了声,“年后估计就要下乡了。”

    “加油。”花雅出?于人道主义说。

    “收到。”江旋比了个敬礼。

    第74章 第 74 章

    席恒站在医院台阶下和?江旋大眼瞪小眼。

    虽然他俩从来没商量过, 我接早上,你接晚上,但知道时间流程过后?无形地?习惯这种互不干扰的状态, 两?个男人谁也不会退让, 总得找个机会好好表现自己, 像两?只开屏的孔雀。

    苗禾就抱着手?好笑?地?看现在这场面。

    “你来干什么??”席恒不爽地?问。

    “我为什么?不能来?”江旋理直气壮地?反问。

    “行, ”席恒点点头?,笑?了声,“哥们儿你这么?玩儿是?吧?”

    江旋懒得理他。

    席恒的意思大概是?他打破了两?人无声的规矩。打破了又怎么?样?他还想上下班都接花雅呢, 能把下午的时间给席恒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花雅从医院出来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苗禾看见他,招了招手?喊, “姐姐!”

    “哎。”花雅迈步走近, 才注意来接他的两?个男人。

    “走,去吃饭。”江旋偏头?说。

    “你们都还没吃么??”花雅有些意外, “一直在这儿等?”

    “没呢。”苗禾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视线在江旋和?席恒身上来回转。

    花雅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那么?眼下的这个局面呢, 是?有点儿尴尬的, 决定权也理所当然地?交给了花雅。江旋不知道席恒内心的情况是?什么?样,他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

    他看着花雅,黑眸闪动。

    小雪的雪花一滴一滴地?飘落, 落在花雅的肩头?。脱掉白大褂的花医生?今天穿了件黑色大衣套卫衣, 脖颈间围着一条灰色围巾, 遮住了他下颌,只露出精致白皙的半张脸, 长身玉立,长发松垮地?用夹子夹着, 银框眼镜也没来得及取,整个人在雪中彷佛一朵纯净的雪莲。

    花雅思索了半晌,想到早上江旋对他说的话。

    他其实是?想坐席恒车的,至少不会那么?不自在,可早上他算是?变相地?答应江旋了,于是?只好向前一步,拉开了江旋的车门。

    两?个男人在这一刻的面部表情可以说是?非常精彩,不过花雅没有注意到,在他坐进去之后?,席恒立马跟着他坐上了江旋的车,苗禾顺势坐进了副驾驶。

    江旋关锁的手?一顿,侧头?盯着席恒,“你上来干什么??你车停这儿不怕被扣分?”

    “等它扣。”席恒长臂搭上靠背,姿势慵懒,就好像将花雅圈在怀中一样,淡淡地?说。

    席恒厚着脸皮上车完全在江旋的意料之外,也低估了席恒,碍于花雅在,到嘴的滚下去被他咽进了喉咙里。

    江旋沉着脸,在扶手?箱里掏出小零食递给花雅,又递给苗禾,就是?没给席恒,“先垫垫。”

    “怎么?不给我啊兄弟。”席恒松弛地?说。

    花雅没忍住笑?了笑?。

    “没有了。”江旋淡然说。

    “当我瞎啊?”席恒说,指着扶手?箱,“满满当当的全是?零食,到我这儿就没有了?”

    “嗯,故意的。”江旋说。

    花雅充当看戏观众,也没开腔,看这两?人明里撕多久。

    “怎么?能故意呢,我又没惹你,”席恒佯装惊讶地?说,“哎兄弟,你这显得就有点儿没气度了啊。”

    江旋专心开车,充耳不闻,并没有被席恒的阴阳怪气给影响到。

    “吃么??”见状,花雅叹气,像在桐县一样分了一半零食给席恒。

    席恒正准备接,江旋手?快一步,扔给他几袋零食,透过后?视镜,他俩眼神冰冷地?对视。

    如果是?两?头?猛兽的话,估计早就张开大嘴血肉横飞地?撕咬了。

    后?面的这两?天,席恒以为江旋还会干那种缺德事?儿下午和?他争着接花雅,结果没有。

    除夕夜。

    这是?花雅回国之后?过得第一个除夕。在非洲的那两?年,数着日历就盼过年,他们援非的中国人带动医院的其他外国医生?一起?做中国菜,也会买几堆烟花火炮放,没有特定的红包纸,就自己做,分别包几个互相祝福互相送。

    花雅想到麦克斯了。

    这位拥有黑色皮肤的非洲医生?。麦克斯也是?他去突尼斯认识的第一个外国人,当时对于北非的环境哪哪都不适应,麦克斯认为他们听不懂突尼斯语,还专门去学了汉语,虽然说得不好,但是?却能听懂。

    他会每天提醒花雅戴口罩消毒,告诉他怎么?在小镇采购,在医院,一起?研讨遏制病毒蔓延的疫苗,为中国援非得工作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所以,在花雅心中,麦克斯不仅是?他同事?,更是?老友,当他知道麦克斯在突尼斯恐袭中牺牲后?,回国他努力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消沉,其实晚上睡不着翻看在非洲和他们一起拍的照片难受了好久好久。

    他希望,下辈子麦克斯出生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在中国更好了。

    麦克斯曾说有机会他想走遍中国的大江南北,尝遍中国的各类美?食,他说花雅是?他见过最美?丽的黄种人,黝黑的皮肤让他极度的自卑。

    “姐姐,”苗禾敲了敲卧室门,“包饺子了吗?”

    “噢,行。”花雅收起抽屉里的照片,应了声。

    席恒邀请他去他家?过年,他还是?没有答应。这么?多年,他和?苗禾两?个人过年已经过习惯了,虽然面对一大家?子人吃团圆饭还是?很羡慕。

    前两?年他在非洲,苗禾也没回桐县和?她爸过年,就回酒泉这儿给他打视频,自己买的饺子皮儿和?馅在厨房边给他说话边包,零点一过,隔着千万里的距离彼此说新年快乐,也没什么?大不了,一大群人是?过年,两?个人是?过年,一个人也可以过年。

    俗话说,乞丐都还有个三?十夜呢。

    但他才回来,不可能将苗禾丢在家?里再一个人过了。

    年货什么?的是?苗禾全权操办的,医院忙,家?里的事?儿苗禾包了,椰子都长胖了不少,果然有一个人在家?都要有温馨味儿些,不至于那么?的冷清。

    门铃响了。

    “我去。”苗禾说着就跑去开门,花雅没在意除夕夜会是?谁来敲他家?的门,专注地?和?面。

    “他回来了?”江旋手?中提着两?大口袋东西,毛茸的寸头?上全是?雪,小声问。

    “他就没去。”苗禾帮江旋接过东西。

    江旋讶然地?挑眉。

    椰子穿着喜庆的红衣服,听闻声响,黑鼻子嗅了嗅江旋,发现不是?它熟悉的味儿,直接冲他汪了声儿。

    江旋有些尴尬,得,初次见面,狗都对他不满意。

    “小苗,谁啊?”花雅听见声响,从厨房探出头?来问。

    他正好和?江旋的视线相对。

    “新年快乐。”江旋抬起?手?,朝他笑?了笑?。

    花雅抿唇没接话,又将身子探了进去。

    “快去表现吧。”苗禾瞅着江旋那样儿说。

    “谢了苗姐。”江旋手?里捏着一个挺有分量的红包塞进苗禾的手?心里,“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哦,江旋哥。”苗禾笑?着说。

    话音刚落,门铃又响了。

    江旋询问的眼神看了苗禾一眼。

    苗禾这下是?真愣住了,往年过年门铃何时响得如此勤过。她出于警惕,去猫眼上瞄了瞄。

    她略有些复杂地?回望江旋,吐出三?个字,“席恒哥。”

    “不是?,他来干什么??”江旋一下敛了眉,脸色沉沉。

    他拨开苗禾,自己先入为主地?去开门,得亏他来早一步,可以在席恒面前装个逼。

    “小椰,新——”席恒笑?容僵在脸上,随后?紧皱眉头?,“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江旋高挺的身子挡住了门,“哦,你也来了啊,你又为什么?来啊?”

    “我陪小椰过年。”席恒沉声说。

    江旋一拍手?,“哎对了,我也是?来陪他过年的。”

    “让开。”席恒眯眼,直视他说。

    “哟,都来了啊?”花雅双手?裹满了面粉,系着苗禾买的粉色HelloKitty围裙,面容微微惊讶地?说,“随便坐,我就不招待了。”

    身处漩涡中间的主人公很是?淡定,出来说了句又进了厨房,独留两?只大型犬在客厅呲牙。

    苗禾坐在懒人沙发上,抱着椰子嗑瓜子,乐得不行。

    江旋没跟席恒继续互呛,推开了厨房的门进去,“你去坐着,我来忙。”

    他前脚刚进来,席恒后?脚就撵了过来,同样话术,“你去陪小苗看春晚,这里有我就行。”

    “嘛呢?”花雅长睫一掀落在他俩身上,“过来就抢活儿干,上演霸总呢?”

    “我做菜。”江旋脱掉羽绒服,捋起?卫衣袖子说干就干。

    “我包饺子。”席恒拿起?擀面杖就利索麻溜儿地?擀饺子皮儿。

    花雅也没拒绝,他俩想做就做,无非就是?时间缩短了一点儿,就算他们不来,他一个人也可以全部搞定。

    “好热闹啊,”苗禾双手?撑在厨房的门前,笑?着说,“还有我做的活儿吗?”

    花雅听出来苗禾这是?在洗他们的耳朵,说,“你看还有你的位置吗?”

    “姐姐,你出来的话空间可能要宽裕一点儿,”苗禾说,“要不你给他俩腾个位置?”

    “小苗说得对。”席恒转头?看了他一眼,回眸时,不经意又在江旋身上停留了几秒。

    “别把厨房炸了。”席恒他不是?很担心,毕竟做了很多次,这话他是?特意对江旋说的。

    高中那会儿,江旋虽说学会烧锅撩灶了,但还差些火候,有一次就将锅烧穿了,要不是?发现得及时,早就燃起?了火灾。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晓得江旋有长进了没。

    “嗯。”江旋沉着地?应了声。

    花雅在水管上将手?中的面粉洗净,完完全全把厨房留给了这两?位孔雀开屏的男人,脱掉围裙时,他问,“你俩谁穿?”

