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江旋的这个吻很轻, 很浅,还带着?小心翼翼,篝火里燃烧的柴堆噼里啪啦地响, 为?西北的风吹过的沉静增添了特别的氛围。
花雅瞳仁里那张深邃冷酷的脸像是被火焰融化了般, 显出他记忆里的温柔缱绻, 随着?距离的移动, 由先开始靠近的朦胧到吻过之?后缓缓离开的清晰,他俩的眸子只有对方。
“情侣啊?”狼尾青年满脸震惊,坐在他俩身旁压着?声音问, “我以为?你俩是朋友一起来?旅游呢。”
花雅抿着?嘴唇笑了笑, 没有回?。
“还在追。”江旋看着?花雅说。
狼尾青年更震惊了,“还在追你就亲人家!你这不是耍流氓么?”
“啊。”江旋应了声。
看见他俩面上都带着?浅笑, 狼尾青年不相信地说, “就是情侣吧,逗我呢是不是, 嗐, 我在路上见过的各种各样的情侣多了去了, 像你们这种的我见怪不怪了都。”
“真?的吗?”江旋问。
“真?的, ”狼尾青年说,“让我印象最深的有一对情侣闹分手,而她俩冷静的方式就是一起去旅游, 在路途中, 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有从未见过的大好河山,有没吃过的地方美食, 可?以治愈沉闷的心情。她俩说,如果在旅途中还是能为?某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为?彼此而触动的话, 说明还有爱,只是当时的怒火冲昏了头脑,经营了几年的感情,也不想说散就散,毕竟还是两个同?性别的恋人,哦对了,她俩是女生。”
“那她俩最终分手没?”江旋听?完狼尾青年说的话,低哑的声音问。
“没分啊,”狼尾青年笑着?说,“其实我觉得她俩这样的方式挺好的,一方面,在旅途中真?没心情想别的,光顾着?看风景去了,气呢,也慢慢地消了下来?,另一方面,旅行了趟还是想分手的话,那就证明是真?的不想爱了,这份爱情已经让两个人很累,你说对吧兄弟。”
被视线看得久了,花雅从沙砾里抬起头来?,侧脸,看着?江旋,与他对视。
江旋一愣,回?答的话噎在喉咙里。
“对。”花雅轻声说。
“相遇既是缘,”狼尾青年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沾染的沙子,“祝愿你俩幸福,一直走?下去。”
江旋蓦地低头,深吸一口气。狼尾青年离开了篝火丛,余光里,花雅牵着?椰子的狗绳儿也站起了身。
“我先上去休息了。”花雅说。
“嗯。”江旋闭眼回?,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抽上。
花雅进了店里,店长姑娘坐在咖啡吧台上撑着?额角昏昏欲睡,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到了他。
店长笑着?说,“刚刚你唱的那首歌很好听?,今晚的篝火温暖吗?”
“嗯,很温暖。”花雅点?头说。
“那就行,”店长说,“这两天客人很多,明天估计还要热闹一点?儿,希望你们能认识志同?道合的朋友。”
“谢谢你。”花雅弯眼。
“我想”店长指了指椰子。
“摸吧,”花雅把椰子牵到她面前?,缩短了牵引绳,“它很乖,不咬人。”
店长欣喜地眨眼,伸出手先是轻轻摸了下椰子的狗头,见椰子露出萨摩耶经典笑容,还把头主动往她那边拱,姑娘胆子大了些,双手开始撸狗,“啊啊啊啊,它好可?爱啊,叫什么名?字呀?”
“椰子。”花雅说。
“椰子,它的毛好白啊,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店长一摸就停不下来?了,“它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小公?狗。”花雅笑着?说。
“原来?是只小公?狗。”店长正摸得开心,江旋叼着?烟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走?吧,休息了,”江旋扫了一眼店长,“养精蓄锐。”
店长被寸头酷哥这一眼看得有点?儿毛骨悚然,摸椰子的手僵了僵,直觉不对,对花雅说,“时间也不晚了,你们早点?儿休息。”
“行,”花雅低头,“椰子,跟姐姐说拜拜。”
椰子顿了两秒,朝店长呜咽了两声。
“我的心要化了。”店长被可?爱晕了,“晚安修勾。”
进了屋,江旋在背包里翻出椰子的睡袋给小狗充满,在花雅找出衣服快要去浴室时,他立即不经意地问,“店长都给你说了些什么,感觉你俩聊得挺开心。”
花雅打?开浴室门的手一顿,感觉屋子里酸味满天,“问椰子去。”
江旋单膝蹲着?,看了看紧闭的门,又看了看趴在地上打瞌睡的椰子。
“宝贝儿,”他觉得自己是傻逼了,竟然真?的会去问一只话都说不了的小狗,“你爸和那个女生说啥了?”
椰子哼出一口气,没精打?采地瞄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好烦啊,不要打扰我睡觉好不好。
“嘿,个小没良心的,”江旋气笑了,“我这还在给你充睡袋啊。”
椰子彻底扭开狗脸了。
江旋叹了口气,“行吧,是我不够努力。”
他坐到沙发上等花雅洗完澡,掏出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那一栏几十条红点?消息,还掺杂着?他大院儿的几个兄弟私信的慰问。
点?开,一溜水儿的调侃,有失踪人士回?归的,有弟媳论的,还有疑问的,你这就把人追到手了?
