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捏脸
A大量子物理研究领域中,有一位传奇领军人物,年纪轻轻,就在学术界取得了瞩目的成就,并通过竞选,成为了A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弦理论协会会长。
他研究的“量子引力中的黑洞熵”,甚至揭示了“平行宇宙”存在的可能性。而黑洞中的信息,就是本宇宙与其他宇宙之间的联系。
他的成果,表明了人们或许有天可以穿越时空,抵达平行宇宙。震撼了全世界。
这些耀眼的成就对外行来说太过羞涩与枯燥。时间久了,就连和他同处一个实验室的师弟师妹都司空见惯了。
所以他们更愿意偷偷谈谈别的。
比如大佬那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再比如那过分阴冷、不近人情的性格。
他们都知道顾熠阑家里很有钱,但却没法设想他家里的具体情况。
认识顾熠阑越久,他们就越觉得……这位大佬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或者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
因为他们压根没法想象顾熠阑私下的生活状况、对待家人的态度、幼时的模样……
苏泽岁舔了舔软唇,趴在床上,就开始选购自己的小零食。并选择了“闪送服务”,将送货时间定在了明天早上。
对他来说,朋友是可望不可求的水中月、镜中花,一个不小心,就又会变成如洪水猛兽般可怕的东西。
他仰着小脸的姿势,正好方便男人又用食指和中指捏了下他白皙的脸蛋,一触即分。
大佬言语中的耐心是会议间的几个人从未见过的。平日里,他们不敢随意叨扰气质阴戾的顾熠阑,就算鼓起勇气去问了,也往往只会得到一句冰冷的“不会再多想想么”。
苏泽岁“哦”了一声,慢慢收回了小手。
进入写题的心流状态后,时间过得很快。
《更高更妙的物理》。
一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顾熠阑,不仅在家里藏了个不为人知的漂亮小妻子,而且那还是个高中生???
门外,是堆成几座小山的快递箱。
但他刚打开微信,一只大手就按住了他的手机屏幕。紧接着,顾熠阑冷漠又带着警告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滚。”
顾先生漠然的嗓音在他身边响起,不急不缓,似是在总结学术会议的主题内容。其中专业用词太多,他只听懂了中间几句冷冷训人的话。
为他调好音量后,顾熠阑才坐下,继续处理着自己的工作。
由于两世以来,他都和哥哥的关系特别好,苏泽岁下意识将家人划分到了很亲密的关系中。
虽然顾熠阑比他还小几岁,但以男人的成就和读博时间,完全担得起“学长”这声称呼。更别提,顾熠阑性格上的沉稳、阴鸷,总是让人忽略他的年龄。
顾熠阑有预约,就直接去了前台,跟服务员进行确认。
他猜想是自己太心急了,顾先生还要过两三个小时才会跟他领证呢。现在还不能拉手。
“以后每天早上,管家会给你发一包。”顾熠阑道。
男人的嗓音随即落下,悠悠问道:“以后都不想再长高了?”
【妈妈:是不是担心找不到好的竞赛教练?妈妈有渠道,妈妈给你找了几个】
顾熠阑凉凉地恐吓他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说,就扣你一袋薯片。”
会议间里,听汇报的几个人死死低着头,全在无声地打口型说着“卧槽、卧槽……”
“先坐好。”顾熠阑把书放在两人中间,用笔在题目上划了两下,不紧不慢地道,“这几个条件没审清楚,再看一遍。”
吃完早饭后,他终于不用跟顾先生兵分两路了。他可以跟在顾先生身后,开开心心地进入书房,坐到他的专属小座位上。
苏泽岁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眸,几乎是脱口而出:“对、对不起……”
他只记得在购物软件的直播间里,主播叫他买,他就下单;主播说买多少块钱打折跌到跳楼价,他就听话地凑了多少块钱。
第二天清晨,熬夜的他不出意外地又差点睡过头了。
被他这么一看,五个人都下意识地挺直腰杆、屏住呼吸。他们每个人都曾被男人云淡风轻的那声“重做”摧残过,导致现在看他都有了心理阴影。
他一句话,把家庭群干沉默几分钟。
“我、我研究了……”汇报的男生声线发颤,快说不下去了。
那里有几位非常热情的服务员,苏泽岁很害怕地站在离顾熠阑几步远的位置上,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边等待着顾先生来领走他,一边敬佩着顾先生的能力。
大佬一蹙眉,会议间的几个人瞬间感觉完蛋了、要被冷冷训话了。现在就是一整个后悔,不该乱吃瓜误了正事的。
苏泽岁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坚持不到半个小时,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可是现在,他们居然在大佬的视频画面中看到了一个皮肤白皙的小少年!
几人瞠目结舌,能看到这一幕,别说挨骂了,这辈子也值了啊。
苏泽岁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张银行卡。
好厉害。
这么多钱,可以买多少薯片巧克力小蛋糕冰淇淋呀!
他盯着自己的鞋尖,将注意力都放在数脚步数上。
先苦然后就甜!他好激动!
停车场离中餐厅很近,没几分钟,他们就到了餐厅门口。
就在他在心里用贫瘠的语言沉浸式夸夸顾先生时,突然有两个结伴而来的男生直直地朝着他走了过来。
一眨眼,他们就要下楼去吃午饭晚饭了。又一转眼,他就该睡觉了。
顾先生告诉他,这回的目的地是一家中餐厅。
哇,这张银行卡里,居然有一千多万巨款!
换了几天前,苏泽岁会继续干巴巴地说“因为他人很好”。但现在,开窍了的他,毫不犹豫地打字道——
少年瞥了眼摄像头,像是害怕被发现般地抖了抖,然后拉了下顾熠阑的衣服。
“好、好的。”做汇报的男生松了口气,立刻又说起自己裁缝出来的研究成果。
抵达目的地附近的停车场后,苏泽岁跳下了车,看着满大街来来往往的人,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眼神里带着胆怯地唤道:“哥哥……”
苏泽岁张开软唇,诧异又惊喜道:“真、真的吗?”
把笔重新递给苏泽岁后,他才看向了自己视频会议间里挤眉弄眼的几人。
这回的出行,管家叔叔依然跟在了他们后面,给他们开车、跑腿。
“我、我想……”苏泽岁低着头,喃喃道,“牵手。”
其他几个人也低下头,假装做起笔记来,但他们其实一直在偷瞟顾熠阑的视频画面。
【爸爸:岁岁,哥哥把你的事都跟爸爸妈妈说了。为什么想跟顾熠阑结婚,是钱不够用了吗?爸爸每个月再多给你打五万】
睡前,爸爸妈妈还给他发来了关心的消息。
但当情况来到了“朋友”身上,带给他的感觉就大相径庭了。
跟爸爸妈妈说完拜拜后,他摸索着在手机上找了起来。
不能不能。
虽然少年已经紧急从摄像头范围内退了出去,只留下几缕乌黑的呆毛,但紧接着,他们的耳机中却都传来一声极其轻弱的“哥哥,我害怕……”
如果牵上去,肯定很温暖,很让人有安全感。
明天下午领证,晚上搬家。这意味着今晚是他最后一次躺在侧卧软绵的床上了。
“快递费多少钱?”一旁的管家哪里敢忤逆老板,急忙对快递员道,“我们全退。”
“他太依赖我。”顾熠阑看着身前的少年,思考了几秒,道:“这不是好事。”
沈晨编写的、物竞生必知的高中竞赛教材之一。
刹那间,整个线上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
“退了。”顾熠阑眉头紧皱,不容置喙地道。
少年的绝大多数请求都是围绕着他来的,这并不好,不利于少年发展。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顾先生的手宽大有力,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温润的肌肤下,是隐隐的青筋,就算现在放松着,也能看出其中蕴含的爆发力。
他修长的手指在题目某处敲了敲,语气平静:“把两个条件结合起来。”
少年似乎不知道他说话会议间也能听到,轻声道:“哥哥,是这样吗?”
“额。对、对不起学长。”汇报的男生倒吸了一口凉气,被抓包后满脸通红。他现在满脑子也都是“卧槽”,完全没办法思考了。
《重度社交恐惧症的心理成因及其治疗方法详解》。
但他声音太低,哼哼唧唧的。顾熠阑没听清:“走了,前面直行。”
“嗯。”顾熠阑看了眼时间,站起了身,“走吧,出门。”
“醒了?”独属于男人的嗓音在他身旁响起。
“今天上午学这个。”顾熠阑站在他身边道。
“好、好。”苏泽岁掏出了手机。
顾熠阑面部表情地接着道:“又这么瘦。”
“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觉得你很漂亮。不知是否有幸加你个微信?”男生笑眯眯地道。
下一秒,他就感觉一只炙热的大手落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往下压了压他的乌发,还平行着摸了两下,像是在比较些什么。
但下一秒,大佬的小妻子又用手指戳了戳大佬,打断了大佬释放低气压的施法。
苏泽岁目瞪口呆。
只见男人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一个几个小时的长视频跳了出来——
苏泽岁茫然地抬头,就见顾熠阑正眯着眼盯着面前的两个男生,眼神里闪着危险的光。
“虽然看起来总量很多,但您一家人每天吃一些,很快就能吃完了。”快递员道。
不感兴趣就是不感兴趣,就算披了有趣的外衣,也还是催眠。
因而他很怕顾先生的朋友。
自从有了上次在冰淇淋店的经历后,苏泽岁就对“找自己要微信的同行二人组”这个群体有了一定的信赖和好感,也对被要微信这件事有了一定的免疫。
苏泽岁一愣,摇头如拨浪鼓。
苏泽岁有些不舍,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安慰了几句身边的小玩偶,一会儿又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起呆来,过了很久才睡着。
但这样的挽救太过无力与苍白。
“顾先生,小少爷看起来真挺怕的,要不拉他一下?”管家压低声音道。
他、他有买这么多东西吗?
“哈哈,谢谢咯。”两个男生都抬起手机,准备扫码了。
苏泽岁梦到自己在薯片的海洋里大吃特吃、胡吃海吃,像黄豆人那样,把界面里所有的薯片都吃完后,才慢吞吞地眯开了眼眸。
“Hi,小帅哥一个人吗?”
苏泽岁:!
“没关系、的。”苏泽岁声若蚊蝇地社交道。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对苏泽岁也是炸弹。
顾熠阑没有叫醒他,而是关了平板上的视频,从身后的柜子的中拿出一张薄毯,给少年盖上了。
呜呜,他的一千多万。呜呜,他数不尽吃不完的小零食。
闻言,苏泽岁立刻站直身体,看了眼已经逼近十二点的时间。他身上的薄毯微微滑落,掉在舒服的真皮座椅上。
“嗯?”顾熠阑也下了车,走到他身旁,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既不责备,也不催促。
苏泽岁慌忙地又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小声“嗯嗯”了一声,再没心情去计较自己那好多好多箱零食。
透过偏低的笔记本电脑摄像头,他们甚至能看到课本的名字——
看到餐桌上那特意为他热到三十七度的热牛奶,他又忘了痛、变得满足起来。
等他匆忙洗漱完下楼,就看见大门大敞着,管家叔叔站在门口。
“在干嘛?”顾熠阑皱眉道。
“都退了。”原本坐在客厅里的顾熠阑走了过来,蹙眉道。
所以当见到顾熠阑的家人时,他没有那么紧张和害怕。因为他相信那些人是和顾先生一样的好人。
顾熠阑转身走向餐厅,只留下一句:“我已经让苏铭宇把你副卡停了。”
“先生,我们退货不包邮的。”门口的快递员道。
——到底是怎样的家庭状况,才会养出他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淡性格?
他很伤心,但也很好哄好。
苏泽岁吞了吞口水,有些等不及了。
他之所以一开始带了满满一行李箱薯片过来,就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钱,到顾先生家就吃不起薯片了。
快递员把快递单递给管家叔叔,道:“您好,这是您订购的一千零五十袋薯片,四百二十七颗巧克力,还有一百五十二块草莓味小蛋糕……”
他瞬间心脏乱跳起来,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面前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男人。
没想到……
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
好帅呀。
哦不对不对,是要去见顾先生的朋友。
顾先生好厉害,跟几个人说话,都游刃有余。
听清少年的话后,顾熠阑明显地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道:“走路自己走。”
【(o^^o):因为我喜欢他[兔兔比心.jpg]】
少年鼓着脸颊,认真地翻书,把课本摊在顾熠阑面前后,小手指了指某一道题目,然后就随意地在四周乱瞟起来,似乎很放松,完全没有他们平日里在顾熠阑面前那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苏泽岁懵了,小声嘟哝道:“没、没有薯片。”
顾熠阑双击屏幕,视频开始播放,一个青年男声温柔地道:“同学们下午好,今天我们来讲一下大家平日里常说的社恐。”
但很快,他就明显地感受到了顾先生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正落在他身上,于是他又把注意力放在感受顾先生目光上。这回不仅不害怕了,反而觉得很安心。
感受到手臂上的力度,顾熠阑这才掀起眼皮,冰冷的视线扫过会议间。
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苏泽岁很小心,不敢像在家里那样视线总是乱飘乱打量。
换手机号后,他所有账号都进行了同步换绑。所以没费多少力气,他就找到了自己的银行卡。
最后,还是苏铭宇出来打破沉寂的氛围。
苏泽岁惊讶地抱着手机,张开了软唇。
顾熠阑敲了下回车键,把文件发送出去,然后侧首看了眼身旁睡得正香的少年,无声地轻叹了口气。
“很快。”苏泽岁道。
顾熠阑微微侧首,留给摄像头的侧脸线条锐利而流畅。
自从他换微信号以后,他们家就重新建了一个“家庭群”。事务繁忙到脚不沾地的苏父苏母,就是在这个群里跟他说话的。
苏泽岁不满地瘪了瘪嘴,看起来委屈坏了。
“继续说。”顾熠阑打开了麦克风,淡淡道。
要去领证了,他好激动!
看清顾熠阑挑着眉梢的戏谑表情后,苏泽岁才瞬间清醒了过来,急忙捂住自己的嘴,轻软的嗓音闷闷地从指缝间传来:“不、不对不起。”
【S: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想结就让他结,迟早哭着鼻子跑回家】
“好。”苏泽岁望眼欲穿地盯着平板,期待地舔舔软唇,想知道顾先生会给他推荐什么高质量物竞网课。
除了这个粗鄙的词,再没有任何人类语言能表达出他们的震惊。
少年枕在胳膊上,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让原本就泛起的眼底颜色更深,看起来像是熬大夜干了坏事。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他还吧唧了两下小嘴。
虽然视频的质量很高,老师幽默风趣,还用了许多小动画来丰富教学形式,远比那些竞赛视频中的中年老教师的教学要生动欢快,但昨晚没睡好的苏泽岁还是困。
被顾熠阑这样一点拨,苏泽岁恍然大悟,拿起笔就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
苏泽岁不仅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很安心,解题思路也更流畅了。
像屯粮的小松鼠一样,他看到好吃的,便未雨绸缪,一股脑儿全运了过来。
苏泽岁刚坐好,翻开他最爱的竞赛课本,一个黑屏的平板就放到了面前。
苏铭宇显然做了父母很长时间的工作,一向视幼子为宝的苏父苏母,居然让人难以置信地妥协了,一人给往苏泽岁的卡里打了几百万。
“不包邮。”苏泽岁弱弱地重复道。
苏泽岁抿抿软唇,抬了抬自己比对方小了一圈的手,锲而不舍、一字一句地道:“拉手。”
闻声一抬头,就看见对面两人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苏泽岁吓了一哆嗦,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抵上了一个宽阔的后背。
于是,他急忙攥紧手机,继续当起了复读机,用乖软的嗓音,对眼前的人重复道:“滚。”
顾熠阑:。
两位男生的手机僵在半空中:……?
第 32 章 结婚
眼前的画面太像自己无下限勾搭别人的男朋友,结果被人家正主抓个正着。
尴尬,相当尴尬……
顶着男人冷漠的视线,两位男生僵硬地收回悬在空中的手,“哈哈”两声,硬着头皮道:“打、打扰了。”
餐厅服务台也就站着这么几个人,其实他们在踏入大门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那身形颀长的男人。毕竟以他的气质,很难被人忽视。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面前的两个人会是一对儿!
他们宁愿相信,站在原地的少年,是在等他去厕所的温润如玉、柔声细语的男朋友!
甚至在少年往后退撞到男人的那一刻,他们还心有灵犀地一同伸手,想要揽一下对方,或者是帮懵懂单纯的少年为不小心撞到人而道个歉,希望那位一看就很不好惹的男人不要介意。
哪里知道……
什么毛病?
被顾熠阑警告般看了一眼,他才强行控制自己冷静下来。
苏泽岁拿到了小红本本,爱不释手,在阳光不同的角度下,反复地欣赏着。
“以他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面对这么复杂的情况。需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来。”顾熠阑语调平淡地道。
直到某天,某个人带着所有的变数闯了进来。
男人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垂眸在手机上打起字来。
被不熟悉的半陌生人点到名字的恐怖程度,不亚于忘了写作业、结果被老师点起来报答案。
等到少年看够了之后,他才把抽屉关上,并随手把照片发给了苏铭宇。
“我……”
他和管家叔叔齐心协力,忙活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成果显著。
由于大床实在太过大,算是四五人床,就算再加上苏泽岁的那些玩偶,他们两个躺在上面,也隔得很远,完全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
但他还没放下心来多久,就有一个同样高挑的男人朝着他们这桌走了过来。正是他上次在咖啡店门口见到的人。
巩创倒吸一口凉气,捏着茶杯的手瞬间攥紧,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熠阑,重新来了兴趣,又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感谢你们俩百忙之中还跑出来耍我玩。
巩创大步走上前来,秉持着礼貌的态度,朝坐在顾熠阑身旁的少年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巩创。”
他反思过了,上次咖啡店门口是个意外,都怪他说太多让人排斥的专业知识了,太有距离感。这回,他要保持微笑,聊些小孩子们最喜欢的话题。
“你**就是好人了?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苏泽岁有学有样地回他道:“晚安。”
顾熠阑淡淡睨了他一眼,管家莫名感觉后背上传来一阵凉意。
巩创秒懂了——
顾熠阑面不改色道:“我吃什么都无所谓。”
巩创:???
顾熠阑在微信里什么也没跟他透露,只告诉他来的时候轻言细语些,别吓着苏泽岁了。
顾熠阑往前走到少年身边,给他指了下最靠内的座位,道:“去吧。”
巩创立刻闭上嘴,把脏话吞进肚子里,继续做起端庄知性的邻家大哥哥。
巩创:……
一楼出口处有一台自动冰淇淋机,苏泽岁看到就走不动路了,眼眸亮亮地看向顾熠阑。
他一蹦一跳地往外走,心情都写在了身体上。
“走了。”顾熠阑拉着少年的手腕,强行把他拉离了案发现场。
闻言,苏泽岁转过头去,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他跑去打开了其中一个行李箱,把自己的毛绒玩具们拿了出来,又开始重新装修自己的金丝笼。
巩创差点把茶杯摔了:“什么??!”
“晚安。”顾熠阑关上了房间的灯,看向少年道。
巩创从没见过顾熠阑对谁那么有耐心过,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微信来了条信息——
巩创心说放屁,劳资眉清目秀、一生良善,过年回家都被小一辈孩子簇拥着。怎么到了你口中,跟瘟神似的?
苏泽岁真心好奇:“为什么?”
既然对方请客,巩创也不好让服务员过来再加几道菜。
听到他这么说,管家终于懂了,也不禁在心里感慨起老板的考虑周到。
这个问题苏泽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不知道有哪些进展阶段,只能求助般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跟顾熠阑认识快二十年了,他们家境相似,求学之路也极为相近。但却由于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对方一直对他不咸不淡,甚至算得上是冰冷至极。
什么神仙弟弟,这么好哄?从哪找的?
不愧是老板!教育大家!
苏泽岁似乎睡得很不安稳,一只手紧紧抱着玩偶就算了,甚至还伸出了一条胳膊,轻轻拉住了他的一只手。
无趣的男人。
到了家之后,他就要搬房间了。
这是要他人机一些。
闻言,顾熠阑点了点头,迈开了长腿,跟着少年,朝冰淇淋机走去。
“我**你大爷**当初的承诺都喂了狗了,你**敢在外面找小三,现在还想把我吃绝户?”
果然,领证了,顾先生就会拉他的手了。
顾熠阑:……
到达座位的过程中,要路过好几张有人的桌椅,这对苏泽岁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巩创轻轻“啧”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一言难尽。
“深呼吸。”顾熠阑又引导道。
苏泽岁缓缓地点了点头,沉思着的脸上写着“原来如此”。
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顾熠阑从没跟任何人这么亲近过。他舌尖不动声色地抵了抵上颚,轻微使了点劲,想把手抽出来。
……
“哥哥。”苏泽岁喘着气,对顾熠阑道,“没有钱……”
——几天前,他来顾先生房间里时,床也是这张床吗?
今天处理的事务太多,顾熠阑略显疲倦,很快就闭上了眼眸。
顾熠阑视线落在少年茫然的身形上:“只是弟弟而已。”
巩创:???
顾熠阑指尖落在手机键盘上,还没来得及打出点什么,就又有一条A乎的消息弹出来。
听到这番离谱的对话,顾熠阑也只是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梢,没说对也没说不对。
“你们……”
【用户1947296:[图片]叔叔,我已经结婚啦】
少年模仿着顾熠阑一贯冷然的语气和声调,但奈何嗓音过于清亮软糯、轻柔如雪,听上去就显得……还怪可爱的。
顾熠阑:……
先前收拾的行李箱又派上了用场。顾先生很忙,暂时要去一趟书房,但在管家叔叔的帮助下,苏泽岁很快就把自己的所有东西转移了过去。
巩创站在原地,看着男人侧首对少年又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少年就绽开了腼腆的笑容,然后也小声说了几个字。
巩创:?