    席恒摇头?说用不着那玩意儿,江旋说他穿。

    花雅走过去垂眸,把粉色的围裙替江旋系上,旁边儿席恒看傻眼了,不是?,还带这福利的吗?他后?悔了。

    “慢慢忙,有什么?需要知会一声儿。”花雅说。

    苗禾看见花雅舒展手?臂出来,眼眸都笑?弯了,下巴搁在椰子上的狗头?嘟囔说,“好好笑?哦姐姐。”

    “什么?好笑??”花雅干净修长的手?拿起?橘子剥。

    “席恒哥和?江旋哥啊,”苗禾说,“原来男人争风吃醋是?这样,啧,真看不出来。”

    花雅笑?着瞥了她一眼,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

    “假如他俩待会儿打起?来你帮谁?”苗禾好奇地?问。

    “都撵出门。”花雅淡淡地?说。

    “姐姐。”苗禾看着他,轻声喊。

    花雅被苗禾这声真挚的姐姐喊得以为出什么?事?儿了,担忧说,“怎么?了?”

    “你好好啊。”苗禾说。

    花雅笑?了,“哎。”

    “真的,你特别好,”苗禾盘腿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椰子的狗头?,“我看见他俩这么?对你,我感觉心里都暖暖的。”

    花雅叹气,轻轻摇了摇头?。

    “我是?说如果啊,如果,”苗禾提出建议,“如果有一天,你真要在他俩之间做一个选择,我觉得你还是?别选了,你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你脑袋瓜一天天的想什么?呢?”花雅被橘子水呛得直咳嗽,是?被苗禾口出狂言给惊到了,“少在网上看些没有名堂的语录。”

    “前提!”苗禾竖起?食指,认真地?说,“前提是?他俩一直得对你这么?好,不然我也会闹的。”

    “过年不要谈情爱,说点儿别的,”花雅转移姑娘的话题,“今年研毕,你什么?打算?是?留在北京还是?哪儿?”

    苗禾身体朝后?仰,长嚎一声,“我说了你会怪我吗?”

    “不会。”花雅说。

    “你是?打算一直在酒泉了吗?”苗禾问。

    “嗯,”花雅轻描淡写地?说,“不会再回桐县了。”

    “我说过,你在哪我就在哪。”苗禾说。

    “是?在客厅那张大桌上吃对吧?”席恒探出头?来问。

    “这么?快?”花雅感觉自己只是?和?苗禾聊了会儿天,吃了个橘子年夜饭就弄好了?

    “嗯。”席恒说。

    “就是?那张大桌。”花雅回答说。

    “行。”席恒说完关上了厨房门。

    他俩效率是?真的快,苗禾进去端菜,江旋正单手?起?锅盛最后?一道菜,样子看起?来熟稔又有几分大厨模样。

    “嚯,弄得挺多。”花雅把桌子腾好后?也进来端菜,看见厨台上摆放的饺子和?饭菜感到吃惊。

    “喝点儿吗?”江旋拆开他带的两?瓶酒。

    “喝吧,”花雅摆放碗筷,“小苗喝酒还是?饮料?”

    “酒,”苗禾说,“不想再和?饮料了。”

    “这是?白酒,你确定要喝?”花雅问。

    “确定,”苗禾点点头?,“早过了不能喝酒的年纪了。”

    “也是?。”花雅说。

    屋内开着地?暖,暖色灯光照亮面积并不大的小居室,电视里还放着春晚,混合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四个人倒也显得有几分热潮了。

    “你俩分别做了什么?菜?”花雅看着江旋和?席恒问。

    “饺子和?饭都是?我弄得,菜全是?他炒得,”席恒说,“这有一说一。”

    江旋嗤了声,“你是?领导啊还有一说一。”

    “我夸你呢江主任,”席恒无语,“听不听得懂好赖话?”

    “好啦,”苗禾刚忙打圆场,大过年的她真不想两?人吵起?来,花雅明眼看起?来很开心,她不想花雅不开心,“两?位哥都棒。”

    “听见没,这才是?成熟,你俩幼不幼稚,还需要妹妹来调和??”花雅说,“要是?再呛你俩就给我走。”

    “抱歉,”江旋主动给席恒的酒杯倒满酒,“大家?新年快乐。”

    席恒顺着台阶下,当着他们的面儿将酒一饮而尽,完了还向江旋展示了下空荡的杯底。

    “新年快乐,”席恒起?身,走到门前衣架上自己挂着的大衣里掏出两?个红包,分别放到花雅和?苗禾跟前,“祝你俩天天开心,新的一年万事?顺意。那个江旋,你就没有了。”

    “嗯,”江旋刚准备呛说我需要你那红包,脑子比嘴巴转得快立马想起?了花雅地?提醒,话到嘴边变成了单音节字,也拿出那个给花雅准备的红包,黑眸凝望暖黄灯光下花雅的脸,时间仿佛静止了,他轻声说出迟到了七年的,“新年快乐。”

    花雅深吸一口气,把两?个红包重叠,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轻快地?露出笑?容,梨涡显现,是?他由?内而外高兴的模样,“谢谢江主任,席博士,新年快乐,祝你俩新的一年工作顺利。”

    四个人端起?酒杯碰杯,迎合着零点窗外的烟花,齐声说新年快乐,中途花雅接了于佳阔他们的电话,背景音里,是?他们家?人团年的声音,于佳阔大声说,小椰!今年海边放了好多烟花!祝你新年快乐啊!

    花雅听见于佳阔带着口音的语气,彷佛置身于那个生?活了十几年咸湿的小县城中,笑?着回,嗯,收到了,也祝你们新年快乐。

    这顿年夜饭不搀和?任何杂质,是?彼此都真切希望新的一年能够快乐,喝到最后?算不上醉,就是?有些微醺,其中酒量最不好的苗禾已经倒了,花雅扶着她去卧室休息,轻轻关上门,看见江旋在厨房洗碗,席恒在整理饭桌。

    花雅头?有点儿晕,靠在卧室走廊的墙上,抱手?看着不停收拾的两?个男人。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持续了一个小时的烟花逐渐消声,偶尔能听到小区底下还有人玩着雪点仙女棒的小孩儿声音。

    “给你热了点儿蜂蜜水,”江旋端着杯子出来递给花雅,“喝点儿。”

    花雅长睫缓慢地?眨动,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旋刚刚说了什么?,他接过,红唇紧贴杯壁,小口小口地?喝着蜂蜜水。

    江旋盯着他,觉得喉咙有些干,不知道是?地?暖开得太高还是?喝了酒的原因,他感觉身上很热,后?背已经出了汗。

    “今晚,你和?席恒在这儿将就一下,”花雅说,“但客厅只有一个沙发,要么?就在卧室打地?铺,你俩商量商量。”

    “嗯。”江旋滚了滚喉结。

    花雅走进卧室,翻出棉被和?床垫铺在地?上,席恒路过侧头?,看见他跪地?微微塌腰,红色毛衣往上带了一截儿,露出纤瘦的腰肢以及并不明显的腰窝。

    “你睡哪?”席恒出门,站在灌风的走廊,和?江旋抽着烟败火,让冷风吹得清醒一点儿。

    “都行。”江旋被烟熏得眯眼。

    “我睡卧室。”席恒说。

    江旋黑眸骤然落在他脸上。

    “怎么?,你也想睡卧室啊?”席恒咬着烟挑眉说。

    江旋冷笑?,“赌一把。”

    “行,怎么?赌。”吃完饭,他俩假装维持的和?气悉数崩塌,剩下的全是?争锋。

    “微信跳一跳,会么??”江旋说。

    “跳一跳?”席恒思索了半天,“这什么?玩意儿?”

    江旋掏出手?机,把游戏打开给他看,“你先适应几把,感觉可以,咱俩就赌这个。”

    席恒看着这弱智游戏,“不用试,直接来。”

    “我的建议你还是?试一试,”江旋嘲讽地?看席恒狂妄的模样,“别待会儿说我欺负你。”

    席恒盯了他几秒,薄唇抿着,听对方这么?说,他还是?单人模式玩了几把,而后?摸出游戏的规律,总结听声辨位就行。

    “可以了?”江旋问。

    “嗯。”席恒说。

    江旋创了个房间,把席恒拉了进来,缓缓地?说,“谁跳死谁睡沙发。”

    游戏开始。

    两?个小灰旗你一回我一回,谁也不让谁,席恒的确嫌弃它是?个弱智小游戏,但和?江旋比赛的过程中,他收起?先开始的吊儿郎当轻蔑的心态,聚精会神地?操控着小灰旗。

    他抬头?瞄了江旋一眼,发现对方游刃有余,丝毫没有他高度紧绷的状态,似乎是?对这个游戏了如指掌,玩了很久了。

    直觉着了对方的套,席恒只能更稳地?操作。

    其实看他俩的画面是?很诙谐且非常具有反差感的,两?个一米八几高挑挺拔的男人,各自手?里夹着一根烟在那玩儿微信跳一跳,神情专注,好像是?不得了的大事?情。

    他俩出来都没穿外套,各自穿着单薄的卫衣和?毛衣,凌晨走廊的风燃烬烟头?,手?指已经冻得僵硬了,唯有指尖能感觉到烟头?的灼热。

    “你俩站在外面干嘛呢?”花雅都洗漱完了没在客厅找到人,看见椰子蹲在房门打开的门前,瞅着走廊外边儿。

    席恒听见花雅的声音,手?一抖,小灰旗没把握好力度,跳的超出方块距离死了。

    “输了,”席恒收起?手?机,回答花雅说,“抽了根烟。”

    “外边儿怪冷的,抽完就回来休息。”花雅被寒风吹得咳了声。

    “嗯,你快进去。”江旋转头?嘱咐说。

    “这游戏你之前就玩过儿吧?”席恒冷沉地?看着他质问。

    “玩过,”江旋大方承认,“小椰也玩过,你不知道吗?”