朋友圈的评论他没回?,点?开消息回?复那几个的消息-
棠萡:真?好啊,怎么把他给追回?来?的?-
江旋:没有,还在追-
棠萡:?你这架势我以为?你已经追回?来?了呢-
江旋:还不够-
棠萡:什么还不够?-
江旋:我做得还不够-
棠萡:有这想法是好的,多追会儿也没什么,最起码你还能看到他是吧。
江旋看见这句话,打?字的手停了。
余烬的去世是他们所?有人心中的伤疤和痛苦,没办法,余烬病痛从小到大缠身,没有资格奢望明天,多活一天对余烬来?说,就是最美的礼物。那时接到军区家属电话,告诉他余烬抢救无?效死亡时,江旋才从训练场上爬下来?,听?见这则消息,无?力蔓延全身,此刻,他体会到花雅失去亲人的感同?身受了,原来?心痛到窒息,是这样的,恨不得去死了。
是啊,他还能看到花雅。
看他的笑,看他的难过,看他的快乐,但是棠萡却永远也看不到了。
“咔嗒”,花雅听?见浴室门被打?开。
他刚想转过头询问,花洒从上淋下来?,水流入侵了他的双眼,根本睁不开,只得说上一句,“快洗好——”
顷刻间,口腔迎来?窒息般的深吻。
浴室水汽缭绕,温度直线上升,还撺掇着?某人升上来?的欲望,花雅摸到花洒开关摁下,水流停止,他一把薅住江旋的头发,蹙眉,“你乱发什么情?”
江旋垂睫看他,长发湿漉地贴在线条修长的锁骨,白皙的身躯布满水珠,脸庞也被水雾蒸得泛红,被吻得汲取不大的空间里空气,就好像被闯入领地惊慌失措的水妖。
江旋没回?,不讲道理的重新打?开花洒,铺天盖地的热水将他俩包围,他强硬地用虎口咔住花雅的下颌,一手捧着?花雅的侧脸,低头吻了上去
江旋给他抹好药膏,脱掉自己一身的湿衣湿裤,进了浴室洗了个战斗澡,而后站在床边看了会儿睡熟的花雅,拿起烟盒去外面抽烟。
今晚做的是太过了,但他不在乎。
他急切地确定,花雅在他身边,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阳台外面吹得老北风很冷,下面的沙砾地还有几个旅客没睡在打?牌,他抬头望天。
星空璀璨,皎洁的月光照在坑洼辽阔的沙漠地上,像远在桐县那边波光粼粼的海平面。
明天是个好天气。
花雅想故乡了,他也有点?儿想了。
江旋是被扇醒的。
力道不重,但他还是能体会到某朵花不爽的情绪,他昨晚衣服湿了,只穿了一条裤子睡觉,坐起身,被子顺着?胸口往下滑,肩膀上的牙印顿时清晰地显现,提醒着?昨晚在浴室里的那些事儿。
“不是,爽了怎么就不认了呢?”江旋黑眸戏谑地看着?花雅。
“别贫,”花雅白净的脸染上红晕,“今晚给我滚出去睡。”
“哇塞。”江旋长腿屈膝,嗤笑了声。
花雅皱眉。
江旋见他不说话,凑近他,抬手捏住他的下颌,“是谁求快求慢的?嗯?”
“你是不是计划好的?”花雅瞥见手床头柜上的药膏,指了指,压着?声音问。
“哦,那个啊,”江旋顿了顿,坦然承认,“嗯。计划好的。”
“江旋,”花雅冷声,“没有下次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啊?”江旋眯眼说,“你不会爽吗?”
“爽你大爷!”花雅一枕头给他扔过去。
由于沐浴露和药膏的缘故,收拾好下楼去吃饭走?动的间隙,除开会有点?儿磨以外,其他的倒没什么不适,相反还有些神清气爽。
脖子上的吻痕绵延到了耳根,花雅无?奈,冲锋衣拉到底不说,还围了个三角巾,墨镜一戴谁也不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里的身体,全是情|色痕迹。
“垫着?。”开车去攻略上的景点?,江旋坐在驾驶位,递给他一个腰枕。
花雅没好气地接过,把头顶的墨镜往鼻梁上划了划,开始睡觉。
第82章 第 82 章
这是一趟非常治愈且自由的旅途。
他俩顺着攻略路线, 去?到了拉脊山,宗喀拉则,日月山, 青海湖。青海的天气多变, 可能上一秒还在下雨, 下一秒就是大晴天。
去?青海湖需要翻越扎哈公路, 那边儿的路弯道很急,而且特别绕。花雅其实想尝试开?一下的,但还是觉得不行, 最终还是换了江旋来开?。
公路旁边都是雪山, 山脚下,有大片的牛羊, 车窗外的风景随手一照就是一幅画, 蔚蓝清澈,草原辽阔无际。
很多人称西北是荒凉而又浪漫的, 这些年, 花雅忙于学业, 忙于工作, 除开?18年去?肯尼亚的单人旅行,他高考斩钉截铁填下志愿的地方,都没有好好看过。
这次, 他读懂了人生是旷野这本书。
回程的路上很不舍, 后劲儿非常大。
江旋开?着车, 他坐在副驾驶看沿途戈壁摊的风景,想到了什么?, 突然问,“你在甘肃的哪个地方当兵?”
江旋捏紧了方向盘, 目视前方,平缓地说,“兰州。”
花雅若有所思?地眯眼,轻声说了句,“好近。”
末了,他又问,“一直在兰州吗?”