【。:我要移民出国了,以后这个号就不用了。】
A市世家大族就那么几个,稍微调查一下,他就知道了小朋友的身份。
少年不知道从哪里复制来一大段话。
“……俱乐部。”苏泽岁答道。
突然一下的,他感觉手腕一热,附上了滚烫触感,轻缓而不容拒绝的力度从接触之处传来。
巩创愣了一下,还来不及说话,顾熠阑就转回头来,开口道:“点过了。”
少年低落的视线一直牢牢地盯着面前的茶杯,声音小到巩创只能通过口型来判断他说话的内容。
一顿无声无言的午餐过后,他们三人一同往楼下走去。
他想掌控自己生命中的每一步,就制定了一成不变的时间表,把自己活成了一部精密运转的机器。
太、太没眼力见了,太丢人了。
顾熠阑:“以后不要随便说这个字。”
“咳咳,泽岁吗?你好。”
苏泽岁微微动了动手腕,想往下滑一滑小手,和顾先生十指相握。
苏泽岁却瞬间松了口气,被可靠感包裹的温暖在他心间蔓延开来。
【。:是我算错了。】
顾熠阑没理会他的表演,从抽屉中拿出筷子,放到少年碗上道:“吃饭。不用说话了。”
苏泽岁目不转睛盯着顾先生牵着他的大手,心跳如鼓噪,感觉小脸也变得和肌肤相亲的地方一样热了。
看着面前以甜菜为主的餐食,巩创有些震惊地道:“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甜的东西吗?怎么今天点这么多?糖醋排骨、宫保鸡丁、蜜汁叉烧、菠萝咕噜肉……”
听到他的话,苏泽岁立刻丢了手机,翻了个身,抱着玩偶乖巧躺好。晶莹透亮的双眸在顶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管家“啪”地把巨大的金丝笼放在一旁,擦了擦额间的汗,问苏泽岁道:“小少爷,笼子放这里可以吗?”
作为大家族里的管家,他深知边界感的重要性,绝不因为好奇而乱打探老板的事。
……什么臭哥哥,六块钱都不给小朋友?
管家在给他们三人倒完热水后,就自觉地到楼下去等他们了。
少年的风格太过强大,走到哪儿染到哪儿。
顾熠阑皱了皱眉,想抬手去试试少年的呼吸。
巩创吐字清晰、一板一眼地道:“请问你们点菜了吗?”
上楼的过程中,管家又忍不住求助老板:“顾先生,您不是说让小少爷锻炼一下与人交往的能力吗?为、为什么帮他把那俩搭讪的人赶走了?”
根据社会新闻,小社恐跟网友面基,结果因为不够热情被胖揍了。那他再会顾先生的朋友,也会因为不会说话被人打吗?
管家一愣,安慰道:“怎么会呀?有顾先生在,谁敢打你?”
顾熠阑看了眼少年奶白的脸颊,以及那清澈无辜的眼眸,喉结滚动道:“因为情况不同,有时会适得其反。”
但世事难料,有些事是他也没法控制的。
顾熠阑抬头瞥了他一眼,巩创瞬间不敢乱说话了。
“哥哥,帮我拿。”苏泽岁把手中的小红本举了起来。
安抚了快有五分钟,少年才缓了过来,从顾熠阑身后探出半张脸,乖软地小声对他道:“你、你好。”
巩创:?
这个问题苏泽岁没有想很久,他对了对手指,小声道:“领证。”
少年鸦羽般浓密的眼睫乖巧地垂着,微微发颤。像小猫一样,呼吸均匀而微弱,让人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巩创看着冰淇淋机上那大大的“限时特惠,6元每筒”标识贴纸,脸上五彩斑斓。
看到兴奋地走来走去、把手机转来转去的少年,顾熠阑犹豫了一下,也还是拿出手机,对两个小红本拍了张照片。
巩创:?
巩创和苏泽岁一起开了口,然后又都瞬间噤声。
但他还没来得及提出质疑,就又听到少年又极小的声音复述道:“点过了。”
苏泽岁心跳一滞,抬头望去。
但他睡眠很浅,很容易因身边的动静而醒来。
现在的这床,他们躺上去,中间还能再睡上三四个人。估计每天早上起床,在床边找拖鞋都要找半天。
更好的还在后面。
【用户1947296:叔叔,愿你无论身在何方,都能安然顺利,遇见美好的风景,收获丰硕的果实。[兔兔挥手.jpg]】
注意到自少年跑走以后,顾熠阑一直目不斜视地盯着那纤细的背影后,巩创“啧啧”感慨道:“没想到啊,你居然也会这么地喜欢一个人。”
【一十一维:说话短一些,正式一些,发音标准些。】
顾熠阑微微颔首,走到床头,把抽屉拉开,给少年看了一眼里面的两个放在文件袋里的红本本:“东西放在这的,再看一眼?”
苏泽岁受不了大声的说话声,蹦跳的身体一顿,就停在了原地,局促地听着不远处的骂声。
“刚才那些话,就当没听见。”顾熠阑头也不回道,“不准学。”
苏泽岁懵圈地站在原地,听着听不太懂的东西,绷着小脸,疯狂地运转着小脑筋。
苏泽岁不仅想看,还拿起了手机,前前后后,三百六十度地对它们进行了拍照。
他要搬过去,和顾先生住在一间房里啦!
两个男生逃一般往二楼跑去。
【S:苏熠阑,照顾好我弟弟】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顾熠阑约出门。他连家里长辈的七十五岁大寿都给推了,就想看看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值得顾熠阑找他出来,还带着他那可爱的小朋友。
虽然现在拉的好像是手腕。
谁来告诉我面前两个人在干什么?
等到顾熠阑晚上回房间时,脚步在门口倏然一顿——
顾熠阑语气淡淡:“让他接触一下陌生人。”
【。:工作变动。】
“时间到了,关灯了。”顾熠阑道。
【用户1947296:你没算准[小兔略略略.jpg]】
结婚真好!苏泽岁在心里想道。
等少年开开心心跑到不远处的冰淇淋机前后,巩创才问道:“今天到底约我出来干嘛?怎么?还不打算说吗?”
少年生性善良,就算不是特别喜欢某个人,但是会单纯地去关心对方。
A乎上说,结婚后,顾先生就是他的“先生”,他可以随意“使唤”对方。“使唤”应该就是“请求”的意思。
“说话。”最后还是顾熠阑打破了沉默。
看到他进来,原本趴在床上看网课的少年兴奋地跑了过来:“哥哥。”
A市向来倡导结婚自由,结婚程序相当简略。再加上管家早替他们联系好了专门通道,不消半小时,他们就拿到了结婚证。
少年趴在床上,抱着手铐玩偶,被一群小白兔小熊猫小狗小猫玩偶众星捧月般包围着,正在戳着手机。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一口放下,又重新拿起,再喝一口,从未感觉时间如此漫长过。
夏日闷热,他们手掌接触之处已经出了一层湿热的薄汗。
但他还是努力克服了,一溜烟跑到靠窗的位置上,然后就开始捂着胸口大喘气。
顾熠阑侧首看向少年,示意他开口,苏泽岁就怯生生地道:“不知道。”
顾熠阑:“已经结束了。”
顾熠阑也感受到了少年微弱的挣扎力度,知道他不喜欢这样被拉着往前走,出了民政局大门后,就松开了手。
于是,7月13日这天,苏泽岁正式和顾熠阑结为夫夫。
我踏马的舅妈的妹妹的丈夫的父亲的远方姑父七十五岁大寿都鸽了,你就跟我说这?
你点的,你非要让人家回答“不知道”后才肯吱声?
不知为何,原本人来人往很少交流的民政局大厅里,此时却围了一群人,中间还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
他话音还没落,少年就转过身,又朝他们跑了过来。
“放松。”顾熠阑微微侧首,语调轻缓,而带了些循循善诱的意味。
“弟弟?!”巩创嘴角抽搐,“你他妈过会儿是打算跟弟弟去领证结婚?”
“嗯嗯。”苏泽岁本能地应下,但满脑子都是A乎上的科普。
顾熠阑应了一声,看了眼时间,道:“不早了,睡觉吗?”
顾熠阑朝他微微颔首:“去吧。”
感受到周边温热轻软的气息,以及手上细微的拉扯力度,顾熠阑缓缓转醒,睁开了还带着一丝慵懒倦意的黑眸。
“呼——呼——”苏泽岁鼓起白皙的脸颊,听话地往外小口吐气,只是依旧还是有点不敢看对面的人。
巩创真是服了面前这两人了,把自己一个纯正e人,干成了哑巴了。
他刚在实验室做完工作,就直奔着顾熠阑发给他的地址来了。
这样就以后随时都可以欣赏啦。
他笑容可掬地伸出手,刚想谈谈最近哪个明星在A市开演唱会,就见少年抖了抖,拉住了顾熠阑的手臂,然后将整张脸都藏在男人身后。
但没办法,最近顾老板让他辅助锻炼小少爷。他不能随心所欲地乱来,不懂的地方得问清标准。
“你们怎么认识的?”巩创又努力地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面对眼前两个人,他总有种在做出题老师的感觉。顾熠阑做着题目审核,而他那小男朋友则是答题的人。
苏泽岁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才快乐地拿起筷子,看着面前全是自己爱吃的菜,舔了舔软唇。
“你们……”巩创真是有些词穷了。
顾熠阑最后看了眼对方的A乎头像,把手机息了屏。
苏泽岁被戳中了内心最害怕的地方,紧紧闭着眼睛,呼吸停滞,像鸵鸟那样,将小脸埋在男人背后。
“吓跑了。”苏泽岁的目光追随着两位男生直到二楼转角,小声嘀咕。
顾熠阑定的座位在二楼靠窗的最里面,被隔板分割出来,私密性很强,往外还可以看到对面青葱茂密的公园。
他一边若有所思地托了托下巴,一边小嘴叽里咕噜的,用不同的语调重复着“滚”这个字。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走向太过离奇的话,巩创真想再逗逗他。
几轮折磨下来,餐厅终于上菜了。
那顾先生打算什么时候亲他?什么时候把他干柴烈火掉?
“顾熠阑,苏泽岁?”社牛巩创隔几步就朝两人招了招手,“又见面了。”
见自己一句无心的招呼给对方带去了这么大的麻烦,巩创彻底懵了,站在座位上半天,也只憋出一句:“抱、抱歉?”
“你们吃完饭后,打算干什么?”巩创尽力找回平日里悠然社交、做名利场上King的感觉,自然地看看顾熠阑,又看看胆怯的小少年。
主卧空间很大,还包含卫生间、办公区等各种套间。
春风化雨,携手同心;山高水长,心心相印。
闻言,苏泽岁也朝身旁的男人看过去。
果不其然,顾先生又二话没说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替他拿着。
男人的话宛若漆黑世界里照进的一束光,苏泽岁终于看到了方向,他努力地卸下手上的力度,没有攥得那么紧了,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苏泽岁立刻转头看向刚坐在自己身边的顾熠阑。
***
“睡觉。”苏泽岁重复道,“睡觉。”
他真的觉得很新奇。
苏泽岁站在地毯上,鼓着脸颊,盯着中间的那张床,总感觉它似乎大了许多。
“哥哥……”看着徐徐走来的顾熠阑,苏泽岁担心地皱起小脸,道,“我、我会被人打吗?”
他要试试。
一睁开,他就隔着中间的一串“玩具带”,看到了离他突然很近的少年。
“认识多久了啊?”巩创私心地问了自己好奇的问题。
顾熠阑掀起眼皮,朝着大床上望去。
他当然也记得曾经的那个承诺,说结婚就跟苏铭宇姓。
顾熠阑点了进去——
顾熠阑喝了口凉水,面无表情地道:“换个问题。”
但刚要抬手,他就又感受到了手上的力道。
【用户1947296:为什么?】
苏泽岁认真地掰着手指数了一下,乖巧地回道:“十五天。”
但他一个字都没听进脑子。
眼见少年越抖越厉害,巩创彻底语言苍白:“我不是人贩子。”
兜兜转转一圈,竟到了他房里来了。
他原本冷淡风的卧室,此时也在各种角落里充斥着毛茸茸的玩偶。原本浅灰的主色调,在玩具的衬托下,居然变成了甚至有些可爱的卡哇伊漫画风。
更让他默然的,是窗户前的那个他本来买来吓少年的大金丝笼。
午餐过后,巩创咬牙切齿地继续回实验室干活,顾熠阑则带着少年去了民政局。
苏铭宇看到照片后秒懂,发来消息——
但男人拉着他的手很稳,再加上他担心一个挣脱,把顾先生的手挣脱掉了,所以试了两下后,就又乖乖不再乱动,任由对方拉着自己的手腕。
但他一用力,少年的小手又急忙拉紧了他,甚至还伸出食指,在他掌心里挠了挠。勾人的力度,像是用羽毛在他心间最柔软的地方划过。
与此同时,苏泽岁眼睫又颤了颤,像是想睁眼却又不敢。
顾熠阑眸光一凝,眼神幽沉,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喊他道:“苏、泽、岁。”
第 33 章 咬人
被点到大名的苏泽岁眼睫一抖,眼眸却依旧死死闭着,不敢睁开。小手紧张之下,又无意中蹭了蹭对方。
男人的指腹上有微薄的茧子,应该是常年握笔握实验器材留下的,不磨人,反而有种隐于冰山之下的爆发感,也蹭的苏泽岁脸更烫了。
顾熠阑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用另一只手轻轻抓住他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把大手从他的桎梏中抽了出来。
手掌倏然空掉,夏夜闷热的空气随即灌入掌心,苏泽岁蜷缩了一下白细的手指。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炙热的视线正落在他脸上,苏泽岁有些不好意思,闭着眼睛,拉了下被子,把小脸遮在了里面。
A乎上只说结婚后就该拉拉手了,但从没提过拉手会让人心跳变得这样快。
但没过多久,脸上的遮羞布就又被人掀开了,男人的嗓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不闷么?”
苏泽岁闭眼摇了摇头。
见少年打死不打算承认在装睡,顾熠阑声音中带了些无奈的笑意:“是我打扰了你睡觉?”
苏泽岁挨个监测着每个光子,许久后,才更加不解地对顾熠阑道:“哥哥……都对的。”
他又瞥了眼少年过分惹眼的面容,道:“你自学竞赛参与其中,应该会在采访名单里。做好心理准备。”
不知不觉中,顾熠阑就已经停下了手中筷子,皱起眉头,专心听起录音笔中的内容。
苏泽岁答不上来了。
他想过刚搬来时过的美好生活,被锁链锁在床头,活动范围就只有一间房间那么大。他不想出门。
管家叔叔正站在门外,见到行色匆匆的他,道:“小少爷别着急,是顾先生让你多睡一会儿的。”
不观察,光的粒子性质就消失了。
好奇心和求知欲冲刷掉了一部分对外面世界的恐惧,但苏泽岁还是害怕。
苏泽岁思考片刻,才问道:“洗澡、了吗?”
对方衣服上的皂荚香扑鼻而来,让苏泽岁晕乎乎的。
顾熠阑把笔递给少年,蹙眉问道:“从哪学来的?”
随着“滴”的一声轻响,录音笔断了声,显示本段录音结束。
他让光通过两条缝,形成两道光波。和水波纹一样,两道光波也相互影响,最后再屏幕上形成了明暗相间的条纹。
他一个转身,背对着顾熠阑,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A乎。
苏泽岁这才放松下来,顺着楼梯往下走。余光瞥到那张贴在客厅最显眼位置的时间表,他有些脸红,抬不起头来。
昨晚顾先生不主动给他脱衣服的难过消散殆尽。
他不怕黑。相反,他很喜欢黑暗。他躲藏在里面,就再没有人能找到他、欺负他了。
苏泽岁不想松手,耍赖搬地假装没听见。
苏泽岁收回了手,抬眸看向男人。
顾熠阑猜少年可能是认床,没有动作地让他抱了一会,转移话题道:“你有结婚礼物。但婚礼就先不办了。”
顾熠阑:……
“可以。”顾熠阑闭上了眼,“过几天。现在不合适。”
“光既然是粒子,可以把粒子一个一个发射出去,再观察结果吗?”见少年低着头不说话,顾熠阑又问道。
想着想着这些社交技能,苏泽岁就困得不行,陷入了睡梦中。
“哥哥、教我。”苏泽岁下意识求助眼前的男人。
中午我跟哥哥出门吃了很好午餐,嘿嘿。还见到了哥哥的朋友——巩创哥哥欸。
力学、电学、光学、热学仪器,应有尽有。简直是物竞生天堂。
大胆出击——看来他以后要再更主动些了。
……那不观察,月亮也会消失了?
“哥哥,我以后要录音吗?”苏泽岁又问道。
顾熠阑像哄睡那般轻拍了两下他的脊背,嗓音却仍旧平静而淡然,像是只是在完成某个任务般,道:“可以了吗?”
少年身体轻软,正踮着脚尖,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乌发蹭来蹭去,乖巧又听话。
可是他什么都没干,他只是观察了一下光子的运动路径。
就当顾熠阑以为他要躺回去、盖好小被子的时候,少年毫无征兆地拉起睡衣衣角,抬手就要把自己上衣脱掉。
苏泽岁借着黑夜的掩护,打量了一下对方突出的喉结,顺着往下,又细细观察起了那宽肩挺胸的身材。
看着这些超棒的物理仪器,苏泽岁攥了攥雪白的拳头。他想通了,既然顾先生还没开窍,那他自己主动就好啦。
这回,顾熠阑直接捏住了他的手指,声音晦涩而喑哑:“说话。”
上面居然只有两条亮条纹。
但他心里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现在的他,把顾先生好多话都学来了,已经变得很厉害了。
A乎告诉他,干柴烈火前后都最好要洗澡。
听到新婚礼物,苏泽岁眼眸一亮,立刻在软唇上比了个×,不说话了,乖乖吃起饭来。
站在一旁的管家有些绷不住了,忍俊不禁地转过头,捂住了嘴。
苏泽岁脱口而出,朝顾熠阑伸出手,要录音笔道:“哦哦。哥哥还我啦。”
“哥哥。你爸爸妈妈、同意结婚吗?”苏泽岁关掉手机,转过身来,问顾熠阑道。
苏泽岁重重点了点头,把光子发射器关了,拿起光感屏幕一看——
他害怕采访,更担心自己在考场翻车,被放到电视上公开处刑。那一直支持他的爸爸妈妈、哥哥……肯定会很失望。
顾熠阑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缓缓俯身,让少年抱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酱酱酿酿是什么意思。
但他此时开口已经晚了,因为苏泽岁找到了原因了!
顾熠阑琢磨着日后不能再在少年面前乱说话了。从前所有的恐吓和戏谑,都像回旋镖一样,桩桩件件都又扎回到了他身上。
想起来了,哥哥说,要相互脱衣服。
“如果想不通,先观察一下过程。”顾熠阑走到他身边,从一旁拿出一台单光子探测器,言简意赅地介绍仪器道:“可以捕捉光粒子运动轨迹的摄像头。”
一番操作后,他得到了实验结果——居然还是明暗相间的条纹,也就是还是光的性质!
苏泽岁知道顾先生很累,不想再打扰他,乖巧地“嗯嗯”了一声后,就开始自己琢磨起来。
苏泽岁低下了头,捏了捏衣角,小声嘀咕道:“我想哥哥把我、锁起来。”
管家差点憋不住、又要破功了。
找到了原因,但看不懂。只能充分发挥自己想象力,努力解读。
苏泽岁摇了摇头。
他晚起了整整两个半小时!
他不观察,光子有波动的性质,相互干涉形成明暗相间的条纹;他观察,光又变成了粒子的性质,只有两条条纹。
夜色中,对方侧躺在他身边,锋利而立体的五官融入黑暗之中,少了些冷漠,多了些慵懒的戾气,将他闷闷包裹在里面,难以呼吸。
教他操纵仪器时,男人几乎贴着他的后背站着。说话时,那胸腔的轻微震动就这么传到他了身上,而且,对方还拉着他的手……
不是什么大事噜。
顾熠阑不知道少年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答道:“洗过了。”
顾熠阑刚躺下,就看到了少年毛茸茸的后脑勺,以及那在黑暗中格外醒目的手机屏幕白光。
“变回以前的样子。”顾熠阑垂眸道,“吃完饭,我带你看礼物。”
顾熠阑早习惯了少年颠三倒四的语序,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帮少年抖了下薄被,道:“半夜洗澡对身体不好。躺会,就不热了。”
他眯开眼眸,摸着手机看了眼时间——
九点半了?!!
闻言,苏泽岁这才睁开了眼眸,瞪得圆圆的,盯着顾熠阑,表示自己不困,还不要睡觉。
躺着抱人的感觉太奇怪,顾熠阑坐起了身,看向躺着的少年,也微微张臂道:“来吧。”
明暗相间的条纹消失了,光的波动性质不见了!留下了粒子的性质!
他把单光子探测器架好,对准了光子的可能路径范围,然后重新做了一遍实验,想要看看一个光子,到底是怎么和不存在的东西进行相互干扰,最后形成干涉条纹的。
午餐过后,顾熠阑遵守承诺,带他坐电梯上了三楼。
苏泽岁挠了挠头,感觉小脑袋瓜子都嗡嗡的,偏偏顾熠阑还在一旁凉凉地补刀道:“我思故我在。”
苏泽岁回答道:“基础知识、看完了。”
苏泽岁懵了,求助般看向顾熠阑:“哥哥,为什么?”
看着眼底白皙的手掌,顾熠阑抿着薄唇,轻磨了一下后槽牙。
粒子是直线运动的呀,如果一颗一颗地发射出去,等一颗落到板子上了,再发另一颗,那它怎么也不可能呈现出波的性质来。而是会形成和双缝平行的两条亮纹。
因为实验室里人很多,很多很多。
听到他的话,苏泽岁对准软乎乎的枕头,身体一倒,像木头般直直地栽到里面,然后任由男人给他盖上了被子。
他只想过苏泽岁缺乏安全感,但没想到会是这种严重的程度。
苏泽岁好奇心被激发,小跑着去拉上窗帘,又跑回来摆弄光子发射器。
顾熠阑:……
刚才抱了好几分钟,他跪坐在顾先生面前,被对方滚烫的体温持续灼烧着。现在从小腹一路热到了耳尖,还有些喘不过来气。
顾熠阑微微颔首:“今年市一中在CPhO拿了几块金牌,媒体关注度提升了许多,学校也想打出名声来。校赛当天,应该会有媒体拍记录片、做采访。”
“谢谢哥哥。”苏泽岁眼眸弯弯,摸摸光子发射器,又摸摸光纤仪器,“哇”来“哇”去,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脱衣服、洗澡、热。这几个关键词连起来,自然能拼凑出大概的真相。
这是他穿越以来睡得最香的一次,不仅一夜无梦,而且很安心,第二天醒来之后,感觉浑身舒畅,心情愉悦。
这个话题每次提起都会带来压抑的氛围,看着少年一直在光学仪器周围打转,顾熠阑干脆以提问的方式来转移话题:“光具有什么性质?”