    席恒神色一僵。他陪在花雅身边这几年,是?真没发现花雅玩这个游戏,江旋的语气带着浓浓宣誓主权的味儿,太他妈冲了,在炫耀他和?花雅的曾经,在向他剖露少年时候的感情。

    “玩过又怎么?样,那都是?过去式了,”席恒往前一步,露出笑?容,“现在他再也没打开过那个游戏,你说是?什么?原因啊,江主任?”

    他没等江旋回答,径直走进客厅。

    花雅躺在床上睡得都有些迷糊了,听见自己的卧室房门轻轻一关。

    他翻了个身,也没看来人是?谁,只是?困得不行的嗓音沙哑说,“地?铺打好了,直接睡就行。”

    进来的人没应声。

    他被书桌上的小锦盒所吸引到了,轻步迈了过去,没有着急打开,而是?看着那张合照愣了神。

    照片上一群穿着班服的学生?笑?得开怀,肆意明媚,背后?是?长长的白杨大道,最上放打印的红色字体是?“桐县南城中学高三?理三?全体师生?合影”。他视线一直扫,最终定格在最后?一排两?个身材高挑的少年身上。

    长发,寸头?。

    寸头?手?臂搭在长发少年的肩膀处,两?人的头?挨得极近,纯真又美?好。

    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才记起?手?里还拿着一个锦盒。

    这是?花雅那会儿找非洲的照片顺手?搁在书桌上的盒子,忘了放回去了。他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用黑绳儿套着的貔貅指环。

    他心脏像从高处落下,狠狠地?栽进深渊谷底,耳边冲嗤嗡鸣。

    “江旋?”花雅的声音从他背后?响了起?来。

    第75章 第 75 章

    卧室被?花雅开了个床头灯, 室内光线并不强烈。

    江旋闻言转身,深邃的五官掩匿在暗处,那道炽热的双眸却?是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床上的花雅, 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拿着貔貅指环, 随后紧紧一握, 玉石冰凉的质地以及貔貅分明的棱角硌在他的手心。

    似是提醒着他, 这代表着什?么。

    十七岁那年,在狭窄黑暗的乐器室,他亲手给花雅套上去的。

    一瞬间, 他仿佛已经不是在能?下?雪的酒泉, 而是在海浪哗哗燥热无比,蝉鸣喧嚣的桐县。

    江旋脑子里全然宕机, 面对肖想七年的花雅面孔, 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花雅还?留着指环,他依旧留着头绳儿, 可用来说明什?么, 太浅显了。

    “拿回去吧。”花雅长睫下?垂, 轻轻地说。

    拿回去?

    江旋浑身如同冰水倒灌僵硬, 麻木不堪,他动了动嘴唇,蹙眉一字一句地问, “什?么拿回去?”

    “指环。”花雅也微微蹙眉, 看着他说。

    “不可能?。”江旋倏地放大了声音, 双目通红,他像一只败犬, 缓步走到花雅床边,单膝蹲下?, 仰头嗓音发哑地说,“为什?么不要它了?”

    “因为没?有要的必要了。”花雅嗓音还?是放得?很轻。

    “有,它有。”江旋颤抖着手想将指环给花雅带上去,却?被?青年移手躲过,他的手僵直在空中。

    江旋强硬地拉过花雅的手,眉眼阴沉同十七岁的自己如出一辙,“现在不要,却?将它保存这么多?年?”

    花雅清丽的双眸扫向他,“江旋,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两人视线相对。

    这话把江旋给问住了,是啊,他有什?么资格来问花雅呢?

    花雅把手从男人手心里抽出,冷声,“说话。”

    “没?资格。”江旋垂头深吸了口气,挫败地说。

    “那就把你的东西拿回去。”花雅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江旋顿了顿,“完全没?有复合的可能?么?”

    花雅听见复合两个字心里一怔。

    江旋的目的很明确,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奔着复合来的,甚至能?猜出为什?么匆匆几个月的时间,会从西北战区的特种部队退役到酒泉工作。

    但?复合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种别扭感。

    花雅掀开被?子光脚从床上下?来,江旋见状站起身,两人身高?有差距,他低着颈椎,花雅往前走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

    “复合?嘴巴一张一合,很轻松地说出来了是吧?”花雅平静地问,“江旋,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再次相信你?你想得?挺美啊?”

    江旋盯着花雅光着的脚,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青年就往床前走,花雅捶了他一拳,“你要干什?么?!”

    “没?叫你现在相信我,”江旋面无表情地说,替他掖好被?子,“别听我说,看我做。”

    花雅看着江旋没?有其?他想法,转身将貔貅指环放到了锦盒里,随后脱掉黑色卫衣和裤子躺进他打的地铺。

    他愣了一下?,“怎么是你睡这儿?”

    “咋,你想让那个逼睡这儿?”江旋挑眉。

    “说话注意点?儿。”花雅提醒说。

    “各凭本事,”江旋说,“没?本事就睡沙发去。”

    花雅没?有再多?说什?么,关掉了床头的小夜灯。被?江旋这么一打岔,他的瞌睡也没?有了,房间里多?了个人睡觉,况且还?是前任,感官就变得?很清晰。

    好在江旋躺下?之后就变成了躺尸,没?有翻身造出来的杂音,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不过作为医生的他来听,这个呼吸显得?就很刻意了,一听就是在装作平静。

    花雅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三点?多?。

    屏幕一堆同事好友,还?有病人家属发过来的新年祝福,只能?等早上起来再一一回复了。

    “小椰,小椰?”耳边是低沉温柔的声音。

    花雅被?迫从睡梦中醒过来,看见席恒放大版的俊脸,新年的第一束阳光也透过没?拉紧的窗帘照在他的眉眼上。

    他拿过一侧的枕头盖住自己的脸,“啊,几点?了?”

    “十一点?了哦。”席恒笑着说,“你是想把自己憋死吗?”

    “十一点?了?”花雅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

    他撑着胳膊起身,席恒走到窗帘前完全拉开,卧室顿时日光通透,他眼神不经意地瞥见整叠完好的地铺上。

    “昨晚熬太久了,早上就没?喊醒你,”席恒说,“那就洗漱洗漱吃午饭吧。”

    花雅走出卧室,看到某前夫哥将厨房门紧闭,做饭的白色蒸汽模糊了男人高?挑的身影,看起来挺忙活的。

    “姐姐起床了啊?”苗禾才遛完椰子回来,见花雅到客厅喝水问。

    花雅有些不好意思,“都起床了怎么就不叫醒我呢?初一好像不能?赖床。”

    “我们也没?起多?早,”席恒不在意说,“三点?过才睡的觉谁能早点儿起床啊。”

    “他,”花雅下?颌点?了点?厨房里的江旋,“多?久起的?”

    “不清楚哎,我起来的时候他就在厨房了,”苗禾摇摇头,看了眼席恒,“席恒哥也在。”

    花雅被?苗禾公平的心思整笑了,席恒也听出来了,干劲儿似的拍拍手说,“我去厨房看看,饭马上就快好了!”

    一进门,江旋看都没?看他问,“脸呢?”

    “这玩意儿还?需要脸吗?”席恒不以为然,“江主任看来包袱挺重啊。”

    江旋抿唇,拿起菜刀利索的一刀一刀剁着鸡,声音在案板与刀的交错下?发出刺耳的响声,“席博士应该多?睡几晚沙发就老实了。”

    席恒啧了声。

    两个男人,过年谁都没?有回家,在花雅这儿待到初五才离去。在这种事情上,他俩分工还?挺明确的,花雅初二医院就开始值班了,一个人负责接送上下?班顺便把菜给买了,一个人就做饭洗碗收拾家,场面看起来温馨的背后,实际谁都知道这不是长久的事儿。

    等年一过,各自该上班的上班,要想找存在感,还?要腾出时间,三人谁都有事业,还?不是很闲的工作,所以在这几天疯狂地寻温存。

    花雅对于他俩的态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算没?有喜欢那一层关系,也算是认识的朋友,最?起码不讨厌,不然怎么会任由他们两个折腾呢,其?实有时候看起来还?挺搞笑的,为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一丝乐趣,倒也没?什?么。

    初七这天,他飞了趟桐县,和于佳阔他们约定好的见面。

    小县城别的不怎么样,年味儿还?是挺浓的,街道两旁的梧桐树被?披上了红绸子,枝丫挂着红灯笼和彩灯,出行的车辆比往常多?了好几倍,市街吵闹,程度不比初一。

    于佳阔开车到车站来接得?他,副驾驶还?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儿,车窗摇下?来时,他还?有点?儿懵,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家属呢。

    “你好,孙艺菲。”女孩儿笑着对他打招呼。

    “你好,花雅。”花雅回道。

    “小椰,这我女朋友,早就给你说了的,”于佳阔乐呵道,“菲啊,这是我铁哥们儿,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老优秀了。”

    “我知道。”孙艺菲也是个话多?的,两口子不要太合拍了,在车上嘴巴就没?停过,花雅先?开始还?有精力聊,后面也疲态了,感觉口干舌燥的,估计也是好久没?见着了,于佳阔光感慨回忆就起码说了十多?分钟。

    到达订的餐馆包厢,顾嘉阳他们直接冲上来就给了花雅一个大熊抱,二十多?岁的人了,好似还?向年少?那样热血沸腾。

    “大忙人!”党郝拍了拍花雅的背脊,“见你一面真?的不容易啊!”

    几年没?见的情绪在此刻达到了顶峰,花雅揽住他们热切地回,“不好意思兄弟们,工作问题,工作问题。”

    “主要是什?么,你前两年跑非洲了,”顾嘉阳开始倒酒说,“不然也不至于现在我们几个才聚在一起。”

    “哟,阔儿把家属也带来了啊?”党郝笑着问。

    “再不带我俩结婚了你们才见得?到面。”于佳阔说。

    花雅讶然,于佳阔是跟他说过从大学谈了个女朋友,但?没?说要结婚的事儿,算算年龄到那里去了,也该结婚了。

    “时间订了么,多?久?”他问。

    “先?别说我没?告诉你们啊,我就是打算留在今天告诉你们的,”于佳阔端起酒杯,“年一过不马上情人节了么,那天我俩领证,过后再办酒席,都要来啊,随大礼来!”