“没,”江旋说,“士兵是在嘉峪关。”
过了半晌。
“你上大学没?”花雅问。
江旋依旧目视前方,只是不小心猛踩刹车导致车往前耸动,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总得要弄清楚不是吗?”花雅手指点着额角,侧头看着外景说,“这几天在青海的旅途,我心情?很好,回到酒泉之后,我就没那么?多耐心了。”
江旋听出来花雅的意思?,如果现在坦白,可能还会看在好风景的面子?上给他机会,他也?清楚地知道,休假一过,他俩忙于工作,他的死缠烂打有什么?意义呢?况且还有个席恒。
“上了两年,陕西,”江旋淡淡地说,“在校入伍的,报的甘肃地区。”
“继续。”花雅说。
江旋将?车停靠在227国?道旁,开?了车门下车。花雅见状,掏出烟盒边下车边抖出来抽上,这会儿起?风了,天气跟前几天一样,晴空万里秒变乌云阴沉,黑压压的,显得沉闷压抑。
“当年,我和小苗赶过来时,你正将?刀捅进周海军的肚子?里,我把你敲晕了,又补了他几刀,”江旋提起?回忆,眉眼阴鸷,缓缓地叙述着经过,“我是想把他捅死的,但那畜生命挺大的。”
说到这儿,他冷笑了声。
“你替我顶罪了是么??”花雅吐出一口烟气儿问。
“不算,”江旋走过去?,自然地从?他兜里拿出烟盒,看见是细杆儿,犹豫了半秒,还是叼在嘴里凑近他的烟头点上了,“你那叫正当防卫,我那是故意杀人,有时候,权力是个好东西,同时,得拿代价去?换。”
花雅想到前些天才到西宁时,江旋口中说,换取站在他面前自由的代价就是不告而别了七年。
“我爷爷气疯了,把事儿给压下来了,”江旋低了低头,“然后,然后江彧他们?就骗你说我去?美国?,我是废物,我很想见你,但见不到。”
花雅看着他,“嗯,我大概能猜到是因为这件事,可我还是只想要一个真实的结果,直到填志愿结束,你都没有出现,我知道不可能了。”
“小椰,”江旋的心又开?始疼了,他鼻腔泛酸,哽咽说,“对不起?。”
“所以是错过和遗憾啊。”花雅轻声笑了笑,抽完最后一口烟,被?风吹得拢了拢衣领。
“那还能重新开?始吗?”江旋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
“我们?还能回到年少吗?”花雅反问。
时间匆匆,回不去?的少年时代,不知道该从?何开?始。
“不能,”江旋与他相视,“这些年,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没有出生在江家,就是一名?普通的学生,遇见你,和你成为兄弟,然后喜欢上你,对你表白,会不会结局都不一样?但是只要周海军在,似乎什么?身份都是死命题,结局毋庸置疑都不是完美的。”
“从?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天,就没想着再放手了,哪怕因为一些遗憾分手,哪怕时间耗费了七年,我都没停止过寻找你。你说要去?西北,我就来西北找,西北很大,每个人都像沙漠里的沙砾一样渺小,可我俩还是相遇了不是吗?在突尼斯的时候,我的瞄准镜中出现了你的身影,那种被?惊喜砸中的眩晕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江旋情?绪逐渐递增,“我也?想回到年少,起?码17岁的我还拥有过花雅,可我保护不了你,我连留在你身边都做不到,我从?未停止追寻你的脚步,你要向前跑,那我就追,哪怕我跑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你心软了我都不会让你跨出一步,现在的我,有足够的能力走出那一百步。”
花雅眸子?闪动,沉默地望着他。
“我不会再问你能重新开始吗,”江旋声音放得很轻,“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把那一百步走满了,你就告诉我。”
风把乌云吹散了,阳光重新照在这片戈壁上,远处的经幡随风而扬,发出哗哗的响声。
花雅点了点头,说道,“好。”
休假过后的生活步入正轨。
一切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天开?车上班,看早晚的晚高峰交通,饿了就吃饭,累了就喝水,只不过生活中少了一个人的身影。
他没有再接到过席恒的电话。
有些事情?,该说明白就说明白,可能这样会显得他有点儿无情,但本该如此。
从?西宁回来后,他约了席恒吃饭。
五天小长假,席恒几乎每天都在加班,按他的话说,没准儿哪天会猝死在实验室里,他面容疲惫,幸而有眉间英气撑着,不然跟那植物大战里的僵尸似的。
一见到花雅,他浑身的消沉味儿消失殆尽,笑容赶走了阴霾,整个人容光焕发,花雅突然有点儿说不出口了。
“感觉你发的照片来看,青海还挺好玩儿,”席恒说,“自驾是不是特别累?”
“嗯,还好,两个人开?的话可以分担点儿,”花雅说,“你呢,后面批的有假期吗?”
席恒耸耸肩,“没有。”
“辛苦了。”花雅叹气,给他倒了杯茶,“奶奶近来身体怎么?样?”
“你可以去?我家看看。”席恒笑了笑,话中有话。
花雅动作一僵,嘴角勾起?弧度,没答应也?没拒绝。
“今儿怎么?了?状态不对啊,”席恒看着他说,“是有话要对我说么??”
花雅惊觉席恒的敏锐,只是说,“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小椰,”席恒声音有点儿沉,心脏被?攥得紧张,“我以前对你说过,不用管我的情?绪,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我们?是朋友,”花雅说,“如果你不想延续朋友这层关系,想断交,不来往,这是属于你的自由。”
席恒听完沉默了至少几分钟,随后自嘲地笑,“你俩复合了?”