他之前还在实验室做过光的双缝干涉实验的。
他把竞赛书翻了一遍,找回了穿越前的部分知识记忆,虽然不能达到当初的水平,但至少能确保不会在竞赛中得零分。
要再可爱一些,让顾先生喜欢;要再主动一些,让顾先生接受;还要去见顾先生的爸爸妈妈……
顾熠阑:?
他接受不了家人失望的眼神。
这样高端的仪器苏泽岁以前从未见过,轻轻“哇”了一声,忍不住又摸了摸。
从来没有人送过他礼物,还是这么好的礼物,他好激动!好喜欢顾先生!
顾熠阑道:“结婚后也该送你点东西。”
苏泽岁停下了动作。
这回的行程内容先前正经了许多,只是,里面多了许多奇怪的语气词。
早在为逃跑探路的时候,苏泽岁就曾来到过三楼。
“今天是7月13日呀,早上我好困哦,趴在桌上睡着了呜呜。
他只知道课本上说光同时具有波和粒子的性质,所以具有波粒二象性。
“睡觉。”顾熠阑道。
水到渠成……
被他一点拨,苏泽岁恍然大悟,也更好奇了。
苏泽岁也看向他,绷着小脸,一本正经道:“嘻嘻。”
苏泽岁立刻坐起身,洗漱完,就要往门外跑。
“抱。”苏泽岁张开了手臂。
苏泽岁也坐了起来,撑着手臂,在软绵的大床上小心地爬了一点距离,然后才重新地张开胳膊,拥入了对方炽热的怀抱里。
在餐厅里,苏泽岁把录音笔递给了顾熠阑,期待地看着男人。
以后也要再接再励!加油。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呆呆的,不会说话,只会埋头干饭。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总要出门的。”心狠的顾熠阑却不为所动,“我在,没人会把你怎么样。”
“这。”男人的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屏幕,苏泽岁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瞬间捕捉到了光子的路径。
顾熠阑如他所愿,打开了录音笔,边进餐边听。
里面不是A乎中所说的玫瑰气球蜡烛三件套,也不是他幻想的堆成山的玩偶山,而是一间崭新的物竞专属实验室,银白锃亮的仪器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他刚放下手机,就又听到身旁的人用甜软的声音道:“哥哥,拉手。”
那一瞬间,苏泽岁就想起了之前男人说的调侃:“曾经,量子派有个哄传的论调——‘当我们不观察时,月亮是不存在的。’”
幸运的是,灵异事件没有发生,他们发射了一个光子,就只有一个光子出来,没有幽灵光子跟它进行相互干扰。
两情相悦——他很喜欢顾先生。那顾先生喜不喜欢他?
“怕黑?”顾熠阑猜测道。
少年轻软的嗓音本该和这些撒娇的话匹配度很高,但奈何他的声调太平,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带了点端庄的意味,就像是在读课文一样,一板一眼的,有种说不出的滑稽和软萌。
“也行。”顾熠阑嗓音中带了倦意,“睡觉。”
录音笔先前是用来吓人的,现在可以拿来锻炼一下苏泽岁的语言能力。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顾先生为什么不和他拉手,也不脱他的衣服。呜呜!
轻薄的睡衣遮掩着那平坦而蕴含力量的腹部,光是看看,苏泽岁就能想起那坚实的触感,以及给他带来的安全感。
“这里。”顾熠阑拉着他乱摸的手,放在了探测器的某个位置上,教他按了某个按钮,然后探测器“嗡”地启动了。
“波是连绵不绝的能量,粒子是一个一个的小单位。光怎么能同时是波和粒子?”顾熠阑又问道。
刚看到房间里的场景,苏泽岁就在原地张大了软唇,漂亮的眼眸中是藏不住的欣喜与满足。
眼见着自家老板目光要往自己身上瞥来,管家立马收起了表情,摇了摇手。表示不是自己。
“听懂了吗?”顾熠阑见少年眼眸略显出神,手也跟没骨头一样没了劲儿。他退后了半步,挑眉看着少年的脸。
但一种东西,怎么能既是这个,又是那个,而且这个那个还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东西呢。太抽象了,他也想不通。
苏泽岁已经把手心的汗在睡衣上擦了干净,又伸到了他面前。
苏泽岁却自动忽略他的下半句话,声音里是快要溢出的欣喜:“在哪里?”
看,他只是在录音里卖了个萌,顾先生就主动来跟他拉拉手啦。
听到他的话,苏泽岁这才松开了胳膊。
苏泽岁一动不敢动,被捏着手按来按去,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只敢小口小口呼吸,生怕把顾先生又吓跑了。
顾熠阑怔愣了一下:“很开心?”
“懂、懂了。”其实苏泽岁压根没听,但他记性很好,稍微回忆了一下,就记起了男人刚才跟他说的话。
根据苏泽岁缺安全感的程度,他推测少年可能小的时候亲眼见过严重的暴力现场,甚至还有能是现场中的直接被暴力者……
“今天是……”苏泽岁惊喜地捂嘴道,“国际物理实验日吗?”
他把之前交握的手放到了眼前,困惑地看着上面闷湿的薄汗,似是不理解为什么会这么灼人。
“不是。”
有了可爱的语气词,他就会变得可爱,顾先生就会跟他两情相悦啦。到时候他们,就这样那样,酱酱酿酿。
苏泽岁懵了。
苏泽岁摇了摇头:“不呀。嘿嘿。”
冷不丁听到“爸爸妈妈”这样稀罕的称呼,顾熠阑一时竟没能将人对号入座,片刻后才喉结滚动道:“嗯。”
顾熠阑挑了挑眉梢:“嗯。明天周一,我要去学校,你跟我一起。”
顾熠阑收起录音笔,侧首看向身旁的少年。
可是、可是明暗相间的条纹是左右两个光波相互干扰得来的啊。在只有一颗粒子存在的情况下,它在和谁进行干扰?幽灵吗?
下午,我很开心地和哥哥领证噜。
吃完早餐,他又琢磨了一会儿A乎,录了个自己很满意的音频,然后就到了午餐时间了。
晚上,我和哥哥一起睡了觉,好耶。”
苏泽岁抬起了头,下意识挺直腰,像回答老师问题那样,认真道:“波粒二象性。”
“开心!”苏泽岁想也不想就抬头看向他。
“市一中物竞校赛就在快一个月后,准备的怎么样了?”顾熠阑半倚在门框上,问道。
“在家里,”苏泽岁小声挣扎道,“告诉我。”
“这样说话不累么?”顾熠阑道。
顾熠阑薄唇勾起细微的弧度:“行。明天先跟我去实验室。”
“还没布置好,明天下午带你去看。”顾熠阑挑眉道,“抱好了吗?睡觉?”
他害怕的是冬日黑夜里那刺骨的寒风,吹在身上,带走最后一丝温暖,让人仿佛坠入冰窖,感觉这辈子都高兴不起来了。
“我……要见吗?”苏泽岁问道。
顾熠阑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十二点出头,看来少年还没有熬夜熬多久。
伟大的A乎告诉他,要两情相悦,要大胆出击,要水到渠成,然后才干柴烈火,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苏泽岁还小,没什么分辨能力。他给对方后悔的机会。
书房也有个小型的卫生间,他在里面随便冲了个冷水澡才回来。
“好好说话。”顾熠阑道。
“哥哥,哥哥……”苏泽岁跑到他面前,仰着小脸看着他,像面对知道脑筋急转弯谜底的人般,软糯地恳求道:“告诉我。”
对上男人审视的目光,他还是说了当下最直白的感受:“热。”
A乎的攻略还是有用的。
苏泽岁不解地皱起小脸。
顾熠阑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道:“那去看看屏幕?”
那白得晃眼的肌肤瞬间暴露在空气中,顾熠阑呼吸一顿,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少年的手,皱眉道:“干什么?”
于是,他又伸出手,去帮顾先生脱衣服。
他跟在男人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想着自己的礼物会从哪里突然蹦出来。
顾熠阑目不斜视走到走廊角落的某个房间门口,拇指按上指纹锁,推开了房门,然后侧身看向身后的少年。
变回去,变回去。
“抱一下。然后睡觉?”顾熠阑妥协地往后退了一步。
“网上捏。”苏泽岁戳了戳面前的米饭。
苏泽岁鼓了鼓脸颊,一个委屈,张开手臂就又要抱抱。
平日里,他都只在刺眼阳光下,或是明亮灯光下,看到过顾先生。对方总是衣冠楚楚,像一棵挺拔的松,带着冷厉而疏远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
想到他可能的遭遇,顾熠阑感觉心脏被电了一下,短暂的刺痛后,蔓延开来淡淡的麻木。
但很快,这份心理上的心疼就褪去了。因为他身体上出现了痛感。
顾熠阑轻“嘶”了声,微微侧首,朝着疼痛传来之处望去。就看见苏泽岁露出了小虎牙,像小狗一样,正在咬着他的后脖颈。
第 34 章 离家
顾熠阑抬手拎住苏泽岁的后颈,想把他揪出自己的怀抱,但奈何少年胳膊抱得太紧了,整个人像是个树懒一样,扒在了他身上。
苏泽岁松开了牙,软唇却仍贴在男人的脖颈上,能清晰地感受到被自己啃出来的、深浅不一的牙印。
男人略显粗重的气声喷在他的耳畔,喑哑的声音敲在他的耳膜上:“松手。”
苏泽岁摇了摇头,胳膊反而抱得更紧了,困惑地问道:“哥哥,我们是beta吗?”
顾熠阑:?
“你有香,”苏泽岁疑惑道,“但没有腺体。”
顾熠阑:“……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而已,少看点小说。松开。”
苏泽岁又恋恋不舍地在他脖间吸了一口,感受到莫名坚硬的东西抵着自己后,才松开了手上的力度,往后退了几步。
作为话题中央的苏泽岁,已经快要原地裂开了,恨不得找道地缝钻进去。他想跟顾熠阑说走,但是喉咙像是被人捏住了,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毕竟,“趁母胎solo的兄弟不在,把兄弟刚领完证的小妻子惹哭了”这种罪名,他实在担不起。
苏泽岁任由他摆弄,良久后,才从哽咽的嗓子中挤出一句变了声调的:“哥哥,怕。”
苏泽岁盯着脚尖,亦步亦趋地跟在顾熠阑身后。
“在写作业?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哥哥。”巩创贴心地道。
“嗯。没事了。”
顾熠阑:“难保不会再有其他人。”
恰巧此时,巩创从走廊另一端走来,诧异道:“你、你们?”
他一直对苏泽岁非常好奇——不仅好奇对方跟流言蜚语中截然相反的形象,更好奇他是怎么跟顾熠阑好上的。
苏泽岁瘪了瘪嘴,又戳了戳薯片袋子,在嘎吱声中,很小声地道:“哥哥、不喜欢我了。”
但为时已晚,实验室里的几个人显然也看到了他。
对上少年升起一层雾气的眼眸,顾熠阑默默移开视线:“没有。”
苏泽岁摸进主卧配套的浴室中,翻看起淋浴间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来。
顾熠阑把桌上的巧克力丢进垃圾桶里,又给少年重新拆了一袋薯片。
原来是弟弟啊,那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苏泽岁也顾不上坐床上再穿衣服了,立刻一抬腿一伸脚,把睡裤穿上了,脸红地小声道:“哥哥,好了。”
可少年心态很好,知道想不通就不去想,踢掉拖鞋,就爬上了床。
苏泽岁拉了下顾熠阑的衣服,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透亮的眼眸像是浅色的琥珀:“回家。”
沐浴露香随着雾气而上升,弥漫在整个浴室中,犹如柔软的云朵,将他包裹在里面。
大佬的控制欲还是这么强,在实验上分毫必究就算了,在生活上,居然连微信都不让弟弟加,好可怕……
“对不起哥们,我真没想到会这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巩创还是跟在顾熠阑身后,又一次低声道歉。
要想治疗少年现在的症状,不得不使用到脱敏法——让他在彻底放松的情况下,逐渐接触自己害怕或者焦虑的东西,从而降低敏感程度。
刚一出门,他就对上了床边一双阴沉的黑眸,苏泽岁倏然脚步一顿,呆站在了原地。
顾熠阑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平静自若、丝毫不虚地介绍道:“我弟弟。”
虽然男人说皂荚香是衣服上的味道,但苏泽岁想不通自己衣服上为什么就没有。
随着“咔”的一声,一个手铐铐住了他纤细的手腕,而另一端,则被顾熠阑随手铐在了办公桌旁的栏杆上,中间是长长的锁链。
“那我们、”苏泽岁提议道,“一起脱衣服睡觉吧。”
***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苏泽岁小声反驳:“……只有哥哥。”
主卧宽大的洗漱台完全能站得下两个人。
觉察到所有人都朝着自己望了过来,苏泽岁颤抖如梭,死死地抓住了顾熠阑的衣角,打死也不肯抬头。
办公室门外,巩创露出了标准的友善笑容,朝少年挥手打了声招呼,然后才走了进来。
对待新婚礼物,顾熠阑比平日里多了些耐心。
为什么我是beta?连自己独特的香味都没有。呜呜。
顾熠阑语气中带了些无奈:“睡觉了。明天还要出门。”
“再咬人,就没收你一个星期的薯片。”顾熠阑不近人情地威胁道。
苏泽岁又听话地翻了回来,面朝着男人,给他看自己已经闭上眼准备睡觉了。
顾熠阑这才重新看向他,教育道:“以后在浴室里就穿好,不要让别人再看见。”
他挨个闻起小瓶子中的味道,突然亮起了眼眸,找到一个和顾先生身上气味最像的沐浴露。
他也不着急,等待少年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小,才问道:“走么?”
但苏泽岁只是扯了扯手上的链条,把它扯得叮叮作响,确保很牢靠之后,心中涌现出不知所起的安全感。
在这期间,有无数好奇的路人偷偷打量过他们。
他抬眸看向顾熠阑,就见男人呼吸声有些重,耳尖也罕见的有些泛红。
苏泽岁趴在了桌上,抽噎了一声,嗓音中是浓浓的鼻音:“想、回家。”
顾熠阑:“乖。”
实验楼的大厅是开放的,很多人在下面休息、看书、买咖啡。但再往上,就需要刷卡才能进入了。所以坐电梯上楼后,人流就骤然变少了。
这样的抨击声,一般只有纯金属才能发出来,在办公室中响起,奇怪得不能再奇怪了。
顾熠阑办公室里怎么有这种东西?小朋友哭着要走,他不安慰两句,直接把人强制锁起来?
顾熠阑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抿唇移开了视线:“把衣服穿好。”
从实验室出来的几人却懵了,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苏泽岁抬头看向顾熠阑,见男人神色无异,依旧像往常那么游刃有余,他莫名感到了一阵激励,好像身体里被注入了一丝力量,点头道:“嗯。”
顾熠阑:…………
让他们来给少年一点来自陌生人的理解和温暖——
苏泽岁屡试屡败,越来越不理解为什么。他翻了个身,用毛茸茸的后脑勺对着男人,又开始深夜思考。
通过这样的方法,兴许能让少年渐渐适应最简单的社交。
顾熠阑走后,苏泽岁一边吃着薯片,一边做着竞赛题,在封闭的房间中进入心流状态后,居然真的没那么害怕了。
顾熠阑伸手,把苏泽岁还啃着的巧克力抽走,拿起一旁的纸,给少年简单地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珠,尽量放轻了声音:“闭眼。”
他有心跟苏泽岁打好关系,知道对方有些怕人、需要时间来消除隔阂,就带了些小朋友喜欢的零食,来跟苏泽岁简单地聊聊天。
只留下一群同学,在原地面面相觑。
苏泽岁已经彻底被吓懵了,让干嘛干嘛,坐到男人的座位上,戳了戳面前的薯片,道:“薯片。”
在强化训练中,需要在做得好的时候予以正面奖励,在做得不好的时候予以负面惩罚,这样才能不断加深某一正确的行为认知。
浴室中水汽升腾,氤氲成雾,闷热而湿润。
男人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在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过了身去,只丢下一句:“你先自己看会,我等会再过来。”
苏泽岁对了对手指,“哦”了一声后,又小声求助道:“我看不懂说明书。”
顾熠阑:“……这里没有锁铐。”
主卧里,顾熠阑还没回来。
第二天早上,苏泽岁跟顾熠阑一起起了床。
顾熠阑:“以后不准看奇怪的小说。”
闻言,实验室里其他几人都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来跟少年打招呼。
如果目光有力的话,那他已经把房门死死堵住了。
苏泽岁茫然地将头从臂弯中抬起,听话地抬起了胳膊。
巩创木然地站在一旁,等着少年哭得更伤心,甚至以死相逼要离开。
等他关上灯,躺好之后,身旁的少年又问道:“哥哥,热不热?”
在少年那噩梦一般的过去经历中,大块的巧克力是其中的主角。所以苏泽岁从来只吃小颗的巧克力球,或者是冰淇淋上的巧克力碎。
他不会惩罚少年,但会在对方做得好的时候给点奖励。
“深呼吸。”顾熠阑瞥了一眼少年,道。
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房间,苏泽岁才终于放松了身体,不再死死粘着男人了。
苏泽岁拿着崭新的浴球,把沐浴露在自己身上抹开,揉成绵密的泡沫。
苏泽岁立刻停下了笔,从专注状态中抽离出来,竖起耳朵,一动不动、如临大敌地盯着房门,一只手已经下意识摸到了手机,打算随时打给顾先生求救。
苏泽岁感激地捏了捏顾熠阑衣角。
巩创傻了眼,抬手安抚道:“别怕,我只是想给你送点吃的。没有别的想法。”
苏泽岁鼓了鼓脸颊,朝他的背影挥了挥手。
“哥哥……”苏泽岁看着男人张张合合的薄唇,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主动地亲上去。
到了某间实验室门口,他余光瞥到了曾在线上会议间看到的几个人。他猛地抖了一下,抓住顾熠阑的衣角,将大半个身子藏在了男人身后。
“让开。”顾熠阑走过去,皱眉道。
自家亲戚家的小朋友们,见到了他,哪个不是哥哥长哥哥短地要跟他一起玩儿。从五岁到十八岁年龄段,从来没有被他弄哭过的。
但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此时又心跳得很快,有些承受不住那样亲密的举动,所以踌躇不前。
苏泽岁瘪了瘪嘴,重重地躺在软绵的大床上,盯着男人道:“哥哥不喜欢我了、咩?”
顾熠阑:……
苏泽岁的鸭舌帽墨镜口罩都被顾熠阑没收了,此时坐在副驾驶位上,紧张地攥着衣角,盯着外面闪过的景色,宛若奔赴刑场。
虽然少年现在还是怕得不行,但顾熠阑愿意等。
巩创:???
“别、别……”巩创搞不清楚状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俩怎么这么难舍难分?”巩创也在其中浑水摸鱼了一句。
顾熠阑一言不发地接下了他的包,看着少年贴在了自己身后,又把脸埋在了自己身上,腿软到走不动路。
他身材高大,毛绒玩具在他手捏着里,从视觉上看,就像是小了一圈般,变得迷你卡哇伊起来。
看着苏泽岁低落的模样,顾熠阑轻叹了口气,打开一旁的柜子,从中拿出了某个锃亮的东西,对少年道:“抬手。”
看到他终于来了,巩创像是见到了救星,放下餐巾纸,举双手发誓道:“我、我什么也没做。”
但再定睛一看,看到两人紧紧相贴的身体,以及顾熠阑背着的、和他本人气质格格不入的蓝色毛绒小包,几人下巴差点惊到了地上。
但面前的少年却陡然一抖,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要摆出了要往桌子下面躲的架势。
少年一双腿又白又细,宛若绸缎一般丝滑。不知是害怕还是冷的,他大腿根抖了抖,然后羞涩地并拢了双腿,还用手中的睡裤遮挡了一下。
顾熠阑兴致缺缺,简单回答了几个问题后,侧首看了眼紧闭双眸的少年,道:“他想走了。我先带他找地方坐着。”
“师、师兄,我们想……”他们还没来得及报上前来叨扰的原因,就突然听到“咔”的锁链碰撞的声音。
“谢谢哥哥。”苏泽岁不哭了,又开始咔咔咔吃薯片了。
苏泽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等车辆在某个大楼前停稳后,委屈地把包递给自己的“先生”,使唤道:“哥哥,帮我拿。”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巩创低头道歉,好心办了坏事,真心愧疚。
顾熠阑看了眼害怕得眼神乱飘的少年,犹豫片刻,还是狠下心来,淡漠道:“现在不可以。”
“嗯。”顾熠阑看了眼一旁噤若寒蝉的巩创,对他冷冷道:“走吧。”
巩创把几个大块巧克力轻放到少年手边,刚挤出了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准备跟苏泽岁Social一下,就更懵了,语无伦次道:“你、你别哭啊。我、我……”
顾熠阑没有回话,默然走向了办公室的门。刚打开,就对上了三个抬手正准备敲门的师弟师妹。
“更不准咬哥哥。”顾熠阑冷冷道。
“不要围着他。”顾熠阑瞥了眼几位师弟师妹手中的手机,冷然道:“他也不能加别人微信。”
“好。”苏泽岁翻开了竞赛书。
“嗯。”顾熠阑从抽屉中拿出湿巾纸,放到他面前,淡淡解释道:“勇敢出门的奖励。”
“刚才忘锁门了,”顾熠阑看了眼罪魁祸首巩创,沉着嗓音道,“过会把门反锁起来。”
而苏泽岁则是缩在座椅上,在一边颤抖着吃巧克力,一边哗啦啦地流眼泪,把桌上的竞赛书打湿了半页。
“师兄,你弟弟长得真可爱,是学校放假没处去吗?”
顾熠阑挑了挑眉梢,单肩背上少年的小包:“走吧。”
顾熠阑走上前,把桌前的电脑收了起来,又从柜子中拿出了几包少年最爱的薯片,放在桌面上,回头看向少年:“你就在这写作业。”
“哥们你信我,我真的啥也没干,我就看他一个人挺孤独,想给他送点吃的。”巩创站在男人身旁,急忙解释道。
只有巩创嘴角抽搐。
……就、就这么走了?
苏泽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好像被顾先生紧紧抱在了身体里面,安全感满满。他不禁开始羡慕起那些Omega来。
顾熠阑:“还行。”
顾先生说得对。
洗完澡后,苏泽岁穿好上衣,拿着睡衣裤子就往外跑。
他们本来只是没想到顾熠阑居然会把人直接带到实验楼来。
顾熠阑朝他走来:“哪里不懂?”