    于佳阔和他媳妇儿仰头就把酒杯里的就给喝了。

    花雅他们几个也端起酒杯,连说恭喜,必须得?随大礼。

    “还?好不是在我才毕业的时候结婚,”顾嘉阳开玩笑说,“不然我还?要借我爸妈的钱去给你写礼。”

    党郝乐得?不行,“哥几个都还?算懂事,没?挑最?难的时候结婚。”

    说完,他们直觉不对,结婚这个话题并不适用于每个人,而这个概率事件也发生在他们当中的花雅身上,于是默契的不再谈论,开始诉说自己这些年在干什?么。可是,聊着聊着,话题永远都会回到主人公身边。

    于佳阔说漏了嘴,把江旋的名字不小心说出口来,饭桌一下?就沉静了。他们以为江旋还?是会触及到花雅不想回忆的那段时光,却?不知在时间的蹉跎中,一切痕迹都变得?可有可无,乃至寡淡。

    没?什?么大不了,这不是禁忌。

    “江旋回来了,”于佳阔索性说了出来,“十月份他联系了我一次,号码是甘肃的,我接听后知道是他把他臭骂了一顿然后把他给挂了,想了想觉得?不行,又给他打回去问他什?么事儿,他找我要你的电话号码,我没?给,这件事儿我也一直没?对你说。”

    “哎,他也找我了,”顾嘉阳连忙接话,“我这个小椰知道。”

    “都找了?怎么没?找我?”党郝笑了声,看向花雅,“你俩见过面了吗?”

    第76章 第 76 章

    已经见过了。

    但花雅还没有开口, 党郝继续说,“小椰,当年江旋的离开谁都不清楚缘由, 可?还是能?猜到其他原因, 多半是他的家庭吧。”

    “重蹈覆辙, 这个词你听?过么, 该往前走就往前走,如果你俩的缘分真的是那样剪不断的话,我们也没法说什么。”

    饭桌上的气氛忽然就变得沉重起来。

    作为都是花雅的好兄弟, 自然是希望他能?找到幸福, 而且这么多年花雅是如何努力打拼改变自己的的路,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一个人, 经历了那么多本该不是他那个年纪所承受的, 走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再?承受打击和挫折, 就算是铁人也会垮。

    所以, 他们几?个都不太希望花雅和江旋复合。

    “好了好了, 不要提他了, ”于佳阔皱眉挥手说,“烦人。”

    花雅笑了笑。

    “行,哎小椰, 你多久的回?程票?”顾嘉阳问。

    “明天九点的。”花雅说。

    “这么快吗?”党郝吃惊, “好吧, 你那职业也耽搁不了。”

    “你今晚住哪儿啊?”顾嘉阳说。

    “哎,桐县这么多酒店还没有我住的地方吗?”花雅笑着说。

    “别住酒店了, ”于佳阔说,“就住我家算了, 将就一晚。”

    “没事儿,都订了。”花雅说,“谢了阔儿。”

    “谢什么!”于佳阔瞪大眼?,“快点儿的,把酒店退了!”

    “你那嗓门儿再?大一点儿,”孙艺菲没忍住拍了他一下,看?向花雅说,“小椰?你俩好久没见他不可?能?叫你住酒店的,明天又那么早的票,他也好开车送你,方便很?多。”

    “听?见没,我媳妇儿都发话了,”于佳阔笑嘻嘻地说,“小椰,不要再?拒绝了。”

    两口子一唱一和的,花雅无奈地拿起手机,“这恋爱谈的,啧。”

    “明年争取一人带一个回?来!”顾嘉阳扬起嗓门说。

    “我记得你身边不还有个叫席恒的么,他现在还跟你联系么?”党郝突然想起来问。

    “啊,在的。”花雅倒腾手机说。

    “怎么样?”党郝抿了口酒问。

    “还可?以。”花雅想了想说。

    “要不就嫁了吧。”党郝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玩意儿?”花雅惊得嗓音都跑了调。

    “那小子挺执着的,追你几?年了都。”党郝说。

    “其实身边的很?多人都这么说,”花雅精致的脸在包厢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迷茫,“但我总觉得还差点儿什么东西。”

    “啥东西?”党郝问。

    桐县冬季夜晚的凉风吹在身上还是挺冷的,白天的阳光直晒很?暖和,花雅就把袄子脱了,这会儿不得不将绑在腰间的袄子重新抖开穿上。

    在甘肃待了几?年,是越来越不畏冷了。

    花雅侧头一看?,饭店的名字让他想起了一些事儿。这些事儿呢,不是令他特?别深刻,甚至于早就忘了,可?一个熟悉的环境曾经站着哪些人,发生了什么,眼?眸看?见就会想起来,应该是触景。

    这是江旋带着他兄弟来吃饭的饭馆,当年,单薄瘦削的余烬小脸被风吹得苍白,眸子却是亮晶晶地看?着他,但是,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余烬去世,江旋知道吗?

    “走了小椰,”于佳阔把车开出来,朝他摁了摁喇叭。

    花雅拉回?思绪,应了声好。

    “今日一别,不知道好久才能?又见上面了,”顾嘉阳感慨,“记得常联系啊兄弟们!”

    “常联系!”他们回?。

    匆匆见面,匆匆离别,长大的常态。

    不过这次回?去的时候有需要提前发消息的人了,花雅在手机还没关飞行模式前,给?苗禾打了个电话,姑娘在电话里有些神?神?秘秘地对他说,要做好心?理准备,但也不需要准备太多,一点点就行。

    他疑惑,猜测是椰子把家给?拆了?苗禾说不是;是席恒和江旋打起来挂彩了?苗禾说也不是。

    “那是什么?”花雅哭笑不得,“小苗,你知道这种吊人胃口最坏了吗?”

    “哎呀,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姐姐,”苗禾说,“对了,江旋哥去机场接你了哦,你下飞机直接去停车场口就行。”

    一下飞机,花雅就看?见一身黑的江旋站在出口的位置,高挑挺拔的身躯在人群中异常显眼?,关键是他手里还抱着一束花。

    花雅两眼?一黑,有种**大哥装柔情的感觉,就算江旋当了兵,也没把他那身匪气给?磨灭掉,反而更加的狂妄,就这模样还当人民的主任呢,别把人民吓晕就算好的了。

    花雅本来心?里不停地念叨,别看?见我,不要看?见我,却没想江旋长臂举起来挥了挥,“小椰,这儿。”

    “啊。”花雅装作很惊讶地回?。

    江旋接过他的小行李箱,把怀中包裹的向日葵花束塞进他怀里,“饿了么?”

    “美团吧。”花雅说。

    江旋一愣,“还是不要吃外卖了,饭已经做好了,回?去热热就行。”

    “行啊,我不在小苗给你开绿灯?”花雅挑眉问。

    “开什么绿灯,”江旋闻言冷笑了声,“我能?有席恒的绿灯大么,他指纹都录进去了。”

    花雅淡漠地睨了他一眼?,“还是那句话,你有资格吗?”

    江旋烦躁地掏出烟盒叼出一根烟点燃,含糊说,“没事儿。”

    花雅回?到家才知道江旋口中的没事儿和苗禾说让他有一点儿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了。

    江旋直接搬到他隔壁,成了他的邻居!

    当花雅看?见江旋指纹解锁隔壁的房间堂而皇之?走进去时非常震惊。

    扶贫办在市中心?,离这边有二十多公里的距离,通勤很?麻烦,早晚高峰最起码要堵上半个小时且不止。

    江旋是疯了吗搬到这边来?

    “你”花雅欲言又止。

    “啊,我。”江旋说。

    苗禾靠在门框,戏谑说,“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搬过来了。”

    花雅皱眉,“你是狗皮膏药吗?”

    “那倒不是,”江旋说,“就单纯的想离你近一点。”

    “我不想。”花雅说,转身进了自家门。

    冷淡的脸,疏离的气质,江旋心?脏一抽一抽地钻疼,这些来源于他曾经所拥有的皎洁月光,现在不再?照耀在他身上那种空洞,怎么填也填不上。

    他也想过,死皮赖脸接近花雅,花雅会感觉到厌烦,可?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只有这样才会离花雅近一点,才会避免很?多意外发生,比如那位席恒。

    他似乎是失去了十七岁所有的勇气,没有了年少轻狂的势在必得。

    不行。

    像拱手让人成全幸福这种事,除非他死了。

    这些天,有苗禾在,他俩的关系还会缓和一些,苗禾一飞北京去上学,花雅都不带理江旋的,彷佛男人在他面前是空气。

    江旋通勤比他长,每天早上他开门去上班就会看?见门把上挂着的午饭,还有一朵花。

    这种情况是无法拒绝的,还给?江旋会被挂在门把上一天,倒了又会很?浪费,所以他不得不带到医院将饭吃完,下班将洗好的饭盒敲门还给?男人,末了提醒不要再?做饭了,他在医院食堂吃,结果第?二天收到的是洗好的水果和小饼干小蛋糕。

    两人的交流因为工作忙碌寥寥无几?,席恒在研究院更是忙的不见人影,他甚至不知道江旋已经先行一步成为了花雅的邻居。

    “这一周可?以松懈一点儿了,”席恒给?花雅打电话长舒一口气,“天天泡实验室我人都要麻了,晚上要值班吗美女,去吃立春的第?一顿火锅怎么样?”