“没。”花雅说。
“没复合”席恒喃喃重复了一句,皱眉不解地问,“为什么?呢?没复合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小椰,江旋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
“有人认为我两手抓着不放,对你不拒绝,对前任纠缠不清,”花雅叠着腿,双手交叉搁在膝前,“我觉得对于这种事情?,还是要捋清楚。”
“是谁认为的?”席恒沉声问。
“我。”花雅淡然说。
席恒一愣。
“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觉得你很好,你的确很好,这无可否认,”花雅说,“但我俩不合适。”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席恒有些急躁,“就因为江旋来找你了是吗?是,他是你前任,你俩是有一段曾经,可是我也?陪了你这么?多年啊”
说着,席恒泄了气,“小椰,这不公平。”
“抱歉。”花雅轻轻地说。
“一点余地也?没有吗?”席恒深吸一口气,眼眶泛红地问。
“那应该是没机会了,”苗禾在电话里说,“姐姐只要决定的事儿,不会改变的,席恒哥。”
“你能给我说一说他和江旋高中的事儿吗?”男人嗓音嘶哑,带着浓浓的疲惫。
苗禾将?两个少年的认识,到不顺眼,再到江旋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儿读情?书表白,到相恋,一起?送花丽珍离开?,包括对抗周海军,全部告诉了席恒。
“姐姐是我的救赎,”苗禾说,“他也?渴望救赎,江旋虽然莽撞,但我们?旁观者来看,他对姐姐很好,尤其是奶奶去?世的时候,他们?两个累得只能相依相靠在医院的病椅上,他陪姐姐走过了最难的那段时光。”
席恒无言。
“我很感谢你这几年对他的陪伴,可你知道的,他俩感情?没有硬伤,姐姐的少年最青涩时期被?江旋给抢走了,你来得太晚了。”
来得太晚了。
他走不进去?花雅的心在此刻终于有了具体的解释,苗禾说得没错,人生中最难忘的年纪,他没在,所以他陪着花雅回桐县时,会感觉那种什么?也?不知道的无助,甚至和江旋谈判,提及过往他会惶恐。
一切败在他是后来者。
花雅的生日快到了。
月份在夏至那天,6月21号,酒泉的夏天没有桐县的热,还能体会到四季的冷暖,最主要的,冬天能看见雪。
江旋一心两用,工作的同时,还要紧紧盯着花雅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没,虽然离开?了一个席恒,但还有很多个席恒等着,他眼睛得瞪亮了。
而送给花雅的生日礼物,花了将?近两三个月才办下来,他差点儿以为会错过生日日期。
至于席恒的事儿,花雅是不可能主动给他说的,是他收到了席恒的短信。内容很短,就一行字:希望你能让他天天开?心。
男人的第?六感,他的竞争对手退出了。
江旋并没有因此洋洋自得,只是在想,该做到如何程度才能比得上席恒的退出,再说直白点儿,该做到什么?程度才能配得上花雅给出的这一次机会?
这段时间是西部计划的重要时期,他配合着上面要求带领大学生下乡,一早赶去?,晚上才赶回来,一直忙到花雅的生日,他直接把所有事情?推给他的书记去?做了。
花雅对自己的生日不太感兴趣,要不是江旋提醒,他都忘了,今天还是他值班,下午有场手术,全部结束后已?经九点了,给病人打完病例过后,电话就闪了过来。
“快下班了吗?”江旋问。
“嗯,马上。”花雅打着字回。
“我在住院部楼下等你。”江旋说。
“好。”花雅说。
收拾好下楼,江旋那辆rs7和夜色融为一体,看到他下楼,摁了摁喇叭。
上车后得到的第?一句就是,“生日快乐,小花医生。”
“谢了。”花雅系好安全带说。
“回家吃,”江旋说,“菜和蛋糕都买回来了。”
花雅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江旋打着方向盘,莫名?地问。
“就这么?替我决定了?”花雅问。
“外面过着没意思?,”江旋说,“自己做得还干净。”
回到家,江旋直奔厨房开?始倒腾起?来,大声说,“冰箱有切好的水果,饿了就先拿出来吃吃垫一垫。”
花雅应了声。
他打开?冰箱端出水果,坐到沙发上回复今天没来得及看消息的手机,于佳阔他们?和苗禾前一个小时给他打了视频,大概以为他已?经下班了。
他在群里回了过去?。
“生日快乐喔小椰,”于佳阔笑着说,“二十六岁啦!再过四年就三十啦!”
“唉,贩卖焦虑呢?”花雅乐了。
“小椰,今天谁陪你过啊?”顾嘉阳问,“是那个席恒吗?”
“不是,”花雅摇摇头,“是”
“江旋吧。”党郝抢先回。
“哎对。”花雅有点儿尴尬。
“复合了?”他们?异口同声惊讶地问。
“没呢,没。”花雅吓得,急忙解释。
“看样子?快了吧,”党郝啧了声,“糊涂啊!”