看着车辆畅通无阻地进入A大,缓慢地越过路边行色匆匆的大学生,苏泽岁已经有些喘不上来气了。
苏泽岁在心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就导致他在哄人方面也是经验为零,现在完全茫然无措、无从下手安慰。
作为实验领域冉冉升起的闪耀新星,不仅五十来岁的导师对顾熠阑说话和声和气,他甚至还在A大物理楼中拥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顾熠阑把少年的眼泪擦干净,将打湿的纸巾丢进垃圾桶,才抬起头,蹙眉跟巩创道:“他不能吃这种巧克力。”
但没过多久,办公室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哥哥。”还在摆弄光子发射器的苏泽岁转头看向他。
顾先生好懂他,呜呜,感动。
顾熠阑随手拿起少年乱摆在大床上的玩偶,挨个摆好。
他换了身衣服,黑色的衬衫比之前那件衣领高了些,很好地遮住了脖间的齿痕。面色也恢复如常,耳上的红色褪去,又变成了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苏泽岁紧紧捏着手中的笔,后背冒出冷汗,看着一步步靠近的人。
男人喜欢说些意味不清的话。但苏泽岁连正常的人类语言都听不太懂,更别提揣测他话外的意思了。
顾熠阑:“就这么睡,不许越过玩偶。”
于是,苏泽岁拿着自己的牙刷,站在男人身旁,和顾熠阑一起刷牙洗脸。
“就先这样锁着吧。”顾熠阑平静地道,像是在说“早上好”一样自然。
苏泽岁委屈地“哦”了一声,用湿巾擦干净双手,拆开薯片,小口吃了一片。
苏泽岁乖乖地坐在自己那一半床上,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用玩偶在他们中间划了一道分界线出来。
顾熠阑拉起少年的手腕,带着四肢僵硬的他继续往前走。
由于是去学校,顾熠阑没让司机开车,而是自己开了辆低调的路虎,载着不安的少年,朝A大的方向驶去。
顾熠阑:“我有点事要出门。你在这写作业,有事给我发微信。”
顾熠阑出去了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然后才回来实验室。
“我们只是普通的人类,”顾熠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以后不要随便咬人。”
三人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朝着声响传来处望去——
看着眼前这限制级画面,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巩创也不禁瞬间睁圆了眼,目瞪口呆。
顾熠阑带少年来到了宽敞的办公室中。
他给苏泽岁介绍了一下大概的仪器,又带他做了几个高精度的实验,然后才离开,让少年自己摸索。
……这对吗?
“哥哥,可不可以、”苏泽岁把自己的手腕在一旁的栏杆上比划了一下,“把我锁起来?”
浴室又闷又热,地上还是湿的,他习惯了回到床上再穿睡裤,但却忘了这个房间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了。
又过了几分钟,苏泽岁才把眯开了眼,小心地打量了一下面前巍然屹立的高大建筑物。
都是领了证的人了,还搁这儿弟弟来弟弟去的。玩什么情趣呢?
像饥饿的人遇到香喷喷的白馒头,苏泽岁一头扎进物竞实验室中,在知识的海洋中快乐的遨游,直到快要睡觉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的实验室。
但很可惜,门外的人却完全没感受到他的努力。即使他没开口让人进来,对方也还是十分自觉地按下门把手,把门推了开——
于是,等顾熠阑跟研究所的几个人聊完、重新回到办公室后,就看见巩创满脸惊慌地站在座位旁,抱着抽纸,给少年一张一张递着餐巾纸。
少年手上锁着森寒的手铐,正努力地用小手遮着脸。但从指缝中,仍能看到他那双刚哭过的红肿眼眸,像是被人捆着绑着、不容置喙地狠狠欺负过。
三人的视线僵硬地扫过不远处一脸绝望的巩创,最后落在顾熠阑冷漠的脸上。
“啪”的一声,他们手中打算呈交的报告掉在了地上。
第 35 章 穿越
办公室的气氛格外诡异。
三位博士生呆愣在原地,宛若木头人,甚至连面面相觑都不敢。
房内,顾熠阑的弟弟肩膀微微耸动,似是因不堪受辱而哭泣。
冰冷的手铐锁在少年的手腕上,将他牢牢地禁锢在了栏杆周围,就像是被人圈养的小宠物,仅供某个占有欲强烈的人在有需求时使用。要多变态有多变态。
办公室桌上还摆着吃了一半的薯片。就好像……少年上一秒还在开开心心吃薯片、写作业;下一秒,就画风突变,被人拎着锁链、掐着脖子,给残忍强制……了。
卧槽,造孽啊。
办公室几人停滞得像是一幅画。
最后,还是顾熠阑先打破了沉默,皱眉冷然道:“都杵在门口看什么?”
几个人哪里敢吱声,急忙低了头,盯着地缝,生怕被当场灭口。
“别哭了。”顾熠阑侧首,对少年说话时声音放轻了些,“下次再听到开门声,就是我回来了。”
巩创:……
他皱眉看向纯洁得宛若一张白纸的少年,欲言又止片刻,才问道:“从哪里学的?”
半天,才有人憋出一句:“顾师兄的弟弟,是……正经弟弟吗?”
作为物理系的博士生,巩创对那些研究领域内的前辈的实验也烂熟于心,听到少年这么说,瞬间反应过来了他说的哪个实验,忍不住感叹道:“小朋友挺聪明。”
吃完了一整袋薯片,他的心情就好多了。
顾熠阑在A大权力很大,可以不通过导师直接用实验室。大大省去了做小实验的步骤。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你该说什么?”顾熠阑反而问他道。
又是这个问题,苏泽岁绷着小脸思考了起来。
“不用谢,哥哥也没有放在心上。”巩创学着少年的说话风格已读乱回,但一转头,对上男人冰冷的目光后,他又急忙将话题紧急拉回:“希望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如果没有录音笔,他估计这辈子都没办法跟人这样流畅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顾熠阑没管身旁炸毛的巩创,看向苏泽岁道:“知道希尔伯特空间吗?”
男人的微信昵称是“一十一维”,个性签名是“更高的自由度”。是跟这个空间有关系吗?
苏泽岁鼓了鼓脸颊,还是有些紧张和害怕地抓住了顾熠阑的衣服,害怕男人也像斑马纹一样,一观测,就化成一缕烟消失了。
手腕上的锁链很长,足够苏泽岁在办公室中自由活动。他在配套休息间的床上睡了个午觉,然后起床写了会儿作业,房门就又被推开了。
苏泽岁拼命思考,有些后悔那天没有认真看完《重度社交恐惧症的心理成因及其治疗方法详解》,现在小脑袋一片空白。
他们看到平日里最吊儿郎当的巩师兄低着头,满脸歉意地道:“哥们对不住……”
一门之隔,房内的苏泽岁揉了揉脸。
苏泽岁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闷闷“哦”了一声。
“是猜想吗?”苏泽岁自言自语嘀咕道。
苏泽岁心情有些复杂,他搞不清楚自己的情绪,只感觉原本堵着的胸口,在听到男人的这句话后,变得舒畅了许多,至少可以正常呼吸了。
说完,不管几个同学和巩创怎样一脸菜色,顾熠阑直接走出了办公室,在巩创同手同脚也走出来后,关上门,刷上ID卡,将门加上了最高等级的房锁。
“昨天那个实验,想看后续吗?”顾熠阑问少年道。
苏泽岁闷闷“嗯”了一声,被顾熠阑带回到了办公室里,还是忍不住又问道:“真的、只是猜想?”
苏泽岁茫然地看向顾熠阑,指尖发抖,已经失去了所有说话的力气。
由于某些原因,他在某些方面记性很差。如果不是被提起了这个话题,他都快忘了自己来这个世界的原因。
“嗯,乖。”顾熠阑随手拉来备用靠椅,坐在少年身旁,然后打开了录音笔。
“嗯。”顾熠阑道。
他是泪失禁体质,有时候明明没有那么害怕和难过,但一抬手,却能摸到止不住的眼泪。
这样的开头,让他莫名幻视上次苏泽岁跟他说被同学欺负经历的时候。他担心少年又冷不丁给他说一个大的爆料。
有生之年,他居然能看到顾熠阑在某件事上受挫。
苏泽岁脑中自动架构出一个多维坐标系,宏观物体架在这个坐标系之上,而这个它的单位是……自由度。
“饿。”苏泽岁看着他手中好吃的饭菜,舔了舔软唇,端坐了起来。准备吃饭的同时,也不忘把录音笔递给男人。
“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是我最喜欢的人呢。哥哥不要生气呀。”
看着顾熠阑无奈的神情,巩创嘴角一抽搐,差点“噗嗤”笑出声。
巩创跟在顾熠阑身后,也不兜圈子,上来就正儿八经地道:“对不起,苏泽岁。”
一旁的巩创:???
月亮也不会因为没人观测而突然消失了。
苏泽岁差点噎到,连嘴里的肉都来不及嚼完,就立刻大幅度地摇头。
听到男人这么说,苏泽岁点头如捣蒜。
顾熠阑丢下巩创,走上前来,道:“就是你想的那样。实验结果之所以变化,就仅仅是因为‘你’在观测。跟任何微观的因素都没关系。”
苏泽岁松了口气,坐回到位置上。
谢谢,第一次被这么嫌弃。感觉竟如此奇妙。
【(o^^o):嗯嗯】
对于“一观测就会改变结果”这个奇怪的实验现象,他想了一晚上,才勉强想出了一个猜测。
【(o^^o):嗯嗯】
苏泽岁摇头的幅度小了些,但还是摇头。
苏泽岁缩在顾熠阑身后,摸到桌上的手机,打开微信,把胳膊伸得长长的,扫上了巩创哥哥的二维码后,又急忙缩回手,躲在男人身后偷偷申请加好友。
这一趟值了值了。
“其实,我有一个小秘密……”
所以,不是“观测”这种又抽象又主观的因素改变了结果,而其实是“粒子碰撞”改变了结果。
“这跟我的研究方向有点关系。”顾熠阑道。
【(o^^o):今天的实验很有意思,明天去写作业】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顾熠阑的微信。
他以为对方会说“小说里”,但没想到苏泽岁却小声道:“哥哥说的。”
注意到少年投在自己身上的询问的目光,顾熠阑道:“没事。加吧。”
【(o^^o):我标记了哥哥】
苏泽岁回忆一下当时的场景,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个“是的”。
顾熠阑把录音笔交给了他,却没有再强制他每天录行程。所以苏泽岁可以录一点自己想录的东西。
巩创顿时更忍俊不禁了。
他也从指缝中看到了陌生人的诧异。他猜测是因为自己哭得太凶了,又给顾先生丢人了。
苏泽岁一愣,熟悉的名词勾起了他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顾熠阑:……
“就是在哥哥好多同学面前哭了呜呜,好丢人,阿巴阿巴。我不是故意哒,但还是给哥哥丢脸了,呜呜。”
“嗯。”顾熠阑挑了挑眉,“想穿越时空吗?”
现在,这些滤镜碎了一地。
苏泽岁心态很好,想通了之后,就不再苦恼,只是变得更加粘顾熠阑了。
苏泽岁终于不摇头了,他嚼着口中的糖醋肉,思索了很久,才道:“要哥哥亲我。”
顾熠阑猜他可能是想穿越到过去、改变一些难以接受的经历,不愿给人缥缈无依据的希望,只是道:“目前来看,没什么进展。”
【(o^^o):去】
顾熠阑淡淡瞥了他一眼,冷漠地敷衍道:“上帝做什么,不需要向你解释原因。”
第三次实验,让光子通过双缝,观测,但再在后面把观测结果擦除。相当于用粒子碰撞了两次光子,但最后却不知道光子路径信息。
吃完午饭后,顾熠阑把桌面收拾干净,又嘱咐了少年两句,然后才重新离开了办公室。
苏泽岁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实验结果。
苏泽岁被安慰到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巩创“啧啧”摇头,在心里骂了一遍顾熠阑畜生,但还是忍不住继续八卦——
这个怎么怎么,他们没法深想,也不敢深想。
苏泽岁听力很好,刚才也无意中偷听到了巩创的话,小声问道:“量子纠缠吗?那……为什么、纠缠?”
顾熠阑帮少年拆外卖的手一顿,下意识蹙起眉头,严肃地凝视起录音笔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苏泽岁刚揉了揉咕噜噜叫的肚子,门口就传来“滴”的一道刷卡声。
巩创有些好笑道:“小朋友这是什么反应?被吓懵了吗?”
再三权衡后,顾熠阑道:“这样,周五为你办一个简单的婚宴。但时候你能见到你的家人,还有我父母。”
好在手上存在感极强的手铐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让期待这一感受占了上风。
“回去写作业?”顾熠阑试探性问道。
【巩创哥哥:是指身体上的交流?】
巩创早习惯了面前两人不把自己当个人了。此时就当是中场休息,既不说话,也不眼神催促。
连带着他们的节操。
录音中,少年不真切的嗓音传来——
电灯泡兼免费劳动力但还是戴罪之身的巩创轻“啧”了声,不情不愿地跟上了俩小情侣的步伐。
巩创最快回过神来,也急忙跟上男人的步伐。
就在此时,他加的巩创哥哥给他发消息了——
苏泽岁有点后悔,从蓝色书包里掏了掏,摸出了录音笔来。
数学物理界天才崇拜文化格外盛行,他们看天才都自带十八层滤镜。
虚与委蛇兜兜转转半天,写完论文摸鱼的巩创,终于偷偷摸摸问出了心中最好奇、但完全不敢问顾熠阑的问题——
显而易见的,是巩师兄把顾师兄的弟弟怎么了,然后顾师兄很生气,为了宣誓主权,当着巩师兄的面,又把自己弟弟怎么怎么了。
但现在,他却没有实话实说,而是略显恶劣地对少年道:“行。过会跟我去给他们说清楚。”
跟他预想的截然相反,结果居然又恢复成了明暗相间的斑马纹!在观测器、擦除器的两个粒子都碰撞了光子的情况下,结果居然跟没有粒子碰撞光子时一样!
巩创:……
顾熠阑眉头皱得更紧了。
听着听着,顾熠阑就忍不住扬起了眉梢,收起播放完毕录音笔,淡淡道:“我没有生气。”
顾熠阑看着少年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罕见地多嘱咐了几句:“没人能弄懂量子力学,连爱因斯坦都做不到。现实更重要,不要陷入虚无主义的漩涡。晚点我再来接你。”
【巩创哥哥:是热火朝天、心跳加速、肌肤相贴、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那种?】
也就是说,他先前的推测是错的,粒子碰撞压根不会影响实验结果。
很有礼貌、很完整的社交。和动画片里一样体面。
微观粒子会仅仅因为他一个人的观测,就做出不同的运动;那宏观的月亮为什么不会因为这么多人的观测而变化?
【巩创哥哥:已经了?】
这就是个真实的世界嘛!他会穿越,绝对是因为现在人类无法理解的灵异事件!作为穿越者,他不可能被逮到,也绝不会被遣送回原来的世界!
他猜想,自己应该许愿得很差劲,不然顾先生不会不仅把原来的奖励收走,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惩罚。
在手机上,苏泽岁就没那么害怕了。虽然依旧语气生硬,但至少能进行正常的沟通。
顾熠阑想起了那几位脸上写着“你居然是这种人你们俩居然是这种关系简直伤风败俗不堪入目SOS”的师弟师妹。
他绝对不可能跟苏泽岁提类似的内容,睡觉也从不说梦话。但单纯的少年显然也不会说谎……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熠阑自然地接过录音笔,从一旁抽出几张湿巾纸:“擦擦手。”
这回轮到顾熠阑放下筷子了。
顾熠阑没想到少年会是这种反应,止住了这个话题:“好了。这些暂时都是猜想。你要想验证猜想,就先学好物竞,以后再去研究这个领域的东西。”
苏泽岁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顾熠阑。
巩创:……?
但下一秒,顾熠阑的提醒就如重锤锤在他脑中,打断了他全部思绪:“这是猜测平行宇宙存在的理论。”
他眼睁睁地看着顾熠阑颇有耐心地循循善诱半天,然后少年终于憋出一句:“没、没关系,都是我该做的。”
最后,他还是先道:“哥哥不能亲你。换一个。”
所以,这段录音就是一锅技巧大杂烩,包括了诉说小秘密、可爱的语气词、真诚地夸夸……
苏泽岁不禁想到了大名鼎鼎的“薛定谔的猫”实验,在微观和宏观之间架起桥梁,产生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半死半活的结果。
有些时候,巩创真怀疑自己跟新时代的小朋友产生了巨大的代沟,已经开始看不懂他们的新语言了……于是他只能慢慢试探。
顾熠阑瞥了眼巩创,然后走到少年身旁,轻拍了下他的脊背,提醒道:“放松肌肉,深呼吸。”
苏泽岁每每看到门把手被按下,是既害怕,又期待。害怕陌生人顺利进来,期待顾先生可以快快回来。
是哦,顾先生脾气很好的,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情生气过、失控过。
“那他、他们怎么办?”苏泽岁又问道。
【巩创哥哥:其实今天的实验还有个2.0版本的量子延迟擦除实验,到时候让你顾熠阑哥哥带你做】
“走吧。”顾熠阑帮苏泽岁解开手上的手铐,顺便看了眼一旁的巩创:“来摆实验器材。”
巩创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等顾熠阑安抚完小朋友后,才重新开口:“哥哥在这里给你说声抱歉。我不该你没有答应就进门,也不该送你不能吃的东西。”
看到少年肯定的回复,巩创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边感叹顾熠阑真不是东西,一边还留了一丝怀疑,或许大概可能Maybe……少年说的,跟他想的不是一个东西。
“为、为什么?”苏泽岁不理解,抬起头看向窗外,“为什么月亮一直在?”
他问无所不知的顾熠阑道:“是不是、探测器影响了光子?”
检测器可以用来获取光子的路径信息,擦除器可以抹去已经获得到的路径信息。
此时,苏泽岁也终于得到实验结果了——
第二次实验,让光子通过双缝,观测,且不把观测结果擦除。得到的是两条亮条纹。
世界所有的物体都是由微观粒子组成的。当粒子超过了多少颗,就是宏观?低于了多少颗,就是微观?
“要不要加个微信,以后方便联系?”巩创又贱兮兮地自由发挥道。
但出门以后,顾先生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先生了。各种人都要找他、想见他,需跟他交流。他甚至连跟同学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苏泽岁一愣。
他哪里受过这种架势的道歉,当即从座椅上跳了下来,捏着手指,也朝巩创哆哆嗦嗦道:“对、对不起。”
这个解释,至少看上去,让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玄乎了。
自顾熠阑走后,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过几次。有人见没有回应后就离开了,也有人像巩创一样尝试推门看看。但都没有人成功进来过。
有人说是人类观测导致的结果变化,但苏泽岁觉得是观测器的粒子与光子碰撞导致的。
顾熠阑转过头来,让他看个清楚,无奈道:“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生气过?”
脆脆的,很好吃,也很真实,不会因为人类的观测而突然消失。
第一次实验,让光子自己挨个通过双缝,不观测。得到的是明暗相间的斑马纹。
从小就生活在流言蜚语中的他,其实并不是很在乎别人对自己的任何评价。见到那样的误会,不仅内心没有丝毫波动,甚至都懒得开口解释哪怕一句话。
“没、没哭。”苏泽岁又用手指了指录音笔。
物理实验室A1055中,听到实验的名称,巩创从柜子中搬出了几个仪器。
顾熠阑退让了半步:“跟巩创说清楚。”
谁踏马的刚才冷冷地跟我说少管造物主怎么想的?双标狗。
顾熠阑注意到少年脸色不太对劲,任由他揪着衣服,垂眸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
他瞥了眼散一地的报告,以及几个仿佛丢了魂的人,没有再问他们找自己干什么,而是拿起手机,看了眼接下来的行程,朝着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
什么鬼?标记??
【巩创哥哥:Hi,岁岁,明天还来实验室吗?】
苏泽岁不满地皱了皱小脸,又想了想,许愿道:“要吃不完的薯片。”
【巩创哥哥:???】
苏泽岁提前写好了稿子,反反复复念了很多遍,才把这段绕口的话念通顺。
微观和宏观的界限在哪里?
他自觉地拷上手铐,拿起薯片,咬了一口。
“真、真的吗?”苏泽岁站起身,歪着小脸,想看男人的脸色。
他抬起眼眸,偷偷瞥了眼靠在床头、认真在平板上看文献的男人,有些脸红地打字道——
探测器确认光子运动路径是通过“粒子碰撞”来实现的,既然是碰撞,难保不会对光子产生影响,从而影响实验最终结果。
“哥哥。”苏泽岁彻底懵了,回头看向顾熠阑。
顾熠阑微微摇头,还是解释道:“我不研究这个。它背后藏着人类目前无法知晓的秘密,可能与只存在在理论中的虫洞有关吧。”
【巩创哥哥:你和顾熠阑进展到哪一步了啊?能不能告诉哥哥?】
那是穿越前他在大学物院里学到的知识。
晚上,写完今日作业的他趴在床上,一边陪着身旁的顾熠阑看文献,一边晃着小腿玩手机。
【(o^^o):好哦】
顾熠阑和巩创都是年纪轻轻走物竞保送A大,然后读的直博班,并在后来取得了巨大的学术成就。换而言之,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毕竟粒子的碰撞方向和速度都是非常随机的,千变万化。两次碰撞不可能恰恰好相互抵消。
巩创早已知道实验结果,在一旁小声跟顾熠阑打岔道:“虽然我们就是做的这方面的研究,但有时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量子纠缠这种东西。世界的bug吗?”
苏泽岁不会察言观色,不会洞察人与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情感变化,也就压根分不清A乎方法中的哪些是有用的,哪些又是无用的。
“我走后又哭了多久?”顾熠阑观察着他的眼眸,问道。
苏泽岁听话地擦手,拆外卖,拿起筷子,眼神暗示男人开录音笔。
在得罪了顾熠阑的情况下,为了赎罪,他甘愿做个只会阿巴阿巴的机器人。
“平、平行宇宙?”苏泽岁瞪圆了眼眸。
“会有奖励。”顾熠阑熟练运用强化法来锻炼少年的社交能力,“想要什么?”