    “立春的第?一顿火锅是你独创?”花雅乐了,“今晚不值班。”

    “嚯,我运气这么好?”席恒语气轻快,“行,到时候我来接你。”

    此时此刻席恒的心?情是很?好的,但他俩吃完火锅回?家,江旋也才从政府下班。

    年后?各党政厅比较忙,开会一开就是几?个小时,他心?里还盘算着今晚做点儿什么饭让明天的花雅带到医院去,结果迎面和他俩撞了个正着。

    他捏住门把的手一顿,视线落在并肩的两人身上。从过完年他就没有再?和席恒见过面,心?里都畅通不少,这会儿看?见席恒,掩匿很?好的暴戾因子持续往上升,尤其是看?见和花雅挨得极近之?后?。

    席恒有说有笑的面容顿时僵在脸上,变脸速度之?快,眸子飞快泛冷,偏了偏头问花雅,“他现在住这儿?”

    “嗯。”花雅淡然应。

    “江主任这是什么意思啊?”席恒眯眼?问,“真当上跟踪狂当上瘾了?”

    “脑子没用可?以捐了,知道跟踪是什么意思么你?”江旋说。

    “那行,不用跟踪狂形容你,”席恒顿了顿,面无表情,“变态行吗。”

    花雅懒得听?他俩打嘴仗,转身去开门。

    可?就在开门的这一瞬间,江旋冲上来卡住席恒的脖颈往墙上抡,沉声说,“你是不是认为我脾气太好了?”

    席恒不甘示弱地抬起膝盖打算往江旋腹部顶,被江旋回?挡住了,他不知道江旋是什么出身的,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要咬下去咬。”花雅抱手倚靠在门框,嘴里叼着一根烟,冷脸说。

    第77章 第 77 章

    这一声是训斥猎犬的命令, 两?个男人气?得红温的脸顷刻倏白,彼此松开了攥住对方衣领的手。

    走廊很安静,只弥漫着他俩沉重的呼吸。

    “什么毛病?”花雅有些来?火, “你们是二十多岁, 不是两?岁。”

    “抱歉, ”江旋阴沉着一张脸, “我冲动了。”

    席恒被花雅的烟味儿勾起了烟瘾,从裤兜里掏出烟,郁闷的什么话?也没说, 走到了那边的尽头去?抽。

    “想互掐互欧, 可以,别?在我眼前发疯, ”花雅长睫盖住眼尾, 神情不耐,“下次直接滚。”

    说完没管他俩直接将门?狠狠一关, 进了屋。

    江旋眼中的阴桀消失不见, 抿唇看着紧闭的房门?, 蓦地?松懈了肩膀往后?退了两?步。

    席恒咬着滤嘴冷眼嘲笑了江旋一声, 虽然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作为男人,看见自己的对手吃瘪的模样心里那股子好胜心作祟, 还是有点儿爽。

    他抽完最后?一口, 朝江旋走过去?, “聊聊。”

    听见这不带问号的陈述句,江旋无声应, 他俩搭乘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讲。”江旋身姿懒散地?靠在自己的车身。

    席恒脑海里不禁过了遍前段时间找人询问的江旋背景。这种不需要任何手段,太好问了, 毕竟是在政府当官儿的,就是江旋这个跨度大得离谱,家庭背景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军政世家,老爸还是烈士,人生像是开了挂,甚至都可以横着走,可从他了解到的来?看,江旋似乎没有靠过他的家庭背景,是凭自己一步步从华南来?到西北的。

    那么江旋的目的就很明确了,只有花雅。

    这种感情在席恒看来?,就是佯装深情,不然为什么会分手?最后?又求复合,闹呢?

    “哎我问你,一块镜子打碎了,就算把?它全部拼接好,你认为还有裂痕吗?”席恒开口问。

    “有,但是它只是镜子。”江旋说。

    “它也是映照。”席恒说。

    “你要点明主题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我告诉你席恒,你怎么追小椰我管不着,这种东西全凭本事,”江旋一字一句地?说,“我自认我对你的态度够好了,但你还不够格谈论我和?小椰之间的事儿,懂么?”

    “嗯,我是不够格,”席恒点点头,抬眼盯着他,“我真的觉得你的脸很大,你和?小椰分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找过他吧,没有联系他吧,你在他生活中的痕迹淡到我都不知道有你这个人。”

    他笑了声,“你现在来?找花雅复合了,早干嘛去?了?前任就是前任,你不顾花雅的意愿擅自介入他的生活你真他妈的自私。”

    “你跟他在一起过吗?你是他的谁?”江旋问,“现任吗?不是吧,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儿太宽了?”

    “我还就管得宽了怎么地?吧,我只是认为你这个前任很差劲,花雅以前的眼光怎么能差成这样。”席恒的嫌弃溢于言表,“我直接说了,我陪他的这些年,你没法儿比,就像你所说的那个什么跳一跳,他早就不玩儿了,人,可以随着时间改变一些东西,他喜欢什么,对什么事物好奇,兴趣爱好是什么,已经和?曾经在割席。”

    江旋笑了笑,“差劲我承认,我也知道你说的这些道理?,你了解过他的曾经吗?你没有。他的青春有哭有笑——”

    说到这儿,江旋深吸一口气?。

    他想到了奶奶。

    “你无法否认他最肆意的十几岁,他不会与?曾经割席,永远都不会,他只是在向?前看。你陪他走过成熟阶段,我照样陪他走过年少,这不该用?来?衡量,不好意思,我不会放手。”

    “那你说,你为什么会跟他分手?”席恒皱眉问,“江旋,你听听你说的话?冠冕堂皇吗?”

    “我想吗?”江旋情绪激动起来?,大声说,“是我想分手吗?”

    他从七楼跳下来?摔断一条腿,就是为了见花雅一面?;他拼了这条命在部队闯出一片名堂,不再受任何人的拘束站在这片黄土地?上;他跨过泥泞,终于来?到了花雅身边。

    他想分手吗?他舍得抛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感情吗?他从来?都舍不得。

    “你俩的过去?我不管,你放不下这段感情,我也不是好大度的人,”席恒沉声说,“再不影响花雅生活的情况下,咱俩公平一点儿,不管撕得再头破血流,决定权还是在花雅手上,不是么。”

    花雅丝毫不知道两个男人已经完成了一场不算太愉快的谈判,那晚过后?,席恒和?江旋再见面?没有说两?句就想动手的戾气?了,除开这点改变,疯狂摇尾巴找存在感那是一点儿也没少。

    花雅心里还是秉着只要不影响生活,随便他们怎么造,没准儿哪天他心情好了,可以给点儿奖励性的东西。

    门诊大楼吵闹一片,似乎还有惊喊声。

    科室门被邓毅匆匆打开,神色惊慌地?说,“医闹了。”

    有医生着急地?劝,“先生,有话?好好说,你有什么困难我们医院全力配合!”

    他和?邓毅下了楼,所有的护士和?医生都围堵成了一个圈,中间站着衣着邋遢的中年男人,正用?刀尖抵在一位女护士的脖颈间,大吼,“配合?你们把?我儿子都治死?了,拿什么配合?!谁是花医生?站出来?!不站出来?我就把?她杀死?!”

    花这个姓氏很少,整栋医院就只有花雅一个医生姓花。

    邓毅闻言连忙用?身子挡住花雅,低声问,“这是你的病人家属吗?”

    “我这两?月没有接诊过一个儿童。”花雅稳定心绪回。

    “那应该是华军医生,他搞错姓氏了吧!”邓毅说。

    眼前的这情况,男人情绪不稳定,目眦欲裂唾沫横飞,刀尖已经在女护士的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看样子真有可能杀人。

    “我去?。”花雅正想上前,被邓毅使劲攥住手腕儿。

    “你去?什么?去?了就是替补羔羊!”邓毅惊慌地?说,随即询问周围的护士,“华军呢?华医生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护士吓得恍惚,“不知道他在哪。”

    “花医生!花医生!”男人撕扯着嗓门?吼,“我数三秒!一——”

    一部分人看见被邓毅遮挡的花雅,把?视线投向?了这边。

    “报警,对,报警”邓毅手抖地?掏出手机拨号码,花雅已经走出人群重围,他想拦住花雅已经来?不及了,电话?那头警察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男人注意到花雅,刀尖顿时对准了他,“你就是花医生吗?!”

    “对,我是,”花雅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名牌,为了不让男人持续发飙,他双手缓缓举起,淡定地?说,“先生,你先别?激动,我已经出来?了,你能把?无辜的护士放了吗?”

    男人恶声说,“你,走到我面?前来?!”

    花雅闻言,长腿迈开走到了他面?前,男人动作很快,将挟持的护士狠狠向?前一推,继而用?刀抵住花雅的背脊,使劲把?刀尖没入一点,花雅的白大褂瞬间被血浸染,血滴滴在白净的地?板。

    “都别?过来?!”男人威胁说,“我知道你们已经报警了,趁警察还没来?,最好把?赔偿我儿子两?百万的钱给准备了,我要见到钱,现钱,不然你们这个医生做我儿子的陪葬。”

    “徐世君!”门?口冲进来?一个女人哭嚎,“你畜生啊!你快点儿收手!”

    “你滚!你不为儿子找公道,我来?!”徐世君眼眶通红,痛苦地?闭了闭眼,压着花雅就往楼道走。

    “徐世君!徐世君!”女人想冲进去?,被一众人拦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磕跘地?解释,“他就是为了钱!他是个赌命汉,把?救儿子的钱赌完了,现在来?找医院,你们快报警!”

    “先说个抱歉医生,”徐世君气?喘吁吁地?说,“老子走投无路了,儿子死?了,婆娘也跟其他男人跑了,老子烂命一条,欠了一屁股赌债,今儿你当我的贵人好不好?嗯?”

    徐世君怕他反抗,还在门?诊时就已经用?铁链给他锁上了,刀尖剐蹭着他背脊的那块儿皮肤,火辣辣地?疼。

    花雅依旧淡定,“先生,你今天的性质已经变了,现在自首还来?得及,与?其在外面?过着躲债的生活,不如在监狱好好改造,还不用?心惊胆战。”

    “你说的我都快心动了医生,”徐世君呵呵地?笑,“要不你给我拿两?百万,我现在就把?你放了,你不是救人的白衣天使吗,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远处传来?警笛。

    “操,一群孙子!”徐世君咬牙骂,“医生,你猜你能活过今天吗?”