“糊涂啊!”顾嘉阳跟着附和。
“糊涂啊!”于佳阔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手还点了点屏幕。
花雅笑着接受他们?的制裁。
“没关系,有我们?呢,”于佳阔说,“料他小子?也?不敢再做什么?了,当年没机会收拾他,现在他敢欺负你天涯海角我也?把他给逮回来揍一顿。”
“你开?心幸福就好。”党郝语重心长地说。
江旋探出头来喊他吃饭的表情?很微妙,夏天做饭厨房门没关,离客厅又近,能清晰地听见从?客厅发出来的任何声音,更何况于佳阔他们?几个嗓门本来就大。
花雅这才挂了视频去?厨房端菜。
两人心照不宣,非常默契地没问这通视频电话,江旋做的菜很多,摆了一大桌,再摆个蛋糕,桌子?基本就占满了。
“等一等,”江旋走到门口,“等我拿个东西。”
花雅看见他飞快地换鞋去?了对面开?门,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礼盒。
“生日礼物。”江旋笑,郑重其事地放到他面前。
“嚯,感觉挺神秘啊。”花雅说,抬手就要去?拆。
“要不先许愿吧,”江旋指着蛋糕,“许完再拆。”
花雅等江旋把蜡烛插上点燃,闭眼,听见江旋在他耳边说。
“花雅,生日快乐,希望你永远天天开?心。”
“花雅,生日快乐,希望你以后的路繁花似锦,平安顺遂。”
“花雅,生日快乐,希望你所希望的有希望。”
他睁开?眼,吹掉了蜡烛。
“拆吧。”江旋说。
花雅打开?礼盒,里面的东西让他愣了。
是一张房产证。
“十七岁那年,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家。”江旋轻声说。
第83章 第 83 章
房子?的?地段不亚于他现在居住的?学区房, 离他的?医院很近,甚至都不用开车,步行几分钟就到了。
花雅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房产证, 久久都没有说话。
从小到大, 他一直都想走出那片海, 外婆总是会说, 小花张开翅膀飞啊飞,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回家?呀,不要忘了这儿是你的?故乡呀。
后来, 外婆走了, 没有人再等他回家?了,那片名为故乡的?海被他存放在内心最深处的?地方。
他记得他紧紧攥住江旋的?衣领, 崩溃大哭说他没有家?了, 江旋将他搂进?怀里,少年?许下的?诺言如同流星砸进?心里, “我会给你一个家?。”
被迫分开, 却又重逢, 他俩山路绕了十?八弯, 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彼此身边。
花雅忽然有些?感慨。
这让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儿。
突尼斯恐袭,他被巴塞罗卡绑架,其实那个时?候他对死没有什么恐惧感, 因为他也在死亡的?边缘上溜了一圈儿, 17岁失去外婆, 面临着高三复习的?压力,他站在海岸的?悬崖上, 扎身跳了进?去。
“咚”地一声,波涛的?海浪如同吞噬的?巨兽, 张开白哗哗的?大口将他吞没。
他放任自己朝大海的?深处坠落。
月光很亮。
亮到像是为他在黄泉路上送行的?引路灯,走马灯的?回忆彷佛在放电影,一帧一帧地从他眼前闪过,直到海水贯穿了他的?耳鸣,肺腔里没剩多少呼吸的?窒息。
身体还在下沉,花雅缓缓闭上了双眼,心想。
就这样死去吧。
死了就好了。
好累啊。
手腕儿被人攥住了。
嘴唇被人顶开,往里为他渡气。他眼眸微睁,看到了江旋紧皱眉头面容痛苦的?脸。
霎那间,他没有再向见不到底无尽的?海底深渊下坠,而?是有一股强硬的?力量,将他往生存的?岸上拖。
肺连同着心脏被挤压,一遍又一遍的?人工呼吸,他听见慌张哭腔的?声音,不停的?在他耳边喊小椰。
把积压的?海水吐出来以后,江旋见他清醒过来,愣了一秒过后,就保持着跪在沙地上的?姿势,猛地抱住他无声地哭,滚烫的?眼泪落进?他的?后颈里,海水浸泡过的?冰冷身躯无比清楚地感受着泪水的?灼热,他眨了眨长睫,回应地拍了拍江旋的?肩。
两个少年?在月光下,无言地用泪水发泄。
这一刻,他渴望成熟,准备好死去,准备好重生。*
这段回忆呢,是在徐世君医闹,他即将坠楼江旋抓住他的?手,尘封的?绳儿突然断了,他想到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又想起?来了。
发癔症的?想跳楼,跳海,恐袭,医闹,命运如此,江旋一次次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江旋以为自己势不可挡,其实不过都是年?少轻狂带给他们的?假幻想罢了。
假如失去的?勇气都还留着呢?
“小椰?”江旋喊了他一声儿。
花雅回过神,把房产证拿起?来,笑着说,“嚯,这礼物要点儿钱啊。”
江旋紧张的?不得了,听见花雅说这一句顿时?松了口气,也笑道?,“我还以为你想了半天是要说个什么呢。”
“买的?面积挺大,”花雅垂睫说,“是有什么打算么?”
“嗯?什么打算?”江旋懵逼。
花雅看二?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噢,是有打算,”江旋握拳抵在嘴边,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我现在就是没房的?人,只有一台车,一份工作,那个花医生,我能抱紧你大腿吗?”
“百万的?房子?说送就送,”花雅笑了声,“你跟我说抱大腿?”
“就这么说吧,”江旋正?襟危坐地坐在凳子?上,“我能成为你家?的?一份子?吗?”
“算盘是这样打的?呀,”花雅拉长语调,“看你表现咯。”
“得咧!”江旋比了个敬礼。
楼盘现在是清水房,什么都还没装修,就只刮了层腻子?粉,肉眼可观面积很大,还是个跃层,到时?候把家?居摆放完估计都还有余地。
“随便椰子?怎么疯,从这头跑到那头捡球都够它绰绰有余了,”江旋说,“对了,你想怎么装,记得把计划告诉我,我好联系装修公司。”
“还在想,”花雅缓步环视房间里的?每一寸环境,“三居室?”