苏泽岁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求助般看向顾熠阑。
他本来只是调侃一句,但没想到少年居然认可地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绷着小脸,再不说话。
剩下的三人像三胞胎似的,齐齐梗着脖子转头,目送着两人远去。
“饿吗?”顾熠阑拿着两份外卖走了进来,随手关上了房门。
这次的实验仅仅比先前在家里的实验多了个“擦除器”。
怪他多嘴。
【巩创哥哥:什么感受?】
【(o^^o):哥哥很疼】
巩创手指倏然停滞在电脑键盘上,在聊天界面中打出一串句号,看着少年发来的那条信息,感觉自己的脑袋炸成了烟花。
第 36 章 资源
从小到大,顾熠阑一直都是人群中行走的话题制造机。
巩创求学之路跟顾熠阑很相似,亲眼见证了他是如何稳稳占据小初高大各母校匿名论坛hot榜榜首的。
毕竟年龄小、长得帅、成绩耀眼,这些元素叠在一个人身上,怎么都能引发话题。
再加上顾熠阑始终是一副无所谓的高岭之花模样,一看就不会看论坛、管舆论,几乎是任由别人扒他,后来网友都直接光明正大地讨论了。
巩创闲的没事的时候,也曾翻过帖子,看到好笑的,甚至当面读给顾熠阑听。男人满不在乎地挑挑眉梢,然后一个字的评价都懒得发表。
巩创自讨无趣,后来也不跟顾熠阑分享这些了。
此时此刻,脑回路断线的他,却突然想起了曾经看到的帖子。
——是关于猜测顾熠阑性取向的。
事到如今,巩创压根没法直视面前的两个人。
由于少年不懈的坚持,他们才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后来,他们又在赛车俱乐部中偶遇,很少管闲事的他帮少年赶走了乱勾搭人的黄色垃圾。
见少年仍旧一脸担忧和自责,顾熠阑又淡淡补充道:“只是红了些。”
他没好意思说,上次在顾熠阑办公室目睹那惊天大变态场面的几个师弟师妹,全都请假了。估计是怕被顾熠阑以公谋私、当场迫害。
他僵在空中半天的手终于断了。
可当他困倦地眯开眼眸,看到眼见熟悉的男人,紧绷的身体瞬间就放松了下来,又重新回归美梦之中,甚至还舒适地哼唧了两声。
看着少年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要和另一个男人进行肢体接触,顾熠阑目光聚凝,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轻吐出一口气。
啧啧啧,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啊顾熠阑。明明表面衣冠楚楚的……
他本想再质疑一下苏泽岁的,但回想到顾熠阑和“弟弟”闪婚、把“弟弟”用手铐锁在办公室等一系列让他大跌眼镜、怀疑自己在做梦的操作,他又觉得,越离谱就越有可能是真的。
【(o^^o):哥哥说只是红了些,上过药了,已经不疼啦】
“没事。不是什么正经会议,就大家随便聊聊。顾熠阑说你可以在里面看网课。”
礼貌地发完消息,苏泽岁才点开了对方发开了链接。
这是少年第一次独自上前跟陌生人握手,顷刻之间,情况就可能瞬息万变。面对如此局面,一贯处事波澜不惊的顾熠阑,居然也罕见地有些胸闷。
跟陌生人进行肢体接触,哪怕只是最简单的握手,都是苏泽岁无法承受的。
顾熠阑见身后的少年拉着他的衣服不愿上前,无可奈何地往后退了半步。
“听话。”顾熠阑无奈道,“去吧。”
他看到一脸单纯无辜的苏泽岁,就想抱拳拜一拜——
苏泽岁牙口很好,当时咬得也确实不轻,齿痕严重之处,已经泛了青紫,但还远远到不了“需要上药”的程度。
“苏泽岁。”顾熠阑垂着眸子,用微不可闻的气音道,“哥哥帮你治好病。让你去找更好的人,好不好?”
顾熠阑将平板放在床头柜上,道:“他的话一贯没什么营养,不用理。睡觉吧。”
巩创闻声一抬头,就看到了顾熠阑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拎着一把小钥匙,递到了他眼底。
【巩创哥哥:别让你哥哥疼。】
苏泽岁不回消息,侧面说明了……就是被他给说中了!就是顾熠阑躺平不反抗、任由少年弄!
他没有心理学的学位,但也曾熟读相关的书籍,知道对于心理治愈而言,“循序渐进”这个词有多重要。否则,一着不慎,就会适得其反。
一夜过去,昨天的学习资料已经下载好了。他知道巩创哥哥也是物竞出身,猜这份20个G的资料应该是历年来好用的物竞网课。
但熟睡的少年听不见、也没法回答,还在本能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的胳膊。
正如苏铭宇所说,少年睡觉格外喜欢踢被子。
“师兄,今天怎么这么热情了?”坐在他身旁计宇星打趣道。
小情侣之间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的情趣罢了,他就是那个自作多情的小丑。
顾熠阑余光瞥到了苏泽岁的动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不疼。”
巩创真想把论坛里曾经说“明显直男”“攻我一脸”“铁树不可能开花”的人刨出来,揪着他们的衣领大喊:“都出来看啊,没想到吧顾熠阑居然是这样的顾熠阑哈哈哈哈哈白认识他二十年了真想死啊”。
“我先带他去办公室。你把会议安排一下。”顾熠阑看着已经有些应激的少年,头也不抬地对巩创吩咐道。
但一想到顾熠阑昨晚都经历了什么,巩创又感觉自己没那么气了。
【巩创哥哥:答应你巩创哥哥,这件事就咱三知道,千万别跟别人说[求求]】
巩创应道:“有几个师弟师妹突然生病了,这次请假。”
但他一动作,苏泽岁也跟着动作,也往后退了一大步。
顾熠阑关了灯,也躺了下来。
他诧异地抬起眼,看见顾熠阑轻拍了下少年的后背,面色比刚才好了些,至少不再冷冷地释放低气压了,似乎是很满意少年的举动。
巩创不敢接,硬着头皮低声拒绝道:“这、这他不一定能听懂,其实。”
【巩创哥哥:你怎么说服你哥哥的?哦不对,他应该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我没有看穿,难怪他从来不跟别人深交。这换了谁,也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啊[裂开][裂开]】
他手机上没有网盘,捣鼓了半天,才把软件下载好,然后看着龟速慢爬地下载进度条,苦恼地皱起了脸。
算了算了,狗男人都被还在上高中的小少年压了,此时还不知道腰酸不酸、嗓子哑不哑,红肿的地方还疼不疼。就让他一回好了。
失敬失敬,是鄙人有眼不识泰山。人不可貌相,没想到您居然是这种狠角色……
【巩创哥哥:顾熠阑力气那么大,你怎么跟他这样那样的?难不成他躺平任弄?】
他被少年抱着的胳膊上有隐隐约约的疤痕,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祛疤后,已经基本看不太出来了。
苏泽岁软唇张张合合,盯着手机上的学习资源,才勉强挤出一句很低声的:“要、上课。”
……
他真是被苏泽岁爆料的惊天大新闻冲昏了头脑了,人家小夫夫这么私密的事情,岂是他一个外人能知道的?
只是看少年这番害怕的模样,他又担忧了起来。
听到这暗示意味和醋味都强烈的话,巩创心惊胆战地瞥了眼面前的男人。
楼主有理有据,列出一系列证明顾熠阑绝对是性取向为女的直男的证据,包括但不限于常年衣着单调,且为没有任何图案的单色服装;直接坦率,说让人滚就让人滚,这不是直男是什么;以及物竞生中惊为天人的直男比例。
“嗯?”顾熠阑随手把文件保存、发送,没有抬头。
半个月前,他带着残忍血腥的伤去瑞康医院。那是他和苏泽岁的第一次见面。
直到两点的冷风吹到巩创的脸上,才终于吹灭了他心中的焦灼,让他冷静了下来。
苏泽岁只敢在网上多说两句话,一到了线下就,就又恢复成了重度社恐,躲在顾熠阑身后,跟巩创轻轻挥了下手,连话都没说。
外面的人道:“在吗?我是巩创哥哥。可以进来吗?”
三人僵持了好几分钟,苏泽岁才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像开了零点五倍速,缓慢地从顾熠阑身后挪了出来。
但他没法只能这么做,只能一个人独自咽下了这个惊天大秘密。像个老妈子一样,默默为自己这个不怎么熟的发小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看到“受伤”这个词,苏泽岁一愣,下意识抬头,想去检查一下顾熠阑被自己咬出来的齿痕。
如果没记错,顾熠阑手上的这把钥匙……是他妈的昨天锁少年手铐的钥匙。
就在巩创思绪翻飞的时候,走廊另一边的苏泽岁也看到了他。
六年过去,巩创感觉自己被一记回旋镖正正扎中了脑袋。
巩创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后背发凉,但想到还挂在顾熠阑办公室的锁链,又觉得这猜测估计没跑了。
“欸,什么话。我人一向很好。”巩创笑着往自己脸上贴金道。
“你哥喊你去会议室旁听。”巩创尽量冷静地把钥匙放在了少年手边,然后紧急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计宇星是海归后来A大接着读博的,进组晚,研究领域又不怎么和顾熠阑交叉,没其他人那么战战兢兢。
【巩创哥哥:能不能再跟我说说细节?】
可惜顾熠阑太会掩盖自己的情绪了,面无表情、神色如常,让人压根猜不透他的心思。
苍凉的夜色中,顾熠阑睁开了眼眸,看向了身旁精心呵护的脆弱小少年。
他们的实验室、办公室都是刷校园卡进入的,压根用不着钥匙。
哦,原来顾熠阑是无性恋,绝对不可能谈恋爱的那种。
等等,所以,他们俩的关系是……0s1m??
“哥哥,”苏泽岁指了指自己脖颈,道,“疼吗?”
苏泽岁呼吸均匀而轻微,怀里抱着个和人差不多大的抱枕,手里还攥着自己曾送他的手铐玩偶。
每隔十分钟,他都要看一下手机,看看苏泽岁回消息了没。
距离开始还有五分钟,他事先没空准备,在开会之前,需要先看一遍这次会议的材料。
巩创在手机上预约了会议室,又微信提醒了师弟师妹准备开会,然后才去了会议室,把软垫放在了长桌尽头最中间的座位上。
早上还有场学术会议要开,他简单洗漱了一下,连早饭都没吃,就直奔着A大去了。
一进门,巩创果然又看到了那森寒的锁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把少年牢牢锁在栏杆旁,有种禁忌之美。他在心里卧槽了一遍又一遍。
苏泽岁刚用手机启动网盘app,找到了下载好的资源包,准备打开视频,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巩创崩溃地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打字。
“昨晚不是聊得很开心吗?”顾熠阑垂眸看向躲在自己身后的少年,“自己去跟他说两句吧。”
想也不用想,巩创就知道顾熠阑口中深藏功与名的“他”是谁。
……
每次和顾先生肢体接触,他都浑身发热、呼吸急促,所以这次他很克制地坐了起来,只用手指戳了戳男人的手臂。
但苏泽岁还是不放心,毕竟这两天顾先生穿的衣服都偏向于高领。他又关心地问道:“上药了吗?”
【巩创哥哥:[分享网盘链接-学习资料20G]】
“他昨天不是好奇量子纠缠的事吗?去把他喊来。”
顾熠阑关掉平板,看向趴在床上玩手机的少年,问道:“巩创?”
虽然巩创安抚了自己一晚上,顾熠阑那点破事不是他能知道的,知足吧……但一见到知情顾熠阑全部秘密的苏泽岁,他又忍不住破了功,心痒得不行,恨不得抓着苏泽岁就立刻问个清清楚楚。
他带着少年接触陌生人也有几天了,是时候再把进度往前推一推了。
巩创这么安慰着自己,到最后,甚至还有些同情顾熠阑了,贴心地给对方带了个软垫。
苏泽岁很慢很慢地抬起了手,就在快要碰到了巩创指尖的时候,又突然退缩了,转过身飞快地钻进顾熠阑的怀里,害怕道:“唔,不要。哥哥……”
苏泽岁向来很听话,闻言,小心翼翼地把手机保持在下载界面上,插上充电器,就直接躺在了床上,准备闭眼睡觉了。
某两人半抱半拉的走远后,巩创站在原地独自凌乱,回头偷偷给顾熠阑竖了个中指。
顾熠阑懒得管顶着俩大大黑眼圈、脸色五彩纷呈的巩创在想什么。
【你能想象出顾熠阑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吗?反正我不能。】
他妈的顾熠阑又把劳资当免费劳动力了。
当时本能地“嘶”了一声,主要是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少年会突然毫无征兆地咬他,跟疼不疼的没关系。这点疼痛指数,对他而言确实也不算什么。
他早该知道,早该猜到了!在学校里就敢玩这么花,真实关系肯定不会简单啊可恶!
顾熠阑打算明天先单独跟巩创谈话,让他能聊就接着聊,非要逾矩就直接拉黑滚蛋。
学校匿名论坛,帖子里面以乐子人和真正想追求顾熠阑的人为主。反正人正主也不在乎,讨论来,讨论去,就把帖子讨论火了。
原本让他接受顾熠阑和苏泽岁是那种关系,他就已经很吃力了。偏偏苏泽岁还好死不死地要给他描述细节!
这次的会议流程简单,内容也没什么需要保密的,就属于过个场面的事。
“哥哥……”
顾熠阑默然撑起身,尽量放轻动作,给少年拉了一下上衣,又拎起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了回去。
每一次见面,都恰好卡在他心情最差的时候,实在算不上好运。
【(o^^o):对不起】
那一年,顾熠阑才十七岁。
【巩创哥哥:学习一下,别让你哥哥受伤】
辩驳着辩驳着,他们又发现了一个bug,就是……顾熠阑其实也没有男性朋友。
不会是他们的聊天记录被顾熠阑发现了吧?然后顾熠阑狠狠教训了苏泽岁一顿,让少年以后不准再对外泄露任何秘密,不然就把他……
此时,不仅单薄的被子孤零零地掉到了一旁,少年睡衣上衣的衣边也被蹭卷了上去。
于是,第三种猜测占据了上风。
才十一点多,正值年少、精力旺盛的苏泽岁应该不可能睡了吧?那为什么不回他消息呢?操!!!
顾熠阑皱眉:“谁的东西?”
那一刻,巩创就知道,自己又被当成狗耍了。
听到男人的询问,他点了点头:“嗯嗯。”
但看到他的消息,巩创又炸了。
但顾熠阑也很忙,每天来研究所访问的外国学者数不胜数,所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后就常落到巩创身上。
苏泽岁一直在等待下载完成,生怕退出了网盘界面,下载进度就断了,所以就没有回消息,只在弹窗中看到了巩创哥哥大致的消息内容。
顾熠阑抬头看了眼挂钟时间。
此时他发出质问,没人敢接话。
于是,等顾熠阑安顿好苏泽岁回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位置上那个花里胡哨、色彩艳丽的屁垫。
他并不困,反而觉得有些烦。这份毫无由来的烦闷,主要针对于巩创。
顾熠阑皱眉,看着摆出了要亲手给他擦药架势的少年,胡扯道:“嗯。”
苏泽岁抖了一下,还是道:“好、好的。”
顾熠阑站在后面,时时刻刻盯着苏泽岁,以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除了这人,他再想不到谁会这么无聊。
这乖软的语气,这恐怖的、只红不肿的细节……妈的,该死的画面感在脑海中浮现了。
顾熠阑没理他,把屁垫随手丢到一旁的凳子上,目光一扫会议室,皱眉道:“少了人?”
巩创白天刚加上微信,晚上就发信息轰炸苏泽岁。这样突然一下子拉近的社交,对少年的心理康复并不利。
但苏泽岁睡觉时也很没安全感,稍微被人碰了一下,就从睡梦中猛然抽离,心脏紧缩、身体准备好要发抖着逃离了。
这样想着,巩创就更睡不着了,在床上翻过来转过去,时不时吐出个“啧”声。第二天,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的。
等待组员进房间的时间里,他又去倒了杯热水,打算让男人润润嗓子,别晚上太过辛苦、白天给他们开不动会了。
巩创看到这些猜测,在床上笑得打滚,抖着手把帖子转发给顾熠阑。但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应该是点都没点开。
苏泽岁的手机一直在“嗡嗡”震动,一条一条的,显然是在被人消息轰炸。
在实验楼走廊中,他碰到了顾熠阑。对方果然还是又把那个“宝贝弟弟”带上了,还替人家背着蠢萌的蓝色小包,要多宠有多宠。
苏泽岁已经在办公室中端坐好了,他把包挂在桌旁,又把自己的竞赛书、薯片和平板都摆在了桌面上。
顾熠阑是一个能面无表情对同组同学说“关我什么事”的冰块,是常年独自一人、除了学业眼中空无一物的铁树,是众八卦人扒了多少年都扒不出童年经历的天降物竞大佬。
只有巩创还在一旁接着拱火,朝男人推了推纸杯,道:“别急,先喝喝水。”
但很快便被人反驳了。反驳者的理由无非是有同学透露顾熠阑几乎没有女性朋友,怎么可能性取向为女?看他那一脸攻气,A得人腿软,明显喜欢男的啊!
今天的社交耗尽了苏泽岁全部的精力。他闭上眼眸,没过多久,就陷入了梦境之中。
巩创拿起钥匙,在心里把顾熠阑骂了几万遍,面上却还要皮笑肉不笑道:“行,我去……”
同一时间,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还有一位名为巩创的倒霉蛋。
巩创嘴角抽搐,伸出手,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礼貌客气又疏远、能撇清自己关系的:“苏泽岁,你好。”
这次的会议主题很简单,就是大概交流一下学术进展、互换经验。导师在外忙着赚钱,没空管他们这些菜鸡博士生,就干脆把事情都丢给了得意门生顾熠阑。
明天早上一觉醒来,他就能看到对方给他到底分享了什么庞大到有整整20个G的学习资料了。
【巩创哥哥:好好学习,就当是为了你哥哥[引用聊天记录-网盘学习资料20G]】
他白皙而平坦的小腹暴露在空气中,被月光一照,显得圣洁不染。
再后来,他们在相亲的时候再度重逢……
尽管在座的各位都从未见过顾熠阑发过火,但都还是本能地害怕这位年少成名的师兄。顾熠阑平时随意,但面对正事时很严肃。那尾音还总是阴冷着往下沉,让人不寒而栗。
苏泽岁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接着回巩创哥哥的消息。
顾熠阑看着丢下抱枕转而抱住了他手臂的少年,默默地停下了动作,就这么垂着眼皮,平静地打量着少年。
“听不懂就在一旁看网课吧。”顾熠阑直接把钥匙丢在了他面前,不容置喙道,“进门先敲门,他让你进再进。”
巩创本就心虚,此时硬是伸着手,在空中僵了好几分钟。见到少年好不容易动了起来,他松了口气,重新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巩创:……?
苏泽岁又思索了一会儿借口,实在是想不出来后,才不情不愿地小声答应了。
他用钥匙解开了手腕上的锁铐,看了眼桌上昨晚忘充电的耳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带上它。
他可以把声音调小,在顾先生边看巩创哥哥发他的网课。
第 37 章 视频
走廊上,巩创逮着机会,还不忘再接着套苏泽岁的话。
可惜小少年似乎还是在顾忌些什么,无论他怎么勾搭,都始终小脸绷紧、一言不发。
“别担心,虽然这里有监控,但顾熠阑还没闲到这都要看的地步。你悄悄跟我说说昨晚的事的细节,他不可能发现的。”巩创停下脚步回头,忽悠着身后的少年。
苏泽岁余光瞥到身前的人止步,像受惊了的小动物般,也立刻局促地停了下来。
跟不怎么熟悉的哥哥单独待在一起,他很社恐,对方还在不停地说话,他脑子中的某个弦一直绷着,没听进对方的一个字,只想着“怎么还没到”。
“行吧,不愿跟你巩创哥哥透露……”巩创摇了摇头,故作一脸失望。
“微信、说……”苏泽岁害怕别人的视线和失落,尽自己最大努力,才勉强挤出了几个字来。
但这个答复,对巩创来说已经够了。
他立刻收了先前低落的表情,重新阳光灿烂起来:“行。巩创哥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吃糖吗?”一旁的计宇星将几颗彩色的糖果放在身旁的少年面前。
他微微喘着气,瞳孔略微失焦,还没有缓过神来。
就在他犹豫着要把教程撤回的时候,前方传来一声冷漠得仿佛三尺寒冰的嗓音:“巩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庆幸,但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要让顾熠阑知道了他都发了些什么给苏泽岁,他估计得脱层皮。
【巩创哥哥:[视频防和谐打开教程]】
见男人一直没有动作,苏泽岁下巴有些酸了,又轻轻地“啊”了一声,想提醒一下对方。
苏泽岁有一定的语言障碍,对方的问题少了个宾语,他就自然地以为对方问的也是网课了。
听到少年的话,顾熠阑愣了愣。他没想到,少年居然会对这方面的常识一无所知。
苏泽岁点开长图,就看到了很长一段的步骤详解,还有许多图片指示。
这……就是传说中的干柴烈火吗?跟他想象中的甜蜜蜜而友爱的互动怎么完全不一样?!!
顾熠阑面无表情地说着话,巩创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冷静这么一会后,他又开始庆幸自己及时把教程撤回了。
苏泽岁懵了,把这段话默读了好几遍,还是没读懂。只知道是看不了了的意思。
***
“哥哥。”苏泽岁把手中的另一颗小糖递给顾熠阑,“帮我。”
见自己都尴尬到这一地步了,他干脆破罐破摔,直接问道:“那你到底跟他进展到什么哪一步了?这个能跟我说吗?”
苏泽岁犹豫了一下。
此时,顾熠阑刚把演算步骤重写在了白板。他推演的时候一贯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带了些冷意,但那笔迹却遒劲飘逸,行云流水,总给人一种张扬肆意的气息。
“你特……知不知道什么叫作理想状态?”
对糖果的渴望战胜了社恐,苏泽岁小声道:“……谢谢。”
苏泽岁抱着平板,趴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主卧大床上。
他想思考清楚这两个问题,但又碍于在这方面的经验几乎为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合理推理都推不下去。
“没没没。”巩创急忙摆手。
闻言,他直接停下了手中摆仪器的动作,眯着黑眸,看向巩创:“苏泽岁跟你说什么了?还是……你跟他说什么了?”