    住院部大楼二十层,站在天台俯瞰,底下的车和?人犹如蝼蚁。

    春日的风暖和?拂面?,但花雅只觉得很寒冷,徐世君把?他抵在边缘处,仅仅一个脚步的距离,就会从二十层的高楼摔下去?,然后?变成一滩肉泥。

    他俩前脚刚到,后?脚门?就被踹开,进来?一群警察,对徐世君进行劝解。

    “你们总是搞这一套!当我是傻子吗?”徐世君吼道,“我他妈下来?就是一副手铐,我现在就跳,让这个医生一起陪我也不亏——”

    “嘭”。

    子弹掠过花雅脸侧的头发。

    在最后?方,江旋面?无表情沉着地?举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身后?的徐世君,按下扳机毫不犹豫。

    第78章 第 78 章

    事情发生得很快, 快到花雅大脑里什?么也?没?有?反应过来。

    枪声?响起来的?那?一刻,画面仿佛按下了放缓的?倍数,徐世君中枪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整个人在往楼下坠, 他失去了砥柱, 身体也?开?始在随着惯性?就要坠落下楼。

    “小椰!”

    花雅仰头看见蔚蓝的?天空, 失重感令他头晕目眩,他呼吸沉重,在想, 我竟然?会?死的?如此草率吗?

    手腕儿猛地被抓住了。

    阳光刺得他眯眼, 上方是江旋有?些模糊的?脸,下一秒, 几个警察合力把他给救了上来, 还?没?有?站稳,就被拽进温暖的?怀抱。

    有?些颤抖, 有?些紧促。

    方才开?枪手不抖的?男人, 此时此刻按住他脑袋的?手抖得不行。

    江旋不停地摩挲着花雅的?后背, 似乎是确认他的?存在, 粗重的?呼吸响彻在两人耳边,紧紧抱着不松手。

    花雅也?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任由江旋抱着, 直到自己被勒的?肺腔无法转换空气了, 才抬手安慰似的?拍了拍江旋的?肩, 小声?说,“没?事了。”

    江旋松开?他以?后, 他看见男人眼眶中无意识地落下眼泪,随后立马被抹去, 哑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处理下伤口吧,”警察过来说,“待会?儿麻烦花医生跟我们去趟警局做一下笔录。”

    “行。”花雅应道。

    他俩被吓得话很少,只是凭着脑子里意识本能去做该做的?事儿,江旋几乎是寸步不离花雅的?身边,眼珠子都要落在他身上了。

    刚才的?瞬间,唤起了一些高中时候的?回忆。

    花雅站在寝室楼的?天台,好像立马会?跳楼消失不见,和刚才画面重叠。

    寒意和惊恐席卷全身,还?好,两次他都抓住了。

    但倘若没?有?抓住呢?

    花雅在换药室里面处理背脊上的?伤口,他站在外面思绪混沌,想抽烟,但还?是忍住了。

    “花儿怎么样?了?”邓毅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满脸担心着急,气都没?喘匀问。

    “吓着了。”江旋没?什?么心情说,搓了搓脸。

    “哎哟,刚也?把我吓得,”邓毅捂着心口说,“眼睁睁看着人都掉下来了,幸好你反应快啊!我听他们说,楼顶上那?一枪,是你开?的??他们怎么会?允许你开?枪呢?”

    “时间紧迫,狙击手没?架好据点,”江旋淡声?说,“徐世君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想带着花雅死,我的?职责就是让他死。”

    “可你现在不是”邓毅愣了愣。

    “啊,本能。”江旋说。

    “这个。”邓毅竖了个拇指,“你今天来的?还?挺是时候。”

    所以?,江旋庆幸,庆幸自己的?直觉。

    今天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宁,甚至慌乱,抬手看头绳儿时,还?好好的?,没?有?断裂。不过他还?是一下班就到医院来了,果不其?然?,花雅出事儿了。

    他不敢想象今天没?来的?后果是什?么,住院部大楼门外一滩血,听目击者说,徐世君死相惨烈,血溅了满地,从那?么高的?楼坠落,哪还?会?有?完整的?人呢?

    江旋闭眼,用手攥紧自己的?心脏,持续后怕。

    换药室门开?了,花雅走了出来。

    “刀口深吗?”江旋几乎是三步两跨赶在邓毅前面,牵着花雅的?手问。

    “不深,皮外伤。”花雅面容苍白,摇摇头说。

    “那?就好,”邓毅松了口气,“这些天你别待在科室了,请几天假好好调理休养。”

    “嗯,”花雅说,“我现在去趟警察局。”

    “我和你一起。”江旋立马说。

    花雅看了他几秒,回答说,“好。”

    “我也?去。”邓毅说。

    “警察喊你你再去,”花雅说,“医院这会?儿事儿也?挺多?的?。”

    “行吧。”邓毅说,“有?什?么结果给我说。”

    警察做笔录询问的?流程很慢,江旋等着等着被局长拉到办公室教育了一番。

    军区和警局多?少都是有?关联的?,之前他在部队各项排名优异,本来是被选拔为特警,但他还?是选择了陆战军,再加上华南军区和西北军区进行军事演习的?时候,江旋的?身份都被人所熟知。

    今天江旋能配枪开?枪,少不了他背后的?关系,也?来源于他退役前特种兵的?身份。

    局长先是感慨叙旧,说当初要是加入特警,今天他还?能立个功,但是顶着其?他身份开?枪,性?质其?实是不太一样?的?。

    “你但凡多?等一秒,我们的?狙击手就会?锁定犯罪人嫌疑人。”局长手指点在办公桌上说。

    江旋眉眼冷沉,“多?等一秒,我爱人就会?死。”

    他本来想说花医生就会?死,可脱口而出却是我爱人。

    七年前,本来就是爱人。

    他也?只能在不知情的人面前装一装逼,过一过嘴瘾了。

    “你爱人?”局长不可置信,“你说是那?个医生吗?”

    “嗯啊。”江旋回答的?理直气壮。

    局长抿了抿唇,皱眉说,“小旋,你还?是太冲动了。”

    “对不起,”江旋说,“当时的?情况我只能这样?做。”

    “可我们的?警察还?在对徐世军做劝说疏导,”局长说,“非必要不开?枪,在出任务时,带回来活的?犯罪嫌疑人是由法律制裁,你是不是还?停留在你在军区的?思想上?”

    “那?是我爱人。”江旋简单的?五个字直接将局长给堵死了。

    “你”局长正要开?口,门被敲响。

    “我先出去了赵局。”江旋起身,不等赵局出声?离开?了办公室。

    “辛苦了,谢谢你的?配合。”警察合上记录本对花雅说。

    “没?事。”花雅浅浅笑了笑。

    他打开?门,江旋就站在门口等着他,问,“可以?回家了么?”

    “可以?了。”花雅坦然?接受江旋就没?离开?过他身上的?视线,说。

    他俩正要离开?警察局,赵局在后面喊道,“小旋。”

    花雅看了眼江旋,赵局朝他俩走过来,手中还?拿着一个保温杯,语重心长地说,“我再说最后一句,你别嫌我啰嗦。这次是救你爱人而开?枪,下次就别这么一意孤行了,毕竟这是案件,不是过家家,有?些事儿也?不好处理,听见了没??”

    救,你,爱,人。

    江旋没?想到赵局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70年代的?中年人接收能力还?挺淡定。

    他垂睫看着花雅,青年单挑了挑眉。

    第79章 第 79 章

    有人疾步赶来, 带起了一阵风,打破两人身边莫名涌出来的暧昧氛围。

    “小椰,”席恒面色焦急, 急促地喊, 嗓音干涩的有些哽咽, “怎么样, 有没有伤到哪儿?来,我看看——”

    花雅还?没回,席恒就围住他看了个遍, 背脊的伤掩藏在衣服里, 他自然?看不见。

    江旋眼神一下就沉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花雅错愕地问。

    “这件事儿上新闻了,”席恒懊恼地说, “去医院找你, 邓毅说你来警察局了,抱歉我没及时来。”

    “没事, ”花雅摇摇头, “这是无法预料的。”

    赵局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了又转, 开口, “留着花医生做笔录做到这么晚还?没吃饭呢,怪不好?意思的,小旋, 快带你爱人去吃饭。”

    这话说得冷不丁, 几乎都愣了。

    什么爱人?谁的爱人?

    席恒猛地扭头看着江旋。

    江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长臂一捞揽住花雅,将就这个称呼到底说, “走吧小椰。”

    他揽着花雅没走几步,转过身对还?在石化的席恒问, “席博士,你吃饭没?要不要一起?”

    饭桌上的三个人都很?沉默。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也?提不起好?大的心情来讲别的,席恒和江旋只是在警察局不痛不痒地暗地较真了几下,过后消失的一干二净,目光全部?聚集在花雅身上。

    “看我干什么?”花雅搁下筷子,无语,“我是菜吗?”

    “没。”席恒欲盖弥彰地夹了一筷子喂进嘴里,机械地嚼着。

    然?后他掀起眼皮看同样没怎么动筷的江旋。

    平心而论,今天这事儿,他对江旋挺佩服,也?挺感谢的。新闻在别人嘴里说开了花,那不带犹豫的开枪击毙徐世?君,还?是千钧一发握住欲掉下楼的花雅,都是值得让人成为?茶余饭思过后的赞叹。

    他没赶到,所以?江旋赶到了。

    倘若江旋也?没赶到呢?万事要想后果,后果毋庸置疑惨不忍睹,所以?花雅面对着江旋的口嗨也?没制止生气。

    席恒突然?开始相?信因果了。

    “后面还?是去跟医院请个假吧,”江旋说,“好?好?调理一下心态,不要硬撑着。”

    花雅垂着长睫搅动碗里的汤,半晌,才缓缓说,“看看吧。”

    “别看了小椰,”席恒附和江旋的观点,“非洲那次也?是,我知?道你是想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克制想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但——但身体?会垮的。”

    江旋看着席恒,继而蹙眉,他以?为?他以?为?花雅回来再怎么样都是会休息的。

    突尼斯任务,算得上很?凶险。

    首先异国撤侨,敌人是国际恐怖组织头目,拥有组建的武装军和高科技武器,他无法形容在瞄准镜中看见花雅那一刻的心情,百发百中万无一失刻在他脑门上的狙击手的头衔被打破,剩下无尽的惶恐。

    到底会经?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使人内心变得强大?