上跃是卧室客厅,下跃就是书房茶间,他们两人一狗住这么大的?房子?属实是有些?奢侈了,再来个苗禾完全没问题。
“嗯你和小苗啊,”江旋看到第?三间卧室顿了顿,“这是客房。”
“嗯,客房。”花雅说。
“客房,对,客房。”江旋咬牙回。
花雅弯起眼角,抿唇笑。
“地暖和厕所防水都弄好了,要不这两天请人来把瓷砖贴了?”江旋岔开话题建议道?。
“先不急。”花雅说。
房子?这个东西,是要生活一辈子?的?事儿,所以得事无巨细着来,虽然江旋说一切装修看他决定,但其实他脑子?还是懵懵的?。
下旬,上面有领导来莅临指导西部?计划的?执行,市区教育局,三甲医院的?党群骨干医生,政府部?门人员几乎天天都会被召去开会,他和江旋忙的?不可开交,置办房子?自然而?然地搁置在一旁。
花雅戴着眼镜,面前摆放一本墨蓝色笔记本,领导坐在上面提到关于医院的?问题他就挑重点记,和平常不同的?是,今天前面的?位置没有江旋的?脑袋在了。
前几天,江旋身为扶贫办的?主任,和一群领导坐在一起?,画面比较诙谐,就他最年?轻,也就他的?发量比较茂盛,他只要作会议记录就能看见江旋的?后脑勺。
今天江旋也在开会,不过是在隔壁,说是什么精准扶贫人口调查。
恍惚间,身体猛然被晃了一下。
“刚刚那下是地震了吧?”
“不知道?啊,你感觉到了没?”
“我感觉到了。”
“还真像是地震”
周围小声讨论起?来。
紧接着,地面开始晃动,地震无疑了。
经?过这么多年?抗震知识,真正?来临时?每个人多少还是惊恐慌乱的?,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跑还是该躲在桌子?下,场面不至于混乱,就是很吵。
花雅稳定心神,这边会发生地震,不过都是其他地段带过来的?余震,真正?高级别的?地震几乎就不存在,所以他倒是显得很镇定。
但这次摇晃的?幅度过于大了些?,站起?来都走不稳的?程度,正?当他想蹲下身时?,会议室的?门一下就被人给踹开了。
视线精准锁定,江旋看见了他。
当着那么多领导的?面儿,江旋走过来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大步往外走。
花雅有些?怔然,说实话,他刚刚思绪一片空白,想都没想起?来江旋在隔壁开会,在看到江旋气喘吁吁地踹门进?来,他的?心有种不知道?被什么砸中的?感觉。
很快,他俩跑了出去,外面天光大亮,政府大厅外的?广场站满了人,还有人陆陆续续从会议室里跑出来。
地震持续了将近五分钟,几十?年?以来最长的?一次时?常,大楼上的?广播也响起?了防空警报。
“刚才害怕吗?”江旋双手捧着花雅的?脸。
花雅看着他,摇摇头。
见他不说话,江旋以为他被吓着了,也不管四周全是人,还是政府里的?人,直接将他揽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梳理他的?背脊。
“地震的?那一秒,你在想什么?”花雅问。
“什么都没想,就只记得你还在开会,”江旋说,“你们那会议室的?门关得也太紧了,推半天还推不开,急死我了。”
花雅将头埋进?江旋的?肩膀,鼻息间闻到衣服的?洗涤剂香味儿,闷声笑了笑。
“耶,看来没被吓到,还能笑。”江旋黑眸下垂,修长的?手指缠绕花雅的?长发,轻轻吻了吻。
花雅手腕儿的?手表震动了下,地震都过了,现在才提醒他预警。
“瓜州县地震了,”他说,“震源三十?多公里。”
“难怪,”江旋掏出手机,“摇这么久,7.8级。”
“小江,你过来一下。”那边有领导喊。
“哎。”江旋嗓音没什么起?伏地应了声,不舍地将揽着花雅的?手放开,“我先过去了。”
“嗯,去吧。”花雅说。
江旋看了他几秒,才转身迈开长腿。
这次地震没多大的?损失,就是后期工作更加繁琐了些?,两人一周都见不到几次面。
期间,江旋问过他房子?装修的?事儿,还给他发了几家?口碑和生意都不错的?装修公司电话,方便了很多。
他抽空没值班的?那天,挑了一家?看起?来顺眼的?,就这么草率地决定让这家?来全屋定制了,当面临设计师提出的?建议,他又开始选择困难症。
他给江旋打了个电话。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啊,查岗呢,对,管得比较严——”江旋背景音很嘈杂,接通了和一口方言的?大叔说了会儿才回答他,“咋啦?”
“你这会儿在忙吗?”花雅听懂那个大叔问的?啥了,懒得管江旋的?嘴贫,问。
“不忙,看村里的?那些?人为一块土地吵架,”江旋笑了笑说,“怎么了?”
“哦,我今天不是来选装修风格设计么,选不出来,”花雅说,“感觉新中式好看,但欧式风也好看,还有瓷砖那些?,好烦。”
“问我意见呢?”江旋还是笑,“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花雅猜想江旋憋不出什么好屁来,可话到嘴边直接溜了出来,“像什么?”
“像问老公的?媳妇儿。”江旋说。
第84章 第 84 章
最?终的装修风格还是决定?了欧式, 就先开始的选择纠结一点儿,后?续一切事情全部?扔给了装修人员,就等入住了。
他俩的工作可谓是一个赛一个的忙, 偶尔休息才?会去瞅一眼?施工怎么样了, 有时候花雅还会打电话叫江旋去监工。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又到了冬天。
房子在八月份就已经装修完成, 通风了将近四个月,花雅特?意查黄历选了个乔迁的好日子搬进新家?里去,今天就是在他租的这?个小窝的最?后?一晚。
临行前, 收拾东西多少还是有些不舍的, 而且还翻出了积压多年,来到西北之后?就再也没拿出来的东西。
桐县南城中学校服。
当年他孑然一身, 背上行囊从?南方去往北方, 如今再回海南的话,恐怕都会有些近乡情怯了, 就像前两次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回桐县, 他都没产生多停留的想法。
至于为什么会拿校服, 他也想不出来具体缘由, 只觉得青春年少一去不复返,想带走留些念想。蓝白校服还是那个样,就是经过岁月的打磨, 有些泛了黄。
花雅叹了口气, 鼻腔泛酸。
他还记得高考前的那一个黄昏, 和?江旋坐在操场的看台并肩看夕阳,嘴里说着?对未来的憧憬, 满腔热血的理想,他叫江旋不要再控分了, 少年拙劣的心动使得红榜成为两人结婚照的妄想,却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开心。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和?江旋没一起上同一所大学,没一起坐上飞机,去跨越千里的西北。
花雅重新将校服叠好,放到原来的位置,依旧是很不起眼?的地方。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电话屏幕上的名字让他有些意外,按下接通,“喂?”