他的睡衣已经被热汗打湿了,身体也变得有些奇怪,尤其某个地方,是前所未有的难受。
显然少年这回连尝试都没尝试,就直接递来让他帮忙拆了。
苏泽岁咽了咽口水,有些迫不及待地要拆包装。
这个噩梦太过真实,又太过恐怖。
“啪”的一声,不远处某位同学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和对面的同学争急眼了,转头来求助顾熠阑:“师兄,你说说,他过程都算错了,结论再看上去像正确答案,是不是都没用!”
苏泽岁手心有些出汗,他偷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人在关注自己后,才把手迅速收回到眼前,眼眸亮晶晶地看着那几颗斑斓的糖果。
“哥哥……”苏泽岁在他身前害怕地哽咽道,“我好难受。”
等待过程中,他就用平板玩着小游戏。
会议室离顾熠阑的办公室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卧槽啊卧槽,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这样的画面。”坐在计宇星身旁的巩创连连低声感慨,“你那小破糖,何德何能啊……”
梦里,一贯对他好说话的顾先生变得狠心,无论他怎么说不要不行,都始终无动于衷,把他急得哇哇大哭、小腿乱蹬。
巩创对男人说了句“对不住哥们,原谅我,我下次再也不开小差了”,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o^^o):看过,可以打开】
顾熠阑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他:“他很单纯,什么都不懂。你不要跟他说些有的没的。”
顾熠阑平静淡然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怎么不接?不吃了?”
【巩创哥哥:这不是网课。你以前没看过吗?】
看起来就很疼很残暴。
下午,苏泽岁认真地在办公室中写着物竞题目。
但巩创的打字速度比他快了太多,他还没来得及回下一个问题,对方就又发了消息过来——
整个会议室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苏泽岁揉了揉发热的小脸,然后把手机一丢,一头埋进了软绵的枕头里,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了。
但这个进口小糖果的包装格外严实,他左撕又扯,甚至都用上牙咬了,但就是怎么都打不开。
“劳……我怎么算错了?张量积、贝尔不等式、Wigner准概率分布……每一步推理都条理清楚,哪里有错?”另一个同学也不服地站了起来。
在被冷冷瞥了一眼后,他又急忙给自己打补丁:“没别的事,就是看你每天久坐,对腰不好。我知道有家不错的按摩店,晚上要不要一起去?”
顾熠阑道:“我腰很好,不劳你担心。”
在苏泽岁突然坐起身的时候,顾熠阑就被他震醒了。
早在他坐在座位上之前,就把手机放在了桌面上。
【巩创哥哥:你要是还有什么不懂可以再问我,我是理论大家,理论经验丰富】
网盘的进度圈转了转,突然画面闪白,中央显示出一串黑字——
只是苏泽岁那小崽子给他发的那几条微信也太具迷惑的引导性了吧……
顾熠阑:“没有。牵手都没有过。”
另一边,好奇得抓心挠肺的巩创还在顾熠阑身旁打转。
【(o^^o):昨天晚上发的,打不开[图片]】
苏泽岁满意地用舌尖舔舔甜腻的糖果,重重地点了点头。
巩创隐约感到了不对劲,点开少年发来的手机截图,就看到了被网盘和谐掉了的视频。
【巩创哥哥:弟弟,你先不要再在网上搜类似的词了】
顾熠阑完全不似苏泽岁那样好忽悠。
社恐苏泽岁自然不敢乱动,甚至不敢乱看,直到房间里一点儿声音都没了,才敢瞥向身旁的男人。
顾熠阑看了眼挂钟,道:“时间到了,开始吧。”
“知道了。”顾熠阑见他们都冷静下来了,才站起身,拿起白板的笔,“我来算。”
苏泽岁慌得不行,以为是自己没有听巩创哥哥的话,遭了天谴,现在得绝症要死了。
巩创抬头瞥了眼不远处皱着小脸的少年,心里没由来地升起一丝后悔,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理智和激进了。万一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那他不就死定了。
推开门,七八个人坐在会议桌前,听到开门声,纷纷朝他们俩望来。
最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举起平板,看向了下面的手机。
“弟弟?真的什么都没?”巩创在原地惊呆了,“别告诉我亲都没亲?”
由于满脑子都是这些奇奇怪怪的事,不出意料的,他做了一个有关视频内容的噩梦——
苏泽岁一抖,下意识想退缩,但目光很快便捕捉到了坐在最前方的男人。
早晨六点多钟,苏泽岁就猛然从梦中惊醒,撑着胳膊,一下子坐起了身。
巩创对此丝毫不察,还在试探少年——
他疑惑了一下,然后打开了手机相册,点开了最近保存的微信图片。
苏泽岁呆愣住了,脖颈泛起了跟糖果一样的粉红。几秒后,才急忙把几乎贴着自己软唇的糖果给吃进了口中,连平日里说得最顺口的“谢谢”都忘了说。
苏泽岁茫然地从平板上抬起视线,无措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苏泽岁把音量调到最低一格,手指一戳,点开了其中一个名为【鸭x兔x鸟 3P教室公共场合tj】的奇怪文件。
顾熠阑把糖轻轻放在了苏泽岁口中,嗓音喑哑:“这是今天勇敢来开会的奖励。以后再接再励。”
但不等他研究完,这个简短的学术会议就先结束了。
“知道了。坐吧。”
巩创这样庆幸着,也松了口气。
【(o^^o):你发我的】
另一边,苏泽岁看着看着长图,手机就突然显示“对方已撤回该消息”。
“我、我……”知道被猜中了心思,巩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猜自己可能是坏人的角色。因为之前巩创哥哥跟他说,不要让顾先生受伤。
台下的两人已经傻眼了。原本的过程确实算错了,但跟他们争论的量子比特也没什么关系,他们属于是五十步笑百步,结果都贻笑大方了。
苏泽岁立刻丢下巩创哥哥,朝男人小跑了过去。
巩创差点把自己手里捧着的实验仪器摔地上。
他本能地拿起手机,想要看看网课,转移一下注意力。
刚睡醒的他顿了一下,然后彻底清醒了过来。
巩创懵了。
【维护绿色网络环境,当前视频已被和谐,点击视频返回先前界面】
他感觉自己打开了某个神秘而可怕领域的大门。
在苏泽岁那里坑蒙拐骗久了,他都忘了顾熠阑跟少年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人。自己稍微有点事,都瞒不过他,更别提像现在这样直接怼对方脸上了。
就像上课时说悄悄话的同桌,他用很小声的气音道:“帮我拆。”
他梦到自己正是那个被欺负的可怜包,被两个顾先生翻来覆去,折腾了一遍又一遍,浑身上下都很疼。
顾熠阑眸色沉了沉,攥着糖果的手指下意识捏紧。
很少与这么多人共处一室的苏泽岁低着头,小腿都不敢乱晃。
这是危机,也是机会。
但看着顾熠阑越来越冷的脸色,他还是扯不下去了,低头道:“抱歉,是我走神了。”
参会的几人陆陆续续跟顾熠阑打了声招呼,然后就离开了。
玩着玩着,突然一下的,一阵难以入耳的喘息声传到了他的耳朵中,嗯嗯啊啊、哼哼唧唧的,不像正常人能发出的声音。
对方的问题有点多,苏泽岁需要一个一个慢慢回复。
现在,他僵着身体,先悄咪咪地把双手从桌子下移了上来,然后迅速瞥了眼桌面上的几颗小糖,假装不经意地挪动右手,一点一点靠近糖果,把它们握进了手心里。
“没有、没有啦。”巩创心虚道。
谁?谁在吗?
幸亏当时紧赶慢赶及时把教程撤回了。到最后,只是怎么搞了一场自己吓自己的乌龙,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不然……顾熠阑非得把他杀了不可。
这次的会议主题是《量子纠缠的非局域性与经典物理的界限》。苏泽岁完全听不懂,全程就只听到身边的几个人为了某个结果而面红耳赤地争来吵去。
在后面的巩创看到少年这流畅的动作,愣了一下,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手机一解锁,屏幕上就显示着昨天下载完的资源包。
但在他的余光中,那道高大的身影始终站在他身边,没再开口,也没走到不远处的白板前。而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全都哑了一般,鸦雀无声。
但他不想当坏人。
现在,苏泽岁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两个问题——
“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苏泽岁嗓音都在发抖,“我怎么了?”
他们的气势瞬间就没了,老老实实地坐回到位置上,生怕是自己触了霉头。
他从未如此感谢过自己的第六感。
顾熠阑无奈地撕开包装袋,刚要还给苏泽岁,就见少年“啊”地对他张开了嘴。
计宇星礼貌地轻笑了一下,又看了眼身旁漂亮惹眼的少年,没有接话。
顾熠阑转了一下手中的白笔,等少年把糖咬走后,才随手把糖纸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走向会议室的白板,打算进行基础演算。
【巩创哥哥:就是我之前发你的视频里的东西。你看我后来把打开教程撤回了,就是考虑到你现在的年龄还不适合了解这些东西】
第二,他在干柴烈火中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轻拍了下少年发抖的脊背,安抚道:“没事。”
由于肌肤紧紧相贴,而少年的身体又格外轻软,顾熠阑也能感受到苏泽岁身上那明显的变化。
但很可惜,他的同桌不是普通的“同学”,而是这堂课的“老师”。
“哥们,你腰疼不疼?”巩创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半个小时后……
苏泽岁看着平板上的微信消息,困惑地皱了皱小脸,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目光放在了正在加载视频的手机上。
少年手机压根没开免打扰,他每发一条消息,就震动一下。还就在顾熠阑眼皮底下,顾熠阑能忍?
巩创心道完蛋。
直到晚上回了家,突然收到了苏泽岁的一条微信——
【巩创哥哥:在忙吗?之前是不是答应在微信上告诉巩创哥哥点小秘密?现在可以吗?】
糖果的包装上印着不知道是德语还是法语的logo,应该是国外进口的小零食。
苏泽岁手一抖,差点把平板摔在了手机上。
于是,没有任何缓冲的,三个肢体纠缠、进进出出的画面就直直跳入了他的眼眸中。
直到俯视到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后,巩创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在干些什么。
可眼前还是空无一人呀。
包装整洁、没有齿痕。
苏泽岁自有人拍桌愤而起立时就一直死死垂着头,生怕被人看出来自己在偷偷摸鱼。
苏泽岁感觉脸颊在呼呼地往外冒热气,满脑子就只剩下了那离自己过近的大手,也没发现周围人正在瞠目结舌偷看自己。
顾熠阑垂眸看向手中还留有少年牙印的糖果,眸色微凝,不动声色地磨了磨后槽牙。
两人又吵了半天,才终于发现坐在最前方的顾熠阑一直瘫着脸没有开口。
【(o^^o):在看网课】
【(o^^o):巩创哥哥,什么是干柴烈火?】
巩创松了口气,猜对方应该是直接通过某app看片,而从未尝试过用网盘下载资源。他在手机文件夹中找了找,发了个长图给对方。
苏泽岁摇了摇头,朝着腿间难受的地方望了去,然后又顿时无措地僵住了身体,傻愣地瞪圆了眼眸。
顾熠阑倒很少开口,只会在某人慷慨激昂地表达完自己的观点后,微微颔首,不质疑,也不肯定,然后点下一个人来接着说。
第一,他和顾先生只有两个人。要想干柴烈火,是不是得再喊上一个人,比如……巩创哥哥吗?
由于太缺乏安全感,他习惯了收到重要消息后,就先将其保存到云端,防止后来因为什么事丢失了聊天记录。
苏泽岁舔了舔软唇,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在座椅上,就等着同桌给自己拆完糖递过来了。
这种学术交流,除了上台做汇报的,以及气到不行的,基本不会有人站起来说话。他现在就像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小学生,就差把“做贼心虚”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那个“学习资源”的打开步骤太繁琐了,还有改文件后缀、下新软件之类的操作。巩创哥哥又说那不是网课,他打算晚上回家有空的时候再打开看。
“那你别的地方疼不疼?”巩创试探性问道。
他缓了缓倦意,也坐起身来,刚想看看少年怎么了,一个带着轻香的身体就拥入了他的怀里。
【巩创哥哥:网课?那我岂不是打扰你了?】
他家里有个还小的弟弟,随身都会带点哄人的小零食。
就在苏泽岁想再偷看一下男人到底在干什么的时候,一颗浅粉的糖被修长的手指递到了他唇边。
到了晚上十一点半,他魂不守舍地去洗了澡,浑浑噩噩地跟顾先生说了句“晚安”,就陷入了睡梦中。
【巩创哥哥:我发你的?我什么时候发你网课了?】
正在刷牙的巩创一愣,牙刷直接掉在了水池里,
他咬了咬口中的草莓味糖果。不知为何,就感觉这是自己吃过得最甜的糖。
他不喜欢社交,也就习惯了有任何问题都自己摸索,从未主动求助过陌生人。除非对方自己飘到了他脸上。
其实他已经按照“视频打开教程”一步步做完了,现在正百无聊赖地等着学习视频加载完毕。
苏泽岁脑袋像灌了浆糊一样,懵懵的。
“没有进展。”顾熠阑淡淡道,“他只是弟弟。”
“量子比特的叠加和纠缠都没考虑,你说呢?”
顾熠阑没有拆穿他,而是问道:“你怎么想?”
“给我拿软垫、倒热水,问我腰疼不疼?”顾熠阑挑眉,墨黑的眸子却中没有一丝温度,“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就说,顾熠阑怎么可能被人压嘛!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惊悚程度不亚于三体人打到地球了。
顾熠阑看了眼他手心里的糖果——
【巩创哥哥:等到了成熟的时机,你顾熠阑哥哥肯定会告诉你的。信我】
之前巩创哥哥说自己是“理论家”,他才鼓起勇气,问对方自己疑惑的地方的。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对方就不愿意告诉他了。
他急忙捞起牙刷,漱了下口,拿起手机打字。甚至连“哥哥很疼”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来不及问,满心想着尽可能地去补救——
他立刻先手忙脚乱地把教程撤回了,然后本能地站了起来。
【巩创哥哥:按照上面的教程一步步照做就行了】
虽然他们自认为刚才的争执没有任何问题,但还是忍不住在脑海中一句句复盘,看看是哪句话可能惹了顾熠阑不快。
他们一边低头假装认真记笔记,一边感慨顾熠阑的脑子怎么这么好用,到底怎么才能如此牛逼。操。
顾熠阑朝他招招手,语气淡淡:“来吧。”
视频中,在最下面的那个人应该很疼,因为他一直在流眼泪,哭着说不行不可以。但另外两个人就很坏,无论他怎么喊,都置若罔闻。
现在坐下就更奇怪了,巩创干脆站着看向白板上的一些公式,厚着脸皮说了些风牛马不相及的东西。
给他预留的桌位上摆着一个印着卡通猫猫的座垫,苏泽岁猜想可能是给自己准备的。他把软乎乎的坐垫放到了椅子上,然后端坐了上去。
“哥哥……”苏泽岁观察了一下周围,才借着桌子的掩饰,从下面把糖递给顾熠阑。
就在此时,他的微信弹出了一条消息——
现在同桌要被喊上去写题目了,他也不奢求对方再帮自己拆包装,只求对方能顺顺利利地下来,不要翻车。
苏泽岁深呼吸了几口。以他目前的心理状态,还接受不了这么强烈的情绪。
“呜呜。”
少年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断涌出的眼泪打湿了他的睡衣,显然没相信他的话。
顾熠阑犹豫了一下,还是喉结滚动道:“没事。我教你解决。”
第 38 章 卸力
苏泽岁浑身无力,瘫软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感觉自己的尾椎似乎被电得酥麻,连坐都坐不起来了。
主卧的床上弥漫着奇怪的味道,挥之不去,垃圾桶里丢着一叠餐巾纸。顾熠阑正在卫生间洗手,哗啦啦的水声打在苏泽岁耳膜上。
此时恰好是七点整,手机闹钟“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苏泽岁用尽仅剩的力气,艰难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胳膊一伸,把闹铃关上了。
然后他就保持着这个扭曲的姿势,没力气了,不动了。
顾熠阑简单洗漱完后,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用纸巾擦着手上的水。
他声音平静得好似真的只是一名人生导师,正在检测学员的成果:“学会了吗?以后可以自己来了吗?”
苏泽岁脸腾地就红了,他又翻了一下身,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苏泽岁急忙摇头。
“为了什么?”苏泽岁问道。
被他这么一递台阶,原本摇摆不定的苏泽岁终于有了选择,坐起身喝了口水。温热的水流过他干涩的嗓子,让他重新舒服了起来。
苏泽岁皱了皱小脸。
就连迟钝如苏泽岁,也看出了男人正眉头紧蹙、脸色阴沉,似乎很不愉悦的样子。
“那些……违背现有的科学。”苏泽岁低着头,轻声道。
【巩创哥哥:啊??什么?!!看了?我不是把教程撤回了吗?你怎么看到了?!】
等人都走光后,苏泽岁第一时间跑了上去,把掌心里的几颗糖果摊在顾熠阑面前。
苏泽岁现在也见不得顾熠阑的手。
苏泽岁摇了摇头。
闻言,苏泽岁立刻紧张了起来。
“为什么不研究?”顾熠阑挑了挑眉,反问他。
到了办公室,顾熠阑离开后,苏泽岁还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帮我什么?”顾熠阑好笑道。
“没关系,不知道也算是一个答案。”顾熠阑无所谓地道,没有逼着少年硬说出个是非来。
计宇星笑道:“你好。顾熠阑好像还要再说上一会儿,要不你先回他办公室等?”
“然后……”顾熠阑唇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些,“量子力学问世,物理学的大厦一夜之间崩塌了。”
“我研究这些,并不是为了有什么结果,只是因为我想研究。就这么简单。”顾熠阑道,“我只要过程。”
但没过几分钟,顾熠阑就又回来了。
说完,他抬眸看向顾熠阑,顿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你……不高兴吗?”
苏泽岁捏着衣角,点了点头。
男人的话悠悠传来,让苏泽岁心脏紧缩了下,像是被软绵的白云包裹在了里面,暖洋洋的,很有安全感。
“休息好了吗?现在起床,可以吗?”顾熠阑转移话题道。
但实际上,顾熠阑并没有给其他人周旋多久。
顾先生好像什么都知道,总能在各个方面把他安抚得很好。
久违的名词在他脑中浮现。
顾熠阑咬了咬口腔内的软肉,眼底一片猩红,但口中却依旧冷静地道:“没有。”
因为今天早上顾先生帮他做了那种事,而视频中,被欺负的人也给坏人做了同样的事,甚至还更可怕,他不仅用手,还用了……
仔仔细细钻研了一下午某道题目,然后一看答案,和自己的解题思路完全不在一个脑回路上。那个时候,真的会怀疑自我,怀疑为什么要学这些东西,甚至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更何况,我也没有袖手旁观。不是一直在帮你么?”
顾熠阑:“不要随便收陌生人的东西,很危险。”
但顾熠阑却始终坚韧地走在这条路上,内核稳定,从未有过踌躇不决的时候。
顾熠阑:……
“这样的速度可以吗?需要快一点的时候再跟我说。”
顾熠阑见少年脸色泛红,想抬手试试他额头的温度,却被苏泽岁紧急避开了。
都怪顾熠阑平日里一副片叶不沾身的高岭之花模样,让他一听到这些花花消息,就控制不住自己,浮想联翩,关心则乱!
但顾熠阑只是勾了勾唇:“你怎么知道现有的科学就是上帝的全貌了?很多年前,在电磁学被提出时,所有人都认为物理学的大厦已经盖完了。以后的物理学家,只能从小数点后五位进行研究。”
“呼——”苏泽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打开水龙头,给自己发烫的脸颊上泼了点水,然后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昨晚回家之后,巩创躺在床上,越想这件事,越觉得丢脸。
而且这还是近期发生的事。
苏泽岁不知失落还是庆幸地放松了身体,很累,但是又不想睡觉,在“闭眼”和“追出去”之间纠结了起来。
他现在已经感觉牙口有些酸了,再想下去,又要呼吸困难、从脸红到脖子了。
“然后呢?”苏泽岁问道。
苏泽岁仿佛被雷劈中,石化在了床上。
由于他的磨叽,这次他们抵达实验室的时间往后推了半个小时。
他闭上眼眸,遮住眸中翻涌而起的浓稠情绪。再睁眼时,又恢复成了那副漠不关心的阴冷模样。
顾熠阑一目十行,面无表情地敷衍道:“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计宇星观察了一会儿,觉得还要站至少二十分钟,就决定暂且先回自己办公室了。
刚抵达10层,就有一群人围上来要找顾熠阑。
他现在浑身酸软,动都不想动一下,更不愿起床面对刚才发生的一切。
苏泽岁并不知道给他糖的人的名字,只能回头指了指对方离去的方向,答道:“哥哥。”
“怕?”顾熠阑挑眉。
“好、好!”苏泽岁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逃似的跑进了卫生间里。
所以他选择有不懂的问题直接开口问——
顾熠阑也不强求,收回了手,继续安抚着不安的少年:“你学物竞,本质上就是一种超范围学习,回去高考不是从零开始,而是降维打击。”
“不、不要。”苏泽岁的声音闷闷地从枕头里传来。
但苏泽岁实在不想再看别的了,因为他看得有些难受。他觉得视频很残忍,被欺负的那个人哭得很有感染力,而且很瘦,平坦的小腹清晰显形。他感同身受地觉得自己也快要痛死了。
发完这几条心灵鸡汤后,苏泽岁半天没回他消息,估计是被震慑住了。
他很喜欢年龄偏小的小朋友,此时等着无聊,干脆就跟腼腆的少年说说话。
他不想要社交。他现在最好奇最关心的事,就是在“学习视频”里,他到底是坏人那一方,还是被压得哭唧唧的那一方。
【巩创哥哥:算哥哥求你了,小祖宗,不管看没看,求你把视频忘了吧。以后东窗事发的时候,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说是我发给你的】
苏泽岁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把糖塞到了他手里:“送你。”
而且他研究的领域还是那么玄乎的量子领域,也许研究了一辈子,也只是在为几百年后的某个成果铺路。甚至于在很久之后,在某个天才理论横空出世的时候,被证明自己的研究领域其实压根没意义。
苏泽岁兴奋又害羞地提议道:“以后我可以帮你。”
虽然顾先生的嗓音低沉悦耳,像音色极佳的大提琴,但苏泽岁还是受不了他用尾音上扬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总让他想到刚才——
顾熠阑唇线缓缓拉平,薄唇轻启几次,最后也只吐出了一个字:“嗯。”
跟他这个稍微问两句就会被套话成功的人玩这个游戏,会很亏。
顾熠阑站在床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道:“行,再拖一会也行。来玩个游戏转移一下注意力。”
“没有。”顾熠阑移开了视线,声音听上去正经到了奇怪的地步。
他要做鸵鸟。
但还不等他说完下面的话,打字速度很快、心率瞬间飙升一百八的巩创就又用消息轰炸了他——
巩创又很满意地自己欣赏了两遍,见顾熠阑恰好进门,把手机屏幕转向男人,邀功道:“你的弟弟就是我弟弟,我会用心呵护祖国花朵长大的。看我写得怎么样?”
