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横波捧腹,“难得看见姑娘吃瘪,哈哈。”
“……”
这丫头,白疼她了。她将书本塞到箱笼里,自己抽了把扇子慢吞吞走出了文思阁。横波跟着她一起出了长廊,现下日头正盛,走了几步就出了一身汗。
长廊那头连接着慜阳学宫一小片人工湖,光下银光泛泛,故名宝荔。湖那头呢就是文武两班学堂。她站在阴凉的树下擦了擦汗,远远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小字。
“哎,如冰!”
她挥着扇子往前头看去。湖上有阁,阁中垂幔下隐约坐了人,岸边皆是花丛树影,看着倒也清凉。
她用团扇挡住额头倾洒的日光,这才看清了是方鸣在唤她。等带着横波绕了半岸到了亭中,才发现还有一人。一人穿青衫,广袖布巾,鞋子丢在一边,这显然是方鸣。另一人穿一身白衣,脖颈出透出一圈绯红色内衫,腰间也是同色腰缚,未挂一饰。这人今日未曾束发,墨发披散,发尾稍湿,懒洋洋随着他疏懒的姿势垂下,这样看来,确实是明月菩提,美如白玉。
“这时候应是徐夫子的课吧,你怎地在这里?”两人正闲闲地下棋博弈,方鸣一手托了个甜瓜,好奇地朝她瞥来一眼。
宋琰声寻了座位坐了,呼呼地扇着扇子,照实说了“上课走了神,正巧被抓到了。”横波在一旁“嗬嗬”偷笑。
端珣一抬眼,眉目漆黑,漫不经心看她一眼道“你近日字练得怎样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刚刚徐夫子附送的一句评语“有碍观瞻,不成体统”,不由脸色尴尬。横波笑得更欢了,嘴巴都掩住了,被她悄咪咪地瞪了一眼。
方鸣这下明白了。
“学生羞愧。”她老老实实回答了。
“罢了罢了,这练字也非一朝一夕得见成效,慢慢来吧。”方鸣心里也乐,面上偏要装作个沉着样子教导,实在憋得辛苦,然后就吃甜瓜噎着了,呛咳得惊天动地,阁檐的飞鸟都被惊得飞走了。
端珣和宋琰声皆不约而同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方鸣缓了好一会儿,又仰头灌了一大杯水,接着便尿遁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这一盘还没下完,不如你接着来?”他换了个姿势,将手边的茶水倒尽,添了一盏新茶端起来。
她正觉无聊,便走上前看了看。嗬!好家伙!难怪方鸣要尿遁,原是节节败退守不住了。
“不要。”她坐到亭中,四面通风,环眼是碧色的池水,又有小荷点缀,甚是舒爽。这位置铺着软垫,她也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半躺在阑珊上,吹着风长舒出一口气。
“我让你四子如何?”
她一瞥棋面摇摇头,懒得费神破局,便托腮推脱道“我不会。”
端珣似笑非笑撤了棋局,白子丢进盒中推给她,笑骂一声“鬼精灵,半点亏都不肯吃。”
宋琰声也笑起来,捏着白子,这样才对嘛,重新开局。
午休快结束的时候,两人一局棋还未下完。宋琰声看看日头,可不想再错过下午教习嬷嬷的礼仪课了,便放了棋子起身道“先下到这儿吧,我得先走了。”说罢便急匆匆带着她那个小侍女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方鸣寻过来时,端珣正在栏边吹风,手里一盏茶已饮了大半。
“哎,这残棋怎么下成这样?”