“有空吗?”男人低沉缓和?的笑声,“能出来吃顿好久不见?的饭吗?”
“你”花雅吃惊地说问?,“你来酒泉了?”
“对,这?会儿才?将行李放到酒店,”江彧说,“还好,酒泉的雪没有伦敦的大。”
“等我,我收拾收拾就来接你,”花雅说,“你在哪个酒店?”
“不用来接我,我饭店都已经订好了,”江彧那边传来电梯下楼的声音,“你直接过来。”
花雅没忍住笑了笑,“这?是提前做好了攻略吧?”
“我想着?在这?边多玩儿几天,”江彧也笑,“不做攻略怎么行,你和?小旋都忙。”
“你喊江旋没?”花雅问?。
“没喊,喊他干什么,我想见?的又不是他。”江彧说话依旧直白。
花雅一噎,“定?位发?我。”
他收拾好出门,看见?隔壁紧闭的防盗门,江旋还没下班。前些天江旋对他说临近年关经常会下乡,所以晚上会赶不回来给他做饭了,但嘴上是这?样说着?,其?实他从?医院下班比江旋还要晚,今天只是碰巧休息。
为了避免江旋回来做饭,他给人发?了个消息过去。
晚高峰很堵车。
距离江彧给他发?消息到了餐厅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他抱歉地回路上堵车,可能还要一会儿,江彧说不用急,慢慢来。
中控台上的手机又响了,还是连环响,不等他拿手机的缓冲时间,紧接着?就是微信视频通话。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发?来的消息,前面堵车的路疏通了,花雅非常遵循交通规则的没有理,任由手机响。
找好停车位停车,花雅才?翻着?江旋的消息-
江彧来了?-
定?位-?-
【视频电话】-
【微信通话】-
我问?江彧了,马上过来-
【砍刀】【砍刀】【砍刀】【砍刀】
前面还很正常,看见?砍刀这?个表情包花雅笑得不行。
这?家?餐厅是牛排锅,味道很好吃,他和?江旋也经常来这?里吃饭,江彧第一次来酒泉做的攻略还算不错。
他给服务员报了雅间号。
推开门,阔别已久的面容骤然相见?。
江彧没怎么变,可能是在英国待久了,身上浑然天成一股子绅士气,笑起来眼?角带纹,感慨似的说,“长大了。”
服务员已经走了出去,关上门,雅间极具私人空间,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喧嚣,花雅抿唇笑,“八年了,能不长大么。”
“时间过得好快,”江彧摇了摇头,似是回忆,“最?近忙不忙?”
“医生每天都忙,”花雅说,“这?次怎么想着回国来玩儿了?”
“一直工作也吃不消,”他俩自然而然地聊起了话题,“就回来放松一下——你和?小旋和?好了?”
花雅笑了笑,“还没。”
“他那阵仗我以为你俩和好了呢,”江彧顿了顿,“当年的事儿,他告诉你没?”
“差不多,”花雅想了一下,“按他所说,当年的事儿他爷爷替他压下来了,他没来找我的原因,是因为他爷爷的要求对吗?”
江彧半天没有说话。
真相说一半,看来江旋没说自己被他爷爷送进戒同所的事儿,说了有什么意义呢?让花雅来心疼他么?这?是少年必须经历的关卡,就像是闯游戏副本,不经历困难,怎么抵达终关?或许就是因为当年的认输,江旋他和?花雅起码还能相遇,还有复合的可能,倘若执意倔强,恐怕花雅的人生都会被毁了。
老爷子身居高位,位高权重,压下他孙子故意杀人的事儿很同意,同样的,捏死一个人也很容易,当年,江旋妈妈,他,还有大院那些江旋的伙伴,全部?求情都没把江旋从?戒同所里面捞出来,两个小孩儿分开几年,是最?有效的办法了。
所以江彧也不打算说。
他只是回,“对,他爷爷占很大一部?分原因,不过现在你放心,江旋忍辱负重几年,你俩之间不会再有阻碍了。其?实我有时候很惊异于你俩之间的缘分,就比如世界这?么大,他还没从?兰州军区退役,去执行撤侨任务时,救出国家?命令最?重要的人物你,偏偏就是你,任务完成后?,他直接朝上面递交了退役申请,回了趟鞍城,把他爷爷气得进了医院。”
“他做了什么?”花雅问?。
“一纸断绝书。”江彧说。
就是去年的这?个冬天,他带着?席恒去给外婆扫墓,在许久未居住的院子里碰见?了江旋。
那时,江旋说自己回了趟鞍城,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断绝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是我大哥的亲儿子,我爸运筹帷幄了这?么多年,手底下的人无?人不听,江旋倒是个例外,”江彧笑了笑说,“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了他对你的执着?,包括他爷爷。”
花雅沉默地听着?,长睫颤了颤。
“苦尽甘来啊,现在他只用考虑,如何把你给追回来,”江彧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突然说,“三秒。”
“什么?”花雅没反应过来。
背后?的雅间门猛地被人给推开,花雅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江旋面色阴沉,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随后?,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了下去,全程没说一句话,只是黑眸盯着?江彧。
“这?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江彧淡定?地喝茶,“当兵当傻了,人都不知道喊?”