临走前,他又给了苏泽岁几颗糖。
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让他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从零开始,备战高考,其恐怖程度,不亚于中了千万彩票后被告知错过了领奖时间。
苏泽岁捂住了脸,不能再想了。
“为了沉浸到过程中。”
但他的笑很快便收了回去。
因为少年手握了一个空心拳,上下比划了两下,做了一个小流氓的动作。也就是早上他对少年做的事。
“难受是正常的,不是什么绝症。以后你自己来,知道了吗?”
【(o^^o):巩创哥哥,视频我看了】
苏泽岁抬不起脑袋,但还在好奇地闷声问道:“什么游戏呀?”
一直以来,顾熠阑给他的印象都是非常清晰的目标导向人格。目标感强烈,为了目的,牺牲一切,哪怕是所有的休息时间。
这几天来,他一直在焦虑,害怕竞赛翻车,要以十八岁的年龄,从头开始奋战高考。
“有人、”苏泽岁抬头道,“帮你吗?”
【巩创哥哥:只有高妙,其中的每一个公式,都蕴藏着无尽的智慧与力量,它们是你未来成功的基石,是通向美好生活的钥匙。】
“苏泽岁吗?”计宇星也不喜热闹,站在了他身边,温柔地笑道,“巩创跟我说了你了。”
仔细想想,顾先生说得很有道理。
“糖哪里来的?”顾熠阑问道。
这些念头都毫无由来,不给他一点准备时间,一瞬间就席卷了他的思绪。
他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再被帮忙几次的。因为刚才他一直飘飘然,没有认真学习,下次也会很懵。而且,虽然他整个人都热得不行,但还是被顾先生弄得很舒服的,他想再体验几回。
“苏泽岁。”顾熠阑看向他,喊了他的大名,但语气却放得很轻缓,“你以前接受过MECT治疗吗?”
他思维很跳跃,解决了一个问题后,就自然地跳跃到了另一个问题上。
他猜想顾先生应该是想问他为什么今天早上会这样,或者直接问他看了什么东西。他不知道该不该把巩创哥哥说出来。
巩创嘴角抽搐,轻“啧”了声,刚想把手机从不懂欣赏的男人面前收回来,就感觉它在手里震动了一下。
那一瞬间,顾熠阑知道自己又发病了。
苏泽岁不敢被人群围在中央,就站在几米外,静静地等待着顾先生。
苏泽岁想起来了,他曾在物理学发展史这门课中学到过,只是没有顾熠阑说得这么生动。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视频结尾小哭包会笑起来,还亲了亲另外两个突然变温柔的坏人,用哑了的嗓子说了“thanks”。
被他这么一安慰,苏泽岁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真心话。”顾熠阑道,“交换一下秘密。”
苏泽岁怔愣了一下。
但到了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学业环节里,其中居然没有任何目的在里面,让他怎么能不震惊。
被他这么一提醒,男人似乎也反应过来了,将手机装在兜里后,开了一下主卧的窗户,就走出了房间。
摸到了人类认知的边界后,在如此看不清前方之路的绝望迷雾中,顾熠阑却一直坚定不移着,令人诧异的同时,又深感佩服。
MECT治疗,即改良电休克治疗,是用于治疗某个精神疾病的方法。会让人头疼、恶心、肌肉酸痛、认知能力下降,以及……失忆。
苏泽岁愣了,小声道:“我没有秘密。”
顾熠阑有些无奈,还是把糖纸拆了开,重新还给了苏泽岁,淡淡道:“不用着急。要想练习社交技能的话,后天婚宴上会有很多人陪你练。”
他妈的搞出这么大的乌龙,还舞到顾熠阑面前,被当初拆穿了。二十多年了,他从未丢过这样的脸!
之前偷偷跟男人牵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对方指腹有很薄一层茧子。刚才被弄的时候,触感被放大无限倍,更是让他清楚地感受到了顾熠阑手心每一处的触感,非常灼人。
想着顾先生告诉他要有礼貌,他又勉强憋出了一句乖软的:“你好呀。”
可供参考的视频只有昨天看的那一个。样本不足,没法用统计学来总结规律。
见是昨天给自己糖果的哥哥,苏泽岁轻轻松了口气,但还是一小步一小步地和对方拉开了些距离。
苏泽岁支支吾吾半天,才声若蚊蝇道:我、我……我不知道。”
“时间到了。起来吧。”顾熠阑走到床边,看了眼自己手机上的时间。
他把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道:“缓过来了吗?喝点水。”
【巩创哥哥:你知道吗?人生啊,白驹过隙,光阴似箭,不容有一丝懈怠。那些无关紧要的娱乐,就是奶头乐,昙花一现,转瞬即逝,最终留下的,唯有内心的空虚与后悔。】
顾熠阑:……
***
【巩创哥哥:所以好好学习吧少年,你每一个微小的努力,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化作灿烂的光辉,照亮你的人生。】
“你也需要那样吗?”苏泽岁疑惑地问道。
小撩人精说完,不等他反应,自己先脸红了,顾熠阑有些无奈道:“我不需要。你以后也不需要我帮忙了。”
顾熠阑的回答自圆其说、滴水不漏,但他垂着的眼眸中却闪着异样的光,晦暗又情绪浓稠。只是苏泽岁一直低着脑袋,没有发现。
三分钟后,人群就被遣散了。
苏泽岁想了很久,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哥哥,为什么研究那些?”
“没必要这么紧张。”顾熠阑道,“有一种学习方法叫作超范围学习法,初中考试学高中知识,高中考试学大学知识,然后再回到原来简单的领域考试。这是一种和题海战术相悖的学习方法,本质上是降维打击。”
不等他说出心里的想法,身前的男人先开了口:“你问了这么多,我也都回答了。现在该轮到我了。”
最近他开始过第二轮物竞难题了,能明显感到吃力了。
男人不苟言笑的样子很能唬住人,就算再紧急,周围的人也只敢挨个小声说明自己要报告的事务。
“呼吸。想把你自己憋死?”
但是!根据有限的线索,苏泽岁推测自己肯定是坏人阵营的一员。
他现在非常不能听到顾熠阑的嗓音,不然又会想起刚才男人抚到自己脸上的气息,以及那些“贴心”的询问。
在他看到苏泽岁满心欢喜地拿着糖果,回首喊别人“哥哥”时,他心中的种种邪念居然时隔已久地冒了出来。想把人锁起来,关起来,牢牢掌控,哪怕毁掉,也要在他手里。一起同归于尽。
让高中生去学初中生知识,考初中生的试卷,哪怕早将初中所学忘得干干净净了,也会很轻松。
现在,冷静下来了的他决定好好挽救一下——
少年问了自己最焦虑的事情:“如果校赛被刷,我……要回去重新高考吗?”
在他看来,苏泽岁喜欢封闭自我,对世界的认知基本来源于小说。但也不至于连最基本的生理常识都没有。他推测,苏泽岁可能因为某些原因失忆过。
糖果色彩斑斓,是几种不同的口味,在少年白皙的手心里,像圣洁天使捧着的耀眼小宝石。
这是实话,但难免会冒犯人。更何况是专注于该领域很多年的人。
顾熠阑视力很好,一眼就瞥到了新发来的消息,巩创现在收手机已经来不及了。
他惴惴不安地看了眼顾熠阑阴沉到似乎想打人的脸色,心惊地拿回手机,定睛一看——
【(o^^o):谢谢巩创哥哥,我会努力学习你的视频的】
顶着死神想刀人的视线,巩创哥哥感觉自己要裂开了。
第 39 章 月亮
巩创不敢认这么大的锅,苍白地狡辩其实只是物竞网课啦,然后急忙从陈年老收藏夹里调出几个真正的网课,发给了苏泽岁,嘱咐少年好好学习。
发完,他还自欺欺人地给顾熠阑展示了一下手机上的网课:“看,都是压箱底的好东西。”
顾熠阑瞥了眼他的手机屏幕,然后接着垂眸调节稀释制冷机,将温度降到毫开尔文级别,为接下来的超导量子比特实验做准备。
巩创最怕顾熠阑这样,神色淡淡,一句评价的话都不说,让人根本捉摸不透他到底是怎样想的,更压力山大了。
他心虚得不行,忍不住又上前说了两句:“我真的什么也没说,你信我。”
“嗯。”顾熠阑道。
男人语气平稳,手上动作精确而利索,情绪几近于无,个人态度处于“其实你不说我都会相信你”和“别再鬼扯了我一句话也没信”的叠加态。
巩创急忙上去帮他控制微波脉冲,让量子比特的状态回到基态,然后才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发问道:“你觉得他会听我的话,好好学习物竞网课吗?”
“哎。你好。”
【(o^^o):我还是去问哥哥吧】
回到家后,顾熠阑跟他说了声,就先去了二楼书房。苏泽岁在客厅里拆礼物,把礼物划分成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以及送给顾先生的。
夜晚的时间闪得飞快。
也不知道包场一晚上要花多少钱。
顾父刚好从洗手间回来,看到顾熠阑手中的果茶,叹了口气:“这不喝酒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顾熠阑任巩创替自己调实验器材,退后半步,看向他冷冷道:“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只把他当弟弟。”
他没有睁眼。但清冷的月亮始终在他脑海中悬挂着,就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少年毛茸茸的脑袋正好蹭在他胸前,此时正在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的不愿意,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他白皙轻软的脸颊。
【巩创哥哥:快去找你哥哥说话吧!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爸爸妈妈哥哥都经常到处飞,事务繁忙的同时,却也不忘给他带各地的特产和礼物,放在小推车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o^^o):好吧,那我是0】
【(o^^o):巩创哥哥,告诉我吧[小兔求求.jpg]我保证不告诉哥哥】
巩创心想你特么居然指着自己已成年的合法妻子说他还只是什么都不懂哪里都不能碰的高中生这对吗,但口上却附和道:“是是是。”
这失望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明天给你。”顾熠阑道。
一晚上的社交似乎已经抽干了少年的所有精力。他手脚并用地抱着大抱枕,呼吸平稳,睡得很熟,嘴角还时不时扬起,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顾父转向顾熠阑:“你也知道,我们家几代单传,全是独生子,这是逃不掉的命数。在这种情况下,后代的质量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苏泽岁也看到了顾熠阑的爸爸,小幅度挥了挥手,乖巧道:“叔叔好。”
顾父听到他这话,明显有些不满了:“研究所才能赚多少钱。你研究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用处吗?能拯救人类吗?”
“还有什么人造子宫技术,将受精卵输进去,就能将其进行体外培养至胎儿阶段。”顾母看不太穿自家儿子的心思,干脆直接试探他的口风道:“你怎么看?”
被小辈这么没大没小地蹬鼻子上脸,习惯了呼风唤雨的顾父也恼了,冷笑着嘲讽道:“呵,研究所。你不会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吧?大科学家了?啊?”
“顾先生,这边的果茶准备好了。”管家端着碟盘走了过来。
苏泽岁怯生生地躲在男人身后,只要在顾先生说完话之后,按照文件中介绍的称呼,说句“xx好”就行啦。
“哥哥……”苏泽岁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抬起晶亮的眼眸,真诚地看着顾熠阑,很认真地道:“哥哥很厉害。会是大科学家的!”
顾熠阑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收回了手。
等少年和家人团聚、注意力彻底从他这里抽走,顾熠阑才将脸上的笑意收敛殆尽,面无表情地抬脚朝顾家主桌走去。
一旁的管家叔叔帮忙解释道:“顾先生从来滴酒不沾。他们都知道,不会为难的。”
他上次从顾熠阑口中听到这些称呼,还是在他们刚把儿子从顾老爷子家接出来、打算自己精心培养的时候——
……
巩创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厥过去。
苏泽岁被家人围在中央,吃了好多精致的小甜点。
“玩完了吗?”顾熠阑走了过来,把平板放到了他面前,“这是参加后天晚宴的人的名单。”
应该会拿刀杀到他家门口。
透过窗帘缝隙,他看到了窗外高悬的月亮。孤寂而冷清,没有星辰的簇拥,也不曾被云朵遮掩,静默地照亮着辽阔的黑暗。
不然你巩创哥哥就要死翘翘啦。
敬果茶的过程相当顺利。
不为了参加顾某和自家宝宝的婚宴,只为了看看岁岁最近过得怎么样了。
录音笔的声音,是少年难得流畅说话、放飞自我的时候,为防止丢失,顾熠阑将里面已有的录音都保存到了电脑里,顺便又将录音笔连了云端,以后少年有别的录音,也能实时自动保存。
苏泽岁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了。
小顾熠阑从大别墅里欢喜地跑出来,朝他们张开手臂,声音还带了一丝尚未褪去的奶里奶气:“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由于苏家那边一直坚信小儿子就是随便玩玩、这场荒诞的婚姻很快就要破裂了,所以只来了些和苏泽岁最亲近的人。
简直是一石二鸟。
顾熠阑眸色凝了凝,眼神晦暗不明,但注意到顾父的眼神往他身后的少年瞥了去,他即刻朝管家扬了扬下巴:“先带他去他爸妈那儿。”
他想,要是真到了干柴烈火那天,他应该会比视频里的人哭得更惨。幸好顾先生平时待他一直很温柔,到时候,应该……会听他的话停下休息休息的吧!
上了车后,管家开车,顾熠阑在后车座闭上了眼,似乎在补觉。
不然可能就不会仅仅只是口头警告他两声这么简单。
到了十一点半,时间表上规定的睡觉时间,顾熠阑没有回卧室,而是给他发消息让他先睡。
顾熠阑:……
他手指悬在键盘上,又有些犹豫了。
管家开车,将两位主人送到了宴会厅门口。
【(o^^o):为什么?】
苏家来得人少,在座的基本是顾家那边的长辈小辈,再加上顾父自二十岁起就临危受命、在自家集团稳居领导层,格外擅长用语言煽动人心。
在苏泽岁搬来前一晚,为了避免少年乱翻伤到了自己,他早就把东西收了起来了。
【(o^^o):哥哥回房间了,他说有话要对我说。我还能再玩五分钟手机】
听到“爸妈”这两个字,顾父明显地怔愣了一下。
“想什么呢?”顾熠阑在他面前招了下手。
等人走远后,顾熠阑才转身看向少年,嗓音比先前冷冷对峙时轻缓了许多:“怎么了?”
文件里的注释相当详细,不仅有双方亲戚们各种角度的照片,还有他们的身份年龄、与自己的关系,以及自己该如何称呼对方。
【巩创哥哥:求你了小朋友,我真不知道,以后我们不要再聊这些污秽的话题,做一个纯洁宝宝,好吗?】
“拯救不了人类。”顾熠阑利齿磨了下软肉,眯了眯黑眸,嗓音冷得掉渣:“但能让我做你爹。”
只是又快把巩创哥哥的手机吓掉了。
……
顾熠阑垂着眼皮,没说话。
“最近研究所那边的事比较多,”顾熠阑皱眉道,“没空管什么集团。”
顾熠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
苏泽岁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确认他真的没有很不高兴后,才点了点头。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在跟公司那群虎视眈眈的老狐狸斡旋了。你是我和你妈妈唯一的孩子,我们这么大家族集团的继承人,我不求你为公司拼命,至少上点心吧。”
“之前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顾熠阑垂着眼眸,平静地道,“等下一件紧急的事出来吧。”
【(o^^o):[小兔拜拜.jpg]】
“需要上去打个招呼。”顾熠阑看了眼他紧握的手指,道,“明天还有一天,你先翻翻文件,熟悉一下他们。”
周四一整天和周五白天,苏泽岁写完顾熠阑给他划定的物竞作业后,就一直在研究那份晚宴名单。
苏泽岁以为顾先生要忙公司的事,没有耽误他的工作,给他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后,就乖巧又自觉地睡觉了。
【(o^^o):我发誓】
“我没事。你爸爸妈妈想你了。”顾熠阑指了指不远处频频往这里看的苏父苏母苏铭宇,“过去吗?”
鬼使神差的,顾父难得应允了儿子的要求,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某些时候,巩创真想穿越回几天前,给乱八卦乱好奇的自己两巴掌。
【(o^^o):嗯嗯】
苏泽岁怕打扰了顾先生,没有跟他分享自己收到的小礼物,而是熟练地从车里拿出了小毯子,给男人轻轻地盖上了。
“都要见吗?”苏泽岁攥了攥床单,把被单捏出一个明显的褶皱。
顾熠阑秉持着一贯的风格,瘫着脸,冷着声,顾家的人都有些怕他,不敢多语,生怕叨扰了这位活阎王。
巩创哥哥受不了了,为了明哲保身,只能牺牲一下自己的节操了。
巩创崩溃地打字——
一群陌生亲戚的面庞飞速闪过。
虽然知道原理,但苏泽岁还是好奇到底会怎么个失控法,看着来来往往服务员手中的拉菲,有些移不开眼了。
虽然苏泽岁有些不好意思,很快便转过头去,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床上的某个地方,但他还是看清楚了。
在巩创不懈的努力下,顾熠阑的态度波函数终于坍塌了,坍塌到了“别再鬼扯了我一句话也没信”上。
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也给他发了消息,表示很想他,期待见到岁岁。
他早在书房冲过了几遍冷水澡,此时放轻了动作,就直接上了床。他没着急躺下,而是靠在床头,默然地看向一旁熟睡的苏泽岁。
巩创忙道:“我懂我懂。我以后绝不会给你添乱。”
“实在不行领养一个或者怎么样都行,领养来的孩子也算是在子女宫的,也是自家后代。”顾父道,“我看苏家那小孩儿挺乖的,应该不会拒绝。到时候你跟他说说,如果你担心坏了你在他心中的形象,我们来做这个恶人。”
到了这样的社交修罗场里,苏泽岁愈发佩服起顾先生了。
顾熠阑站起身扫了一下在座的人,目不斜视地道:“酒精让人失控。我不喜欢。”
“哥哥,我们要去那边吗?”苏泽岁指了指人群。
巩创松了一口气。
看到少年发来最后一条消息,巩创终于被自己给幼稚笑了。都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玩这种发誓的小游戏。就跟小学鸡对打一样。
顾先生怎么能那么厉害!在各种人类中周旋,居然一点都不紧张、不怯场,也从不回头寻求他或者管家叔叔的援助。还是那么的自信满满、游刃有余!
宴会厅建筑外墙采用了大理石、玻璃和金属等高端材料,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A市夜晚璀璨的灯光,如同一座现代化的宫殿,展现着无与伦比的气派。
顾母补充道:“不管用什么办法,先弄个优秀又出众的后代出来。你们要不喜欢小孩,送过来我和你爸养着也没关系。唉,天底下哪里找跟我们一样事事都心甘情愿替你操心的父母,你还不领情……”
他现在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
他松开了紧抱着男人的手臂,往后仰了一下身子,然后视线往下,飞速地瞥了眼顾先生的某个部位。
顾母:……
【巩创哥哥:你哥哥是1,你只有是0才能和他在一起】
“他还小,还是高中生,未来会有更多的选择。”顾熠阑又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把他怎么样。”
在错织的情绪里,顾熠阑突然想起来了——
“有什么要交代的尽快说吧,我还有事。”顾熠阑打断了对方。
一番讲话下来,明明提的是自家儿子的婚姻,却让下面的顾家的亲戚们热泪盈眶,连连感慨。
“哥哥,我害怕。”苏泽岁坐起身,朝站在床边的人张开了胳膊。
这么多次出门经历后,苏泽岁勉强对“要和陌生人进行基础社交”这件事脱敏了,没过多久,就接受了事实。
在顾父蹙眉思索的时候,苏泽岁拉了拉顾熠阑的衣服,然后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动。
许久不见,顾母还想跟他寒暄几句。
半夜一点多,万籁俱寂,顾熠阑推开了主卧的房门。
苏泽岁抬手摸了摸自己被男人触碰后变得滚烫的脸颊,小声地“哦”了一声。
【巩创哥哥:而且,你发誓以后不会告诉顾熠阑视频是我发给你的】
顾父朝他笑了一下,见少年重新整个人都缩回到了顾熠阑身后,才转向自家儿子,问道:“最近怎么不去公司了?助理说你现在连文件都不接收了。”
【巩创哥哥:等等!!!】
和许久不见的家人团聚,被无条件的爱包围着,苏泽岁度过了一个很开心的晚上。
“嗯。敬茶。”再掀起眼皮时,顾熠阑已经将眸中的情绪收敛干净了,“等下再去找你爸妈。”
他语言组织能力和社交能力都比正常人差了许多,想了半天,直到顾熠阑从洗手间再出来,才想到了一个姗姗来迟的借口:“哥哥,录音笔没有给我。”
顾熠阑以为自己很冷静、克制,只是在静静地欣赏着那可望不可及的月亮,但却突然一下的,听到极近的地方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哥哥”。
巩创心脏震颤了一下。
顾熠阑冷漠地敷衍完一圈自家的人后,走向了他最不想理睬的自家父母那桌。
【(o^^o):好吧,谢谢巩创哥哥】
苏泽岁把手机丢到了一边,看着顾熠阑的指尖在pdf文件上划了几下。
尤其是顾熠阑父亲。
“不知道。”顾熠阑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就不该问他这些。”
好在顾先生高大的身形半遮住了他,管家叔叔也站在他身旁,给了他许多真实可依的安全感。
顾母早习惯了自家儿子的臭脾气,自然地过渡到下一个话题道:“最近国外的精子融合技术很发达,你知道吗?可以将男性的遗传物质融合,让两位男性也能生下自己的孩子。”
周五晚,以简单聚餐为主题的婚宴如期而至。
许久,顾熠阑才将视线从少年脸上移开,转而抬眸看向了窗户的方向。
顾先生不抽烟、不喝酒,是很好的结婚对象。
就连苏泽岁听了,都有种想去他很可靠的公司给他打工的冲动。
苏泽岁立刻回过神来,有些脸红地又将身子转了过去。
听到少年的话,顾熠阑顿了一下,然后挑了挑眉梢,勾唇道:“我没把他的话放心上。不用担心。”
巩创睁大了眼睛。这还有为什么吗!!你让你那桀骜不驯的哥哥当0不觉得难以想象倒反天罡简直恐怖如斯吗?!