    他原来明白?,花雅对死已经?无所谓了。

    江旋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后牙磨着腮帮,口腔顿时弥漫血腥味儿,他在桌下找到花雅的手,力度逐渐缩紧,花雅吃惊地侧头看他。

    “行。”花雅叹了口气,妥协。

    请假休息的这段时间,花雅倒也?落了个清闲自在,不过劳模当?惯了,其实还?是有些不习惯。

    这下椰子可欢喜了,每天早上准时蹲在他床前用嘴筒子拱他手,示意他快点儿起床遛狗了。

    有时候早上他收拾好?出门,会和上班的江旋卡点面对面撞见,一次两次还?行,三四?五六次就显得很?刻意了,明摆着江旋每天算着时间出门的,他俩会搭乘同一电梯下楼,椰子也?由先开始会对江旋不屑呲牙发展到能被男人任意撸了,当?然?,这也?少不了江旋每回兜里跟变魔术一样,掏出小狗专门吃的零食来诱惑椰子,然?后——

    “给你一块小饼干。”江旋给完椰子,也?会给椰子的漂亮主人。

    但是漂亮主人没椰子那么好?骗,往往都是拒绝。

    “先走了。”江旋不由分说地将小饼干塞进花雅的手里,长腿迈出轻快的步伐走向地下停车场。

    花雅不争气地低头看吃着肉干儿正香的椰子,蹲下身揉着毛茸茸白?色的狗头,恶狠狠地说,“宝贝儿,你这么经?不起诱惑哪天被拐走了怎么办!!”

    椰子吐出舌头露着一张小狗笑脸。

    “滴——”车鸣冲他摁响了声。

    江旋降下车窗,唇角扬着弧度看着一人一狗,“晚上想吃什么?”

    五一马上就要到了,花雅想带着椰子开车自驾旅途一圈。

    去的地方不远,就甘肃的邻近几个省。想在西北看风景,自驾是最好?的选择,待了都快要十?年了,他还?没好?好?地走一走,索性趁着机会,享受他从年少就想来的地方,过后再忙就没有多少时间了。

    自把车买回来,他几乎就没摸过,不是江旋送就是席恒接,再不开感觉花了钱搁在那儿简直就是浪费。

    他没想着告诉江旋和席恒,谁知?,江旋像是能听见他心声似的,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敲响了他的房门。

    “去旅行吗,一起啊。”江旋开门见山地说。

    他讶异地瞪大眼,随即皱眉说,“你是不是在我家安监控了?”

    “我不会知?法犯法,”江旋笑了声,顿了顿又开口,“但危机到你安全的除外。”

    花雅没懂他后半句的意思。

    “席恒会和你一起去吗?”江旋试探性地问。

    “不会,”花雅随手扔给他一双鞋,“他很?忙。”

    对比他俩,席恒是非常忙,国研项目拖不了,况且还?是关乎卫星方面问题。

    江旋挑了挑眉,“他前段时间巴你不还?巴得特别紧么,怎么到了五一小长假就忙起来了?”

    “想知?道?”花雅听出江旋口中的讽刺,“自己去研究院问。”

    “问个屁,”江旋说,“这是机会。”

    “椰子,起开,”花雅坐到懒人椅上收拾自驾的行李,“你说个地点,想去哪旅行?”

    “看咱俩有默契没,”江旋眯了眯眼说,“青海。”

    花雅顿住动作,看了他一眼。

    “嚯,还?真说对了啊。”江旋啧了声说。

    “嗯。”花雅淡淡地回。

    “你真的要带椰子么?”江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椰子的狗头问。

    “儿子当?然?要带上了。”花雅把椰子穿的衣服叠好?装进箱子里。

    “回来会变成一只小棕狗。”江旋笑着说。

    花雅闻言,嘴角挂着清浅的弧度,“让它去沙漠里打滚儿。”

    椰子听不懂他俩说得什么,反正只管笑得开心。

    “你还?坐在这里干啥呢?”花雅薅了把自己的长发,双手叉腰对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的男人问。

    “我东西早就收拾好?了。”江旋说。

    “好?久收拾好?的?”花雅狐疑地看着他,“你早有预谋是吧?”

    江旋拍了拍手起身,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哎,算是吧,也?想着如果你不同意”

    花雅身形往后退,眼见江旋压迫他的身高逐渐逼近,他听见江旋放低的嗓音说了句什么,他瞳孔恼怒地一缩,骂道,“神经?病。”

    要旅行的第一天,心情是激情澎湃的,他俩起得很?早,收拾好?吃完饭出门时间都还?不到八点。

    江旋那辆车是rs7,调来这边工作想着上班又不走哪儿去,就开个底盘低的车,现在去自驾了,反而派不上用场了。

    花雅的车是辆suv,他先开始买车时就把椰子计划上了,想着某天去旅游了一定要有椰子容身的地方,轿车空间的太小了,椰子这种中型犬坐在里面也?不会太舒服。这会儿椰子穿着印“汪汪大队队长”的黑马甲,戴了个墨镜酷毙了,它好?像知?道要跟爸爸出去旅游,将头伸出车窗,表情享受得不行。

    “我来开吧。”江旋说。

    “也?行,”花雅没跟他争,“到服务区咱俩换。”

    “嗯。”江旋应。

    他俩选择全程走高速,这样会比较好?受一点,但酒泉离西宁将近五百多公里,就算不堵车也?要开上六七个小时,要是一个人,硬开几个小时肯定受不了,在服务区休息估计要花上一天的时间才开到青海,两个人就不一样了,彼此分担三四?个小时,聊着也?就到了。

    青海的海拔不低,江旋这几年当?兵身体?素质比较好?,没有出现高原反应,花雅有一点儿,坐在副驾驶昏昏欲睡,椰子先开始还?行,后面也?焉了,几乎每一个服务区都要停下来给它遛一会儿。

    在不算颠簸的行程中,从早上开到下午,终于到了西宁。

    他们订的民宿离计划中的第一个景区比较近,算是开在沙漠里的,将近晚上八点了,天还?没完全黑,夕阳洒下的余晖几乎与沙漠地平线齐平,沙砾折射着光,宛如沙海。

    花雅将冲锋衣拉链拉到底兜住下颌下了车,夜晚吹起来的风抚起他的长发,背光的景象中,他脸侧精致的弧度完全被展现出来。

    江旋关上车门,嘴里叼着根烟,在紫黑的天气中橙黄色的火星被风吹得将熄未熄,他眯眼看着前侧的花雅,像是要将人刻进眼底里。

    他抬脚走过去,问,“在肯尼亚的时候,你是一个人吗?”

    花雅讶然?地看向江旋,风吹得发丝凌乱地扑在他脸上,“你怎么知?道我去过肯尼亚?”

    随即,他反应过来。

    “当?年那通电话,是你打的?”

    2018年,西北的风掠过肯尼亚,他俩接到了相?隔万里的电话。

    第80章 第 80 章

    那?一年, 他才选拔为陆战军训练,在即将面临与外界隔断联系之际,就着西北挟裹着沙砾的夜风, 他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他本以为花雅已经换号了, 因?为电话?那?端显示的是国外的地址。

    其实机械电子音“嘟”了一声他就想挂断的, 谁知, 却被接通,耳边传来清冽丝磁的嗓音。

    “你好?”

    江旋浑然僵住,大?脑宕机, 嘴唇不可置信地蠕动, 没法开腔。

    是花雅。

    隔着电话?,他仿佛听见了动物迁徙的脚步声, 又或者是赤道里乞力马扎罗雪融化的声音。

    非洲离西北有多远?而他只?能凭借远洋的电话?, 连口都开不了。

    电话?那?头的花雅轻轻皱眉看?了看?来电显示,的确是在通话?中, 但?对方不说话?, 他只?能听到呼啸的北风, 打电话?的人身处在风很大?的位置上, 仔细听,还有微弱的呼吸声。

    “喂,你好?”花雅又问了一遍, 对面始终沉默, 他感到莫名, 只?当是打错了。

    思?绪拉回到现实,他俩再也不是相隔万里, 而是站在同一地方互相对望。

    江旋叹了口气,把口中的烟拿下来扔到沙砾里用脚碾灭, 回答花雅的问题,“嗯,是我打的。”

    花雅蹙眉,没说话?。

    那?就说明了,江旋和他一样,一直都在甘肃,但?高考那?年,江旋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呢?为什么江彧和侯翰铭他们都骗他说江旋已经去美国了?

    “有些事全部一股脑地塞给你我觉得没必要,”江旋看?着他说,“少年的我们有太多无能为力了,不过我想说的是,我获取我现在能自由?站在你面前的代价非常大?,这份代价就是——”

    “离开你的这七年。”江旋的声音已经有了颤抖。

    花雅呼吸沉重,心里有一块巨石压着他快喘不过气来,江旋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懂,可他还是感觉到很迷茫。

    “别说了。”他轻轻地摇摇头。

    “好,不说,”江旋上前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暖包裹着他,“小椰,让我重新再将你给追回来。”

    椰子冲他俩汪了声。

    花雅倏地缓神,不自在地把手从江旋手中抽出,牵起?椰子的牵引绳就往民宿走。

    有些民宿不让带狗,他是千挑细选才找到这家?沙景民宿,空间挺大?的,环境中规中矩,毕竟是在沙漠里,时不时吹来一阵风就会被扑上一层黄土,不过离景点近,启程也方便。

    青海这边昼夜温差比甘肃大?,老板将场地利用到了极致,偌大?的一片沙漠空地,燃起?了几丛火焰升腾的篝火,已经吃过饭的游客围坐在篝火旁,欢笑声不断。

    “狗狗好可爱。”店长?是位年轻的姑娘,给花雅办理入住的时候瞅见乖乖坐在地板上的椰子说。

    “谢谢。”花雅笑了笑。

    “待会儿吃完饭我们也去烤一烤篝火,行吗?”江旋走进来问。

    花雅没拒绝,应了声。

    姑娘眼波流转,热情地说,“你们介意和别人烤一堆吗?介意的我重新搭。”

    “没什么好介意的,”花雅说,“懒得搭了。”

    “好嘞,”姑娘乐呵道,“我们这儿是包饭的,餐厅在左侧,穿一个?走廊就到了,是点菜,厨师现做哦。”

    “谢谢。”花雅说。

    “客气了帅哥。”姑娘摆手说。

    民宿是花雅提前订的,那?会儿江旋还没提出来一起?自驾,再想换家?民宿重新订时,在小长?假的情况下,临时预订酒店或者民宿根本就没有了。

    于是。

    花雅合理怀疑江旋是故意的。

    不用怀疑,就是故意的。江旋伪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主动说,“我今晚打地铺。”

    听听,多么熟悉的话?。

    花雅就看?他演,十七岁的江旋同样说过这句话?,而且还是一模一样!