半晌。
江旋唇齿开启,喊了声,“爸。”
江彧一愣,他以为江旋会改口叫他小叔。
不管怎么样,他俩身上始终留着?同样的血,只要不牵扯到花雅,依旧是和?谐的父子俩,喊了江彧这?么多年爸,一时也改不了口了。
“回来怎么都不说一声儿?”江旋问?。
“我的计划里都没有你,”江彧说,“给你说干什么。”
江旋叠着?腿,眯眼?说,“你的意思是,为花雅来酒泉的?”
“这?么明显你还要问?么?”江彧非常不解。
“他一天很忙,”江旋说,“没时间。”
“你是山西人吧?”江彧冷不防说。
花雅倒是听懂江彧调侃的点了,江旋还一本正经地回,“我海南人。”
“他说你能吃醋。”花雅看了他一眼?。
“啊。”江旋面不改色地尴尬。
“你傻的么?”江彧嗓音低沉,“越来越智障了。”
江旋没计较他的人身攻击,自然地拿过花雅的餐具用滚烫的茶水涮了涮,“打算在酒泉玩儿几天。”
“一个星期左右吧,”江彧见?状,也把自己的餐具递过去,“帮我涮一下。”
“自己涮。”江旋又给他还了回去,“玩儿这?么久?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花医生忙着?救死扶伤,没空,我就不一样了,我闲人一个。”
江彧啧了声,“你这?话有种说给上面的领导听听呢。”
“当然,为了我的人民?,”江旋慢条斯理地说,“爸,你最?好还是一个人去玩儿吧,非必要不要打电话给我,我待会儿把我助理的电话给你,你有事就找他。”
花雅没说话,只是觉得父子俩很好笑。
这?个季节,吃完饭外面下雪已经是常态。
江旋过来没开车,找花雅要了车钥匙去停车场将车开出来,留下他俩在外面等。
“刚在饭桌上,江旋说明天就搬新家?了?”江彧看着?花雅的眉眼?问?。
“嗯。”花雅点点头。
“真好,”江彧上前,双手从?大衣口袋里抽离,捏着?花雅脖颈肩掉落的围巾一角,替他细细地重新围上,“他能给你一个家?就好,不然——”
男人身躯微低,凑到花雅的耳边说,“我会重新把你给抢过来。”
花雅心里一惊,往后?退了一步,这?么多年,他以为江彧早就释怀了。
“开玩笑的,吓着?了?”江彧呼出一口寒气,抛去他刘海上的雪花,自顾自地说,“我想,我今后?不会再对任何一个人心动了,这?么多年一个人的生活,也没什么大不了,唯一的祝福,希望你能幸福。”
“你也是。”花雅真挚地说。
“我一个人还能怎么幸福,”江彧展开笑容,“只要你幸福就行,啊,来了。”
江旋将车开了出来,冲他俩摁喇叭。
因为带着?愧疚的蓄谋接近,江彧把他从?那个雨夜里捡了回来,自此建立起身份地位不平等金主与情人关系,江彧替他还完了母亲生前欠下的所有债。
因为未成年,所以他俩并没有履行上床的那一条义务,谁知,男人动了情,但少年不相信,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
相比于江彧的优柔寡断,江旋的冲动赤忱如同涨潮的浪水,气势凶猛地拍打在礁石上。
“江彧刚对你说了些什么?”将江彧送回酒店后?,江旋才?开口问?。
“依据。”花雅望着?车子驶过每一盏路灯下的雪说。
“没依据,”江旋说,“猜的。”
车里空调有些低,他听见?花雅轻微咳嗽的声音,手指触屏想将空调调高一点儿,却不小心点到了蓝牙,音乐的播放声横插进两人的话题。
再想关时,却听见?花雅说,“别关。”
江旋没有再问?了,估计江彧不会说出个什么来。
曲目播的是周杰伦的晴天。
“江彧说,希望我能幸福。”花雅靠在车窗上,轻轻地说-
没想到失去的勇气我还留着?-
好想再问?一遍
“你能让我幸福吗?”花雅的声音混合着?音乐问?-
你会等待还是离开
江旋握紧了方向盘,猛踩刹车停靠在路边,解开安全带朝花雅侧过身,看起来气势十足,实际就像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吻在了花雅的额头。
车内音乐还在放,却掩盖不了江旋快要砸出胸腔的心跳。
“能。”江旋双手捧住花雅的脸,手腕儿上的那根头绳儿晃荡在两个人的眼?前,男人嗓音沙哑,却掷地有声。
“一直带着?么?”花雅摩挲着?那根头绳儿。
“嗯,”江旋坐了回去,青筋脉络明显的修长手掌上面的手腕佩戴着?不起眼?的头绳儿,看起来有种说不出口的反差,“护身符。”
“怎么讲?”花雅垂睫问?。
“出任务带着?它,每次都是平安而归。”江旋轻笑。
但轻笑背后?的那些与阎王碰面的死亡边缘,他闭口不谈,支撑他活下来的,是长发?少年带着?梨涡的笑脸。
“你是仙子吧,每次看到它就感觉你在我身边,”江旋笑着?看他,感慨,“谢谢你啊小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