【(o^^o):巩创哥哥,我是1还是0?】
顾熠阑实话实说道:“不如穿越时空靠谱。”
顾父:???
顾熠阑将少年逐渐偏转的小脑袋扶正,轻声道:“你也不能喝。听话。”
【巩创哥哥:你先答应你巩创哥哥,问完这个问题后,就把视频的事情忘掉,行不行?】
顾熠阑无奈地轻抱了下他。
苏泽岁抿了抿杯中甚至有些甜腻的果茶,问道:“不喝酒吗?”
但顾熠阑却始终垂着眼眸,看起来不仅仅是无动于衷了,甚至有种森寒的冷意。
***
都说上好的美酒能麻痹人的神经,使人忘记烦恼。这样的作用结果,往往和人的神经突触有关,确实会让人失去理智。
进入大厅后,精致的长桌横列开来,苏泽岁在桌旁看到了许多在文件中背诵下来的面孔。
这场晚宴毕竟是婚宴,双方的父母需要上台说两句。
因为晚上的时候,不定时炸弹兼好奇宝宝苏泽岁又“好学”地给他发了微信——
顾熠阑闭上眼眸,太阳穴跳了跳,心里翻涌的戾气几乎要将他吞噬。
幸好有管家叔叔在,帮他全都运到了车的后备箱里啦!
苏泽岁点点头,被管家叔叔带走,也不忘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朝顾熠阑挥手。
或许顾熠阑是对的,这样单纯到像一张白纸的少年,不该被污浊的成年世界给沾染。他现在应该及时止损,防止对方进一步研究下去。
一天不见,少年进步神速,居然都知道什么是1什么是0了。
【巩创哥哥:你是0】
只是等晚宴结束,顾先生终于来找他的时候,苏泽岁却发现对方似乎不怎么高兴,一言不发,只是轻揉了下他的脑袋。
顾熠阑注意到少年情绪的不对劲,毫不犹豫地对顾父道:“你先回去。等会我再去找你们。”
好崇拜!
他现在真的看不得顾熠阑的存在。他猜对方应该知晓了自己对苏泽岁说了什么,但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把重口的片都直接发了过去。
他下意识朝身旁的床头柜伸出手,非常熟练地打开了最上面一层的抽屉。但这一回,手指所及之处,却空无一物。
好在几个人常年混迹商界政界,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丝毫不怯场,就算是临时被叫上去,也能镇得住场子。
苏泽岁愣了下,下意识看向身前的男人,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呀?”
顾熠阑打算走完一遍流程后,直接把苏泽岁送到他父母身边,让几人聚聚。
他能明显感觉到,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少年的心理年龄似乎比看上去还要小一些,对现实的认知也很模糊。
管家知道自家老板的用意,急忙接话道:“我带你过去吧,小少爷。”
微风轻拂过夜空,偶尔带起一些枯叶的沙沙声,仿佛在给凄寒的月亮配音,抚过深夜人的孤寂。
顾熠阑立刻从情绪中抽离了出来。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将苏泽岁抱到了怀里。
少年睡得迷迷糊糊,眯开了眼眸,轻轻地喊他,胳膊也松松地耷在他身边。反倒是他,非常失控,手臂紧紧地揽在少年腰上,抱得很死。
“唔,哥哥……怎么啦?”苏泽岁揉了揉眼眸,已经醒了,正仰着小脸,疑惑又担忧地看着他。
第 40 章 录像
顾熠阑立刻放开了紧抱着对方的手臂,眸色凝固,脑中只浮现出了一个带了点血腥意味的念头——
又失控了。
他飞快地扫了眼面前的少年,然后直接忽视了主卧自带的阳台,离开了房间,朝二楼露台走去。他动作行云流水,全程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只留苏泽岁一人在床上怔愣。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那只能是“落荒而逃”。
夏季夜闷,热风刮在脸上,让人不仅冷静不下来,反而更烦躁,想要将这个世界撕碎。
顾熠阑不喜欢抽烟,但这个时候,却有些手痒,想要来上那么一根,让自己冷静一下。
“我们家几代单传,全是独生子,这是逃不掉的命数。”
“实在不行领养一个或者怎么样都行……我看苏家那小孩儿挺乖的,应该不会拒绝。”
“嗯嗯。”苏泽岁垂头丧气地回房间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今天顾先生似乎格外繁忙,整个上午都不见人影。
“他算我半个弟弟。既然叫我一声哥哥了,我也得对他负责。”顾熠阑道。
【巩创哥哥:我小时候嘴很甜,他爸妈可喜欢我了。只是顾熠阑似乎从那时开始就很烦我,总是躲在自己房间闭门不出哈哈哈】
三番五次不成功的挫败感,再加上本来就睡眠不足,已经让他非常疲惫了。如果他有社交血条的话,那它现在一定只有短短一小节了。
【(o^^o):嗯嗯】
下一秒,房门被人打开了。
苏泽岁开始退缩了。想着要不以后再说吧,反正他和顾先生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来,总会等到对方主动跟他提干柴烈火的时候的。
在这短短几天,不知不觉中,他好像多了一点人类该有的情感。
他还要跟顾先生生米煮成熟饭呢!怎么能不起床!
“可不嘛,前两天我和顾熠阑还陪他了做量子擦除实验。他小脑袋瓜子转得很快,也挺好学。”
【巩创哥哥:中间他们爆发过很激烈的矛盾,我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但自那以后,顾熠阑就搬出去住了。他父母怕他失控,他更怕他父母发疯,所以就非要把家里布置得和父母家一模一样,天天自我折磨……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嗯对,被迫害臆想症。】
“你们要不喜欢小孩,送过来我和你爸养着。”
顾熠阑知道巩创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嗓音平静道:“我的情况你也知道部分。能教他的我已经基本教了。趁现在他对我还没什么感情,我会逐渐切断……”
【(o^^o):为什么?】
第二天早上,熬夜的他不出意外地睡过了头,还是顾熠阑把他轻轻喊醒的。
类似于“顾先生,你是最好的人”“你可以轻一点吗,但其实我也不怕疼啦”“顾先生,我想颠鸾倒凤了”之类的。
一时之间,会议室无人离场。
苏泽岁那张漂亮又苍白的小脸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
顾熠阑下颌线微微绷紧,片刻后,不动声色地微微抽身,与苏泽岁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苏泽岁看了一眼——
苏泽岁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顾熠阑还未来得及回头,就感觉被一个轻软的身体从背后抱住了。
“你先吃饭,等会回来了我再教你。”顾熠阑以为少年说的是物竞教材上的疑惑,回道。
顾熠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但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下,还是把屏幕转到了对方亮晶晶的眼眸前。
他退出聊天界面,看了看自己的微信余额——
苏泽岁突然想起了顾熠阑手机上的监控录像。那是时间能追溯到十几年前的录像。
是导师通知顾熠阑去上次那个会议室开学术研讨会,临时会议,很急。
顾熠阑唇线下压,俯瞰着一楼花园里的水池,视线丈量了一下从二楼到地面的大致距离,口中泛开一阵血腥味。
苏泽岁指了指他,道:“哥哥在这儿。”
作为一个重度社交恐惧症患者,每一次准备主动挑起话题,都会消耗苏泽岁巨大的精力。
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他们也不着急离开,三言两语地跟身边的人聊着天。
万事俱备,苏泽岁信心满满,觉得今晚之后,顾先生肯定愿意天天抱他。
这张照片是一张远景照,让苏泽岁震惊的地方正是在于它的背景——
“哥哥,怎么了?”苏泽岁关切地问道。
“哥哥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顾熠阑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切断什么,不言自明。
对社恐而言,最不感兴趣的事莫过于聊天了。苏泽岁刚要说要写物竞作业,对方又发来一条微信。
苏泽岁瘪了瘪嘴,缓缓放下了求抱抱的胳膊,不满地小声“哦”了一下。
顾熠阑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眸色微凝,但口中却道:“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相处状态了。等到我对他没用了,他随时可以抽身。”
“我知道你跟他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顾熠阑瞥了眼身旁汗颜的巩创,顿了顿,继续道:“活到现在,我的所有经验都在告诉我,要想损失最小化,就在火苗出现前掐灭它。”
独立办公室门外。
“是老师么?”顾熠阑见少年支支吾吾说不出下文,开口提醒道。
但罕见的是,这回,听到他低落的嗓音,顾熠阑却没有如往常安抚般地说句“乖”或“听话”,而是道:“你先回去休息。我等会再走。”
“确定?”顾熠阑挑眉问道。
他怎么把这个忘了!顾先生是他的人生导师,教了他很多东西。他现在有很多习惯,都是从对方那儿学来的。
巩创捂住脸,深吸了一口,调整好情绪后,才假装诧异道——
“你那小朋友今天怎么没来?”计宇星笑着从兜里掏出一把小糖,对顾熠阑哪壶不开提哪壶道,“我还特意给他带了这么多他喜欢的糖呢。”
“哥哥知道这个吗?”苏泽岁眨着一双透亮的眼眸,轻声问道。
他记性也很好,还记得曾经的A乎求助帖中,有人教他“爬上对方的床,生米煮成熟饭”。而且这个建议还得到了很高的点赞。
他躺在床上,盯着被月光撒上一道清凉光辉的天花板。
苏泽岁苦恼地皱了皱脸,又重新返回聊天框里,双手合十,祈祷巩创哥哥的条件不要那么苛刻,让他做别的什么他都愿意的。
巩创怔愣地环顾了一下会议室,同组的同学基本上都在。
顾熠阑收起手机,目不斜视地看着走廊尽头的指示牌,语气淡淡:“发给他吧。”
顾熠阑垂着黑眸,指腹轻轻摩挲,嗓音有些低沉:“他挺乖。”
对方又说了些东西,大部分是没有营养的消息,但苏泽岁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苏泽岁失望地“哦”了一声,朝他挥了挥手:“哥哥拜拜。”
他在这里,所以很关心,睡不着。
【巩创哥哥:其实,不仅他能看到他父母家的监控,他父母也能看到你们的监控内容。】
苏泽岁想说“是我喜欢的人”。但面对面顶着对方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他居然有些羞涩怯懦得说不出来这句话。
所以他打算,等顾先生回来,就跟他说“我们干柴烈火吧”!
“你可是他领了证的合法老公欸。你这样做他会不会伤心?”巩创道。
苏泽岁的想法很好。但男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手机就“嗡”地震动了一声。
不过,自从知道了这个词的意思,并且总是在顾先生面前心跳加速后,苏泽岁就没办法再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了。
聊天逐渐变得轻松起来,就连年岁已高的导师都关心地问了顾熠阑几句,问他小朋友多大了,乖不乖,到时候能不能来报他的博士。
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午饭点,苏泽岁斟酌再三,终于决定开口了,顾熠阑却在给他拆完外卖后就又要往外走。
但如果……顾先生父母家,和顾先生的家,长的一样的呢?
“啊?”巩创懵了,想到苏泽岁昨晚问他的限制级问题,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你诓我的吧?其实这只是你们小情侣之间的情趣,是不是?”
但是没关系的,他可以再从别的角度切入。
顾熠阑亲戚家有血缘关系的小朋友颤抖着开了口,像是豁出去了般,抬了抬音调,当着会议室所有人的面对顾熠阑道:“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做|爱。”
平铺直叙还好,偏偏他还用了些情绪渲染的方法,突出重点,把自己也带入进去了,不禁替某个无所谓的当事人心酸起来。
“别吧。”巩创大脑一片空白,脱口而出地劝说道,“不要啊。你为什么突然这样?”
这是苏泽岁陷入梦境、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巩创哥哥:他这都没跟你说?也太不信任你了吧?】
“哥哥。”
但他还是小看了某人的大心脏了。
顾熠阑停下了脚步,垂下眼睫,遮住了漆黑眼眸中浓稠的情绪,道:“纠正一下。是我希望。”
“不会。”顾熠阑一边抬腿往实验室走,一边斩钉截铁道:“我们之间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深的关系。”
他也在会议室开会,但他们导师平日里很少管他们,开会氛围很松散,大家想干嘛就干嘛。
只有几毛钱。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转身看向身旁空无一人的床褥,绷着小脸练习道:“顾先生,我、我们一起……干柴烈火。”
“嗯!”苏泽岁听不懂男人话外的意思,但他当然确定啦!
“亲戚家的小孩?”计宇星道,“你都那么忙了,还有时间教不怎么熟悉的小朋友写作业呢?”
“哥哥们珠玉在前,小小物竞so easy。”计宇星笑道。
所以他决定,要好好演练一下。
白天,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苏泽岁发现,自己昨晚排练的那些话已经变得说不出口了。
顾熠阑没有接他的玩笑,神情冷漠道:“我问了他,只把我当老师。仅此而已。”
当时他在顾爷爷家里时还很好奇,为什么顾先生十几岁才搬离父母家、自己出去住,但却有后书房那么多年前的视频。是后期合成的吗?还是其实他们现在居住的房子十几年前就建好了?
苏泽岁眼眸一亮,来了兴趣,把笔和物竞教材丢开。
还会有谁在会议结束的时候敲门?打扫卫生的阿姨来赶人了?
【(o^^o):没有的,巩创哥哥】
顾先生可能晚上不打算睡觉了……
他不好意思再说那么露骨的话,他打算逐步引入——
苏泽岁认真地写物竞作业,度过了一个充实的下午,然后迎来了晚餐时间。
苏泽岁想也不想就道——
手机震动,巩创定睛一看,瞬间睁大了眼睛,震惊又犹豫道:“这、这……”
【(o^^o):想!】
没办法,他知道顾先生很忙很忙,不想耽误对方的时间,只能朝男人的背影默默挥了挥手,准备下次再找机会。
他进步神速,现在已经知道干柴烈火、颠鸾倒凤、1和0等一系列专业知识了。
苏泽岁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嗯嗯,老师。”
眼见话题就要这么不受控制地深入下去,为了替顾熠阑打圆场,巩创也跟着他胡说八道道:“真是弟弟,有血缘关系的那种,大家都误会了。我刚刚才陪顾熠阑去拿了《物理学难题集萃》上下册呢,就为了给他弟弟提升一下物竞成绩。”
将脸憋红后,他又忍不住补充上了一句“好不好”,然后捂住了脸,被自己给呆到了。
巩创被怼得语塞,只能退一步劝道:“其实……我觉得吧,有些事循序渐进比较好。不要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啊。”
……
苏泽岁摇了摇头,再次张开手臂,想用实际行动表示他很喜欢的!抱抱!
“你那小朋友”这个称呼的指向性太明确,会议间中原本就吃了锁铐那个惊天大瓜的几个同学,纷纷停下了准备离开了动作,竖起了耳朵偷听。
不知为何,他感觉面前的男人似乎微不可闻地吐了一口气。
苏泽岁以为是顾熠阑给他发消息了,拿起来一看——
【巩创哥哥:哦对了,我这里还有很久以前他爸妈帮我和他拍的合影。想不想看?】
【巩创哥哥:他父母掌控欲很强,总喜欢管东管西,从小就用监控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过这不是重点。】
【(o^^o):嗯嗯】
相反,这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老照片,没有灵异事件,也不画风可怖。画面中央的两个小男孩面容清秀而出众,是童年时期的巩创和顾熠阑。
顾熠阑神色无异,脚步不停,垂眸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把某张蒙尘已久的照片通过微信发给了巩创。
但面前的人却冷漠无情地表示:“以后三天抱一回吧。”
顾熠阑连神色都没变一下,声调几乎没什么起伏地解释道:“只是亲戚家的小朋友。他放暑假,我教他写写作业。或许以后都不会来了。”
顾熠阑手中转着的笔顿了一下,刚想问少年怎么了,他的导师就先站起了身,朝房门口那羞涩的小孩走去。
【巩创哥哥:弟弟,还在写作业吗?有没有时间聊聊天?】
巩创闻言又是猛地一惊,双目圆睁,欲言又止道:“你……”
苏泽岁这个时候才突然发现,顾先生今天中午居然只点了一个人的外卖。
这么些年了,导师带的都是死气沉沉的博士生,他好久没见过这么鲜活的高中小物竞生了,还是顾熠阑的弟弟,真挺可爱的。
顾熠阑又问道:“最近抱得太频繁了?”
他猜想巩创哥哥应该是有什么要求,毕竟那么珍贵的老照片,肯定不能白白给他看的。
“去呀。”虽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苏泽岁还是强撑着起了床。
计宇星也看到了顾熠阑放在会议室门口桌上的教材,笑道:“这么难的教辅?我们学校物理学院毕业的学生都没几个人能做下来。”
顾熠阑还是准时准点地来给他送了香喷喷的晚饭,只是依旧只有一份餐食。
“哥哥,”苏泽岁兴奋道,“哥哥看我。”
苏泽岁觉得胸口闷闷得很难受。
顾熠阑不想回答这个揶揄的问题,但奈何他八卦的博导也疑惑地跟了一句:“对啊。”
【(o^^o):为什么和哥哥家一样?】
少年的意思很明确。
顾熠阑将脑中几个残忍的想法驱散,声音低哑道:“我没事。怎么不睡觉?”
半个小时后,苏泽岁通过机械训练,已经将这句话说得非常通顺了,于是又练了别的几句备用的话。
就在此时,对方突然把照片直接发了过来。
就连五十多岁的导师都起了些兴趣,看向了身旁那完全不像是会谈恋爱的得意门生。
他话音还没落,会议室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顾熠阑随手关上房门,一直倚在墙上等他的巩创直起了身,打趣道:“这么着急进实验室?是不饿,还是躲着他?”
【巩创哥哥:他天天观察着自己房子,琢磨着住在房子里的人的心理,揣测着那些地方可能存在失控的密室……你觉得有必要吗?反正我觉得没意义,这是疯子的行径】
先问问顾先生知不知道1和0的意思;再跟顾先生愉快地讨论一下他们两个谁是1谁是0;最后,真诚邀请顾先生和他一起做一些1和0该做的事,比如,干柴烈火。
“你这儿都拿出来了。就真不怕他知道真相后连夜收拾行李跑路?”巩创急忙跟上男人的脚步,皇上不急太监急道。
独自吃完晚饭没多久,他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苏泽岁揉了揉胸口,感觉到了一阵心疼。
这对几天前的他是不可能的事。他本来想得就不多,因而更习惯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当坚定了想法,能对所以人不加掩饰地表示“我喜欢他”。
【巩创哥哥:你知道的,我家和他家是世交嘛,祖辈就关系很好,再加上商业领域差不多,相互之间交往很密切。我小时候经常去他家玩】
苏泽岁惊讶地捂住了嘴,手指颤抖,勉强发出了一条消息——
巩创在心里替顾熠阑捏了一把汗,生怕他绷不住。
巩创自然地替顾熠阑接下了话题:“这不是还有顾熠阑嘛!当哥哥的,总该为弟弟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吧。我昨天也才跟小朋友分享了我压箱底的物竞网课。”
……
相处这么些天以来,他也摸清了一些顾熠阑的脾气。只要是顾熠阑决定了的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动摇。任何人,表达任何抗议也没用。
“还行。”顾熠阑面不改色地帮他把餐食摆好,道,“怎么了?”
在苏泽岁发完这条消息后,微信聊天框里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今天还跟我一起去学校吗?”顾熠阑站在床边问他。
【巩创哥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小时候就跟顾熠阑认识了?】
回忆起苏泽岁那股研究AV的劲儿,巩创有些想反驳,但想到顾熠阑那边残酷的情况,否定的话在口中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无法说出,只能无奈地长长叹一口气。
倒不是因为照片有多可怕。
少年说得语意不明,但手机另一端故意引导他的巩创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他变了。
【巩创哥哥:哦对了,他有没有把手机里的监控录像给你看过?里面还有他父母家的录像你知道不?】
顾熠阑淡淡瞥了巩创一眼,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发完最后这条可怕的消息,巩创把手机翻过来盖在了桌面上,双手捂住了脸。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一开始不适应自己是恶毒的反派,后来越说越觉得难受。
小巩创将手搭在小顾熠阑肩膀上,笑着朝镜头比了个耶。但那时候的小顾熠阑已经有了现在拒人于千里的影子,冷着张小脸,正不耐烦地看着镜头,似是在问“怎么还没拍完”。
顾熠阑将最后一道菜拆开,抬眸看向贴着他坐的少年,就见苏泽岁对他抬起了手,双手比了个“10”。
奢华的旋转扶梯、恢弘的超大泼墨屏风、淡灰色的毛绒地毯……一切都精致而大气,唯一的问题就是,和他们现在住的别墅的客厅一模一样。
但他等啊等,从坐着等到躺着,从眼神坚定等到睡眼朦胧,还没有等来他的“东风”。
看着身旁帮他收拾桌面的男人,苏泽岁乖巧地问道:“哥哥,你忙吗?”
夜色太黑,苏泽岁看不太清男人的脸色,只能按照心里的想法,掰着手指,一五一十道:“哥哥是很重要的人,是保护我的人,是关心我的人,是我……”
顾熠阑抿了抿薄唇,道:“我一直这样。”
彻底沉浸到自己世界中的他,甚至连少年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巩创哥哥:你的一举一动,他们都默默注视着】
苏泽岁不觉得是疯子。
“哥哥?”
巩创站在原地,看着手机中的照片,无力又烦闷地抓了抓头发,仰头长叹了口气。
“如果你想弥补,就这样。不想就算了。”顾熠阑不想再跟他往下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倏然的,苏泽岁毫无准备地看到了那张老照片。迟钝了几秒后,他瞪圆了眼眸,下意识攥紧了雪白的拳头。
【巩创哥哥:欸?顾熠阑没有跟你说过吗?他有意照搬着父母家去装修自己房子的】
“把你当老师?”巩创傻眼了,反问道,“你对他这么好,他把你当免费劳动力用?你们之间只是没有感情的交易?”
少年一扫往日细弱蚊蝇的声调,字字铿锵,坚定的嗓音在鸦雀无声的会议室中回响。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得毫无悬念。
会议室里,导师上前要拥抱小朋友的身体僵在了原地,巩创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就连向来温柔冷静的计宇星都失态地小声“卧槽”了句。
一屋子人,颇有默契地齐刷刷看向了顾熠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