    “那?行,你打吧。”花雅配合着他的演出。

    江旋傻眼了,“啊”

    “我去帮你找店长?要床被,”花雅说,“对了,你要厚的还是薄的?西宁晚上很冷的,要不还是——”

    “不打了。”江旋扬起?单边眉毛说,“我睡床。”

    “哎,你不是说你要打地铺吗?”花雅疑惑。

    “有床我不睡,傻子啊?”江旋忍着笑说。

    “变脸怎么这么快?”花雅看?了他一眼,从箱子里拿出椰子的狗粮和狗碗,边倒边说,“两人格呢?”

    “我突然发现,有些东西不应该忍着。”江旋说。

    “忍什么?”花雅问。

    椰子吃饱喝足了,焉趴趴的小狗精神活力四射,花雅牵着它去餐厅都差点儿被牵引绳绊倒。

    “我来牵。”江旋不由?分说地接过他手中的狗绳儿。

    花雅垂眸,瞥见江旋冲锋衣袖下青筋分明,骨节修长?的手,再往上,是手腕儿上戴着他的那?根儿小黄花头绳。

    他恍惚了一瞬,随即移开了视线。

    今天开车,满打满算,他只?开了两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是江旋在开。看此时的模样,男人的精神状态好像比他好上很多。

    “椰子,坐。”到了餐厅,花雅给椰子下指令,小狗很听话?,说坐就坐,也不乱跑了,他揉了揉狗头,笑道,“good boy。”

    江旋闻言从点菜的平板中抬起?头,顿了顿,递给他,“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花雅粗略扫了眼,“就这些吧。”

    刚说完,搁在桌面的手机震动,屏幕上的名字映入两个?人的眼中。

    花雅拿起?来接通,席恒打的视频电话?,他身上穿着白色实验服,看?来是才下班,问,“小椰,到达西宁了吗?”

    “到了。”花雅说,“吃饭呢。”

    “哎,羡慕了,我这才从研究院出门,”席恒叹了口气,“还没吃饭。”

    “辛苦了,国家?的栋梁。”花雅笑了笑说。

    “你这个?笑容治愈到我忙碌的心了,感觉也没啥。”席恒说。

    “油不油啊。”江旋嗤了声。

    “谁啊?谁说我油?”席恒大?声说,“听声音是江旋吧?操,他跟你一块儿啊?”

    “嗯呐。”花雅不动声色将摄像头翻转,江旋坐姿跟大?爷似的,冲镜头里的席恒挑眉。

    “你”席恒近乎是咬牙说,“牛。”

    江旋没有理他,端起?茶杯喝着热茶。

    “旅途愉快啊小椰,”席恒堵着一口气,郁闷地说,“我续命全靠你的电子旅游了,多跟我分享一下你旅途照片,哦,江旋就别入镜了。”

    “行。”花雅乐了。

    “哎,我看?见椰子了。”席恒凑近屏幕,“那?只?白?色修勾是椰子吧?”

    “就是。”花雅说。

    “你还把椰子带上了啊?”席恒新奇道,“椰子,嘬嘬嘬”

    椰子听见有人喊它名儿,双耳顿时一立,寻找声音的来源,席恒坚持不懈地呼喊,花雅把手机凑到了小狗脸面前。

    要不说椰子跟席恒还是挺亲的,毕竟喂了这么久了,它吐出舌头舔席恒的脸,见人出不来,急得哼哼。

    “宝贝儿,你好久也能对我这样。”江旋感觉没眼看?,吃醋竟然吃到了狗身上。

    “毛病?”花雅睨了他一眼,“和狗都争上了?”

    江旋:“”

    “宝贝儿,看?好你爸爸,别被坏人给骗走了,”席恒嘱咐椰子说,“回来请你吃好吃的,小椰,你先吃饭,我也去吃饭了。”

    “好。”花雅挂掉了视频。

    没有了席恒的声音,江旋感觉清净了不少,有些问题想问花雅,却又不知道问起?,比如,你和席恒是怎么认识的。

    而且现在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服务员把饭菜端上来,花雅就沉默的大?口吃着,估计饿坏了,在路上他俩没怎么吃服务区的东西,卖的死贵不说,还难吃,所以就吃了些带的奶和面包。

    江旋看?花雅吃得认真,咽下了所有话?。

    十点,天才完全黑了下来,篝火丛照得来旅游的游客面容很亮。

    他俩吃完饭,浑身感觉都舒畅了,出门找了个?人少的篝火丛坐着,说是人少,其实也就只?有一个?人,他留了头没有打理过的狼尾,身穿旧夹克和工装裤,整个?人看?起?来很糙,怀中抱了个?吉他,在自顾自地弹着。

    “兄弟打扰了,”花雅对这个?人打了声招呼,“方便我们坐这儿吗?”

    狼尾青年一顿,抬起?头,长?相硬朗,就是胡茬遍布下颌,硬生生把他的面相年龄提高了几个?度,不过花雅确信,这位年龄跟他们差不多。

    “方便的。”狼尾青年收拾了下自己脚边的东西,给他俩腾出位置来。

    “谢谢。”花雅笑着道了声谢。

    “不客气,”狼尾青年回以友好的微笑,“你俩是今天才来的吗?”

    “啊,是的。”花雅讶异看?着高冷颇有“艺术”风格的青年,没想到还挺随和的,竟主动对他搭起?了话?。

    “青海好玩儿,”狼尾青年给予肯定?地说,“你俩自驾还是什么?”

    “自驾,”花雅被篝火烤得身上暖洋洋的,才吃完饭晕碳了,说话?慢吞吞的,“你呢?”

    “我也是,”狼尾青年说,“不过今晚过后,我就要离开青海了。”

    “喔,旅途结束了是吧。”花雅说。

    “不是,我青甘线走完了,”狼尾青年笑着说,“下一个?行程是,川藏线。”

    花雅眼眸很亮,篝火在他视线里泛着橙黄的光,由?衷地感慨说,“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你就一个?人吗?”

    “对啊,”狼尾青年说,“我那?车也带不了两个?人。”

    “摩旅么?”江旋冷不丁开口。

    狼尾青年一拍手,“哎对。”

    “厉害。”花雅赞叹道。

    一辆摩托,一把吉他,独自一人,勇闯天涯。

    狼尾青年抱着吉他,弹了首许巍的蓝莲花,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被带起?了兴致,跟着他一起?合唱,自由?的味道随风吹散在这西北辽阔的沙漠里。

    花雅感觉他挺酷的,也很勇敢。

    江旋侧头看?着花雅。

    青年的脸在篝火的映照下无比清晰,秀丽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嘴角那?两颗梨涡。只?有在他非常开心的时候,梨涡才会显现,他双手比作话?筒,似发泄,大?声唱出那?几句歌词——-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

    盛开着永不凋零

    “蓝莲花——花——!”

    特别可爱。

    江旋笑得不行,叹气了声,如果时间永远定?格此刻就好了。

    他掏出手机,对着花雅录了一段视频,被当事人发现,警告地瞪眼,但?无济于事,很快地又被带进歌声里。

    七年没有更新的朋友圈现在终于更新了。

    江旋:【视频】

    文案:花唱蓝莲花。

    “你会弹吗?”狼尾青年问花雅。

    花雅拒绝了,但?眼底确是渴望那?把吉他的,他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过吉他了。

    江旋站起?身,对狼尾青年说,“他会,能借一下你的吉他吗?”

    “当然了。”狼尾青年爽快地答道,走过来把吉他挎到了花雅的身上。

    “哎,你干嘛呀!”花雅轻斥江旋。

    “你知道吗,十七岁那?年,你抱着吉他弹唱的样子,在我眼里就像萤火虫一样会发光,”江旋感慨说,“但?是,已经有很多年都没见了。”

    花雅神色闪动。

    “兄弟,露一手呗!”狼尾青年起?哄说。

    吉他都挎身上,能不弹吗?

    花雅坐在沙漠里,迎着篝火,修长?的指尖拨动琴弦试音,属于身体里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他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那?个?小小的县城,穿着校服在操场上奔跑的少年。

    啊,他有些想故乡了。

    “穿过旷野的风,你慢些走,”花雅看?着篝火轻轻唱,“我用沉默告诉你,我醉了酒,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连风都听不到,听不到”

    青年的长?睫垂着,被火光照射的阴影投在脸上,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嗓音低沉丝磁,不像是唱歌,很像是身处远方的游子,在诉说着一个?悠久的故事。

    火光是暖的,周围说话?的嗓音全部静了下来,聆听着这首歌。

    江旋心很疼,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他能听懂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是有着七里香蝉鸣的夏天,少年的风华正?茂,再也回不去的年少。

    当花雅唱完时,江旋握住他的手腕儿,凑过去吻住想了七年的嘴唇。

    像是印证着,他不会离开,他永远在身旁,他想给花雅的家?,从来都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