他抬眼懒懒扫了一眼棋局,手一抬棋子尽收。他眉间笼着一层日光,描画得眉越黑,眼愈沉,看着凌厉,但却有种说不出的温和。他收回视线,淡淡一笑,看得方鸣想打他。
“走神了。”他撑着下巴懒洋洋道。
“……”方鸣坐到旁边,看着散落的棋子,不觉也笑起来“能跟你下成这样,也是不错了。”
今儿下学,府里收到镇国公的一张请帖。原来再几日是元二小姐生辰,请了宋家姑娘前去参加。
这是元盈手下亲自送来的请帖,自然是请宋六姑娘的。只是到了当天,宋琴声也盛装爬上了马车,硬是让车内几个人愣怔了一会儿。
这个五姑娘,脸皮子也忒厚了。程妈妈心想。
“看什么看,你以为我愿意去呀?我母亲准备了贺礼,要我趁着元盈生辰给她好好赔个礼,以后在学宫也好见面。”
宋琰声点点头,要是这样,也还好。
程妈妈却是不放心,叮嘱道“镇国公府可不比别家,五姑娘定要谨言慎行,万不能丢了宋家的颜面。”
“你这个妈妈,凭什么教训我?”宋琴声将礼物丢下,钻到宋琰声身边,摆出高门嫡女的气势坐下。
“五姐姐,程妈妈也是好意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
镇国公府乃圣祖御赐的宅邸,门庭煊赫,今日正门大开,大宴各方宾客。玄武大街来来往往都是马车,国公府外围更是停满了京门各大世家的车马。宋琰声戴着帷帽下了车,女眷皆由一管事妈妈引入,进了国公府才觉得,何为圣眷优渥,整个府邸便如同一个大观园,真正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气势尽显,这才是京门顶级权贵的府邸。
走过了长廊,她倒是见着了很多文思阁的姑娘们,大多有母亲和妈妈陪同着一起进了后苑,只她们两个半大孩子带着两个丫头和一个妈妈。她娘亲未出月子,三婶厉氏未出禁闭,只能如此了。后苑这边是女人的天下,前头会客厅便是男人觥筹交错的主场了。
宋琰声入府时远远看了一眼镇国公,这位权臣身上带着将军的悍勇,鹰目,蓄须,满身铁血之气,只站在那里,气势就极强了。单看五官外貌,元盈是很像他的。
后苑极大,走过处皆是扰扰绿云,但日头依旧很毒,宋琰声穿着杏子黄的正装,花纹精细贵重,里外三层,腰间另佩有香囊,铃饰,脖子上挂彩宝璎珞,走了这么久汗流浃背。一旁宋琴声更是如此,她的装束更要华贵三分,穿一袭绛色三件套,裙裾曳地,发上饰以金钗,腰封镶嵌珍珠织以金线,走一步钗环轻响,好看也好热的样子。
宋琰声走在后头摇着扇子,看着自个儿五姐姐昂着头颅,见谁都是骄傲清高的模样。
京门贵女今儿集聚于此,又怎么可能没有萧长瑛呢。果然,前头廊亭处便瞧见她了。萧长瑛个高且貌美,现下一身正装气势更是不同旁人的端肃显贵,在一众姑娘包围下更是好找了。她看着宋琴声急急跑了过去,不由放慢脚步,扶了扶隐隐作痛的额头。
她这五姐姐,今天可别再闹出什么事儿了。她心里一叹,眼睛对上萧长瑛望过来的眼,那双眼沉黑又显得睿智,不知藏着多少机谋算计。萧长瑛对她笑了笑,她便也福身问礼,视线略过一脸亲近讨好的宋琴声。
这时候,两人关系竟已这么要好了?她拿着扇子默然扇着,最该防的还是这个萧长瑛,自己这个五姐姐,被卖了还高兴地帮忙数钱呢,真是。
这时,长廊那头传来一声呼唤“六姑娘,你来啦!”
她循声望去,元盈穿着一身戎装,长发竖起,颇是英气。她今个儿生日,满脸都是喜气洋洋,不过宋琰声想,估计是端珣将她那宝贝袖箭又还给她了。
“元姑娘康安,生辰快乐,祝你事事如意顺遂。”她福身问了好,廊中的姑娘们也聚了过来问安道贺。元盈对她格外亲昵,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偷声告诉她“我那袖箭要回来了。”
果然如此。
两人相视着笑起来。
“上次你送我那糕点,今日我也摆上了。明月居的点心一向好吃,厨子全请进府里来了,还添了几个新花样。我尝过了很不错,你要不要去尝尝看?”
“那自然是要的。”宋琰声眼睛一亮,喜道“那快去吧。”
元盈与她说着话,一边谢过了各家前来为她庆生的姑娘,只宋琴声淡淡略过了,不知是有意无意。
宋琴声面色都气红了,落在后头,咬牙切齿看着前面众星捧月的元盈。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萧长瑛看她一眼,眼中划过一丝不屑,很快消失让人捕捉不到。她笑了笑,温和道“五姑娘,别急,今儿……有一出好戏。”
后苑荣春堂是专门用来款待女眷的地方,夫人们说着话,姑娘们也三两聚在一起玩闹。这荣春堂宽敞富贵,不知怎地位置上却不大好,勾勾绕绕走了好久才到。现下日头还早,宴席还没开始,宋琰声带着横波坐在窗边吃点心。元盈招待过客人,又跑过来给她端上糕点,乐此不疲,似乎特别喜欢看她嘴巴鼓鼓吃东西的样子。
“再吃……再吃就用不下筵席了。”
元盈笑眯眯又塞了一块山楂糕给她“你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可爱,我真喜欢。这个消食,你尝尝。”
宋琰声默默瞅她一眼。
就在这时候,廊院那头跑过来一个老妈妈,步子匆匆,四下望了望,找到了元盈,脸上闪过一丝惶急。旁人倒是没有留意这异样,宋琰声观她神色,觉得事情不对。
端珣怎么能让老婆赢?好难,在线求
阿好你走开!。